事实证明,我对这件事的所思所想,到了早晨的阳光下(我得重申这一点),把这件事讲给格罗斯太太听的时候,却无法让她充分领会,为了帮助她理解,我还特意提到迈尔斯跟我分别时说的另一句话。“总共不过几个字而已,”我对她说,“可这几个字真说明问题。他说:‘您想想就知道,我还能干什么!’他说这话,就是要向我显摆他有多少本事。他完全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在学校里,他就让大家尝到了滋味。”

“上帝呀,您确实变了!”我的朋友喊道。

“我没变——我只是把事情弄清楚了。没错,他们四个经常见面。最近这几天晚上,随便哪天,你要是跟个孩子待在一起,你就会彻底明白的。我越是观察,越是等待,就越是觉得,即便没有别的证据,这两个孩子刻意闭口不谈,也足以说明其中有鬼。关于他们的老朋友,两人从未透露过一言半语,就像迈尔斯对他被学校开除的事绝口不提一样。哦,是的,我们可以坐在这里看着他们,而他们可以在那里尽情地向我们表演;他们假装陶醉在童话故事里,实际上两人正沉浸在跟死人重逢的幻想之中。他并不是在读书给她听,”我断言,“他们在谈论‘他们’——他们在谈论恐怖的事情!我知道,继续追究这事,我简直像是疯了,我没有发疯真是个奇迹。要是你见到我所见的东西,准会疯的,但我却因此神志更加清醒,还掌握了别的情况。”

我的清醒看起来一定很可怕。那两个迷人的小家伙就是我研究的对象,他们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在我们前方的草坪上走来走去,我的同伴看在眼里,更坚定了她心中的念头。我能够感到她的想法是多么坚定,对我的激动之情全然无动于衷,她依然用自己的眼光打量着他们。她问道:“您还掌握了别的什么情况?”

“哦,过去曾经让我高兴、让我着迷的事情,如今却让我迷惑和烦恼,这真是怪啊。他们超凡脱俗的美丽、高出常人的美德,通通是圈套,”我继续说,“这是一种策略,是一场骗局!”

“您是说那两个小宝贝——?”

“到现在你还觉得他们俩只是小宝贝吗?不错,我这么说看起来简直是疯了!”话都说了出来,倒真帮我把问题理出了头绪——一切都能追根溯源,线索也都能厘清。“他们过去就不是很乖——只是一向心不在焉罢了。跟他们相处很容易,因为他们从来都是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他们不属于我——不属于我们,而是属于那一对男女!”

“属于昆特和那个女人?”

“属于昆特和那个女人。他们想要得到两个孩子。”

哦,听到这话,可怜的格罗斯太太是用怎样的目光打量着两个孩子呀!她问道:“可这是为什么呢?”

“在那些可怕的日子里,这对男女把邪恶灌输给孩子们,并乐此不疲。他们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继续干这种龌龊的勾当,让孩子们跟魔鬼纠缠在一起。”

“天啊!”我的朋友低声说。她这般大呼小叫,我早已司空见惯,但是它反映出过去肯定出现过比现在还要严重的情况,她承认了我进一步的论证。对我来说,不会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据了,她用过去的经历向我坦白,我在那对流氓身上发现的堕落行为都是可信的。过了一会儿,显然她回忆起了什么,她说:“过去他们是恶棍!可现在他们能干什么呢?”

“干什么?”我重复了一句,声音之大,引得远处散步的迈尔斯和弗罗拉驻足片刻,注视着我们。“他们干得还不够吗?”我压低声音问道,这时那两个孩子露出微笑,点点头,向我们送着飞吻,又继续他们的表演。我的目光被他们吸引住了,过了一会儿,我接着说:“他们会把孩子们毁了!”听到这话,我的同伴转过身来,发出无声的质疑,于是我更要解释清楚。“那对男女现在还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可他们正拼命尝试。就目前而言,他们只是偶尔出现,只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在远处,在高处、塔楼、屋顶、窗外和池塘对岸。但是他们双方都有深深的愿望,想要缩短距离,克服障碍。因此,那两个引诱者得手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只需不断发出危险的信号就够了。”

“引诱孩子到他们那里去?”

“还想让孩子们在各种尝试中送命!”听了这话,格罗斯太太缓缓站了起来,我小心地补充道,“当然,除非我们能阻止!”

她站在我面前,我依然坐着。看得出来,她在翻来覆去地考虑这件事。“他们的伯父必须亲自出面制止。他必须把孩子们带走。”

“谁能让老爷这么做呢?”

她一直望着远方,这时却低下头来看着我,一脸傻里傻气。“您,小姐。”

“难道让我写信告诉他,他的家里正在闹鬼,他的小侄子、小侄女都疯了吗?”

“可他们要是真疯了呢,小姐?”

“你的意思是说,是不是我也疯了?告诉他这个绝妙消息的,竟然是深得他信任、保证不给他带来任何麻烦的人。”

格罗斯太太想了想,目光又转向两个孩子。“是的,他确实讨厌别人麻烦他。正是这个重要的原因——”

“所以那两个恶魔能欺骗他那么久?不用说,他过去肯定冷酷得可怕。可无论怎么说,我不是恶魔,我不应该欺骗他。”

过了会儿,我的同伴拿定了主意,又坐了下来,她拉住我的一只胳膊。“无论如何,想办法让他到您身边来。”

我睁大了眼睛。“到我身边来?”我突然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让‘他’?”

“他应该在这里——他应该来帮忙。”

我腾地站起身来,我刚才的表情在她眼里一定古怪极了。“你看我会请他来吗?”不会,她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她看出我不会那么做。不但如此——一个女人总是能看透另一个女人的心思——她能看清我内心的想法:主人对我的嘲笑和蔑视。他会嘲笑我担不起责任、被迫辞职的狼狈,嘲笑我不惜绞尽脑汁吸引他注意我微薄的姿色。然而,她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我能为他服务,能恪守我们的协议,心中有多么自豪。不过,我给了格罗斯太太一句警告,我想她能听出其中的分量。“你要是失去了理智,竟然为了我去请求他——”

她当真被吓坏了。“那会怎样,小姐?”

“那我就离开,当场就走,离开他,也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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