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我的学生们回来时,定会装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可现实是,他们竟只字未提我无故缺席之事,这反倒让我越发心烦意乱。他们并没有斥责我,没有爱抚我,也没有含沙射影地怪我撇下他们。这次没人理我,连格罗斯太太也一言不发,任凭我打量着她那张古怪的脸。我之所以要留意格罗斯太太的表情,是因为我坚信孩子们一定是用某种手段收买了她,让她保持沉默。但是,只要能逮住一次跟她私下交谈的机会,我就能打破这种沉默。快吃茶点的时候机会来了,我瞅准时机,跟她在管家的房间里谈了五分钟。正值黄昏时分,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的面包的香气,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她闷闷不乐却又平静地坐在炉火前,直到现在,我仿佛还能看到她那安静淳朴的样子:在光线昏暗、火苗闪烁的房间里,她坐在一把直背椅上,面对着火焰。那场景就像一幅巨大而整洁的油画,“珍藏”在记忆的抽屉里,关好锁牢,用什么也打不开。

“哦,是的,他们让我什么也不要说,为了让他们满意——只要他们在那儿——我当然答应了。可是,您出了什么事?”

“我刚才跟你们一起出去,只是想散散步,”我说,“之后,我得回来见一个朋友。”

她一脸惊讶。“一个朋友——您的?”

“哦,是的,我有两个朋友呢!”我大笑,“孩子们没有告诉你原因吗?”

“您是说他俩不提您离开的事?说啦!他们说您更喜欢这样。您是喜欢这样吗?”

我的表情让她很沮丧。“不,我反倒不愿意这样!”然而,过了会儿,我又补充道,“他们是否说了我为什么更喜欢这样?”

“没有,迈尔斯少爷只是说:‘我们只能做她喜欢的事!’”

“我倒希望他能这样!弗罗拉说什么了吗?”

“弗罗拉小姐太可爱了。她说:‘哦,当然,当然!’——我也跟着这么说。”

我想了想。“你太有趣了——学得真像,我就像亲耳听到一样。可是,我和迈尔斯之间已经完全不同了,我俩之间那层窗户纸算是捅破了。”

“窗户纸捅破了?”我的伙伴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小姐?”

“一言难尽。没关系,我已经下定决心。我刚才回家来,亲爱的,”我接着说,“为的是和杰塞尔小姐谈谈。”

此前我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说这些事情前,先稳住格罗斯太太的情绪。因此,即便现在她听见了我说出的可怕的话,也不过是勇敢地眨了眨眼睛,我好歹还是能让她基本镇定。她问道:“谈谈!您是说她说话了?”

“差不多。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她正在教室里。”

“她说什么了?”这个善良的女人那茫然而坦率的问话,至今仍回荡在我的耳畔。

“她饱受折磨——!”

正是这句话让她目瞪口呆,似乎想象出了我描述的那个场面。“您是说,”她结结巴巴地说,“亡灵的折磨?”

“亡灵的。地狱厉鬼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找这两个孩子来分担——”这话里的恐怖意味让我自己都毛骨悚然,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过,我的伙伴却没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她还在催我讲下去。“要孩子们分担——?”

“她想得到弗罗拉。”听到我说这话,她惊得差点一头倒下去。幸亏我有所准备,一把将她扶住,让她知道有我在。“但是,我跟你说过,这不要紧。”

“因为您已经有主意了?可您打算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您所说的‘该怎么办’是指什么?”

“这个,派人把他们的伯父请来。”

“哦,小姐,行行好,就这么干吧。”我的朋友立刻响应。

“啊,我会的,我会的!我看这是唯一的出路。刚刚跟你说了,我和迈尔斯彻底摊牌了,要是他认为我害怕了——还盘算着能从中捞点好处——那么他会发现,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是的,没错,我会在这里跟他伯父说清楚,有必要的话,就当着迈尔斯的面,要是他责怪我没有在孩子学校的事情上用心的话。”

“是啊,小姐——”我的伙伴催促我接着说。

“唉,是因为那个可怕的原因。”

对我这可怜的同事而言,眼前恐怖的事情实在太多,她一时弄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的。“呃——是什么原因呢?”

“哎呀,那封从学校寄来的信呗。”

“您要把那封信给老爷看?”

“我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啊,您不能这么做!”格罗斯太太毅然决然地说道。

“我要当面向他讲明,”我毫不动摇地说,“这个问题我解决不了,因为他已经被学校开除了——”

“那是因为我们根本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格罗斯太太坚持着。

“因为他品行恶劣。还能因为什么——他那么机灵、帅气、十全十美!他头脑蠢笨吗?他衣着邋遢吗?他性格懦弱吗?他行为乖僻反常吗?他一向举止优雅、才思敏捷——所以只能是那个原因。要是能敞开了说清楚,整件事情就真相大白了。说到底,”我接着说,“这是他伯父的错。谁让他把那种人留在这里——”

“他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他们。这是我的错。”她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哪里,你不应该受这些折磨。”我回答。

“孩子们才不应该受折磨!”她强调。

我沉默了一会儿,与她面面相觑。“那我该对他说什么呢?”

“你什么都不用告诉他。我会告诉他的。”

我琢磨着这话。“你是说你要写信?”我想起她不会写字,于是连忙改口,“你怎么跟他联系?”

“我告诉管家。让他写。”

“你愿意让他来写我们的事?”

这句话里有些讥讽的味道,尽管并非出于我的本意。听了这话,片刻之后,她心情矛盾地垮了下来,泪水溢满了她的眼眶。“啊,小姐,您来写吧!”

“好吧,今天晚上。”我最后答道,接着我们便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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