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高潮中有一些可怕的精神错乱的因素,它突然释放的不是甜蜜优雅的同情之心,而是释放出一些预兆性的毒汁,使身体四分五裂——我感觉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种极为可怕、无可比拟的巨大仇恨,现在这种空虚感与往日那种轻松感受截然不同,仿佛我脊柱的力量被一股巨大的巫力蓄意夺走——我感到邪恶的力量在我周围积聚,那力量来自她,来自小孩,来自小木屋的墙壁,来自大树,甚至我突然觉得戴夫和罗玛娜也是邪恶的,他们都向我逼来——我把可怜的比莉抛下不管,她用手捂着脸,我猛地跑到小溪边去喝水,可我每次做了这种事儿后,都得跑回来表示歉意,跟她说对不起,可是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做别的事”,于是我斜睨了她一眼,不再感到抱歉——她用手捂着脸,喃喃而语,小男孩在她身旁大哭——“我的天,她真应该去修道院!”我这样想着,跑回了溪边——突然间,溪水味道变了,好像有人在上游往水里倒了汽油或煤油——“也许那些邻居想要报复我,没错,肯定是这样!”——我仔细尝了尝溪水,我猜的绝对没错。

我像个傻瓜一样坐在溪边,目光呆滞,这时戴夫大步走过来,鱼线上有条大鱼,他用响亮快活的西部鼻音说话,让人感觉一切都很正常。“我说伙计,我花了整整两个小时,看看我的收获!你看这条神圣的小彩虹鳟鱼,虽然很小,但是又漂亮又可爱,我现在就清理清理它——清理鱼的方法是这样的。”他一脸天真的样子,在小溪旁跪下来,给我看怎么清理——我没别的事儿可做,就微笑着看他——他说:“准备好两年内去法拉伦岛啊,哥们儿,野金丝雀真的会在离海岸几百英里的地方出现,落在船边,特别开心,你看我正努力攒钱买一条自己的渔船,我觉得钓鱼比什么都好,所以我觉得这一辈子就离不开钓鱼了,虽然我也看到了严厉的费根拿着禅师棒尖声叫喊的形象,可是你更应该看看在一分半钟的时间怎么钓到上百条青鱼,还有毫无污染的大马哈鱼,速度那叫一个快,真的没错,你穿着山核桃似的硬衬衫和羊毛编织帽走来走去——伙计,这些我全都知道,我正在写一篇权威性的文章,就是关于纯洁而繁重的工作是如何使我们大家得到救赎的——你是个猎手——鸟为你寻找鱼的踪迹——天气督促你——用不着累到筋疲力尽,蒙蔽心灵的愚蠢事就会烟消云散,心灵便可以容纳一切。”——我蹲在那儿想着,也许比莉正在跟罗玛娜诉说小木屋里发生的一切,不一会儿戴夫也就知道了,尽管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他暗示了好几次,比如现在:“你好像在度过你一生中最糟糕的时刻,那个小埃里奥特能把所有人都逼疯,而比莉又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兮兮的小荡妇——你看鱼鳞得这样刮,用这把刀子。”——我惊讶地发现我真没用,而且也没人情味,居然不能跟人简单轻松地聊几句,让别人感觉自在些,比如戴夫,他脸部狭长双颊凹陷,因为过去的几个星期他一直在酗酒,可他却不像我一样在绝望中抱怨呻吟,至少他还做些事情,他用自己来做试验——他又让我感到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最没有人情味的人,他妈的,一点没错,我就是有这种感觉——“啊,戴夫,哪天我和你去罗格河那边,去你已经废弃的矿营那儿钓鱼,哈哈,那时候我们会感觉好一些,他妈的。”——“行啊,我们的酒量可得大大地减少,杰克,”他说“杰克”时语气忧伤了许多,就像杰瑞·瓦格纳跟我一起爬达摩流浪山时,我们悲伤地互诉衷肠时一样,“是啊,那些甜东西我们喝得太多了,你知道吗,光吃糖不吃食物,肯定会使新陈代谢紊乱,并且让你的血管中全是糖,最后你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尤其是你好几个星期只喝甜味酒和曼哈顿甜酒,别的都不碰——我敢保证这条神圣的小鱼会把你治好。”(咯咯地笑。)

我突然看着鱼,又感到恐惧难当,以前那个死亡阴谋又回来了,只是现在我就要用健康的盎格鲁-撒克逊的大牙咬住它,再从小生物身体上撕扯下一块可怜的肉,可它一小时前还在海里快活地游泳,其实就连戴夫也这么想,他说:“哦,是啊,这被鱼钩钩过的小嘴还在快活的生命之水中盲目地吮吸,现在你看,它那漂亮的小脑袋就是在这儿被砍掉的,你还是别看了,我们两个大醉鬼大罪人现在正打算用它做我们献祭的晚餐,所以一会儿我烹饪它的时候打算为它说一段印第安人的祈祷词,希望和土著印第安人的祷词一样——杰克,我们应该稍稍振作起来,甚至开始找点乐子,过上一星期快活日子!”——“一星期?”——“我以为我们要在这儿过上一个星期。”——“哦,我说过,我是不是……我觉得一切都特别可怕……我觉得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比莉,还有埃里奥特,还有我自己,都把我逼疯了……也许是我本来就会疯,也许我们必须得离开什么的,我觉得我要死在这儿了。”——戴夫当然很失望,是我把戴夫发动起来,让他放下手里的工作,开车来到这里,这件事儿也让我感觉自己像只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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