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瓦拉·安德烈耶夫娜,当我还很年轻的时候,我就给自己制定了我将爱上、并将幸运地称她为妻子的那个女人的标准。我已度过一段漫长的人生,现在才第一次在您身上看到我所寻觅的东西。我爱您,向您求婚。”

离瓦莲卡只有十步路的时候,谢尔盖·伊万诺维奇暗自说了这一番话。她跪在地上,双手护着蘑菇,不让格里沙抢去,一面叫唤小玛莎。

这两句话一说出口,他和她都已明白,事情已经完了,那些原本该说的话再也不会说了,他俩在此之前已达到最高潮的激动心情也开始平静下来了。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回到家里,逐一分析了所有的理由,发现自己的想法不正确。他无法忘记玛丽。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他觉得遗憾,她竟然又说起蘑菇来了。他想把她拉回到有关童年时代的话题上;但像是违背自己的意愿似的,沉默一会儿后,他接着她的最后一句话说。

要么现在就表白,要么永远也不表白,这一点谢尔盖·伊万诺维奇也预感到了。瓦莲卡的目光、红晕和低垂的双眼全都说明,她正处在一种痛苦的期待之中。谢尔盖·伊万诺维奇看到了这一点,觉得她很可怜。他甚至觉得,现在一句话也不说就等于是侮辱她。他迅速在心里暗自回想着一切有利于自己作出决定的理由。他暗自重复着他向她求婚的话;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地问:

继她在施塔尔夫人家所受的那种待遇后,能成为科兹内舍夫这样的人的妻子乃是她最大的幸福。此外,她几乎确信自己已爱上他了。现在这件事也该解决了。她感到非常害怕。既怕他说,又怕他不说。

等孩子们出来后,谢尔盖·伊万诺维奇与瓦莲卡一起也从林子里走出来。基季已不需要问瓦莲卡了;根据他俩平静而又羞愧的脸部表情,她已明白,她的希望落空了。

看到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过来,她并没有站起来,也没有改变姿势;但是,种种迹象都使他觉得,她已觉察到他走近了,并因见到他而感到高兴。

瓦莲卡激动得嘴唇发抖地回答:

她正忙于应付那些围着她的孩子,所以没有回答。

又过了几分钟,他们走到了离孩子们更远的地方,那儿只有他们两个人。瓦莲卡的心跳得很剧烈,连她自己都听得见,她觉得自己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们默默无言地走了几步。瓦莲卡看出他想要说话,她猜得到他要说什么,惊喜交加的激动心情使她愣住了。他们已经远离人群,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但是他依然没有开口。瓦莲卡最好是保持沉默。沉默一阵后再说他们想说的心里话,要比谈论过蘑菇后立即就说要轻松一些;但是瓦莲卡却违背自己的意愿,像是无意地说:

“顶盖上几乎没有区别,但根部有区别。”

“还有这一个,就在树枝旁边,”她指给小玛莎一个小小的红蘑菇,它费力地从一根干草茎底下挤出来,富有弹性的粉红色小帽已被干草茎横向切开。等玛莎捡起碎成白色的两半的红蘑菇后,她才站起来。“这使我想起了童年时代,”当她与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并肩从孩子们身边走开的时候,她补充说。

“过来,过来!孩子们!这里的蘑菇太多啦!”她从胸腔里发出悦耳的声音。

“白蘑菇和白桦树蘑菇到底有什么区别?”

“白桦树蘑菇——它的根部就像黑发男子两天没刮的胡子,”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已经平静地说。

“没上钩,”基季说,她的微笑和说话方式都很像她的父亲,莱温经常满意地在她身上看出这一点。

“我只听说,白蘑菇多半是长在林边,虽说我也识别不出白蘑菇。”

“您真的什么也没找到吗?其实在林子中央,蘑菇总是比较少的。”

“怎么样,您找到一些了吧?”瓦莲卡将白头巾下那张漂亮的笑脸转向他,问道。

“怎么叫没上钩?”

“就是这样,”她说着拉住丈夫的一只手,把它拉到自己的嘴边,用未张开的双唇碰碰它。“像人们吻主教的手那样。”

“对,这是真的,”瓦莲卡微笑着回答,他们的散步方向也不由自主地改变了。他们开始向孩子们走去。瓦莲卡心里觉得既难过又羞愧,同时也有一种轻松感。

“喂,怎么样?”回家的路上丈夫问她。

“到底是谁没上钩?”他笑着问。

“别吵,孩子们,别吵!”当一群孩子欢乐地尖叫着向他们飞奔过来的时候,莱温为了保护妻子,就站在她前面,甚至有点生气地冲着孩子们喊道。

“农民们的车过来了……”

“他俩都没上钩。本该是要这样的……”

“一个也没找到,”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说。“您呢?”

“不,他们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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