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现在不接待客人吧?”莱温走进博利伯爵夫人宅邸的大门,问道。

“接待,请进吧,”门房说,一边断然地帮他脱下外套。

门房帮他穿上外套,一边问他:

莱温穿过前客厅,在客厅门口遇见博利伯爵夫人。她忧心忡忡,板着脸对女仆吩咐着什么。看见莱温,她微笑着请他到隔壁一间小客厅里坐,那里正传来说话声。小客厅里,伯爵夫人的两个女儿和莱温熟识的莫斯科的一位上校坐在扶手椅里。莱温上前向他们一一问好,然后在长沙发旁坐下,把帽子放在膝盖上。

莱温一一作了回答,接着再次问起阿普拉克辛娜猝然死亡的情况。

尔后出现了沉寂。母女俩又互递了一下眼色。

委员会的公开大会上人头济济,上流社会人士几乎都来了。莱温到那里,正赶上大家都认为非常精彩的时事评述。时事评述结束后,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这时莱温遇见斯维亚日斯基,后者请他今晚一定去参加农业协会的会议,会上要宣读一篇生动的报告。接着他又遇见了刚从赛马场来的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以及其他许多熟人。莱温又同他们聊了聊,听他们谈了对大会、新的乐曲和诉讼程序的种种看法。大概由于他开始感到大脑过分疲劳的缘故,在说到诉讼程序时,竟说错了话,事后多次回想起这件事,觉得十分懊悔。大家还谈起一个外国人在俄国被判罪受处罚的事,都认为把他驱逐出境的做法不正确,这时莱温就把自己昨天从一个熟人那里听来的话又述说了一遍。

但是他觉得就这么瞎扯真无聊,又找不出另外话题,只得沉默不语。

伯爵夫人走进来,坐在沙发上,也问了他妻子的身体状况,了解了一下音乐会的情况。

“请问老爷,您在哪里落脚?”问罢,马上把住址登记到一个装帧精美的大册子里。

“真恼人!”莱温叹着气摘下一只手套,整了整帽子,心里想。“唉,我来干吗?瞧,我跟他们有什么可谈的?”

“是的,我已答应去接我的belle-soeur,”莱温说。

“是的,我听说了……真想不到她会走得这么快,”莱温说。

“是的,好极了,”莱温把自己听到无数次的、对这位才华横溢的歌唱家的赞誉重复了一遍,全然不顾旁人对他会有什么想法。博利伯爵夫人装作在听。直到他说够了,闭口不吭声了,默不作声的上校这才开腔。他说的也是有关歌剧和舞台灯光之类的事。末了,上校说将在秋林家举行一场folle journée,然后纵声大笑着站起来,离去了。莱温也站起来,但是从伯爵夫人的脸色上看出,他还不到离去的时候。还得待两分钟。于是他又坐下来。

“我认为把他驱逐出境,就如同要处罚一条狗鱼,把它放回到河里去一样,”莱温说。后来他想起,他当时以为这个想法是从一位熟人口中听来的,事实上这句话出自克雷洛夫寓言,那位熟人也是转述报上小品文中的一句话。

“您昨晚去听歌剧了吗?”

“您不去参加大会吗?据说很有意思,”伯爵夫人开口了。

“当然,我横竖一样,但心里毕竟不痛快,简直无聊透顶,”莱温心里想,只得用大家都如此干的想法安慰自己。于是他坐车去会场,去那里找大姨子,把她接回家。

“尊夫人身体怎么样?您去音乐会了吗?我们没能去。妈妈去参加追荐仪式了。”

“哦,现在似乎该走了,”莱温思忖着,站起来。女士们同他握手,请他向夫人mille choses。

“去了。”

“卢卡唱得好极了。”

“不过,她的体质一直很虚弱。”

莱温把大姨子送到家,看见基季神情愉快,安然无恙,就到俱乐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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