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部小说时,我作了一次试验,据我所知,这种写法以前的小说家从未尝试过。书中的故事,从头到尾,都由书中的人物自己叙述。在一连串事件的发展过程中,这些人物被安排在不同的地位,轮流出面叙述故事,直至结束。

如果用这方法写小说只是为了追求形式上的新颖,那我也就不会在这里烦渎诸位的视听了。事实上,除了形式之外,书的内容也由于采取了这一写法而变得更加完善。这样写法,我就必须使故事不断地向前发展;同时我那些人物,由于应为推动故事的发展作出自己的贡献,因而也就有更多的机会来表现他们自己。

序言写到这里,我对自己的小说在期刊上发表后受到英美读者热烈欢迎一事当然不能恝然置之。首先,我希望,他们的欢迎证明我可以承担文学创作的重任,因此,就在查尔斯·狄更斯先生以其最完美的艺术创作为《一年①四季》充实篇幅时,我立即在该刊上发表了拙作。

第二,在拜领迄今荣获的好评之余,我应借此机会向许多来信的读者致意(这些读者我都不认识),感谢他们热诚地鼓励我陆续发表的作品。现在,在长期以来我一直与之打交道的那些虚构的男男女女即将和我分别之际,我不禁十分欣慰地回忆起:“玛丽安”和“劳娜”在许多地方结交了一些十分热心的朋友,每逢故事发展到某一个关键时刻,这些朋友就会迫不及待地警告我,要我慎重处理她们两人;费尔利先生也遇到了一些同情者,这些人责备我不曾以宽容的态度对待他那“衰弱的神经”;珀西瓦尔爵士的“秘密”已相当令人恼火,终于成为一些人打赌的对象(我在这里宣布,后来这些人已“取消了”所打的赌);福斯科伯爵在某些问题上向学者们提出了不少玄妙的设想(对这些设想,我直到现在仍然不大理解),并且使许多人发生疑问,想知道他这个人物究竟脱胎于哪个活模特儿。回答最后这一问题时,我只能老实承认:有许多人,其中有尚在人世的,也有已经作古的,都曾经为他“做模特儿”;同时我要指出,我为伯爵搜集素材时,正像为其他人物搜集素材一样,如果不超出单纯一个人所表现的狭窄的人性范围,那他就不会像我所设想的那样写得很逼真了。

向另一部分读者介绍我这单行本时,我只需声明:这部作品已经过仔细修订,对于篇章的划分和诸如此类的其他细节,我都作了某些更改,其目的只是为了使故事在通篇叙述中读来更加流畅和紧凑。如果现在等候着此书出版的读者,也会像当初在周刊上连载时逐期阅读的读者一样赐予好评,那么“白衣女人”就可以称为我所熟悉的虚构人物中最可贵的女人了。

在结束本文之前,我还要向批评家们提出一两个十分天真无邪的问题。

如果有谁要为这部书写篇书评,我倒想冒昧地请问一下:如果不先转述作者的这篇故事,他是否可能赞扬或指摘作者呢?这篇故事是我写的,虽然按照期刊发表文章的惯例,我不得不作了一些压缩,但叙述全篇故事时,我仍旧写了一千多页密排的印张。在这些篇幅中,有不少一部分被几百处小“接头儿”所占,这些“接头儿”本身毫无价值,然而,为了使整篇故事在叙述中读来流畅、显得逼真可信,它们却是非常重要的。

①英国小说家狄更斯主编的一份周刊。——译者注

如果批评家们引述这篇故事时,也保留着这些“接头儿”,那么,他们能在有限的篇幅或专栏内转述这篇故事吗?如果他们引述这篇故事时略去了它们,那么,他们能说是在尽作家们相互应负的责任,对得起从事另一门艺术的同行吗?最后,不管用什么方式引述这篇故事,他们能使读者得到乐趣吗?因为,他们首先就破坏了一切故事的吸引力所具备的两个要素:即好奇所带来的兴趣与惊讶激起的兴奋。

一八六○年八月三日于伦敦哈利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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