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的笑声船长怎么也忘不了,他那咯咯咯的笑声格外尖锐刺耳,这个人就是船上专管船帆的“帆佬”。

很久以来,“帆佬”一直是船长的眼中钉、肉中刺。他的年纪比船长大,有时会情不自禁地显得比他有头脑。他已年过花甲,在海洋上闯荡了大半辈子,饱经风霜、足智多谋,与上司持不同意见时,从来不肯含糊。

主帆上出现一道裂缝,裂口越来越大。船长命令“帆佬”爬上去把它补上。

“不,用不着补,”帆佬说,“它还会破的。”

“我说,把它补上。”

“我说用不着补,”帆佬不耐烦地顶撞道,“这面帆很旧,都朽了。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我正要把它扔了换上一面新帆呢。”

“照我的吩咐做,”格林德尔船长大喝一声,“帆布得花钱买。只要旧帆还能补,就不准换新的。”

“补了还会裂开的……”

“它要是再裂开,我就把你给揍成两半——圣哈里在上,我非揍你不可!

你这老东西,你的那一套我可清楚。你马马虎虎地缭上几针,让它过不了一会儿就破,然后,你就可以对我说‘我早就说过它还会破的。’哼,你给我听着,这面帆要是再破,我就让你坐滑车。“

“坐滑车”就是用绳子把人捆住,像捆脏衣服似的,然后扔进海里,拖在船尾后面。

“甭吓唬人,我不怕。”帆佬厉声说。但他没说下去,他知道,船长完全可能把恫吓变成行动。他只好一边嘟嘟哝哝一边动手补那面帆。凭着自己长年积累的经验以及熟练的技巧,他仔细地往帆上缝上一块补丁。他不想“坐滑车”,因此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帆补得差强人意。补丁的布很结实,针脚缝得也挺牢固,但帆本身却又薄又朽,一碰就破。

“白费劲儿,”他懊恼地对自己说,“它还会破的。”

果然不出所料,补好的帆升上去不到一个钟头,一阵狂风吹来,它就像打枪似地砰地一声,顺着针脚爆裂开了。船长闻声跑来,看见帆佬在沮丧地瞪着在风中飘拂的缕缕破帆发呆。

“我跟你说过它还会破的。”他说。

“是的,你跟我说过,”船长冷笑道,“所以你才故意把它补成那样,好让它像你说过那样破掉。好哇,我警告过你,我跟你说过我要干什么,现在,我可不客气了。布鲁谢尔!拿拖绳!”

帆佬愤怒地冲着船长说:“你敢碰我一下,我叫你过不了今天就蹲监狱。”

船长脸气得通红,“你竟敢威胁我?我让你好好地洗个海水澡,洗完澡后,你就神气不起来了。布鲁谢尔!”

布鲁谢尔踌躇不前。“他可不像以前那么年轻力壮了,”他说,“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来。”

“谁请你发表意见了?”船长大发雷霆。“给他挽个单套结。”

“这可是杀人,阁下,”布鲁谢尔反对道,“这种事儿我可不想插手。”

“杀谁?”船长掏出枪来。“要是你拒不执行我的命令,要杀的可能就是你。现在,你还不肯去用绳子把他捆上吗?”

布鲁谢尔冷冷地盯着船长的枪口。“不,阁下,我不愿意。”

水手们已经把布鲁谢尔团团围住。船长恼怒地扫视着人群。大伙儿都默默地盯着他,他讨厌他们盯着他时那种神情。他心里明白,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出来用拖绳把老帆工捆起来。

他一把抓住帆佬,把他推到船尾的栏杆前,熟练地把拖绳挽成环扣套在帆佬腋下。那位高傲的老帆工既不挣扎也不呼喊。水手们开始朝船尾走去。

“站住,”船长下令,“谁敢再往前一步,我就开枪打死他。”

人群犹豫不决地停下了脚步,怨声四起。不等他们商量好下一步该怎么办,船长已经弯下腰,用一只胳膊抱住帆佬的双腿,把他举到栏杆上。只听得一声沉闷的水声,老帆工已经被扔到海里,但他仍然一声不吭。

像许多老一辈的海员一样,帆佬不会游泳。落水后,他的身体立刻沉下去。拖绳放了15米、18米、21米,然后,啪地一声。在缆桩上绷紧。

拖绳的拉力猛地把帆佬拖出水面,然后,以4节的速度拖着他在浪峰上疾驰。他被水呛着了,大口大口地喘气儿,但仍然不肯呼救。船长冷酷地盯着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就该这样教训教训这顽固的老蠢货。”

水手们盯着海面,担心水里有鲨鱼或杀人鲸。

水面上没见有鲨鱼那种60厘米左右的三角鳍,也不见有杀人鲸那种一人高的鳍。但是,正当他们以为这一带的水域没有危险鱼类时,离那位不幸的帆工不远的水面突然开了花。一条蓝白两色的东西喷泉似地窜上6米多高的空中,翻了个身,又跃入海里。

“灰鲭鲨!”二副惊叫起来。水手们不顾船长手中的枪蜂拥而上,冲往船尾栏杆。他们抓住拖绳一起用力往般上拽。

鲨鱼的种类很多,许多鲨鱼是不伤人的。有些人曾经在这些鲨鱼群中游泳,因此,可能会傻乎乎地以为所有鲨鱼都不伤人。

其实,有三种鲨鱼是吃人的,它们是灰鲭鲨,食人鲨(又名大白鲨)和鼬鲨(又名虎鲨)。

食人鲨的体型最大,体长可达12米多。鼬鲨体型最小,体长只有3.6米左右。灰鲭鲨是三种吃人鲨当中最可怕但又是最优秀的一种。

它最优秀,因为它那蓝白两色的皮很美,它的游速是鱼类中最高的,堪称速度惊人。它能跃上6米多的空中,高度比善长腾跃的大海雄高一倍。它腾跃的姿势优雅,仪态万方。

它最可怕,因为它长着剃刀般锋利的巨齿,而且天性极端残暴。它无法无天,总是那么贪婪,总要招惹是非。

灰鲭鲨又往空中窜了两次,它仿佛在耍弄它的猎物,就像猫在即将吞食老鼠之前耍弄它一样。它要是能多嬉戏玩耍一会儿该多好,那样,帆佬就能上升到安全的高度了。

鲨鱼腾空而起,这条体重达四五百公斤的巨鲨腾跃起来竟轻盈得像汽球。它的腰身粗得像大油桶,身长抵得上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足首相连接起来的长度。它一次又一次地跃起,每一次落水都离帆佬更近。老帆工仍然一声不吭,实际上,他也喊不出声了,因为汹涌的波涛使他窒息,他已经失去了知觉。

“拉呀,小伙子们,用力拉呀!”德金斯高喊,“加把劲儿呀!”

帆佬已经离开水面,只要再拉几把,他就得救了。

但是,灰鲭鲨诡计多端,它不再嬉闹逗乐。它又来了一个鱼跃,这一回窜得很高,水手们都得抬起头来看它。它在空中优雅地翻了个身,头朝下往水里扎。它巨大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巨牙像象牙似地在阳光下闪烁。巨鲨一口咬住帆佬,拖绳绷断了。鲨鱼叼着猎物,潜入深海,便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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