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看到岸边的芦苇丛里潜伏着一只巨兽,好像是鳄鱼。

但是,罗杰需要把脸上的烟垢冲洗下去,他并不惧怕鳄鱼,在父亲的牧场里他还把鳄鱼驯化成爱畜呢。

这只鳄鱼比罗杰以前见过的都大,大出两倍之多,可那又何妨?只要是鳄鱼,就和其它的没什么两样。他知道,通常情况下,如果人不主动进攻,野兽是不会伤人的。他无意去攻击这只野兽,只不过洗把脸,然后互不相扰地离开。

他向水面俯下身去,一旁的村民开始激动起来,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船长走到罗杰身后提醒道,“当心,那家伙眼睛正盯着你呢,这儿的人说它是鬼神,已经杀死100多人了。”

罗杰仰头说:“他们在吓唬你呢。要是真死过一个人,他们早就把鳄鱼杀死了。”他心想,特得知道什么鳄鱼的事?他熟悉船,可是他也许从未研究过动物。

“人们之所以让它活下来,”船长说,“是因为他们把鳄鱼看作鬼,杀了它,就会惹怒了鬼,那全村人就都没命了。”

“好吧,”罗杰说,“我可不迷信,可以洗脸了吗?”

“洗吧,你这倔小子,”特得生气地说,“你以为你了解鳄鱼,可你并不了解这儿的。这海边一带的鳄鱼,是世界上最大的、最凶狠的。要是出了事,那是你自找。”他掉头离去。

罗杰又重新端详那鳄鱼,看来确实是个心怀叵测的家伙,个大,有30多呎长,七、八呎粗,又红又大的眼睛正死盯着罗杰。那家伙的嘴大张着,嘴里黄艳艳的颜色吸引了不少鱼,当鱼儿一游进,它上下颚猛地一合,将鱼吞进肚里。趁它又张开大口之时,罗杰大概数了数,有70多颗牙,最大的同罗杰的手掌一样大。

一只鸟飞进那张大嘴,这次那上下颚没有合拢,鸟和这猛兽之间有着默契。鸟着手工作了,那巨兽齿间发腐的肉渣被——啄去,鸟成了鳄鱼的牙刷、牙签。干完了活,那鸟一展翅膀飞走了。

既然那巨大的动物对鸟如此友好,罗杰又有什么可怕它的呢?罗杰这样想着。此刻,鳄鱼放下护目帘,就是说它准备钻入水下了。鳄鱼都有两对眼睑,一对厚的遮挡光线,睡觉时用;另一对是透明的,当鳄鱼在水下活动时使用,可以防止水浸入眼内。此刻闭合的就是这对眼睑,所以,罗杰知道这个大家伙是准备潜入水下了。

按罗杰的推测,鳄鱼会悄悄地游走的。

鳄鱼在深深地吸气,水面上发出一片急促的声响。在肺部贮存了这些空气之后,鳄鱼在水下可以逗留上10~15分钟。此刻,鳄鱼的头部开始没入水中,那双死死盯住人的硕大的眼睛最后在水面上消失。

罗杰希望船长也看见了这一切,这可以教他懂得:人不犯野兽,野兽也不会犯人。

清新的雪水从山顶上流入河中,罗杰俯身用凉凉的河水洗着脸。他丝毫未注意到水面上泛起的涟漪,否则他就会知道,那巨兽正直奔他而来。他不知吉凶、毫无戒备,突然间被什么东西或什么人在背上死命一击,他翻身落水。

几乎窒息的罗杰,拼命蹬着,挣扎到水面。是谁击中他的?可是岸边无人啊?

这会儿,他才事后诸葛亮,想起了鳄鱼最善长的袭击手段。当目标在岸上,而鳄鱼无力用牙齿咬住时,它就会使用尾巴,迅猛地在空中一甩,把目标击到水中。那尾巴强壮有力,如同一台打桩机,一旦被击宁,即使是匹高头大马或是一头强悍的雄狮也无法站稳脚跟。

鳄鱼将罗杰叼在嘴里,三呎多长的上、下颚分别从两侧压住他的腹部和背部,70颗牙齿扎进他的皮肉。在被拖拽入水之前,罗杰用在水面上仅有的时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罗杰明白下一步该发生什么事。由于鳄鱼的牙不适合咀嚼,只用来衔物,所以他会被紧紧地咬着带到水下的一个地方,让他的身体发腐变软。这一过程需要几天的时间,当他变得软软呼呼的时候,鳄鱼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撕开,一块一块地吞下。

鳄鱼吞食大个儿的动物,如牛等,就是这么干的。在非洲时,罗杰曾亲眼见到,一只10吨重的大象到池塘边伸出长鼻子饮水,一只鳄鱼咬住象的鼻端往水里拖。大象奋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但终于因塘边坡陡地滑而站立不稳,随着水面上溅起的一团巨大的水柱,大象就消失在水下了。

罗杰不是大象,被紧紧地衔住,无力反抗。他企图用拇指挖鳄鱼的眼睛,但是那对厚厚的关闭的眼睑能抵御他用的全部力量。

入水前吸的气已经给挤压出一部分,余下的也只够让他活两、三分钟。

此外,还有一种东西被挤压出去一他的高傲自负。他真后悔当初没听特得船长的话。要想继续“活下去并学下去”已为时过晚,他已经学到了,但却活不了了。

也许,鳄鱼会用石头把他压在水下,然后离去。也许他能蠕动脱身游到水面。

但是这要快啊!肺部仿佛爆裂,再过一分钟。他就再也无力蠕动了。

鳄鱼似乎又叼着他往岸边回游,也许打算把他放到岸上,也许它反感罗杰身上外国人的味道。

突然,射入水中的阳光被挡住了,周围是一片黑暗,巨大的双颚松开了,鳄鱼离他而去。

他已衰竭得无力游动,不过体内仅存的一点空气可以把他送回水面。他感到身体漂浮起来,随即撞到硬物上,似乎像天花板或屋顶。他明白了,自己给憋在河堤下的洞里。这也是鳄鱼的习惯之一,在水下的堤岸处挖洞,贮存食物,放软后食用。

罗杰再也无力屏气了,他觉得吞进了近半条河的水,随后昏厥过去。就在他弥留之际,模糊地感到有什么东西,也许是那鳄鱼,在拉动自己的腿。

当哈尔摸索着进入洞内时,首先触到罗杰的腿。他将那毫无生气的躯体拖出洞游到水面、登上岸,村里用的那只鼓实际是一块大空心木,哈尔把罗杰脸朝下横放在木头的一端,河水从罗杰的嘴里流出。接着他把罗杰脸朝上放在地上,着手进行口对口式的人工呼吸。

特得船长还有不少的村民在一旁观看。男人们凶恶的面貌柔和了,女人们在呜咽抽泣。有人拿来一卷毛朝外的兽皮放在这男孩子头下;有个人面向特姆贝兰,特得船长说那人正在向神祈祷,愿罗杰活过来。有个女人端来一碗汤,待罗杰醒来时喝下。哈尔很感激,这些土人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野蛮。

哈尔往弟弟的肺部吹气,再让气排出来,如此反复直到累得脸色发育。

那身体动了一下,于是一阵呼声,“他活着!”

罗杰睁开双眼,人们欢呼并跳起舞来——不是为死而是为生。

端汤的妇女走上前来,把一根空心的羽毛管放入男孩子的口中,另一端放进汤里。开始他连喝汤的力气都没有,渐渐地他吸吮起那富有营养的汤并感到有了力量。他痛苦地坐起身,周身疼痛。70颗牙齿在他身上留下小洞,血从其间渗出来。

一位妇女用石锅端来热水,当地没有布,她用软树叶为罗杰擦洗着伤口。

罗杰向她微笑,她也微笑着,那甜蜜柔和的笑容一瞬间使罗杰感到仿佛见到了他的亲生母亲。他向四下望去,望着这些世界上以掳取人头为快的人们,望着他们慈祥的面孔。

就连粗暴的老船长特得也不像往常了。

“你这个小傻瓜!”他说,“等我一上船,就用枪结果了那混蛋。”

“别,”罗杰软弱无力他说。

“别?你什么意思?那家伙差点要了你的命,你不觉得它应恶有恶报吗?”

“它所做的不过是鳄鱼的天职而已,”罗杰说。

“但是又如何对待这里的人们呢?这恶兽已经害死了不少人,他们不敢碰它,实际上早该杀死它了,反正我是要把它杀掉的。你是说还留着它,让它继续作恶吗?没有别的办法,非杀死它不可。”

罗杰疲惫不堪,几乎近于昏迷,连说话的力气也快没有了。

“爸爸需要鳄鱼,”他说道,“这是条很棒的鱼,我们要活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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