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云:

  莫讶花开不并头,

  色香相藉自成俦。

  笑他风雨苦吹求,

  经一遍,

  奉意转绸缪。

  有美遍河洲,

  红丝交咏处,

  更风流。

  关关原不异雎鸟,

  传达上,

  圣主也回眸。

  ——《小重山》

  话说宋古玉留贺少卿入内,备酒与他细谈道:“小弟蒙姊丈高情,荐到裴夫人处处馆,教她令郎。管待之丰,不可言说。后又蒙姊丈议及儿女之婚,裴夫人满口应承,并无片言推拒。在当时,彼在宦室,我是寒儒。明知异乡,竟成骨肉,原未尝小看愚父子。愚父子感激图报之恩,又何曾不日系于心。何期别后,遭此奸人,竟借金知县之事,作此二诗,以触我之怒。又于我侥幸之后,假我一书,以致她之恨。遂令裴宋两好,竟成两仇。奸人之恶,真不胜诛。若不极力重惩,无以谢罪。”

  贺少卿道:“尊舅在馆,受裴夫人殷勤情礼,而别老高发,一旦生疏,未免歉然。裴青史蒙师教训,方得成名。及至成名,而报恩之礼,竟未举行,实亦有罪。然而可解可恕者,均堕奸人术中耳。今喜小礼虽缺,而大盟未渝,须速图和谐。而从前舛错,俱可一笑而忘。至于奸人常蓼,只消致书于刘学道,令其昔自作今自受斯已耳。”

  朱古玉道:“姊丈之言,甚是有理。所云婚姻速图和谐,固不宜迟,但他二人若未选衙门,便可任意遣还。今又选入翰林,私归不得,除非告假。至于奸人,致书学宪惩治,亦是正理。但恐常蓼这厮夕善于营求,或致漏网。”

  贺少卿道:“网疏方漏。尊舅父子各写一封,小弟也写一封,我去叫裴青史也写一封。四书并致,则网密矣。他纵善钻谋,恐亦难漏去。青史与玉风,新入翰苑,不久告假,固难启齿;但喜他二人皆系青年,告假归娶,或亦人之常情,不疑其托故。”

  宋古玉听了,大喜道:“姊丈高论,允合入情。明日就如此行。”二人说得快畅,痛饮了半晌,方才别去。正是:

  算定无能脱,

  拿牢没处逃。

  谁知姻一道,

  转是火烧毛。

  到了此日,朱古玉复见贺少卿,果写了四封书并—首状,叫人去投与刘学道,托他拿常蓼治罪。书尚未出门,做事不密,不期早被白孝立都打听在肚里,因暗想道:“我此来出首,虽说恼常呆谢我不遂心,实指望奉承得宋家父子快活,有些大大的想头。谁知他得了我的底脚,竟自写书与刘学道,去报仇雪恨,将我置之度外,不瞅不睬。殊觉此来,毫无滋味。我想善于取利者,不得于此,便当得之于彼。为今之计,莫若速速赶了回去,转将此信报与常蓼,再指他一条生路,不怕不重重谢我。”算计定了,遂不来辞谢宋古玉,竟悄悄连夜赶回来,见常莪草道:“兄的祸事到了,怎还安然高坐于此?”

  常莪草听了,嘻嘻而笑道:“兄莫要来哄我、吓我!我常莪草不欺兄说,平生不做亏心事,有什祸事到我身上?乞兄见教。”

  白孝立听见他说话硬挣,便立起身来说道:“兄既不信,辜负我的来意,更有何说,只怕祸到临头,想我就迟了。”说罢,竟往外走。

  带莪草看见气色有些古怪,连忙赶上前扯住道:“长兄有话好讲,怎么这等性急?”

  白孝立虽被他扯进来坐下,却气勃勃只不开口。常莪草道:“兄不消气得,是小弟得罪了。且请问,小弟有何祸到?”

  白孝立道:“我若不说,兄只道我哄你吓你,只得说了。你不信,却与我无干。向日你央我代做的两首诗,一封书,如今出首发作了。”

  常莪草听了,着惊道:“这件事,是兄与小弟两人暗暗做的,此外并无一人知道。若要出首,除非是兄,再有何人?”

  白孝立道:“你莫要说痴话。小弟既出首你,怎肯又来通知救你?”

  常莪草道:“既不是兄,却是何人?”

  白孝立道:“我哪里知道?”

  常莪草道:“兄既不知,却又是哪里得此消息?”

  白孝立道:“我有一个相好的至亲,在学道处做书手,说昨日京里有书出来,告你在学道处,是他承行,学道立刻就要出牌来拿你。我这舍亲平素知道我与你相好,他将牌票按下,故托我通信与你。要谢他一百两,他便指你一条生路。不然一拿去就是死,对头凶得紧。我见他说得厉害,没奈何,硬主张许了他一个元宝,他方实对我说了备细。这事果然厉害,兄万万不可吝惜小费,误了性命!”

  常莪草听见他说得惊天动地,也就慌了手脚,忙问道:“兄且说这对头是哪个?”

  白孝立道:“一个是尚室寺少卿贺秉正,一个是翰林院编修宋石,一个是翰林院庶吉士宋采,一个是翰林院庶吉士裴松。四封书公出一张首状。告你假写官书,以坏朝廷政事;私造谣言,以阻宦室婚姻,大辱斯文名教。请革去衣巾,重加惩治,递解到刑部定罪。”

  常莪草听见这几个对头,便吓得浑身乱抖道:“这就是死了,只怕这信还不确。”

  白孝立道:“千真万真,怎么不确?”

  常莪草道:“若确,我死是不消说了。若究起做诗写书之人,只怕还要带累到吾兄身上来哩。”

  白孝立道:“我正怕牵累出来,故为兄着急。小弟要一力担当,兄是知道的,又一无所有。欲要兄费,又恐兄疑我骗兄,真是两难。”

  常莪草道:“事若果真,性命要紧,谁还惜费。只要兄与小弟斟酌,不要落人圈套。”

  白孝立道:“兄也说得有理。我如今有一个处法。”

  常莪草道:“有什处法?”

  白孝立道: “他指兄的生路,是叫兄今日远远逃走他方。明冂牌票出来,一时拿兄不着,缓他几日,便可央人挽回。兄若不信他,坐在家里,倘票出来,被人拿去,岂不自误。若信他说,与了他银子,忙忙逃去,倘无牌票来拿,又是兄说落入圈套了。依我算来,兄只消带了银子,且躲在我家。果有牌票出来,吩咐家里,竟回他久已出门游学去了,他也无法奈何。然后付他银子,叫他撺辍回文,兄再悄悄逃避他方,也不为迟。若无牌票,竟是虚传,兄带原银回家,一发妙了。不识吾兄以为何如?“

  常莪草听了,连连点头道:“这一说有理。依你!依你!”遂起身入内,取了银子,藏在腰间。又吩咐了家中许多言语,遂同白孝立走了出去,暗暗的躲在他家。正是:

  自家圈套无穷妙,

  讨尽便宜卖尽俏,

  谁知也有倒运时,

  睁眼落入大圈套。

  白孝立将常莪草藏在家中,过不得两三日,京中的四封书,一张状子到了,果然学道发出牌来拿人。家人回道:“未奉之先,久游学在外。”差人不肯信,竟带了去回话。学道将家人重责,着他严限要人。

  常莪草闻知此信,果然祸到,只得将银子付与白孝立去打点,又要打点连夜逃走。白孝立收了他的银子,因说道:“怕火烧身,须先用水将火扑灭。你今日之祸,虽有四人,然恨于你者,独宋石为第一。若先将他弄倒,其余便不消费力自散矣!”

  常莪草道:“弄倒他可知是好!但他一个新翰林,正在兴头上,怎么去弄他?”

  白孝立道:“有个弄法。我闻他当日做秀才时,曾被一伙大盗攀做窝家,坐在狱中两年,已问成死罪。亏了一个蔺知府,出了他,将罪移在舅子皮象身上,他方能脱出身子来中举中进士,做到翰林。如今要弄他,蔺知府又升任去了,只消暗暗走到山东,用些银子买通了皮象,叫他在按院处出一个辩揭,辩称这大盗窝家,原系宋石所为,后夤缘脱去,反坐自身,殊属冤屈。乞奏请,乞敕下法司,令严审。这事关系臣子做贼,自然要准。一准了,他自救不暇,哪里还有工夫催学道拿人?后来就是揿他不倒,归罪皮象,说他告了谎状,这皮象已是死罪,终不成又加他一个死罪。”

  常莪草听了大喜,只得又悄悄回家,带了些银子,又再三央白孝立同去。白孝立贪着内中还有想头,遂应承了,一同悄悄往山东而来。正是:

  算人看数甚分明,

  拿稳无输定是蠃。

  不道天心别有窍,

  满盘杀尽不容情。

  常莪草同了白孝立,悄悄逃至山东武城县,要到狱中来挑耸皮象,告宋石的冤状。不料宋采在京,闻知朝廷各省皆差宫出来恤刑,因动了一点仁心,因禀知父亲道:“母舅皮象,虽存心不仁,谋害大人,死有余辜,然孩儿静中思想,终是母亲的同胞骨血,一旦受刑,未免伤母亲之心,就是孩儿也觉不忍。况父亲大人吉人天相,今又现享爵禄。若说孩儿受他凌辱,母舅之尊,亦不为耻。再揆之理数,或亦否运假手而然。欲恳父亲大人笃念亲亲,少开一线,以全外祖之宗嗣,望大人垂慈。”

  宋石听了,不觉堕下泪来,连连点头说道:“我儿所言,于我心有戚戚焉,殊可听也。凡事依汝,汝好去为之。”

  宋采得了父命,遂来见恤刑,将所事相托,恤刑一一领教。因又差了一个家人回家,通知皮象,叫他出状脱罪。皮象正在感激之时,忽常莪草同白孝立来挑他起衅。皮象见了,转欲借此报恩,竟满口应承,将他姓名问了,银子收下,却暗暗报知宋家家人,叫他禀知府县,来拿二人,递解进京。

  终是白孝立贼滑,见皮象说话有些支离,又访知他有状在恤刑处,正打点奉承宋石,指望脱罪,情知错走了门路,遂通知常莪草,又连夜逃走。常莪草因埋怨他道:“好好一个秀才,住在家里就不处馆,也还过得。就是他们嫁娶,干我什事,何苦与他为难。到今日他们原是好好的,我们转弄得有家难奔,有国难投,真令人追悔不尽。”

  白孝立道:“要与他为难,原是你的主意,我不过就你的主意为之润色耳,怎么今日转埋怨我起来?莫若大家率性去当面辩个谁是谁非,有罪各自领受,也免得受此屈气。”

  常莪草道:“不是埋怨兄,只因家乡遭难,不敢住,逃走到此,指望降他一场大祸。谁知仇星又变做恩星,叫我如今往哪里去好。因此气苦不过,故自懊悔。谁埋怨于兄。”

  白孝立道:“既做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要与人为仇,作难做对头,要死便死,要杀使杀,方才做得去,万不可自家先将气馁了。若气一馁,莫说事做不来,便死也死得不烈。”

  常莪草道:“我如今弄刭这个田地,倒也拼得一死。只恨没个烈烈轰轰可死之地。”

  白孝立道:“要肯舍死,莫说死得烈烈轰轰,死得有些名目,只恐怕还不消死,转将群凶压倒。”

  常莪草道:“哪有此事?若果有一线可图,小弟情愿拚死为之,乞兄指教。”

  白孝立道:“岂敢欺兄!我前日打听得宋采与裴松结亲,不是等闲说合,却是两男与两女,在一堂之中,两席之上,对咏红丝,咏得你怜我爱,方才你赠我,我答你,交相聘定。虽说选才实于婚姻之礼,玷辱多矣。兄若果有胆气,拚得一死,竟将他父母纵容儿女,杂坐咏诗,勾挑聘定,有伤风化名教之事,揭到礼部,求礼部转奏朝廷。他说我们假写诗与文书,诈骗有司,断绝他的婚姻,你便直认以为假写诗书,断绝他们奸淫,正为要扶持学校之名教也,非诈财夺婚者比。纵有罪亦轻。”

  常莪草听了,大喜道:“兄这一算,妙不可言!莫说揭到礼部,便见皇帝,我也不怕。”

  白孝立道:“你既看得明白,有胆气,我便同你进京,到礼部去具揭,竟与裴宋两家做硬对头。这邪火自然散了。”

  常莪草听了,深为有理,遂欢欢喜喜,同白孝立走到京中。白孝立果又替他写了一张冤揭,叫常莪草亲自跪门,揭到礼部大堂上来。

  尚书见了吃惊,因叫常莪草入去,当堂审问道:“据揭,你不过是汝宁的一个生员。这宋石宋采与裴松,已是三个翰林儒臣。若是结婚非礼自有府县地方官并两衙门参论,与你生员何干,却来揭他?定是有仇陷害,须实实招来!”

  常莪草道:“若论大夫与士, 自然有别。若论婚姻关乎名教,则无贵贱,一也。若大夫自能谨持,以为标准,则为士者景仰不遑,何敢妄参末议。惟大夫不惜皮毛以自污,当道过存情面而不问,使居于婚姻,决不思媒妁为荇菜之求,但只知纵儿女为红丝之咏。逞才情勾引,不殊桑濮;如云窥探,何异东门。竟令静淑之风,一时扫地矣。生员虽下士,忝列圣门,实不忍闻见。一时愤发,遂谮作二诗一书,代为谢绝。在世法,固然不无罪;于名教,实可谓有功。奈何三儒臣蒙昧于心,不知自愧,转行文学道,欲致生员于死。生员一芥耳,死何足惜,但恐生员一死,益三儒生之罪。故逃死至京,具揭台前,恳乞天恩,念生员一死之事小,而朝廷名教之事大,转呈御览,敕下廷臣,会议婚姻之礼,男女以淫词作聘,为邪为正。则生员伏斧yue之诛,亦甘心艺。若日挟仇陷害,生员与三儒臣从无半面,未受一言,仇于何生?伏乞照察。”

  尚书听见他说得情词侃侃,一时难他不倒,只得准了他的揭贴,叫人保出在外候审。遂一面抄了揭帖,移文宋裴三翰林,叫他具疏,题明始末,敕下该部,方好分别曲直请命。

  三瀚林见了,俱骇然道:“这奸人既怂皮象报仇不动,又敢挺身到礼部具揭,倒也有些胆气力量。且所具之揭,虽是强词,却借名教二字,几乎夺理。辩疏必须斟酌。”因请了贺少卿来商议。

  贺少卿道:“无甚斟酌。议婚姻原是小弟为媒,在旁观起,见咏红丝亦是小弟。为媒恐误,借咏观才。男女原分内外,从何窥探。诗词并不涉邪,有什勾挑?出题,媒人之意;交聘,父母之心。原无委曲,理当直陈。若曰无仇,寿文之逐,已是一端;假作诗文,又经二见。此犹何委之名教。至于贿买皮象兴词,岂非陷害之明征乎。”

  大家听了,俱各欢喜,遂录出四人的《红丝咏》,各具一疏上请,并敕下礼部。

  尚书又唤了常莪草,重审道:“裴宋结婚姻,出乎父母之命;儿女咏红丝,系于媒灼之言。皆诗礼之家,风雅之事,今原诗尚在,不减关雎,何得妄诋之勾挑。奸人奸胆,已于斯毕露,又不待二诗一书也!若曰为谈名教,岂盗窃寿文,又在名教之外。若曰为救风化,岂唆罪犯兴词之风化,又不当扬乎。总奸恶巧言,如簧之遁词也。圣明之世,岂容奸人紊乱纲常,断人婚好。本当流之绝域,以御魍魉,但念乱官常而官常愈著,断婚好而婚好如初,姑罚其为徒。书一封,诗二首,共责三十,共徒三年,聊以示警。”

  常莪草听了,无言可辩,只得说道:“做诗假书,实乃生员白孝立所作,脱卸在罪人身上的。”

  尚书道:“这白孝立在哪里?”

  常莪草道:“现在门外。”

  尚书即差人去拿,须臾拿到。因问道:“这二诗并书,是你做的吗?”

  白孝立道:“做虽是生员做的,却是常蓼出的主意。”

  尚书道:“一出主意,一是下笔,其罪相同。俱革去衣巾,各责三十,各徒三年。”二人苦辩不听,各各受刑而去。正是:

  当日无谋同算计,

  而今有罪却平分。

  始知奸恶烈如火,

  到底烧人是自焚。

  礼部断定,随即具疏,同《红丝》四咏,申奏朝廷道:

  自《关雎》垂教,咏诗缔结,原不碍于婚姻,矧shen命出父母,题自良媒,的系公观才美,明察情踪,并非私相授受,何以妄加丑诋,以伤雅化。况《红丝》四咏,吐词正大,寓意坚贞,更于婚好有光,录呈圣览。如果臣言不谬,伏乞钦赐联姻,则《周南》风化,复见于今矣。罪人薄责,以广圣恩,不胜待命之至。

  过不数日,批下旨来道:

  览《红丝》四咏,虽一时联姻之作,然情词双美,实与《桃夭》无异。朕甚嘉之,赐金篷宝炬四对。速速迎亲,驰驿来京,各成配偶,以彰朝廷雅化。余俱依拟。钦此。

  众臣见了旨意,俱大喜不胜,遂相率入朝谢恩。谢过恩,见圣旨有“速”字,便不敢停留,遂各各差的当家人,星夜赶回去迎请。

  裴夫人与紫仙小姐,适遇着金知县奉抚院差委,进京公干,因乘便护送进京。

  此时皮象已蒙恤刑开释,放了出来,闻知宋夫人与菟友小姐,奉旨入京成亲,十分荣幸,他便挨身进来,自称舅爷,带了许多人,一同护送。宋夫人因念手足之情,又一时无有亲人,便不记仇。

  山东与汝宁两处,次第起身。不多时,俱刭了京师。裴松与宋采,各各迎接母亲妹子回去,诉说朝廷恩礼,并常莪草白孝立问徒之事。大家欢喜无尽。遂两家共择吉日,奏知朝廷,然后领出钦赐金莲宝炬四对,摆列于前。满朝臣子,见朝廷赐灯,尽来陪娶。这旌旗灯火,笙箫鼓乐,十分热闹。正是:

  金屋佳人配才子,

  玉堂才子配佳人。

  如斯嫁女如斯娶,

  秦晋朱陈不足论。

  嫁娶过了,不独怜才爱貌,夫妻得意,连公婆丈人岳母,俱夸慧称贤,欢喜不了。皮象相见,再三谢罪。宋古玉一言不发,竟相待如初。

  过了三年,又值乡试。宋古玉点了陕西主考,中了一名举人蔺式。拜见时问起,方知就是蔺知府的儿子。心中十分欢喜,以为无意中得报其恩。又与蔺知府相见时,彼此感激不尽。场事完,宋古玉入京复命。见任上时和政简,彼此相安,因自想:“物盛则反。当时否极,故有今日之泰。今父子同登,夫妻和合,可谓盛极矣!若不知机,定又遭否。”因上疏乞归。贺少卿一向原不愿做官,今见宋古玉(原书以下缺页)。(试补:也已准备激流勇退,亦抱病上疏乞归,不久圣上恩准,二人遂一同衣锦还乡。在家乡二人生活潇洒颐养天年,皆善终。 宋采与裴松两人继续在京为官,两家关系非常亲密,犹如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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