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瑞兰虽然比华傲霜年纪小得多,但对于男女之间的问题,却比老师知道得更多。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到了三四十岁,还没有结婚,这决非出于自愿,必含有一个不简单的原因。论到教书先生的生活,诚然是清苦万状,然而像华先生这样一个人,既无家室之累,也没有一切应酬,还不至于有对油盐柴米发生恐慌的情形。她在谈话当中,每每叹上一口长气,好像有隐衷说不出来,这必是生活枯燥。在另一角度看吧,纵然缺少柴米油盐,也不致有话说不出来。她心里在付度着,眼光可就射在华先生的脸上,笑道:“华先生家庭,不在这里,还有其它的负担吗?

华小姐摇摇头道:“小姐,你们年纪轻,没有深入社会的里层,不知道作人难。那拿破仑说打仗第一是钱,第二是钱,第三还是钱,这话于今不大适用,应当移到作人方面。小姐,这社会没有钱不行,有钱就任何事情都办得通。我现在就是需要钱。有了钱,我就吐一口气了。有什么法子可以得着钱呢?那就只有作商人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套话,脸上红红的,似乎是很兴奋。章小姐上过华先生的课,也在会议场上听过华先生演讲,向来她说话,都是从从容容的,不像今天这样激昂,无疑的她是受了一点刺激了。便笑道:“华先生要经商,在现时的潮流上,也是当然。如果需要我效劳的话,我愿出一点力,但不知华先生要经营那路商业?

说话时女仆又送了茶碗来。章小姐说:“我们坐到里面屋子里去谈罢。

华傲霜变着很亲热的样子,携了章小姐的手,一路走到里面屋子里去。同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拍着她的腿道:“你能帮我的忙,那就好了,我猜你是懂得商业的。你问我经营哪路商业吗?那是个笑话,我一来不懂什么叫商业,二来也没有本钱,我是一部廿四史,不知从何处说起。那末,我是百分之百的外行了,为什么有这个念头呢?可是我就看到百分之百的外行兼商,而且是发了财,所以我就有这个意思了。你能告诉我一个办法吗?

章小姐心里想着,这可是北方人说的瞎子摸海了。没有资本,没有经验,而且也没有目的,她一个老处女,突然要作生意,我就是个最有办法的老商人,我也没有法子和你出什么主意。便含笑道:“华先生以我是个商人的女孩子,就有什么商业经验吗?

华傲霜道:“刚才你还说和我帮忙呢!怎么不到五分钟,你又变卦了。

章瑞兰点了头道:“我是说了这话的,可是老师并没有告诉我,应当走哪一条路。我站在广场上,抬头一看,四面八方,全是街道,你教我向哪里走?

华傲霜点点头,抿了嘴笑着,想了一想,又点点头道:“你这话是对的。可是你替我想想,我能想出什么路数来呢?我有法子,我也不会请教你这位大小姐。慢着,我还得加以说明。今天下午,我受了一点刺激,我立刻想到,我应该改行经商。我是为情感所冲动了,心里一叠连声的喊着经商经商。其实我自己想起来,这也是胡闹,我不过受了梁又栋的劝导,有点儿神经紧张。

章小姐笑道:“梁又栋先生,既告诉了先生,应当改行,他一定说了要怎样改行。不然,华先生也不会立刻积极起来。

华傲霜道:“我还另外受有一点刺激。

她说这话,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似乎有一点愤慨。但这红晕立刻变成了喜意,她有了笑容,回头向房门外看看,回过脸来,低声道:“我有点小心眼儿。我今天到一家唱戏的女伶家里去,我觉得她家那分排场,比你们公馆里大得多。女佣工,男佣工,都把两只眼睛放在头顶上看人,凭我多念几年书的资格来说,也不至于不如她一个唱戏的。然她就一切都比我好,有什么话说呢?

章瑞兰道:“是哪个唱戏的?华先生怎么认得她呢?

华小姐顿了一顿,笑道:“为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我要到她那里去托她,转一个口信。我根本不认得她,不过说起来,你也会知道,报上广告栏里,就常常登着她的名字,她叫王玉莲。

章瑞兰道:“哦!是她,我看过她的戏的,长得很漂亮。

这句话似乎是华小姐所不愿听的。她摇了两摇头,鼻子又耸着哼了一声,冷笑道:“戏台上的漂亮算什么,那完全是靠化装。唱老戏的人,穿着红红绿绿的戏服,更烘托得好看。而且唱老戏的人,多半是欠缺教育的,这种女孩子,应该是一无可取。

章小姐听到这里,简直类于攻击,这就不好把这话谈下去了。笑道:“是的,越是这些人有办法,越是让知识分子发生愤慨。华先生明天可以不必早起吗?我们不妨作长夜之谈,替华先生想点办法。

她笑道:“好哇,我苦闷得很,就是想不出办法,作个长夜之谈,也是我所情愿的。

章瑞兰笑道:“好!我奉陪老师。最近有人由印度回来,带了一点咖啡,我叫女佣人熬一点咖啡来喝。

说着她走出去吩咐去了。

在章小姐这种精致温暖的屋子里,又有提神的咖啡喝,谈了两三小时,章小姐终于和这位女老师想出了一个办法,而这个办法,名义是为大众服务,相当合于华先生的脾胃。原来章小姐设计一下,请华先生在所住的文化村口,创办一个合作社。合作社的资本,暂定五十万元。这不用老师烦心,她可以用二百个同学的名字来摊认。这二百个同学,有十个同学代为出钱就行了。其余的人,只是出一个名,凑足合作社股权的单位。至于几个合作社的经营,章小姐有个远房的姑母陆太太可以来主持。她年纪在四十岁上下,她的丈夫就是手创四个合作社的人。陆太太跟了她丈夫出入各合作社,得了不少的经验,不幸这位陆先生挣到百万元家财,人称陆百万的盛况之下,财多身弱,竟害了一场大病去世了。人死了就死了罢,无论物价如何高涨,在半年以前,这一百万的巨额,在陆太太懂得合作事业的人,总有办法运用。而不幸在陆先生大病中,发现了他另娶了一位年轻的外室。当时不容她来过问这问题,怕是增加病人的烦恼。而这位外室,却先下手为强,低首下心,天天来伺候陆太太兼伺候病人。尽可能的把陆先生银行里的存款,或开支票,或凭存摺,提去了八十多万。陆太太办完了丧事,却落个两手空空。她带了两个孩子,就寄食章公馆里。正是一肚皮经济哲学无用武之地。由章小姐的父亲章三爷,以至于章小姐本人,都在和她计划,要寻一条什么出路。而陆太太自己,却对于办合作社最感到兴趣,愿远房哥哥帮助她,再去创办合作社。可是创办合作社,并非开一所店面子,没有合作的单位,根本就不能存在。章公馆里尽管拿出百十万股本来,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她决不能在公馆里开办一个合作社。就是可以开办一个合作社,章公馆里的男女把厨子听差一齐算上,也不过二十多个人,不够作一个合作社员的基本数。因之陆太太尽管有这番雄心,可是也像华小姐一样,盲人瞎马,不知道向哪里去着手。

次日上午,章小姐起床,就把这远房姑母陆太太约着,和华先生到书房里来谈话。华傲霜昨晚听到章小姐介绍陆太太和她合作,她就甚为高兴。因为陆太太虽是个妇人,然而她是没有丈夫的。她对于没有丈夫的人,总是认为同志的。其次,是陆太太有四十多岁,比自己年纪大些,对于年纪小的妇女,心里向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妒意。自然,由反面看来,对于比自己年纪大的,那就使自己得着一种安慰了。所以一见着了陆太太,立刻跑上前去,和她握着手。她看陆太太穿了一件灰布的棉袍子,左臂袖上圈了一圈黑纱,头发在脑后挽了个横髻,却是在鬓角上扎了一小圈白线绒结子,脸上黄黄的,没有一点脂粉。加之她尖长面的轮廓,带了一分冷淡的神气,活现着是一副寡妇丰韵。这在别人看来,或者是不大适意;而华先生看到,就是一个极好的印象。何以有这个极好的印象,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她摇撼了陆太太的手,笑道:“昨晚上章小姐和我谈起陆太太来,我十分高兴,我们一见如故,希望陆太太将来和我们合作,多多指教。

陆太太和她在并排的小沙发上坐下,嘴角上带百分之一二的笑意,因道:“指教这两个字,那太承受不起了。华小姐是个学者,这话应当倒转来说。

章小姐坐旁边小圈椅上架起腿来,像是个很自得的样子,笑道:“大家都不必客气了。我们还是谈整个的计划罢。华先生,我刚才和我姑妈谈了半小时,她十二分的赞成。据她说,只要第一个合作社办得有基础,以后陆续的扩充起来,可以办许多分社。办合作社,虽不能像作投机生意那样挣钱,可是这是稳扎稳打的战法,决不会失败。

华傲霜笑道:“失败自不会失败,无论如何,合作社贩来的货物,要比普通商人贩来的货物便宜得多。可是怎么样能得着胜利,我可是不大明白。

陆太太将身子向前移了一移,寡妇脸上落下了三分笑意,低声道:“这是错不了的。

说着,她伸出手来抓住了华小姐的衣袖,接着道:“那法子就太多了。比方说,我们若有三百个社员,不难一次领到一百五十斤白糖,半斤白糖一个人,还算多吗?

华傲霜道:“我们哪里有许多社员呢?

陆太太道:“那有什么难处,只要合作社能够有法子立案,三百个社员的姓名,还没法子填写起来吗?反正社员入社,要缴的股本,我们都替他们代办了。

华傲霜笑道:“我明白了,我们既是替人家缴了股款,这利益就当我们享受,我们把这白糖用黑市卖出去,就可以得到很大的利益。

陆太太坐直了两手一拍,笑道:“对极了!就是这样办。只要学这个例子,其余的,你就自然明白了。

于是她根据了这一点例子,发挥了许多议论,华小姐觉得比看什么妇女运动的论文,都亲切有味,只管含着笑听了下去。最后,陆太太笑道:“这个社会,是个势利社会,既无钱,又无势,就别想活下去。我们妇女界,向来就难于自己造成一种势和利的地位,不免倚靠男子,那怎样能把女权提高?华先生,不怕你说句见笑的话,我觉得光靠女子本身学问好,道德高,决不能提高女权,必须女界里面也出几个大资本家,然后才有办法。

这一类的话,在两个月前,让华小姐听了,华小姐是感到不入耳的。她现在听到,就觉得很有道理,立刻更感到与陆太太气味相投。一番话直谈到十二点钟,同在章公馆进午餐。这个问题,虽然解决,可又惹起了华小姐新的烦恼。原来她到章公馆来以后,径直的就向章小姐书房里走来,还不曾看到章公馆的内层。这时,由章小姐将她引进内客室里来,她除了看到许多精致的陈设而外,她又看到这内客室的墙上,有三张结婚照片。第一第二两张,都是少年夫妇,围着一群参加结婚典礼的人。第三张,却是一对中年人,而且仅仅两个人的全身像片。男的穿了长袍马褂,女的穿了旗袍,披着喜纱,脸上都是在庄严之中带了三分笑意。便站住了脚,仔细的端详一番,一面望了相片问道:“这一对新人……

她沉吟着还没有说下去,章小姐站在旁边,就插嘴道:“不要看他们年纪不小,可是一对初婚,说起来是很有小说趣味的。

华傲霜道:“是你什么人呢?

她回转头来看着章小姐,望了她的脸上,觉得那个新郎与她的面孔很相像。章小姐见她注视着,便笑道:“华先生看出来了,那新郎正是我的大哥。自小的时候,原来是家里和他订过婚的,他跑到日本去读书,坚决不肯结婚,家庭强他不过,只得把婚事退了。他受了这样一个波折,经过了很多年不曾提到婚事。后来他认识了我这个嫂嫂,两人年岁相同,这位嫂嫂也是青年时候眼光很高,错过了婚期,成了一位老……

她想到老小姐与老处女,这话都说不得,便又把话音拖长了,不曾下个结语。华小姐立刻插嘴道:“她过了三十岁吗?大概没有吧?

章瑞兰道:“那会说给你听,不相信。嫂嫂和我哥哥结婚之日,都是三十二岁。

说着话,大家向旁边小餐厅里走去。华小姐对于这件事,似乎很感到兴趣,吃饭的时候,还继续向章小姐问着他两人的感情很好吧?章瑞兰微笑着吃饭。陆太太就代答道:“她是一个小姐,不好意思答复你这个问题,我来代说了吧。我们这位侄少爷的观念,以为青年人结婚,不懂得真正的恋爱,完全是……

她说到这里,想起了华傲霜也是一位老小姐,如何可以和她说妇人能说的话,便改了口道:“完全是小孩子胡闹的玩意,到了中年呢,人在社会上多了若干经验,对于人生也有了许多观察与体会,那时结起婚来,男女之间,彼此有许多谅解之处,那比青年夫妇要好得多。据我个人的经验,不敢说他完全正确,但我们这位侄少爷,就根据了这个观念,夫妇相处得很好。他们也结婚三四年了,一直没有红过脸。倒可以说是一对标准夫妻。

华傲霜自也觉得陆太太说话是有含蓄的,事实上这个中年夫妇的丽影,一见之下,就让人感到一种欣慰,也不能说陆太太的话有什么夸张。当时不便有什么话说,只是微微笑着。可是她心里却有了很大的冲动。

饭后又把办合作社的事蹉商了两小时,结果,相当圆满。最后,陆太太和她商量定了,筹款的事由章瑞兰负责,一切法律手续由陆太太负责,有办不通之处,请章瑞兰的老太爷帮忙。至于在郊外找房屋,拉拢不出钱的社员,由华傲霜负责。华先生明天上午就有一堂课,最好是今天下午就赶了回去。可是她想到在王玉莲家留下的一封信,请他们转致苏伴云先生,不知道他们转交去了没有?假如他们真肯交出去的话,苏伴云总会有个答复。想到了答复这个问题,却让自己大吃一惊,不是约了他今早七时在香港酒家会面的吗?竟会把这事忘了。若是再到王家去问上一遍消息,一来是太露痕迹,二来王家那些佣人的姿态,实在也让人看不入眼。可是不去找苏伴云一趟,心里又像有个什么放不下来似的。可能苏伴云看了自己那张字条,今日按时到了香港酒家。自己约了人,自己就没有去,他岂不会疑心我开玩笑?她把办合作社的问题解决了,却把另一个更要紧的问题耽误了。她想起来是越发的烦躁,在章公馆也就不能再坐下去。和章小姐说了,去看两个朋友,立刻走上大街来。

出来是出来了,看到马路上来往如梭的人,却让自己心里感到一种惶惑。人家在街上走来走去,都有一个目的地。自己的目的地,却在哪里?王公馆去吧?不妥。松公馆去吧?也不妥。不知苏伴云办公的地点在哪里,最好是能向他打一个电话。这并非难事,可以打听得出来的,只是向来自负不凡,对一个男子这样的去找他,透着身分降低多了。因之在一鼓作气的情形下,走上了大街。可是到了大街之后,反是失去了那股勇气,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好。一时没有了主张,且向着到去松公馆的路。虽然并没有决定非见苏伴云不可,可是这两条腿依然向松公馆走去。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松公馆门口,这倒让自己有点考虑了。这个时候苏先生一定还没有下办公室,这时去找他,无非是丢下一张卡片,或写一个字条交下,依然还是不得要领。自己明日一早,必须回校去,便是约了他,也无用。这样想着,踌躇了又向来路上走回去。心里一个转念,算了,那苏伴云整日的盘桓在年轻的女戏子家里,中年未婚的男子,有什么不会迷惑的?这种男子,品格不高,他不会在道德学问上去寻觅对象。那是……正想到这里,忽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华先生。抬头看时,正是苏伴云先生。他今天不但是头发梳得乌亮,面孔修刮得精光,而且身上穿了一件新的青呢大衣。华小姐看到,不由得一怔,但尽管脸上冷淡,心里可就有一种遏止不住的笑意涌上了嘴角。这就点着头笑道:“苏先生是个忙人了。我在王小姐家里留下一封信,苏先生接到了吗?

苏伴云迎近一步,微弯了腰道:“真是对不住。这一封信今天到我门上,已是八点钟,对华先生的约会过了期了。我又急于要上办公室,竟是没有去。华先生又不在信上留下一个住址,我要找个道歉的所在都不可能。抱歉抱歉!什么时候让我作个东来表示谢意呢?

华小姐原是一肚子委屈,觉得苏伴云这个人可以不必再交朋友了。现在经他当面的一道歉,便觉得那一份儿委屈,一齐化为乌有。而且他走近了来,只带一点笑意,便觉他的年岁又小了七八岁。就在这一看之下,说不出来心里头有一种什么愉快,因笑道:“那太客气了。其实我那约会,也并非十分重要,就是南岸有家中学要请苏先生去教几点钟书。我本来知道你是没有工夫去教书,但是人家这样重重的委托了我,我又不能不把这话转告诉你,怎么样?可以抽得出工夫来吗?

苏伴云笑道:“我现在作了这芝麻大的一个小官,倒是整日的将自己这个身捆缚住了。

说着话两人向行人路的里面移动,靠近了一堵墙站定。华小姐抬起手来,将墙上贴的壁报撕下了一小角,笑道:“我听说你收了一个得意女弟子,你的学问,将来有人传授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望了手,将那一小角报慢慢折叠搓揉着。苏伴云笑道:“不就是华先生会到的那个王玉莲小姐吗?她是个卖艺的人,有空的时候,无非跟我补习点国文,想多识两个字。学问根本谈不上。明天下午,我作个小东,约华先生和她一处叙叙,好吗?你见了她,你也会认为是可造之材的。

华傲霜本就愿意耽误明日一两点钟课,在城内耽搁些时,以便和苏先生作一次长时间的谈话。现在他说是要约王玉莲在一处叙叙,这大大的违背了本意,加之他还夸奖了王玉莲一句,把自己决不会有的意思也代为说了,尤其是令人不快。便道:“改日我再来奉约罢,我现在反正不断的进城,我们可以在一个空闲的时候,长谈一次,我有几件事要请教。

苏伴云笑道:“说得这样客气,那我不敢当了。若是华小姐有什么事需要商榷,可以写信给我,我是欢迎的。

华小姐正有写长信给他的意思,而且也这样实行过。但在预备笔墨纸张之后,她就立刻转了个念头,以前二十几岁的时候,男人写信给我,照例是不答复,甚至把来的信一条条的撕了。十年来,除了谈些生活上不得已的事,向不写信给男人。今日之下,苏伴云并未写信给我,我就首先给他吗?不能服这口气。在这个想念下,就是把写信的举动搁住了。又一想于今他提议写信讨论,总算不是自己在男子面前屈服,应当可以实行。便点了头道:“好的,只是在大文豪面前,不能卖弄笔墨。

苏先生道:“我已经说了,这样熟的朋友,不应当客气,怎样你又客气起来了呢?

华傲霜笑道:“苏先生的观点,真也和一般人不同。我总是听到人家说我高傲,却没有听到人家说我客气。你相当自私。

说着她看了苏先生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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