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甫察将戒指送给梅太郎,与梅太郎流连了一夜。次日早起,待合室的老鸨拿着一张帐单上来,笑向王甫察道:“承王先生的情,屡次照顾我家。虽到了月底,本不敢向王先生开口,只因我家近来受了些亏累,实在没法,求王先生不要生气。这里酒菜费、贷间费及一切杂项,都开得详细,请王先生过目,并前月的共一百二十五元。”王甫察听得,心中吃了一惊,当下不敢露出没钱的样子,斜着眼睛望了一望,将脸一扬问道:“今日便是月底了吗?”老鸨道:“今日廿七。因为本月底需钱使,所以早两日开来。不然,就存在王先生手里,不和存在银行里一样吗?”王甫察点头道:“我知道了,月底送来就是。”老鸨叩头去了。王甫察登时添了一桩心事,不禁有些懊悔昨日的三百多块钱,不应该这般瞎花了。于今只得这两日了,身边一文也没有,教我去哪里筹措?待不还他罢,梅太郎面子上都不好看。我是更不好再来赊帐了。心中焦急了一会,便没心思和梅太郎说笑了。辞了梅太郎,回到大谷馆。馆主女儿欢天喜地的跑来问:“昨晚怎的不回?害得我等了半夜。”

王甫察道:“因打牌打得太晚,就在朱先生家歇了。我此刻疲倦得很,你替我把床铺好,睡一觉再说。”馆主女儿真个从柜里拿出被来,铺在席子上面。王甫察脱了衣服,进被中睡了,心中计算如何弄钱。馆主女儿拿出昨日买的东西来,笑嘻嘻的说道:“三越吴服店的东西到底比别家的不同。你只看这颜色多漂亮,穿在身上随便是谁见了,也知道是三越吴服店买的。

这条带子也好。去年有人送我一根,价钱比这个贵了几块,东西还比这个差远了。等我去拿给你比比就知道了。“说着,丢了手中的腰带要走。王甫察止住道:”不必去拿,我知道这个好些便了。你们这些女人家,横竖不能真识货,一个个都迷信三越吴服店、天赏堂、是这两家出来的东西,就上死了当也甘心。他不是拿着本钱做生意吗?为什么会比人家便宜这么多?

说比人家贵些,倒有道理。一来场面扯得太大,耗费过多;二来房价利息太重,都不能不从货物上盘算下来。你们知道什么!

依我昨日本不到三越去的,随便哪一家也比他家实在。“馆主女儿听了,将一团高兴扫得干净。坐下来,自翻着裁料细看,果不觉得有特别的好处,自言自语的说这样说那样。王甫察心中烦闷,也不睬她。到十二点钟,起来胡乱用了些午餐,纳倒头又睡。夜间到各处会了几个朋友,想借些钱来还帐。奈王甫察平日的荒唐声名,人家都有些害怕,不待他开口说完,人家早向他诉尽了穷苦。没奈何,只得仍回大谷馆。一夜无欢的和馆主女儿挨到天明,还是一筹不展。下女送进新闻来,王甫察从被中伸出手接了,打开来解闷。刚刚开一幅,只见一张广告纸掉了下来。这种夹在新闻中附送的广告,在日本各大新闻,十天就有九天有几张夹在里面。看报的人见惯了,拾着来看的人很少。这张广告掉下来,王甫察也没注意,将新闻看了个大概,撂在一边。想拾起这张广告来也撂了,拾在手中,见是汉文的广告,觉得有些儿诧异。看了下去,乃是一张旅馆里招客的广告。这旅馆,便是王寿珊跳楼的龙涛馆,于今改作胜田馆,从来全是住中国人的。近来因馆主言语不慎,得罪了住客,住客便大起风潮,同时都搬了出去。于是胜田馆三层楼几十间房子,一时都空了下来。住中国人惯了的旅馆,忽然想改住日本人,日本人决不肯来。一则因住中国人的旅馆,房间席子都必十分龉龊,日本人稍爱洁净的,便安身不下;二则伺候中国人惯的下女,将一切待客的礼法都忘记了,日本人犯不着受这种轻慢。有此两个原因,所以胜田馆自中国人同盟罢工之后,个多月没人来过问。馆主又自有其不能歇业之苦衷,只得寻思一计,找了常来赌钱的李锦鸡,做一张汉文广告:只要有人去住,愿先送两块钱的车费,房饭价也较先从廉。并要求李锦鸡出名绍介。李锦鸡敲了馆主几十块钱,毅然拿出他的鼎鼎大名来,做了一篇绍介书,刊登广告。

王甫察看了广告,翻开眼睛望着楼板思量了一会,忽然狂喜起来,将广告一撂,揭开被卧跳了起来,将馆主女儿惊得发慌,忙问怎的。王甫察笑道:“不怎的,你想睡只管睡,我有事,去去就来。”说着披了寝衣,匆匆到外面洗了脸,催着下女开早点。馆主女儿已起来,卷起被卧。王甫察从箱子里面拿出一套极时款的秋洋服来穿上,慌忙用了早点,披了外套,戴了帽子,来到苏仲武家,和苏仲武借了那个钻石戒指,套在指上。走到胜田馆,问下女道:“你主人在家没有?”下女道在家,回头向里面喊了一声。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人从帐房里走出来,打量了王甫察两眼。见王甫察衣服华丽,最夺目的就是那钻石戒指,专一会在穷人眼里放出毫光来,闪耀得馆主人心中不定,连忙跪下来,问有什么贵干。王甫察昂头天外的说道:“你这里有空房没有?”馆主人喜道:“有!一层、二层、三层,都有空着的。”王甫察道:“共有多少空着的?能容多少客?”馆主人笑道:“不瞒先生说,三层楼数十间房,都是空着的。”王甫察故意惊诧道:“怪事!神田的旅馆怎的会完全空着的?”馆主人道:“这其中有个原故。因为敝馆从前住的都是中国留学生。他们到底是外国人,总是存着心,说敝馆款待得不周到,都使性子搬走了。其实我做生意的人,只要是主顾,都是一律的看承,谁敢因国界上来分厚薄?”王甫察知道馆主误认自己作日本人,便笑道:“原来如此。我也是个中国人,既空着的房子多,可引我上去看看。”说着脱了靴子。馆主见是中国人,更加欢喜,当下弯腰屈膝的,引着王甫察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回身请到帐房里坐地,下女忙着送烟送茶。

王甫察向馆主道:“我姓王,才因亡命到日本来的。有几位同志在大森办了个体育学堂,专一造就陆军人材。校长是我同乡,这个人,说起来你大约也会在新闻上见过,他的名字叫作李烈钧。”馆主连连点头道:“晓得,晓得,他也是我士官学校毕业的学生,我时常听人说过。”王甫察接着道:“我就在那学校里当生徒监。因学校才开办,一时在大森找不着相当的寄宿舍,学生都散住着。我一个人难于管理,想暂时找一家可以收容得七八十人的大旅馆,将学生都搬作一块儿居住。等明年开正,寄宿舍建筑完了,再迁进去。你这里有数十间房子,足容纳得下,倒是很相安的事。不过我是作寄宿舍的办法,一切规章,都得照寄宿舍一样,早晚起床睡觉以及每日三餐,都有一定的时刻,不知你可愿意遵守?”馆主人听了,且不答话,只叫下女快去买顶好的点心来。王甫察拦住道:“不用客气。快些说妥了,我还有事去。”馆主人道:“承先生这般照顾我,我做小生意的人,什么规章不能遵守?只请先生吩咐罢了。如有一些儿违了规章,先生只管严行科罚。”王甫察点头道:“看你很像个诚实人,违背规章的事大约也不会有。只要你能遵守规章,就在本月底,教他们一定搬来就是。不过我有一层困难,你先得替我解决。我将学生搬来,须得二百块钱的用费,你可先替我筹二百块钱。这二百块钱,只一个月便还你。若你有不相信的心思,我可教一殷实店家作保。”馆主人听了,低头踌躇了一会道:“敝馆曾出了一种广告,若有客肯来照顾敝馆,每位奉保车费二元。先生说有七八十位,照敝馆的广告,也应奉送一百五六十元。既承先生这般照顾,便送先生二百元,也不为过。不过敝馆说奉送车费二元,并不是硬拿出二元来,是在月底结帐的时候,减去二元。这种办法,敝馆不拿现钱出来,所以能做得到,实没有预备钱在这里,要求先生原谅。”

王甫察道:“你的广告,我并没看见。送车费的话,莫说我不知道,便知道,你送了来,我也不会要。你们做小生意的人,一个月能赚多少,哪有这多的虚头?我说的与你说的,性质完全不对。我是有最近的还期,最确实的保人。你办得到,我就将学生搬来,办不到,我只得搬往他处。你自己去想清楚。”

馆主人又踌躇了一会道:“先生这二百块钱,何时要用?”王甫察道:“至迟到明日九点钟。明日九点钟有了钱,后日便可将学生搬进这里来。你若预计明日九点钟办不到,这话就不必说了。”馆主人道:“先生尊寓在什么地方?”王甫察道:“我学生时代在日本,就住在小石川大谷馆。多年的老宾主,感情很好。这回来,就住在那里。”馆主人道:“我此刻实在没有把握,不知道明日九点钟能否办到。我总竭力向外面去借,在明日九点钟以前借到了,便送到尊寓来。若过了九点钟不来,必是借不到手,那就没有法设了。”王甫察也故意思索了一会道:“你去借,看能借得多少,九点钟以前来回我的信也使得。

我只要能勉强搬来,我就搬来,也免得管理上生多少障碍。只是钱少了,搬不动也是枉然。话就是这样说了,明日九点钟再见罢!“说着起身。馆主人拿着纸笔向王甫察道:”请先生将尊寓的番地留下。“王甫察提起笔,就馆主人手中写了。出来穿了靴子,微微向馆主人点子点头,径归大谷馆来。叫了大谷馆的主人到房中,对他说道:”我家中汇款,还没寄到,一时手中没有钱使。方才向一家商店里借了二百块钱,约明日九点钟送来,请你替我做保。你可能做?“大谷馆的主人,几个月来见王甫察用钱如洒沙土,只在他女儿身上就有数百元之多,久以为王甫察是个大富豪。二百块钱的保,有什么不能做?不待思索的即一口答应了。王甫察安心等候。

次日八点多钟,王甫察还和馆主女儿睡着没起来,下女进来报道:“胜田馆的主人要见王先生,现在外面等候。”王甫察从容起来,唤醒了馆主女儿,收拾铺盖,命下女教胜田馆主人进来。王甫察的房间本陈设得精美,馆主人见了,更缩脚缩手的不敢放肆。王甫察见馆主人额角上流汗,心中好笑他拉客的心思太急,恐怕过了九点钟的时刻,十月底天气,也会跑出汗来,可见他奔波得苦了。当下递了个蒲团,让他坐下。自己和馆主女儿出外面洗脸,招呼了下女送烟茶进去。洗了脸进来,馆主人重新见了礼,从怀中掏了半晌,掏出个手巾包来,就席子上打开,吐出一大捆的钞票。自己数了好一会,送到王甫察面前道:“昨日一日一夜,今日一早晨,四处凑拢来,得了二百块钱,请先生点点数。”王甫察看那钞票,十元一张的只得一张,五元一张的也只得三张,剩下的一百七十五元都是一元一张,心中好笑。也不知他在什么小买卖摊上凑来的,随便点了一点,即撂在一边道:“我写张证书给你,保证人,就是这馆子里的主人,好么?”胜田馆主人连忙道:“还有什么不好。

照道理,本不应该教先生写证书才是。不过这二百块钱,不是我自己的,从四处借得来,不能不指望着钱还人家。只得委屈先生,写张证书。到来月底,倘我有力量能还,我一定将证书退给先生。“王甫察笑道:”何必如此客气!我也不是爱这些小利的人。“说着拿纸笔,写了张证书,教大谷馆主人填了保证人名字,都盖了图章,交胜田馆主人收了。胜田馆主人道:”敝馆的房间已打扫清洁了,先生立刻搬去都使得。“王甫察道:”我先教他们搬来。我此刻就得去大森办交涉。“胜田馆主人谢着去了。

王甫察用了早点,跑到巢鸭町寻了个贷间。回到大谷馆,叫了馆主及馆主女儿都到房中,说道:“我因同乡李烈钧近来在大森办了一个体育学堂,定要请我去当生徒监。我辞了几次,辞不掉,碍于同乡的情面,不能不去帮忙。明日星期一,他学校开课,我只得于今日搬进去。请你将我帐算来,我在此清检行李。”望着馆主女儿道:“你帮着收拾收拾。”馆主人及馆主女儿听了这话,登时如掉在冷水里面,半晌没得回话。王甫察叹道:“真是没法的事。我住在这里,几多闲散,几多舒服,岂愿意无端的搬到那冷静所在去?好在办事的人都是我的同志,一切事都可委托,我便每日到这里来一次,也使得。”馆主人答道:“但愿先生如此才好。”说着叹气唉声的去算帐去了。馆主女儿掩着面,伏在席子上哭起来。王甫察胡乱安慰了几句,便收拾行李。馆主女儿哭了一会,禁不得王甫察苦劝,住了啼哭,帮着王甫察将被包打好。桌上几上的零星什物,王甫察已收拾得干净。馆主人送进帐单来,王甫察照数给了,复赏了几块钱给下女。叫了一乘货车,拖着行李,又极力安慰馆主女儿一会,押着行李,到巢鸭町的新贷间来。整理了两三个钟头,连午餐都没工夫吃。整理清楚了,心想:苏仲武的戒指不能不送去。跑到附近一家日本料理店,随便用了些午膳,便乘车到苏仲武家来。

才走到神保町马场照相馆对面,只见胡女士迎面走来,手中捧着一个四方的包儿。见了王甫察,远远地笑道:“到哪儿去?一向不见,我倒很想念你。”王甫察笑道:“你从哪里来?

手中拿着什么?“胡女士已走近前,将包裹给王甫察看,道:”还是前月照的相。那回和你在中华第一楼喝醉了,就遗失在中华第一楼。我只道丢了,也懒得去找寻。方才遇了苏仲武,他说我还有像片在他那里。我一时听了,还想不起来。你看好笑不好笑?“王甫察笑着将像片接了过来,就手中打开看了会,殷勤讨了两张。胡女士道:”你不要拿着胡乱送人。我的像片不是给人家做玩品的。“王甫察点头道:”那是自然。你近来的生活怎样?做什么消遣?“胡女士忽然一眼望见王甫察手上的钻戒,且不答话,拿了王甫察的手,看了又看道:”你这戒指是新买的吗?“王甫察心想:若说是借来的,太不体面,只得点头含糊答应。胡女士追寻道:”你何时在哪家买的,多少钱?“王甫察随意说道:”买得老苏的,四百块钱。“胡女士道:”是真吗?“王甫察不知胡女士和苏仲武为这戒指闹过一番口舌,正色道:”不是真,难道骗你么?“胡女士忽然改变了脸色,忿忿的道:”你此刻打算到哪去?“王甫察道:”你有什么事?问了做什么?“胡女士道:”我要找老苏有话说,你得和我同去。“王甫察见了这情形,知道这戒指必与胡女士有关系。小人心理,惟恐天下不乱,横竖与自己不相干,乐得看热闹,便道:”我正要去老苏家,你才从他家来,又去干什么?“胡女士掉转身就走道:”你管我呢!“王甫察跟在后面,猜想这戒指必是胡女士的,高兴的时候送给了苏仲武。

此刻见苏仲武又卖给我,忍不住心中忿怒,所以要找他说话。

又想:这戒指我七月在陈志林家初次和苏仲武见面的时候,就见他带在手上,难道那时便送了他吗?王甫察胡思乱想,早跟着胡女士到了苏仲武门首。此时苏仲武正在对梅子陪不是。因为胡女士到苏仲武家拿像片,胡女士的淫冶态度,在梅子眼中见了,实在容纳不下。胡女士的脾气可是作怪,只和他一男一女坐在房中,她倒不见得十分作态,一有了第三个人,她的欲火就更按捺不住了,骚言荡语,也描写不尽。又见梅子生得腼腆,未开言先就有些羞怯。胡女士飞扬跋扈的性格,虽没什么醋意,然她素来是拿着人当玩物的,故意的也要搂着苏仲武开开心。梅子见了,羞得恨无地缝可入。她又操着可解不可解的日本话,打趣梅子几句,只急得苏仲武双手作揖,请她出去。

胡女士去了,梅子哭得和泪人一般。苏仲武慌了手脚,使尽了赔礼之法,才止住了梅子的悲声。猛然听得门响,回头见胡女士又来了,吓得不知怎样才好。接着王甫察跟进来,苏仲武只得让座。胡女士开口说道:“老苏,我只道你是个老实人,哪晓得你还是个极刁狡的东西。你不是前天对我说,你那钻石戒指是你父亲给你的,我要和你换了做纪念,你死也不肯的吗?为什么又四百块钱卖给老王?你敢欺我拿不出四百块钱,不能买你的吗?啊,我知道了,你看我拿着戒指和你换,你怕吃了亏,又不好意思和我讨找价,所以捏出那些慎重的原故来。

你这人才刁狡,我岂是讨这些便宜的人!“苏仲武听了这番发作的话,茫乎不知其所以然,翻着眼睛问王甫察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几时四百块钱卖了钻石戒指给你?“王甫察才听出胡女士动气的原因来,不禁大笑道:”没事,没事!你们都不用着急了,只怪我不好,信口开河的说话,惹出你们这场笑话来。“说时,将戒指脱了下来,递给苏仲武道:”我来还戒指给你,在马场照像馆对面遇了她。她问我这戒指是买的么,我因懒得说原故,糊涂答应她是买的。以为不关紧要的事,她必不会追问。谁知她定要问我在哪里买的,多少钱,我就随便答应,说是买了你的,四百块钱。他听了,定要拉着我到你家来。我本意是来你家的,不料有这一段故事在里面。“苏仲武将戒指看了一看,套在指上,实在忍气不过。望着胡女士冷笑道:”你也未免仗着性子太欺人了。我的戒指,我自有主权,卖人也好,送人也好,用不着你干涉。我不换给你,有我的自由。你据何种资格能强制执行?“胡女士不待话毕,指着苏仲武的脸骂道:”你这绝无天良的东西,会对我回出这种话来,真是梦想不到!我想你就是禽兽,也应该知道我待你的好处。

你只想想你初次见我的时候,我何等热诚待你!你第二日背了眼,就忘记我了,害得我在家中等你。后来总是我来看你,待你哪一些儿薄了?你竟敢和癫狗一样,闭着眼睛将我乱咬。你的戒指不肯换给我,我又没强抢了你的去,何时行了强制执行的手段?你不换给我要卖给旁人,自然有你的自由,我并不能对你提起诉讼。只是你质问我的资格,任是谁人,大约也不能说我没有。只来质问你一声,仗着我什么性子,欺了你什么?

你这畜牲不如的东西,没得骂脏了我的嘴!等我下次气醒了,再来教训你罢。“说完,望着王甫察道:”同我走,这地方莫卑污了我的人格!“王甫察本想多坐坐,好和梅子问答一两句话,伴着苏仲武享点艳福。见胡女士这般决绝的样子,不敢拗执,恐又惹得她发作,便诺诺连声的替胡女士捧了像片,辞别了苏仲武,跟着胡女士出来。苏仲武只求胡女士去了干净,一言不发的送到门口。等二人跨出门限,即”拍“的一声把门闩了。回身进来,将原因细说给梅子听。好在梅子并非吃醋,只因胡女士当面羞辱得难堪,气得痛哭。苏仲武说明白了,也就没事。苏仲武拉她到黄文汉家里,和圆子顽笑了一会回来,照常过度。

不知后事如何,且俟下章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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