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白先生:

大作已拜读。读过印象很好。乡村抒情注入悲痛。文笔拙质中见出一点妩媚,比时下常见流行名词一堆的新诗实不相同。惟这种“村女簪花”样子,出现于大都市,摩登青年能欣赏能理解的恐不会太多!私意这正是现代新的抒情诗一格,充满土气息泥滋味,还有前途可供作者用笔作各种发展,唯有对农村原有的素朴和平具深刻纯挚的爱的作者,才能够写得出。深盼还有新作能够寄来。且就你笔触所及看来,如能够试用于散文,人事景物兼叙,将农村土地人民于篇章中试用各种表现方式加以谨慎处理,定必有更高成就。近二十年来能处理这方面题材的,如芦焚、废名、沙廷艾芜诸先生,多因文格各自不同,使景物人事鲜明凸出,各有成就。(近为人称道的赵树理先生《李有才板话》,也同属一型,而稍近变格。)最近则天津《大公报·星期文艺》常载邢楚均先生有关西南地方性故事,用屠格涅夫写《猎人日记》方法,揉游记散文和小说故事而为一,使人事凸浮于西南特有明朗天时地理背景中。一切还带点“原料”意味,值得特别注意。十三年前我写《湘行散记》时,即有这种企图,以为这个方法处理有地方性问题,必容易见功。但作者一支笔若不能好好控制运用,在文格上见不出如何长处,又对人事景物速写若缺少敏锐感觉时,也不易有何特别效果。这么写无疑将成为现代中国小说一格,且在这格式中还可望有些珠玉发现。

一九四七年九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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