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唱《三笑姻缘》的把祝枝山唱的太不堪了,唱到周文宾戏友一段,竟把祝枝山说的和周德一般龌龊。已失去了才子的身分,甚至周文宾赚去祝枝山的裤儿,枝山也会上当,把裤儿褪了下来。此种不近情理之谈,虽可以博得听者发笑,但是祝枝山的才子身分从此消灭。

只好和周德拜把子,去做难弟难兄了。列位看官,书是假的,情理是真的。周文宾要取得祝枝山不辨雌雄的真凭实据,何以定要赚去他的裤儿?只须索得他手书“好妹妹”的一页扇面,他已无法抵赖了。闲话剪断,祝枝山的东道明明输了,周文宾逼他把杭州太守送来的润笔充作罚金。枝山道:“老二且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已输了,今夜不交出罚金,明天也当缴出。不过我祝某的眼睛是不济事的,你骗过祝某的眼睛不算希奇,要是你打扮着女妆,在热闹街坊上看灯,人家的眼睛也都似我祝某这般钝,我才佩服你乔妆的本领。”

文宾道:“这有何难?我从后街兜到清和坊,背后跟着许多轻薄少年,也都算我是乡下女郎,谁也不曾看破我的真相。”

枝山道:“不算不算,一者你口说无凭,祝某不曾目击情形;二者你从后街兜到清和坊,这不是热闹所在,你便躲过人目并不为难。你果有本领,我再和你赌一个东道。听说今夜麒麟街王兵部府门前的鳌山灯棚特别鲜明耀目,还加着后面空场上放着异样的焰火,趁着你尚未改装,我伴着你到麒麟街去看花灯和焰火,要是你没有破绽露出,我便再输你一个东道。你敢去么?”

文宾道:“谁说不敢去?不过第一个东道你还没有交出罚金,怎么又比上第二个东道?”

枝山道:“我不抵赖你便是了。假使第二个东道是你输的,那么彼此抵销罚金,两无来去。假使第二个东道又是我输了,那么缴了三百两罚金,再缴三百金。”

文宾道:“我不相信,你的行囊中除却三百金更无长物,怎说缴了三百金,又缴三百金?”

枝山笑道:“那么你太瞧我不起了。说一句爽快的话,要是两个东道我都输了,第一笔罚金明天交付,第二笔罚金限我在三五天内,镇日写扇写对,把收下的润笔一概交付与你。可好?”

文宾听了,又动了他的好奇性,其实不是他的好奇性发动,是他的天喜星发动了。便道:“老祝,去便和你去,只是在路上行走彼此用什么称呼?”

枝山道:“要是认做夫妻,你太吃亏了。好在我方才唤你好妹妹的,我们便认了表兄表妹罢。”

文宾点头道:“这也使得。”

枝山道:“那么我们便动身罢。”

文宾道:“且慢!”

说时解去了罗裙,大踏步便向庭心中跑。走到墙隅的尿桶脚边,诗声朗朗的题了一首长歌,然后回到里面系上裙子,且笑且说道:“做了女人便是这一层不方便。外面只有男厕所,没有女厕所。我这女人虽然是假的,但是一时内急,不能够拉去裤儿,便在道上吟诗。”

枝山道:“那么我们便要改变称呼了。好妹妹快走啊!”

文宾道:“哥哥先请,奴家来也。”

于是一对乔装改扮的兄妹同出墙门,家丁们当着二爷不敢笑,待到主人出去了,都是笑的前仰后合,不在话下。

且说这一夜庆赏元宵,街坊上人山人海,都往热闹地方行走。尤其是麒麟街王兵部府前的灯彩,博得人人喝彩不休,彩棚以外还有鳌山,鳌山以外还有音乐亭,哀丝豪竹,铁板铜琶,悠悠扬扬的奏动起来。所有看灯的闺眷,都坐在百花台上,一应灯彩色色俱备,绢灯上面都绘着各种故事,有亭台楼阁灯,亭是子云问字亭,台是燕王黄金台,楼是崔灏题诗的黄鹤楼,阁是王勃作序的滕王阁。又有风花雪月灯,风是宗悫所乘的长风,花是炀帝所看的琼花,雪是谢道韫所咏的雪,月是张君瑞所待的月。又有书画琴棋灯,书是苏秦所负的书,画是二乔所看的画,琴是文姬所辨的古琴,棋是贵妃所乱的棋局。又有麟凤龟龙灯,麟是孔子所泣的麟,凤是弄玉所骑的凤,龟是毛宝所放的龟,龙是叶公所好的龙。许多观众正看得眼花缭乱的时候,后面空场上又放起异样的焰火来,博得人人仰目,个个抬头。在先放的是月炮,又唤做赛月明,昔人有诗为证:

月色何能赛?腾空吐一丸。

万人回首处,三五正团圆。

爝火方将熄,金波只自寒。

若教明又定,真作夜珠看。

月炮放过以后,大众又喊道:“流星炮来了,快快看啊!”

“这是九龙取水啊!”

“这是二龙戏珠啊!”

“这是白鹅生蛋啊!”

“这是老鹳弹霞啊!”

又有上升数十丈后,点点滴滴宛如金花下坠的模样,大众拍着手道:“这滴滴金多么好玩啊!”

昔人有诗为证:

霎尔穿空起,春星落万家。

双垂龙取水,一道鹳弹霞。

溅瓦金光碎,烧云宝焰奢。

倚楼人望久,赶得月儿斜。

这些焰火还是寻常的焰火,旁的人家都有的点缀品,大众见了还没有十二分满意。最奇怪的,空场上搭着木架,木架上矗着樯杆,樯杆上挂着花炮,初点的时候药线上徐徐吐出金菊荚蓉,四季百花,比及吐毕,蓦然间唿喇喇的一声,眼前金光涌现。金光中有种种亭台楼阁的形状闪烁不定,须臾易观,又见高台上垂着大珠帘。有两个人徐徐卷起珠帘,里面次第现出戏剧形态动作,一切如生,隔了片晌,爆出一个暴雷也似的声音,忽堕下一颗大珠到场上,着地以后重又跃起,涌出五彩金龙,追逐这颗大珠,博得人声如沸,一齐的喊着:“好啊!好啊!”

彩声甫毕,忽的东南角上人头挤挤,都说:“快快去看一出钟馗送妹啊!”

男的满面络腮胡子,女的却是生长得千娇百媚。一个唤一声哥哥,一个唤一声妹妹,却不料兄妹俩曾得这般的美丑不同。众人受了这宣传的吸引力,一个个移转目光,都去物色这个钟馗的妹妹。本来看灯、看焰火是假的,看人是真的,便有许多人挤到东南角的人圈子里,去看这一出钟馗送妹的活剧。钟馗是谁?钟馗的妹子是谁?不问而知便是祝枝山和周文宾了。他们出了大门,迤逦行来,只向着热闹处行走。文宾且走且喊着:“哥哥慢行。”

枝山回头说道:“好妹妹不须慌张,有我哥哥在这里开路。”

在这“哥哥”“妹妹”声中,便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众人向文宾看了一看,不由的唤着一个“咦”字,又向枝山看了看,不由的“哼”了一声,枝山向那人道了一声“呸。”

文宾跟在后面,接着道了一个“哙”字。这都叫做“一个传神。”

众人见了这西贝女郎,大有《左传》上说的“目逆而送之曰:美而艳”的意思,众人一时喜出望外,所以道了一个“咦”字。有了美貌妹妹,定有美貌哥哥,所以看了文宾,又看枝山,谁料祝阿胡子的尊容太不堪领教了,这又出于众人的望外,所以道了一个“哼”字。大有你这骚胡子不配有这美貌妹妹的意思。枝山听了,很不佩服。暗想:“你们这般人简直没有生着眼睛,男女都辨不清,还要辨什么美貌?”

所以道出一个“呸”字。文宾连忙止住他,一者怕和众人发生口角闹出事来;二者怕枝山口头不慎,泄漏了秘密须不是耍。所以道了一个“哙”字。这个字有时含着招呼的意思,有时含着警告的意思,有时含着制止的意思。似这般的忽而“咦”,忽而“哼”,忽而“呸”,忽而“哙”,已不知有几多次。在先尾在后面的不过三五人,后来愈跟愈多了。编书的好有一比,西贝女郎宛比是雪团,浮薄少年宛比是芝麻,文宾在人丛中行走宛比雪团在盛着芝麻的匾中打转,经过一处当然包围的少年愈聚愈多了。还有人沿路宣传着:“快快看啊,看一出钟馗送妹的好戏啊!”

到这时候,枝山和文宾不须自己动步,被众人拥着而行,还有那些色情狂的男子,专在女人队里摩肩擦背,便是夹着衣服也会得到一种间接的肉感。可惜他们将雄作雌,专在文宾身上转念头,倒惹文宾暗暗好笑。暗笑:“自己和你们都是一般的,即使在澡堂里裸体相逢,你们未必会得动什么欲念,现在不过打扮着一身女人服饰,你们便和狂蜂浪蝶般的驱之不散,这便是服饰害人咧!”

行到王兵部府门前,益发围得如铁筒一般,休想可以出这重围。

幸而空场上面临时搭着几座高台,是专供妇女们看灯、看焰火的台,上有一个女郎,见文宾被他们挤轧得可怜,便向台下唤道:“台下的姐姐为什么不到台上来呢?快到这里来坐坐,免受挤轧。”

文宾道:“多谢姐姐招呼,奴家来也。”

便拽起罗裙上那十余级的短梯。

方才招呼的女郎格外殷勤,在台上伸手相挽,挽着文宾上台。文宾回头看着枝山道:“哥哥你先回去罢,奴家承这位姐姐多情,招呼我登台看灯,这座台是只许妇女登临的,哥哥上来不得,还是早早回去,免去受人挤轧。”

说罢:“扑嗤”一笑。自古道:“招呼不蚀本,舌头上面打一个滚”。

文宾满面春风,浑似一朵交际之花,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妹妹”,竟有人腾出坐位和他并坐。和文宾坐在一起的,左一个是二八娇娃,右一个是三五少女,倚红偎翠,似这般的艳福,足使祝枝山见而垂涎。好在文宾上台以后,祝枝山便脱离了挤轧,来来去去倒可自由。台上的文宾和众女郎彼此寒暄,才知道左边坐的是王裁缝的女儿,右边坐的是卖花女郎金珠,他们都有四五分的姿色,但是和文宾坐在一起,休说两个女郎自叹不如,竟是满台粉黛无颜色呢!那王裁缝的女儿卖弄他善于压线,笑向文宾说道:“姐姐,你这般面庞,可惜衣服太不入时了。你买了衣料给我们做,包管你做的入时。”

卖花女郎道:“姐姐,你有了这般面庞,合该插几朵娇艳的鲜花,才衬得出你的千娇百媚。你插的这几朵像生花,太省俭了。我们的园子里四季鲜花都有,每天早晨我们可以送花到你府上,况且价钱也不贵。”

文宾唯唯诺诺,和他们信口敷衍。他向台上看了—周,个个都是浓装艳抹的少年妇女,一时钗光鬓影,和那悬挂的五彩纱灯互相辉耀。文宾问那卖花女郎道:“为什么台上坐的都是少年妇女,寻不出一个半老徐娘?”

卖花女郎道:“姐姐有所不知,这座台是王兵部的公子王天豹造的,取名叫做百花台,准备做今天的姊姊、妹妹观灯的所在。凡是够得上登台资格的都请他登台观看;够不上登台资格的,休想可以登这座百花台。”

文宾听说,便看台上的匾额,果然是用鲜花扎成的“百花台”三字。便向卖花女郎说道:“请问姊姊,假如有年老的妇女要上台来,便怎么样?”

卖花女郎说道:“要上这座台,须得我们招呼以后才得上来的,不招呼不能擅自上台的,不瞒姐姐说,我和裁缝店里这位姐姐都是王公子雇用上台,教我们遇见了美貌妇女一一接引上台。凡是我们瞧得上的都有几分姿色。姐姐不信但看这座百花台上有一个丑陋的女子么?有一个年老的妇人么?”

说话时,忽听得台下有一个凤阳婆子,抱着小孩叫喊道:“我的乖乖,立都立不动了,待我上台去歇歇罢。”

他才跨上一级梯子,冷不防有两个守台的豪奴一个喝一声:“没有眼睛的婆娘,你该上去么?”

一个下死劲的把那婆娘拖下,娘儿俩险些儿栽了一个筋斗,赚得旁人拍手大笑。又有一个三五分姿色的小脚女郎姗姗行来,一壁走一壁风摆芙蓉似的摇摇不定,那台上的裁缝女郎又忙着去招呼,把他接引上台。文宾又私问那卖花女郎道:“王公子把年轻妇女招引上台这是什么意思?”

卖花女郎道:“这位王公子浑名老虎,又称花花太岁,杭州城里谁也比不上他的势力,便是巡按大人也惧怕他三分。今夜王兵部府中的灯彩为什么这般鲜明?樯杆上的焰火为什么这般花样百出?借这题目好教杭州城厢内外的姊姊、妹妹都来庆赏元宵,又恐怕老的、少的、村的、俏的,混合在一处,有许多不便利,所以筑起这座高台,把美貌的妇女都会合在一处,开一个百花大会。王公子便骑看高头马到各处跑了一周,回到台前勒住了马缰,把台上的姊姊、妹妹看一个饱。”

文宾道:“为什么不见王公子呢?”

卖花女郎道:“姐姐没有上台的时候王公子已来了好多次,现在他又到别处跑马去了。”

正在谈论的时候,台下锣鼓喧天,又来了一来龙灯,判分五色,格外鲜明。在先是白龙灯、乌龙灯,都是张牙舞爪。白龙灯抢的是一颗夜明珠,乌龙灯抢的是一颗黑水玄珠。随后又有青龙灯、赤龙灯,最后是一条黄金龙灯,抢的是一颗黄金佛顶珠。龙灯去后,樯杆上面的花炮又是唿喇喇的一声响亮,金光迸现,分明是“天下太平”四字。随后幻出一个半圆形,大众都说,这便是蔡状元起造的洛阳桥。果然这半圆形幻化了桥梁,桥上有种种色色的人,来来往往,似这般的奇异焰火,又引起着台下众人很热烈的呼声。欢呼未毕,鸾铃声起,卖花女郎拉着文宾衣袖道:“姐姐留心着,花花太岁快要到这里来也。”

霎时间台下众人都向两旁让开,广场上面让开了一条人砌的弄堂。一共来了骏马五骑,当先一骑白马,骑的便是浑名老虎又名花花太岁的王熊,王天豹头带着一品萌生巾,身穿着墨绣大牡丹的葱绿色的狐皮袍子,足登锦靴,面上有许多麻瘢,麻瘢上面带着五分醉意,五分春意,勒马台前。两只色眼只在那西贝姑娘周文宾的面上注视,后面四骑都是随从的豪奴,同时勒住了马缰,或行或止,都跟着主人的马首。王天豹扬鞭一指道:“卖花金珠昕者,和你同坐在一起的妙人儿是谁?”

金珠起立道:“好教大爷得知,这是上城来看灯的许大姑娘,他久住在乡间,难得上杭州的,他的爹爹在城中开着豆腐店。”

王天豹笑道:“呵呵,妙极了!我看遍了杭城闺秀,再也没有第二人和许大姑娘一般美丽。许大姑娘,我在马上行礼了。”

说时,把手一拱,文宾假作娇羞,低着头不做声。金珠道:“大爷和你拱手,他是兵部公子,人称小兵部,你怎么不还一个万福?自古道:‘礼无不答’。”

道宾道:“羞人答答的,怎好向陌生男人答礼?”

王天豹见那乡下姑娘满面娇羞,益发衬出他的美丽无比,便在马上说道:“姑娘请下台来,和你到兵部府中去享那荣华富贵,强如在乡间度那可怜日子。”

金珠道:“姐姐听得么?大爷看中你了,快快下台去演!”

文宾道:“奴家不去,奴家情愿帮着爹爹卖豆腐,不愿去跟小兵部。”

文宾越是不睬王天豹,他便越觉得乡下姑娘的可爱。他是花花太岁,平时间寻花问柳,钗裙队里都是竭力捧着这位公子,他被人捧得厌倦了,转觉得乡下姑娘对他不瞅不睬,有一种天真烂漫的模样。他想:“有这么一位绝色佳人,大可做得自己的妻室。今天相逢定非偶然,要他自己下台,他是不肯的,何妨待我上去邀他下台?”

当下翻身下马,四名豪奴也都下了马背牵着牲口,牵到兵部府的马房中去休息,不在话下。王天豹提起轻裘,从短梯走上百花台,便向文宾施礼。文宾做出没奈何的模样,座上抬身,口称:“奴家也有一礼。”

王天豹的眼光已注射到文宾的裙下,卖花的金珠道:“这位许大姑娘的面庞儿果然好了,但是……”

说了半句,以下不说了。那个裁缝女郎接着说道:“但是可惜这些上面太靠不住了。”

他一壁说一壁翘起着裙下的莲钩,卖弄他是小脚。王天豹笑说道:“许大姑娘,你有这般的花容月貌,为什么不裹足呢?真个可惜了。”

文宾道:“公子错了,奴家记得有四句诗,公子听著,诗云:

盈尺莲船莫笑奴,观音大士赤双趺。

欲知小脚何由起?始自人间贱丈夫。”

王天豹听了这四句诗,拍手称赞道:“大姑娘说的不错,小脚怎及大脚的美?大姑娘如不相弃,跟着我王熊回去,管教你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穿不尽的绫罗缎匹。”

文宾道:“奴家不去,奴家今天和表兄同看花灯,只为人丛中不堪挤轧,奴家避到台上,表兄已不知挤到那里去了。要是奴家跟着公子回去,表兄访寻奴家不得,回去告诉奴家的爹妈,岂不要累他们着惊?”

王天豹道:“这有什么妨碍?到了来朝,我王熊可以打发家丁传请你们爹爹、妈妈进府,叫他们不用开什么豆腐店,这般生涯吃酒不醉,吃饭不饱,还不如在我府中吃一碗现成茶饭,管教你们丰衣足食,一辈子无忧无虑。”

文宾道:“多蒙公子美意,奴家怎好惊扰?”

王天豹道:“姑娘不用说这客套话,趁着元宵佳节,快快跟我回去。”

文宾走了几步,忽又停着脚踪道:“公子请便,奴家是不去的,奴家和公子非亲非戚,跟着公子回去怕人家嘲笑。”

王天豹道:“大姑娘不用担忧,明天传请你爹爹、妈妈到府,只须他们肯把你给我,那么我和你便可成为伉俪,还怕人家嘲笑么?”

文宾点了点头儿,又走了两步,才走到短梯旁边,又停止了脚踪道:“公子请便,奴家是不去的。自古道:‘男女授受不亲’。跟着公子回去,人家只以为奴家和公子一定同住一房,似这般的丑名儿一出,许大便难以见人了。”

王天豹道:“许大姑娘又来了,偌大的兵部府中怕没有你的住房?便是你怕着冷静,也可和丫头们同住一房,快快下台去罢!”

文宾便袅袅婷婷的下台去了。台上的姊妹们见了,又妒又羡,但见豪奴当前,乡下姑娘居中,王天豹押队,一片灯笼火把,直进兵部府中而去。正是:改扮乔装浑不觉,看朱成碧待如何?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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