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东京离城二十里,地名新桥,有一富人姓秦名得,娶南村宋泽之女秀娘为妻。那秀娘性格温柔,幼年知书,年十九岁嫁到秦门,待人御下,调和中馈,甚称夫意。

一日秦得表兄有婚姻之期,着人来请秦得,秦得对宋氏说了,径赴约而去。一连留住数日,宋氏悬望不归,因出门首探望。忽见一僧人远远而来,行过秦宅门首,见宋氏立在帘子下,僧人只顾偷眼视之,不提防石路冻滑,一跤跌落于沼中。时冬月寒冷,僧人爬得起来,浑身是水,战栗不能当。秀娘见而怜之,叫他人来在舍下坐定,连忙到厨下烧着一盆火出来与僧人烘着。那僧人满口称谢,就将火烘焙衣服。秀娘又持一瓯热汤与僧人饮。秀娘问其从何而来,和尚道:“贫僧居住城里西灵寺,日前师父往东院未回,特着小僧去接,行过娘子门首,不觉路上冰冻石滑,遭跌沼中。今日不是娘子施德,几丧性命。”

秀娘道:“你衣服既干,可就前去。倘夫主回来见了不便。”

僧人允诺。正待辞别而行,恰遇秦得回来,见一和尚坐舍外向火,其妻亦在一边,心下大不乐。僧人怀惧,径抽身走去。秦得入问娘子:“僧人从何而来?”宋氏不隐其故。秦得听了怒道:“妇人女子不出闺门,邻里有许多人,若知尔取火与僧人,岂无议论!我秦得是个清白丈夫,如何容得你不正之妇?即今速回母家,不许再入我门!”宋氏低头不语,不能辩论,见夫决意要逐她,没奈何只得回归母家。母亲得弃女之由,埋怨女身不谨,惹出丑声,甚轻贱之。虽是邻里亲族,亦疑其事,秀娘不能自明,悔之莫及,累日忧闷,静守闺门不出。

不觉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在母家一年有余。那僧人闻知宋氏被夫逐出,便生计较,离了西灵寺,还俗蓄发,改名刘意,要图娶宋氏。比发齐,遂投里妪来宋家议亲。里妪先见秀娘之父说道:“小娘子与秦官人不睦,故以丑事压之,弃逐离门,不过两月,便娶刘宅女为室。如此背恩负义之人,顾恋他什么?老妾特来议亲,要与娘子再成一段好姻缘,未知尊意允否?”

其父笑道:“小女不守名节,遭夫逐弃,今留我家也得安静。嫁与不嫁由她心意,我不做主张。”里妪遂入见其母亲,说知与小娘子议婚的事。其母欢悦,谓妪道:“我女儿被逐来家有一年余,闻得前夫已婚,往日嫌疑未息,既有人议婚,情愿劝我女出嫁,免得人再议论。”里妪见允,即回报刘意,刘意暗喜。次日,备重聘于宋家纳姻。秀娘闻知此事,悲哀终日,饮食俱废,怎奈被母所逼,推托不过,只得顺从。花烛之夜,刘意不胜欢喜,亲戚都来作贺,待客数日,刘意重谢里妪不提。

却说秀娘虽被前夫所逐,自谓实无亏行,亦望久后仍得团圆,谁想已失身他人。刘意虽则爱恋秀娘,秀娘终日还思念前夫不忘。将有半载,一日,刘意为知己邀饮,甚醉而归,正值秀娘在窗下对镜而坐,刘意原是个僧人,淫心狂荡,一见秀娘,乘兴抱住,遂戏道:“你能认得我否?”秀娘答道:“不能认。”

刘意道:“独不记得被跌沼中,多得娘子取火来与之烘衣那个僧人乎?”秀娘惊问:“缘何却是俗家!”刘意道:“你虽聪明,不料我计。当日闻你被夫弃归母家,我遂蓄发,遣里妪议亲,不意娘子已得在我枕边。”秀娘听了,大恨于心。过了数日,逃归见父说知此情。其父怒恨道:“我女儿施德于你,你反生不良。”遂具状径赴开封府衙呈告。包公差公牌拘得刘意、宋氏来证,刘意强辩不认。再拘西灵寺僧人勘问,确是寺中逃离之徒还俗是真。包公令取长枷监于狱,遂判道:失脚遭跌,已出有心。蓄发求亲,真大不法。遂将刘意决杖刺配千里;宋氏断回母家。秦得知道其事,再遣人议续前姻。秀娘亦绝念,不思归家,于是宋氏之名节之耻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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