踪迹不明 梦中惊解纽

姓名无异 身外托传书

张道人究竟是个老手,一看之下,悦然大悟,连忙伸手,将柴竟拦住,说道:“快快快快蹲下!”柴竞见他如此张惶,果然蹲下。张道人移上前一步,对着柴竞耳边说道:“怪不得打渔的说,救了我们两条命,看这样子一定是帮上的人,今晚在这里开山门,不定是议论什么大事。他们在各路上,都有巡风的,若是撞上了,他一定不让我们过去。不过去倒不要紧,就怕不撞见巡风的,一直闯到他们一起去。他以为我们是来捉拿他的,决计不肯相饶。那时他们人多,我们未必能占便宜。”柴竞知道开山门,是帮上最重大的一桩仪典,不是办人,就是商议大事,走到这里来,实在无异走入魔窟。不过这件事,又是难逢难遇的,好容易碰到了,若不看看,又未免可惜。便对张道人道:“我们不要走,躲在这里看看。”张道人虽然知道开山门是这么一件事,但是在这南京城里,大做生日的时候,他们忽然有这样多的人,在这里聚会,料到他们这件事,可以留心看看。于是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算答应了柴竞的话。两人伏在地下,慢慢的向前爬了去,一直爬到那些人轻轻说话的声音,都可以听见了,暂止住不动。

柴竞由芦苇丛里,向外张望,只见这前面空地,有一亩地大小,好像是故意在芦苇中挖出来的一块地。那些人,十之七八,都是短装,齐排排的,分着两边站立。正中有一个人,似乎坐在一个什么草堆上,紧紧的挨着他,站了四五个人,这是一围。其余的人,便是离开他们一点。然后站班似的,排了下去。在星光底下,明晃晃的,看见有几个人手上拿住了刀。人虽有一二百,可是只有一个人从从容容的操了南京土语说话。那个人若是停了话不说,就肃静无声,连咳嗽也不听见一下。这时,听见那人说道:“这位梁家兄弟,我们不能不说他是一条好汉,他因为事情重大,没有来拜码头,不能说是他坏了规矩。众位弟兄,以为如何?”说过去,也没有人敢作声。他接上说道:“冯有才兄弟呢?”这就有一个人在人丛里走出去,答应道:“兄弟现在在这里。”那人道:“我听到说,你这两天手气很好,赢了多少钱?”那人答应道:“赢了三百吊钱。”那人道:“你现在用不着许多钱,兑了一百二十两银子,限明日晚上送给那梁家兄弟去。”这人连答应几声是,就退到一边去。

这时,那人忽然把嗓子一提高,说道:“马老九呢?”柴竞听了他这口音,似乎是要找人骂的样子,就格外注意,把头在芦苇缝里,伸了一伸,向前看去。只见人丛里,走出一个长彪大汉,站在当中。坐上的那人一发狠声道:“你在码头上多年,我一向认你是个好兄弟。你居然做出这种丧良心的事,骗人家寡妇的钱,破坏人家的名节。这寡妇因为要添孩子,就寻死了。这样办,你还不足,把她外面放的债,都扯得用了。我们江湖上的好汉,讲究的是锄强扶弱。像你这样办,一来坏了我们的义气;二来犯了淫戒,你这两条太罪,你知道应当怎样办?”那人半晌没有说话,风由那边吹将过来,把那群人紧促的呼吸声,倒一阵阵送进耳里。柴竞一想:这人怕不免要受一顿重打,或者有人出来给他讲情。谁知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人作声。有一两个人咳嗽,声音都是极沉郁,恍惚咳嗽的人将衫袖握住了嘴。这人这才说道:“这件事,实在是做错了,总求龙头饶恕。”那人道:“饶恕?也罢,念你在里头上多年,留你一个福寿全归。来,把他做了!”柴竞听了这“做了”两个字,不由得心里扑突一跳。只听得马老九道:“也罢,二十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就是一层,我回去之后,我的家眷,请众位好兄弟照顾一点。”上面那人道:“那个你不必挂心,我们许多好兄好弟,决不能让你老娘受冻受饿。你还有什么说的没有?”马老九道:“我没有什么说的了,请哪位兄弟动手罢!”上面那人道:“你既然是一条好汉,我们弟兄,也用不着动手,请你自便罢。”就在这时,只见那一个人,开着大步向江边上走,后有一群人跟着,似乎去看他作什么。不一会工夫,水里扑通一响,柴竞心里一想,这一定是那位马老九投水自尽了。帮上人是这样纪律森严,却不由得心里一阵跳动。张道人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连连将柴竞的衣服扯了几下。柴竞会意,就对张道人点了点头。再又听那个人说道:“他回去了没有?”那人答应道:“回去了。”那人道:“今天已经无事,大家好兄弟回家去罢。”这一声说出,大家就纷纷的散开。

张道人等人走得远了,这才和柴竞一路走出芦苇,站在那坦地里看了一看,什么东西也不曾遗留。张道人道:“你懂了没有?这是一个龙头,在这里行他的赏罚大典。别的事倒不去管他,他叫一个姓冯的兑换一百两银子去送姓梁的,这件事我有些疑心。这是一个什么出类拔萃的人,值得这样恭维他?”柴竞道:“据我看,怕就是师伯要寻的那个人。不过师伯说他姓罗,这个却是姓梁,有些不相符。”张道人道:“你所猜的不对,不过这人也是很可交的一个朋友……”说到这里,张道人忽然止住话不说,眼光对一个地方,很用意的看去,因对柴竞道:“我们说话,大概让人家把我们的话听去了。”柴竞道:“谁听去了,他们不是走得远了吗?”张道人道:“这个听话的人,决不是他们一帮,像我们一样,也是来听消息的。我们粗心,倒让他知道了我们的底细。”柴竞道:“师伯说这话,我不懂,哪里还看见什么人?”张道人笑道:“老弟,你究竟经验少,对江湖上的事,不能十分透澈。刚才是我怕他们帮上人,还没有走尽,因此一面说话,一面四围观望。我的眼力,还算不错,黑夜里还可以看到很远。因为见这几十步外,有一丛芦苇,无风自动。若是下面藏了什么野禽野兽,它是无顾忌的,一定动得很厉害。这却不然,只是停一会儿,摆一会儿,而且不发出一点响声。我就猜定了,这下面藏得有人。可是当我去看的时候,那芦苇的摆动,由近而远,慢慢远到江边去。分明是他知道我在看他,他走开了。这不是人,别的东西,哪有这样聪明?这个人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个姓梁的,那就是一位很能干的捕快,在这里打听消息呢。”柴竞道:“据我说,也许是江边那个打鱼的,江边这一条路不好走,我们还是由芦苇里钻回去的好。”张道人点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样也好。”于是两个人依旧由芦苇里走回下关。因为天气太晚了,不能够回水西门,就在下关找了一家小客店住下。店里见他们没有行李不肯收留,张道人把原来住了饭店,赶不回家的话,对店里说了,店里才让他住下。

第二日起来,柴竞的胸襟上,忽然失了两个纽绊,偏头仔细看时,在肩下只剩了两条绽纽绊的痕迹,那纽绊一点点也不曾留着。一个人扣衣服,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昨晚睡起的时候,好象还在,何以忽然就丢了?”张道人不知道他是如何丢的,也就不甚注意。二人在那饭店里用过茶水,会了店钱,就回到水西门饭店里来,伙计用钥匙来开了门,二人走进房去。柴竞哎呀了一声,张道人和伙计都望着他,他拍了一拍腰,笑道:“不要紧,不要紧!没有丢,还在这里。”伙计因他如此说,也就走了。柴竞还未曾开口,张道人已经明白了。那张小桌子,齐齐的摆了两只纽绊,圈儿朝外,尾儿朝里,这何须说,一定是有人放在这里的。张道人微笑道:“这个人的本领了不得,居然在我的面前,玩了这一套大手段。”柴竞道:“这话说出去,真是惭愧。自己胸襟上两个纽绊给人割了去,竟会一点不知道。我想这个人就是江边芦苇里那一个人,我们一个大意,他就跟了我们走。我们的话,全被他听去了。到了下关饭店里,我们又说明住在这里,他又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听去了我们的下落。他知道老师伯是不可轻易惹的,所以在黑夜之间,在我身上试了一试。今天一早,他就把两个纽绊,送到此地。他的意思,分明是要我们知道他的本领,可不知道他是好意还是恶意?”张道人道:“你忘了我们在宣城遇到的那个花子吗?那个花子虽不行,他的路上,自然另有高手。看这样子,自是那高手要和我们见个高下。若果如此,我倒要试试他的武艺,江湖上也可以多交一个朋友。”说到这里,伙计送茶进来,柴竞便问道:“我们去后,有人到这里来找我们吗?”伙计道:“有,有一个穿长衣服的人,带了一个粗人,到柜上问二位的。他问住在哪一间房,我就指给他看了。”柴竞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一个生人来打听我们,你为什么就老老实实的把话告诉他呢?”伙计道:“他决不是生人,他不但说出二位的姓名,连二位的模样衣服,他都说的很对,这哪会是生人呢?”张道人点一点头道:“我知道了,不错,是我一个熟人。”伙计对柴竞笑道:“我们的小店,开在大码头上,迎接四方客人,哪样的人看不出来?若是不规矩的,我们能对他胡说吗?”说毕,笑着去了。张道人道:“老弟,我充一世的好老,这回要算在阳沟里翻了船。你想我们一点不知音信,人家把我们的年貌行动,打听一个烂熟,这也不知道在哪一日,就跟着我们一起,他要对我存一点歹意,我们早中了他的暗算了。据这样看来,一定是那个花子的同伴。他在宣城就跟着我们跟下来了,这事不是玩意儿。我今天晚上,必要等他前来,和他见个高下,看他究竟是谁?若不把他打听出来,我们二人都没有意思了”。师徒二人一议论起来,都觉这事有些奇怪,柴竞道:“别的罢了,他怎样有那样又快又轻的刀,把我纽绊剪去?”张道人道:“不但剪去难,就是送来,也不会容易。我们这窗户是临着河的,所以出门的时候,一疏神,没有关起来。他由外面进来,自然是由窗户里来的。窗户上不靠屋,下是水墙临着河,没有功夫,怎行呢?”柴竞笑道:“我们越猜越把这人看成神仙了,他还能在水面上走过来不成?”张道人道:“这种能耐的人,我是早听见说过。若果如此,我们也只好甘拜下风了。”两人商量着,也是没有办法,且自由他。

吃过午饭,柴竞上街去闲玩,忽然遇到在宣城客店里同寓的那个布衣少年。他一见之后,远远的就是一个长揖,笑道:“我到贵寓去奉看过两次,都没会到,不想在这里遇着了。”柴竞猛然听了这句话,不由得浑身毫毛孔里,冒出一阵热汗。心想:原来这两天玩耍我们的人,就是你,真是人不可以貌相了。也笑答道:“实在失迎得很,兄弟也正是来访阁下的。好了,就请在茶楼上谈谈。”那人拱拱手道:“正要候教。”柴竞心里想着:这可奇了,我又不曾和你有什么仇恨,何以你一定要和我为难?这个疑问,且放在心里,请那人先行一步,自己倒随在后面走。那人毫不疑虑的,就在前面走。到了一家茶楼上,拣了一副座坐位下,柴竞是处处留心,不敢冒昧,即和那人对面坐下。一谈起来,知道他名李,名云鹤,是皖南一个秀才,要过江去探望父亲的。柴竞如此留心,那李云鹤却丝毫不知,只是平平常常的谈话。坐谈了许久,柴竞实在忍不住了,便问道:“李先生,上次我们在宣城会面,匆匆地就走开了,不知道先生本领高强,真是抱歉。这次到了南京,才知道先生实在是高明,就连我师伯他都十分佩服,但不知先生几次赐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看先生是个正人君子,有话必可直说。”李云鹤听说,摸不着头脑,只翻着两只眼睛,向柴竞看,半晌,笑道:“柴大哥,你莫非错认了人?兄弟虽然侥幸在庠,不过是个文秀才,并不曾考过武。你老哥说的这话,我是一点也不懂。”柴竞笑道:“李先生你不要玩笑了。你先生的本领,我早已领教。”李云鹤正色说道:“兄弟从来不肯说谎话,而且因为你大哥武侠之气,现于眉宇,我一见就十分的佩服。前几天在路上被窃,蒙你老哥帮助,我很感激。所以到了南京接了你老哥写来的信,我就连去拜访两次。”先是李云鹤糊涂,现在连柴竞也糊涂起来,因道:“李先生,你没有错吗?我们在宣城分手后,就不曾见面,哪里会帮助你?就是李先生到了南京,我们也不知道,兄弟哪里写过信呢?”李云鹤道:“真的吗?这真奇怪了!这封信,我还藏在身上,不信,请你看看。”于是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一枚叠着两折,裂满了皱纹的信封,双手交给柴竞,柴竞接过来一看,上写内信即交高升饭店李少爷收,旁边注着柴托。柴竞看了,心里已是一惊,及至拆开信来看时,信里写道:

云鹤仁兄大人阁下,敬启者。宣城萍水相逢,备仰丰彩,一路相随获花枫叶之间,早已心照矣。古人有倾盖成交者,一见如故,何我后辈?仆现奉敝师伯寓水西门外三元店,敢乞移玉光临,共倾杯酒。抵掌快谈,亦一乐也。如其惠然肯来,自当扫榻以待,肃此敬候起居,不尽。愚弟柴竞百拜。

柴竞看了,连说几声奇怪。李云鹤道:“怎么样,这信不是你大哥写的吗?”柴竞道:“委实不曾写,而且我和阁下在宣城一面,确是神交已久,但是我师徒走得很慢,决计追赶你老哥主仆不上。信上说的一路相随荻花枫叶之间,也不对得很。”说时,拿了那一封信,翻来覆去的看上几遍,究竟看不出来是什么人的笔迹。把信放在桌上,手按住了信,只是出神。李云鹤道:“你大哥真猜不出来是谁吗?他为什么知道你住在三元店,又何以知道彼此在宣城会过面呢?”柴竞听说,搔了一搔头发,口里连吸了两口气,说道:“这话真是说不上,你老哥曾说兄弟在路上帮过阁下的忙,这又是哪一个?难道成了鼓儿词,有妖怪出现,变一个兄弟出来不成?”李云鹤道:“那倒不是,是另外一个人出面的。”柴竞道:“这话越说越长了,我倒要问一个究竟,请教那人是怎样和阁下见面的?”李云鹤道:“就是离开宣城那天晚上,我们赶路,没有找到正当的村镇,就在大路边一家小客店里住下了。因为走路辛苦,一睡上床,就睡熟了。不料天亮醒来,我带的那一口小木箱子,锁已让人扭断,里面的衣服用物都不曾动,只是将盘缠银子全数丢了。”柴竞道:“丢了多少钱?”李云鹤道:“有三百两。”柴竞道:“你先生走的路程不长,为什么带许多川资?”李云鹤道:“这一笔钱,我是另有用途的,因为家父在江北有一点小事,非这个不可。”

他说到这里,脸色都变了,话说不下去,将桌上泡好的一盖碗茶,两手捧着,就到嘴边,用力的吸了几口。好像这样吸茶,可以解除胸中一层烦闷。他将茶碗放下了,按了一按盖子,摇着头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不中用的,尽我的力量去做罢了。可是有这三百两银子。我还可以想法子,连这三百两银子都丢了,家父的性命,就不能保,因此上就和店家理论。偏是这店家是个六十多岁的聋子,另外有个孙子,只十四五岁,他这两个人只是和我说好话,一点主意没有。是我心急不过,哭了出来。那一日,这小店里,还住了一个做小生意的人。他问起情由,说不要紧,他的主人,是个大绸缎商人,生平专作善事,三四百两银子,不算什么。现在和一个老道人到了宣城,正向南京来。他是先走一程,和主人办事的,现在可以走回去对主人说一声,要三百两银子帮我的忙。”柴竞道:“他所说的这绸缎商人是谁。”李云鹤道:“他指明的,就是阁下了。他当日千叮万嘱,叫我住在那饭店里,不要走开,等他回来,自有好处。当时我虽不敢十分相信,好在他又不贪图我一个什么,总不会吃亏的。因此又在那里住了一夜未曾离开。据他说,不用回宣城,在半路上就可以遇到东家的。明日上午,一定可以给我一个喜信,因此这一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未曾睡好。在半夜的时候,我似乎听见桌上的东西,有些响动。心里想着,这贼莫非要来偷我第二次。于是坐了起来,静静地听着,看他怎样下手。但是只响了一下就不再响了。是我放心不下,在枕头底下,摸出火石铁片(按此时尚未有火柴)。打了火,点了桌上的蜡烛。这一下,不由我吓了一大回。原来桌上,齐齐整整摆着六只五十两的官宝,可不是三百两足数。有一只官宝下面,压着字条,我连忙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的是:知君纯孝,特助小费,后会有期,前途珍重。柴竞留字。我拿了字条,倒疑惑是梦,自己不放心,把那银子,一个个拿在手上颠了几颠,可不是真的。看看屋子里,什么东西也不曾移动,只有那迎着天井的窗户,微微的露着一条缝,未曾关好。我心里明白,这一定是位江湖侠客帮的大忙。只望空作了几个揖,表示我感激之意。”

“天亮之后,不敢耽误,我就收拾行李,赶路到南京来了。到南京以后,接到了这一封信,我才知道阁下就是在宣城饭店里遇见的人。这是这件事前前后后的实情,阁下若说没有给我银子,没有写信给我,这是哪一个干的事?天下只有冒名顶替去赚钱的,哪有冒名顶替送钱给人的。”

柴竞昂着头想了半晌,摇了一摇头,说道:“若是照李先生这样所说,这个人我简直猜不出来。但是兄弟一来不曾作什么大恩大德的事,让人如此来替我传名;二来我是个无名之辈,何以江湖上有人知道我的名字,而且我住在哪里,他都知道。奇了奇了!”李云鹤拱拱手道:“刚才大哥对我所说的一段话,我也是不懂,这又是什么意思?”柴竞一看,附近座上无人,就把丢衣扣的一段事情,略略说了。李云鹤道:“既然如此,这个人做的事,不能说是歹意。我想那位张道爷是江湖上的老英雄,恐怕于人认得他,和他有什么计较,也是势所不免。”柴竞道:“除非是如此,不过这些,都应该让敝师伯知道,最好请李先生到敝寓去一趟。若是他有什么话要问,李先生一说,或者可以找些根由出来。”李云鹤因为这事很是奇怪,也愿得个水落石出,于是慨然答应跟着他到三元店去。当时见了张道人一谈,张道人道:“果然如此,现在大乱之下,江南北埋的英雄很多,有人见我出山,要和我比一比,也未可知。说不得了,我要会一会他,好在我是一个深山学道的人,栽了筋斗,也不要紧。”柴竞跟了张道人许久,深知他的本领高强,竟未曾见他和人比武为憾。现在他自己说要和人比比,这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因此便在旁边极力鼓动,说是后生小辈,也不知道老前辈的武艺高强,所以到处卖弄。给他一点厉害,一来告诉他老前辈真有本领;二来也教训教训他,免得他将来吃别人的亏。张道人也觉这话说得是,答应教训教训那人。

当日下午,留着李云鹤在饭店吃晚饭,曾盘问了一阵,也盘问不出什么理由来。李云鹤饭后去了,张道人开了面河的窗户,观看夜景,只见上流头一只小船的影子,飞箭也似的划了过来,划到面前。这时月亮未曾上来,一天星斗倒照在河里,来来去去的小船,载着一星火光,在水面飘荡。水底下的星斗,因水荡漾,也摇撼起来。至于船的本身,看不清楚,不过桨声篙声,打在水里,是听得清清楚楚的。那小船的影子,既然划到面前,忽桨声一停,张道人叫了一声好,那两片桨声,吱咯吱咯,接连不断,向下流飞驰而去。张道人且不管那船,回转身将桌上的蜡烛弹了一弹烛心,拿在手里,向地下一照,就笑道:“我就猜到他是这个办法。”柴竞坐在屋里,先是听见地下扑突一声响,这时见烛光之下,地下有一个纸包,纸包是用细绳捆了,系在一块石头上。张道人拣起来,笑道:“你要看热闹的机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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