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气上冲霄汉,意能感动仙真。仙衣全节表松筠,从此隔开花径。

话说宫人赶来禀道:“不好了!”红王不知什幺事情,不觉大惊失色,忙问道:“什幺事这等大惊小怪?”宫人此时急得话都回不上来,停了半晌方说道:“不好了,娘娘过去了。”红王忙问是何缘故,宫人说:“因见公主今日远出,悲伤过甚,因此哭了一回就昏晕过去了。”红王跌足叹道:“不知寡人有何失德,连遭这等不快的事。”说毕便急忙赶至王妃宫中看视。幸而还好,方才王妃不过因心内悲痛,一时气逆,以致如此。幸经公主把还魂香焚起,得以渐渐转过这口气来。及至红王上前看视,已是苏醒,在彼大哭。红王见了,方觉定心,急召太医院进宫诊治,大医诊脉已毕,说道:“请大王尽管放心,此是悲伤过度痰火攻心所致,只须服一剂宽胸理气开郁消痰的方子,便可平安无事。”说毕便将几味妙药配好,交与宫人如法前好,与王妃服下。不到一回工夫,果然药到病除,依然照常的样子了。红王大喜,即命太医退出,改日领赏,然后嘱咐宫人好生服侍,自己仍然出去临朝。

奚大忠已是在朝候旨,红王略略与他说了些言语,便点了一文一武的官员,文的是户部侍郎雅里金,武的是红大袍力子忽必烈,命他两个带领夫役在外伺候,少顷护送公主前往。好得船只早已备妥,到得下午时候,公主拜别了父王母妃,又再三叮嘱三年之内定要发兵前去,相救回国的话,然后忍泪出宫,另有别宫的妃子相送,这且丢过一边。

再说公主出了内宫门后,早有备齐的车仗在彼,即便带了几个平日贴身伏侍的宫人而行。一众文武官员均各送至码头,待公主下船之后,即各散去。单有雅里金与忽必烈两个,同着黑国使臣奚大忠,另坐在一号大船之上,在后护送。一时鸣锣放炮,把船开出,不期遇顶头逆风,只得沿路雇用纤夫索拉而行。行了两三日的工夫,还有一半路程。奚大忠心中虽是焦急,却无可如何,只得将纤夫等打骂,叫他赶紧索扯。一日行到一个所在地名叫作无忧岛,已是傍晚时候。那风更觉厉害,断难再行。而且水陆隔断,纤夫亦不能索扯,只得将船靠着无忧岛,暂且下,等待明日风定再行。

且说公主在船连日甚是闷闷不乐,终日眼泪洗面。这日见风色不顺,各船均已停泊,宫人们开窗看视,有的说这个山岛异常幽静,仿佛是仙境一般;有的说这岛四面皆水,上边必然无人;有的说或者有人在上,亦未可知,不然为什幺上边有一个大庙在彼呢?公主听见宫人这等议论,正在万分愁闷的时候,倒不如借此纵跳一番,以消忧虑。因此便起身走至窗间,向那岛上一望,果然上面的景致甚好。及至看到那座大庙,不觉又触动前番梦中进香的事情,想着此时要背井离乡远适异国,虽是我国太弱,致受他国期侮,然而也是自己命运所遭,致得此梦。不知今生能否归国,重见父王母之面?想罢,便不觉对着那庙长叹一声。宫人中有知她心思的,再三劝解,哪知非独不能劝慰,反倒添出无限怨恨之心。因此看了一回,依然回进舱中坐下,默默思想。

宫人等见公主无精打采,也只得将窗关好,进来伺候。这晚公主因觉身子不快,故连夜膳也不用,就此上床安睡。哪里晓得有心事的人,睡在床上反有许多事情触动,愈想愈觉不好,因此反来覆去,莫想安然稳睡。直到三更已过,方知有些疲倦。刚欲睡去,只见有两个青衣女提着对真珠穿就连花宝灯,款款走来说:“奉真君之命,来请公主相会!”公主道:“两位姐姐何来,素昧平生,不知何事见召,真君又是那位?乞道其详!”一个女童笑道:“分手不过一十余年,便把旧日同伴都忘记了,倒要谆谆相问,岂不可笑?”那一个女童道:“姐姐你也不必怪她,她是已经转世投胎,自然要忘却本来面目了。”说毕便对公主道:“如今亦不必多言,且请去见了真君,自然明白。此刻也毋庸与你说明,况此时真君在那里立等,岂能耽搁时候?就此请行罢。”

此刻公主觉得身不由主,被她两个携了手儿一同上岸,但觉自己身子如在云雾中一般,所有一概景致,均不暇细看,惟觉大海汪洋,即在脚下。过去不多一回工夫,却到了一个所在,四面均有城墙围住,中间一座宫殿,但觉巍峨殿阁,金碧辉煌。两个女童方才把手放下,一个进去通报,一个便陪伴公主说些没要紧的说话。公主方欲启问这里究竟是个什幺所在,早见那个女童出来道:“真君相请公主!”也不管他什幺,便与那个女童携手走上石阶,一路望里面走去。但闻着一股馨香沁入心脾,惟不知是何香味。走了一回,忽见又是一座大殿,中间珠帘高挂,殿下种着红白芙蓉,有如云锦仿佛,正不知有多少数目。那两个女童说道:“公主且请在此少站,我们即来相请。”说毕便从那殿旁边走将进去。少顷即见那两个女童将中间珠帘钓起,高声喝道:“真君有法旨,命阿芙蓉上殿相见。”

公主知是唤己,只得轻移莲步走上殿阶。将至帘前,即忙偷眼望里一看,果见殿上正中间蒲团之上,端坐着一位仙长,生得面如满月,目若朗星,鼻似悬胆,齿白唇红,一部五柳长须于脑后,仙风道骨,气象尊严。两旁侍立着无数仙女。不觉心中暗暗起敬,连忙恭恭敬敬地侧身而入,将及蒲团之前,便匍匐在地道:“弟子阿芙蓉叩见仙师,愿仙师圣寿无疆,万寿无疆!不知仙师是何法号,见召弟子有何法旨?”那仙师道:“善哉善哉,劫远斯然,终难解释。贫道乃芙蓉城主石曼卿是也。今日召你到来非为别事,只因方才贫道至无忧岛行宫游玩,见你在船中冤气直冲霄汉,知有难心之事,故此着人召你到来,把一番言语开导与你。”

公主听了这几句话,即忙叩头道:“弟子愚昧,如今远适他邦,正不知将来如何结局。务求仙师指点迷途,俾得弟子有所适从。”仙师道:“凡事皆由天定,岂能人力挽回?你可知你的前世,本是贫道座下的大弟子,只因贫道以前炼九转还魂换骨金丹的时候,将所有丹渣倾弃山下,你便动了贪心,欲将一切丹渣售与世人以成盖世之名,所以上天震怒,罚你下界转生王宫,使你受尽魔难,然后设法将贫道山前丹渣偏行天下,只待世人将那丹渣吃尽之后,方可仍登仙录。贫道今日见你虽肯为国解纷,却不愿失身于龌龊之徒,志节甚是可嘉,不愧为贫道弟子。故此着人召你到来,赐你仙衣一袭,以免身遭玷污,尽一点师生之情。”说毕,便命一个女童进去取出仙衣一件授与她道:“此衣名为如意护体仙衣,用三十六支金针、七十二支银针合成天罡地煞之数,在丹炉中炼成。此衣穿在身上,上下均有遮蔽,若动一毫邪念,此针便自竖起,锋利无比,不论何人近身,便要被针刺伤。所以此衣足可以保全节操,今日赐你非同小可。至你脱离若海之日,贫道即自来收取。此刻你且去吧。”公主拜谢道:“原来仙师本是弟子的师傅,今得蒙指点迷途,又承恩赐仙衣,全我贞节,此德此恩实难补报。特不知弟子此去究竟何日可以脱离苦海,消除罪孽,还求师父指明,俾弟子得以早登彼岸。”仙师道:“内中均有天意,贫道亦不能预泄,你只不要胡思乱想,欲早完劫运,凡事随遇而安,做一个烟霞鼻祖便是。你的造化若妄动无明,或欲将英雄豪杰坑陷,只怕就要弄出事来,反致多取罪戾。只此数言,你须牢牢谨记,闲时自去参详,便可知其中的奥妙了。”说毕便回顾方才的两个仙女,叫他仍旧送回公主。再欲问时,见仙师已是垂头闭目,入定去了。只得拜谢了立起来,捧着那件仙衣,同了两个妇童,一齐向外而行。

刚才出得宫门,回头一看那宫殿已是不见。且所走的路,似与来时两样。不觉着慌,一面走一面向那两个仙女问道:“请问两位姐姐,怎幺才出宫门,那宫殿已经乌有?且这条路又与来时不同,莫非走错了路不成?”两个仙女笑道:“我们却不会走错路头,请公主尽管放心,只因你自己走错了路,转错了念头,以致今日遭此魔难,若不是师父慈悲赐你仙衣,只怕就要有玷清名了。”公主正因方才仙师父末后所说的几句话心中颇不明白,意欲向那两个仙女询问,不期刚欲启口,一转眼间早已走近大海,海中波浪滚滚,一望无际,四面无路可通。公主慌道:“这样大海,插翅也难飞越。就是有两位姐姐引导,只怕也难过去。”两个仙女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毕便将手向西一指道:“你看那边不是桥梁幺,那有不能过去之理?”公主即随着那指的所在一看,果见一桥梁横在海中,有如彩虹一般,惟看不出有多少远近。只得跟着她两望西走去。及至到了桥边细看,不觉又吃了一惊。原来那条并非桥梁,却是一条极长的鼍龙横在海中,离岸不过寸许,身上五色鳞甲参差,甚是可怕。故远望犹如彩虹一般,而且不过尺许阔狭。那两个仙女已经走在鼍龙背上,招呼道:“公主快来吓,不要拖延时候了。”公主道:“两位姐姐仙体自然走上不妨,小妹却是凡胎俗骨,怎好上去?万一失足岂非自寻死路?可否另寻安稳的桥梁一走,免得担惊受怕。”两个仙女道:“你竟这般胆小,将来怎能去做天大事业?况此时有我两个在此扶持于你,即走亦无妨碍。你只将双目紧闭,待我们扶你过去如何?”公主到此地位,无可奈何,只得把那件仙衣藏在袖中,将双睛紧闭,硬着头皮听她们扶掖过去。约走有十数步的光景,忽听得一个仙女大喝道:“不好了,龙王差了巡海夜叉,带了许多虾兵蟹将杀上来。快些逃命吓。”说毕便把手将公主极力一推,公主只觉自己身子直望海中堕下,这一惊却非小可,不觉大叫一声道:“淹死我也,两位姐姐快来搭救!”

此言未绝,忽听得耳边有人声唤道:“公主醒来,公主醒来,奴婢们均在此伺候,不必吃惊!”公主听了方敢张目一看,原来恰是一梦,自己依旧睡在床上。在耳边叫唤的,却是贴身服侍的宫女。因即命退下,自己细细一想,觉得方才的事犹历历在目,再将仙师所说的话一想,却没有一句遗忘,因即参详了一回,却是明白的少,不明白的多,究竟不知是何仙机。正想之间,忽然想着仙师曾赐我仙衣一袭,走上鼍龙背上的时候曾把来藏在袖中,不知果有此物否?因即将手向袖中一摸,不觉又惊又喜,原来果有一物在袖。即忙取出向灯下一看,但见一件薄如罗壳细若鲛绡的汗衫,上面似有五色祥光现出,非但无缝纫的痕迹,即长短大小亦随心所欲。明知此梦有因,想仙人断不误我,故当时并不说破,停回便悄悄地穿在身上,但觉周身和暖异常,心内又觉透彻了好些。因此便沉沉的睡去。看官们要晓得阿芙蓉自穿此衣之后,从不曾片刻离身,好得此衣遇寒则暖,遇暑则凉,故三年之中黑王不能相犯者,皆赖此仙衣之力也。这是后话,暂且丢过一边。

再说到了次日,奚大忠等起身,见那风势略转,愁心方得放下,直等到晌午时候,方见风平浪静。奚大忠吩咐立刻起开行,各船上水手便一齐用力,将各船开向黑国而行。行不多路又转起顺风来,奚大忠见了不禁大喜,以手加额道:“主上洪福齐天,所以得天公相助。”因命各船上将风帆扯足,不到两日,已离黑国国都不远。奚大忠便亲修一道短表,差人先去奏闻,然后命各船慢慢地行去。至次日清晨已到码头停泊,早见码头上文武官员俱站在那里迎迓。又见几对宫监手中捧着新妃子所用的物件到来,后面还有鸾驾仪仗并宝马香车等类。奚大忠知是国王差来迎新贵妃的,他上码头与众官员相见,然后将护送公主的两位官长请上岸来,延往官厅中暂坐。这里宫监等,已至公主座船上叩见,并呈上冠服等物,请公主更换。公主此时无可奈何,只得命自己宫人将冠服与她穿戴,硬着头皮上了香车。一路前呼后拥,望那王城而去。所有自己带来的几名宫人,自有小轿坐着在后跟随。及至到了王宫门首,又有无数宫娥出来迎接,说大王在鸳鸯殿等候,请新贵妃即往彼处见驾。当下宫监等应着,把马匹卸去,一齐用力,将香车推动,直推至鸳鸯殿下方才停住。黑王见了顿时笑逐颜开,命宫人等下去搀扶,自己却目不转睛地等待观看。等了一回,耳边听得环佩之声,鼻内闻着麝兰之味,已觉得偏体酥麻,神魂飞越,及至宫人们将公主扶上殿来,更见体态风流,身材绰约,真个是:

婷婷婀娜,玉质冰肌。行动时娇欺郑且,绰约处美赛西施。罗袖香浓,玉容粉腻。不是蓬莱仙子,定然月里嫦娥。

公主见了黑王,不得不匐匍于地,口称千岁。黑王此时正是喜得不知痒处,忙命宫娥等扶起送进内宫见过王妃,然后拣一处极好的宫院,名曰天乐窝,赐她住下。除公主自己带来宫人四名之外,又另拨宫人十二名服侍。所有公主的装套,亦均安设在内。到了傍晚时候,黑王便带了几名宫监悄悄前去。才到天乐窝宫门之外,早有宫人看见,进去通报公主出来迎接。公主此时无可奈何,只得耐着性儿出来跪接。黑王即欲上前亲扶,不期那双手才近公主身边,已觉如有针刺一般异常疼痛。连忙把手缩住,乃叫宫人相扶,一同走至里面坐下。公主又要行礼,早被黑王止住,命之坐下,又命宫监等快快摆上酒筵,与新贵妃接风。宫监等答应了一声,不多一回均已摆好,就请黑王入席。黑王笑嘻嘻的说道:“孤家且与爱妃饮一个合卺杯。”说毕又要将手来携公主,那里晓得仍与方才一样,依然疼痛不堪。不觉哎哟了一声,把手缩下,惊疑不止。公主见黑王这般光景,知道仙衫的好处,不觉心中暗暗欢喜。因想专恃仙衫护体,尚非尽善之计,须得用些工夫把他灌醉,然后再将花言巧语解释他的疑心,使他不来缠扰,庶几可以高枕无忧。想定主意便站起身来,假作欢容道:“既蒙大王恩宠,待贱妾先奉大王十大觥,以表贱妾敬意。不知大王可肯赏脸否?”黑王道:“爱妃说那里话来,寡人承爱妃不弃,不以敝邑褊小,惠然肯来,无异嫦娥下降,莫说十觥,就是百觥也要领情。只是有劳贵妃玉手,心中未免不安。不知爱妃可肯陪寡人亦饮一觥否?”公主道:“这个贱妾自当奉陪。”说毕便命宫人取了十只大觥,亲自将酒挨次斟满,至黑王面前。

黑王见了公主心醉已久,只道公主奉承于他,心内快活不过,哪里晓得是公主用的计较?即忙将觥端起,连饮三觥,然后命公主一旁坐下笑道:“寡人已干三觥,爱妃何以不饮?”公主道:“贱妾量窄,怎能及得大王沧海之量?倒是小杯奉陪罢。”说毕便取一小杯饮下道:“请大王还把这数觥一起饮干了,以便贱妾再行敬奉。”黑王见她殷勤相劝,不好回绝不饮,若然饮了,又觉太多,虽是酒量颇洪,恐吃醉了,醉态模糊,停回睡觉时不能细细领略美人趣味,因此心中有些踌躇。其时却巧晚秋时候,忽见有刘宫的妃子差人送了两盆极高大的菊花过来,一色是黄一色是红,开得着实精神。便不觉计上心来,对着公主笑:“这两种菊花是用重价向他国购来,一名黄牡丹,一名红芍药,为本国所罕见之物。今日既有美人同坐,又得对此名花,不可无诗以助雅兴,爱妃若能立咏两诗,寡人当再饮十觥以酬,未知爱妃尚肯赐教否?”黑王这几句说话,无非欲难倒公主,希图少吃些酒,以便早赴阳台。不意公主诗才甚好,倘要叫她歌舞却是不能应命,如要叫她做诗,正是投其所好。便答道:“既蒙垂爱,自当勉索枯肠,以副恩命。只是诗成后二十觥酒却是要奉敬的。”黑王道:“这个何消说得,倘诗不能成,却也要照罚的。”正说之间,宫人们已将文房四宝送至席上,公主也不答应,便取兔毫在手,拂拭花笺,略略思索,援笔直书。顷刻之间,已经吟成二律,呈与黑王道:“大王请看如何?”黑王见公主吟诗异常敏捷,已是暗暗奇异,及至取笺在手细细观看,但见她所写的字竟如美女簪花,翩翩可爱,更觉老大吃惊。再看所咏黄牡丹诗道:

独占秋光压众芳,故将名字并花王。陶家种即姚家种,九月香于三月香。

烂熳奇英开花苑,辉煌正色定中央。谁言篱下无佳品,傲骨生成耐雪霜。

又看咏红芍药诗道:

曾闻河洛出名花,今日也来此地夸。淡扫胭脂倾魏国,浓添馥郁赛杨家。

丹心邑露急春色,细蕊含娇晕晚霞。正色高风原不并,只因早晚发时差。

黑王看毕大喜道:“两诗双管齐下,工力悉敌,字字珠玑,行行锦绣,阅之犹觉馨香现于纸上,足见爱妃仙才,可敬可敬。寡人何幸,得配爱妃,这二十觥酒一定要受的了。”说毕便将方才剩下的七大觥酒,挨次饮干,已觉有些醉意。哪里禁得公主又将第二次的十觥酒斟满,站在旁边俏眼含情地殷勤劝饮?弄得黑王没法,只得放量而饮。不期这十觥酒一时间总不能饮尽。原来公主有心将他算计,待他饮了四五觥之后,乘他不备复又暗暗地斟上几觥。此时黑王醉态模糊,那里想得到被她暗算?因此不知饮了多少,渐渐地支持不住。后来公主还要斟时,黑王已经大醉,伏在桌上沉沉地睡去了,公主方才罢手,略略的吃些东西下去,然后命宫人们将黑王外罩的袍服卸下,扶往床上安寝。方命宫人等退出,自己坐下心中暗想,大约今日的难星,可以逃脱。倘然明日不肯再饮,恰当何如呢?吓!有了,不免如此如此,自然可以无碍。当下公主把计较想定,却不敢把他惊醒,就在床沿边轻轻地和衣睡下。又胡思乱想了一回,方才合眼睡着。

一觉醒来,已是天色黎明。看那黑王时,仍是沉沉熟睡。心中不觉暗喜,便悄悄下床等待宫人们起身。等了有一回工夫,已听见宫人们的声音,然后轻轻咳嗽一声,宫人等听见连忙进来伺候,替她梳洗。各事已毕,已是日高三丈,黑王方才苏醒,见妃子已经起身,只得也自不床,惟觉得有些惭愧,懊悔昨晚饮酒过多,以致未入桃源深处,深恐妃子见怪。欲要过去慰藉几句,忽听得外面钟鼓齐鸣,穿宫太监赶进宫来跪下启奏说:“有紧急军情的边报到来,文武官员均已齐集朝房,请千岁速速临殿。”黑王听了不知何处边报,不觉大吃一惊,速忙急急地梳洗了,宫娥太监等簇拥着出去临殿。要知有何紧急事情,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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