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蒋平、艾虎、胡小纪,见喽兵扑奔前来,艾虎随手就要拉刀迎将上去。蒋平一拦说:“我们先下水去,你我共三个人,倘若被捉,岂不误了大事。”艾虎说:“他二人既然被捉,我们要回去,可不是道理。”蒋平说:“我自有主意。倘若李阮二人被他们拿住,咱们那里有两个押帐呢。”艾虎点头,三个人同走,蒋平拿着李珍、阮成的两套水衣,钻入水中去了。喽兵打着灯笼火把,虽是眼前大亮,远方可看不真切,故此蒋平他们下水,谁也不能看见。再者这三个人钻入水中连一点声音也无,众喽兵扑空,廖习文、廖习武找了半天,只得复又回来。廖习文吩咐把拿的两个人带上来,细细拷问。喽兵答应一声,把李、阮二人五花大绑捆定,就是松着两条腿。喽兵早把那枝袖箭拔出来,交给廖习文。原来这二人,全是廖习文拿住的,论说他可是文人打扮,每遇动手,他也不会蹿高纵低,若要交手,他左手有一根檀木拐,全凭右手袖箭。他这袖箭,是两个筒儿,要一交手,专打来人的两目,用一枝就打一枝,若论他腹内文才,也是甚好,这后面的刁斗,就是他的主意。此时把李珍、阮成往上一推,喽兵说:“跪下,跪下。”李珍、阮成二人焉能与山寇下跪,哼了一声,说:“哪个,跪下?休要多言,如今我二人既然被捉,速求一死。”依着廖习武,把他们推出去砍了。廖习文又说道:“待我问问!”转面向李珍说:“你们二人同哪个一伙来的?大概独自你们两个人也到不了此处,必还有别人,只要你说了真情实话,我必开发你们一条活路。”李珍说:“事到如今,我们也不隐瞒,实是同着三位护卫前来。提起来,大概你们也都知道。一位是翻江鼠蒋平,一位是小义士艾虎,一位是闹海云龙胡小纪。”廖习文又问:“你门两个人,叫什么名字?”阮成说:“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更名,这位是我哥哥姓李名珍,外号人称巡江太尉。我姓阮名成,名号人称细白蛇。”廖习文说:“难道你们没走中平寨么?”阮成说:“正走的是中平寨。”又问:“怎么过的滚龙挡?”阮成说:“被翻江鼠给你们损坏了。他们三个人,是来探山,我们两个人,是寻找朋友。”廖习文说:“你们找那位朋友,姓甚名谁?”阮成说:“找的是徐良,那是我师傅的门婿,就因为保护三千户的村子,与你们那个使十三节鞭的交手,如今不知下落,我们找他来了。”廖家弟兄一听,滚龙挡损坏,二人吃惊非小。廖习武说道:“不把他杀了么?”廖习文说:“不可,也不管滚龙挡损坏没损坏,我们既拿住他们总是奸细,解到大寨主寨里为是。”廖习武说:“也是个主意,我解着他走。”廖习文说:“使不得,等至明日早晨,再解他们走不迟,此时要走,还怕他们有伙计在路上等着,遇见反为不美。”廖习武就依他哥哥之言,叫众人看守李珍、阮成,暂且不表。

说书一张嘴,难说两家话。再提金弓小二郎王玉,带领着东方金仙,由团城子逃走,出了苇塘,等了半天玉仙。王玉哄着金仙说:“玉仙头里走着,也是有的,我们上黑虎观等去罢。”金仙无奈,跟着奔庙。晓行夜宿,非止一日,行到黑虎观,天有初鼓光景。叩门,小老道出来,把他们让将进去,直至鹤轩,一打听赵元贞、孙元清,全没在庙中,王玉叫小老道拾掇东跨院,他们就搬在东院去住,当日晚间,也没叫预备酒饭。次日早晨起来,金仙给老道二十两银子,叫他们给预备饭食。吃完早饭,叫王玉出去打听哥哥与妹子的信息。王玉出去,晚间回来,告诉金仙说:“石龙沟有人劫了囚车。”金仙说:“可不知道是什么人劫的?”王玉说:“明天出去,再细细打听。”到了次日,去了一天,也没回来,到了第三天,王玉方才回来,就把京都城里头剐的东方亮述说了一遍。金仙一听,放声大哭,说:“哥哥是死了,妹妹又丢了。”絮絮叨叨的念道。

可巧这个工夫,小老道过来送茶,这些言语,全被他听见了,方知晓金仙是一个姑娘,自己也没顾的送茶,复又回去。这个老道叫清风,他有个师弟叫明月,今年一十九岁,颇通人事,自从知晓此事,整整的盘算了两天。到第三天晚上,又往东跨院暗地窥探,如要看出他们的破绽,把他们拿住,总得与我说些好的。将一奔窗户,他是不会本事,脚底下一发沉重,弄出声音,金仙在内就问:“外面是什么人?”连问了数声,小老道并不敢答应。金仙一掀帘子,往外一看。小老道一瞧,此时她就是女子的打扮,用手一揪,说:“这可得了,我等师父回来,告诉我师父,你敢是一个女子哪。你同王三爷是怎么件事情?我要给你们嚷了。”金仙一听,气往上冲,一抬腿,“噗咚”一声,就把小老道踢了一个筋头,那链子锤就在腰中围定。小老道一嚷,金仙摘下链子锤,对准脑袋,“吧哧”一声,就把小道打了个脑浆迸裂,死于非命,王玉往外一看,说:“你这是何苦?”金仙说:“他要喊叫,我不结果他,等待何时?”王玉说:“这也没有别的法子,我们走罢。”二人立刻拾掇包裹行囊,带上兵器。金仙仍是女装打扮,等到天亮,再换男子衣服。二人不管死尸,跳出墙外,将要扑奔正西,忽见由东边来了一条黑影,看看临近,低声一叫:“是姐姐么?”原来是玉仙到了。

皆因得了开封府的印,二次又去行刺大人,被大众追跑。不知纪小泉被捉,仍从马道上城,由城墙外面下去,直奔店中,蹿房而入,开了扦管,推门至屋中,把印掏出来,换上男子衣服,静等着纪小泉。候至天色微明,并无音信。自己想:天光一亮,原来两个人住店,怎么剩了一个人,他们要一盘查,我无言对答,不如逃走为是。就把行李包好,所有的东西,连印俱都带上,将门倒扣,仍是蹿墙出去,顺着大路,直奔商水县而来。自己走路,暗暗伤惨,心中想念纪小泉,大概是凶多吉少,孤身一人,又不能救他,只落得孤孤单单,只可就是投奔黑虎观来。到了商水县,至饭铺打尖,问过卖黑虎观在什么地方,过卖指告明白。玉仙吃完了饭,开发清楚饭帐,离了此铺,扑奔黑虎观。到庙之时,天就不早,远远的看见由墙上蹿出两个人来,近前一看,是姐姐。二人对叫一声,金仙站住,两个人见面,拉住手对哭了一场。王玉在旁劝解,二人收泪,玉仙给王玉道了一个万福,他还了一揖。王玉说:“此处不是讲话之所。”寻了一个树林里面坐定。背着王玉,玉仙告诉金仙,私通纪小泉的话,又把劫囚车得印,纪小泉被捉,一五一十细说了一遍。又问金仙的来历。金仙就把姊妹失散,到黑虎观,并怎么杀死小道,述说了一回。玉仙说:“事到如今,怎办方妥?”金仙又把玉仙这些言语,告诉王玉一回。王玉问:“她如今是怎么个主意呢?”金仙说:“她也无法。”王玉说:“这可一同到朝天岭罢!”玉仙点头,又将印拿出来,三人观看了一回,仍然交给玉仙。由此起身,到了白昼之时,金仙换了男子衣服,一路之上,晓行夜住,到了朝天岭正是那些兵丁过河进竹门的时节,他们方到,也跟着上了船,进了竹门,过中平寨,又到临河寨奔大寨,四十里路,一段一段的,都有人迎接三寨主。进了头道寨栅门,到了中军大寨,王玉叫喽兵先领女眷上自己后院去等候,亲自至大寨,见王纪先、王纪祖行礼。又见上面坐定一人,面似蓝靛,熊眉虎目,有王纪先引见了,就把宁夏国王爷那里派来的先锋官,姓乜叫乜云鹏,怎么开兵打仗,怎么金家弟兄被捉,那位乜先锋不知去向的话说了一遍。又向乜云鹏说:“这是我们三盟弟,外号人称金弓小二郎王玉的便是。”彼此对施一礼,然后落座。王纪光说:“三弟上南阳府,为何这时方才回来?”王玉就把始末根由,如此这般细说了一回。王纪祖又说:“如今开封府印信,贤弟得在手中了?”王玉说:“不在小弟手内,还在玉仙手中拿着哪。”王纪先说:“金仙,算是从了你了,这个玉仙,你们在一处,大概也从了你了罢。”王玉说:“大哥不知,这个人性情古怪,虽是女流之辈,皱眉就要杀人,我虽私通她姐姐,与她连半句错话都不敢说。”又问:“此人品貌本领如何?”王玉说:“若论品貌本领,普天之下难找第二个。”大寨主说:“我今正少一个压寨夫人,要求三弟,与她姐姐提说提说,有她姐姐作主,大概准行。”王玉说:“这件事情,小弟可不敢应承。”大寨主说:“你哪里是不敢应承,分明是你们二人暗地有情,你先不愿意。”王玉说:“我们二人若有一分一厘私情,必遭横报。”王纪先说:“三弟言重了,我乃是一句戏言,你就这等着急。我也不是一定非要此人不可,我是要见见此人,难道说还不行么?”王玉说:“等我慢慢与她说着去。”说毕告辞,回奔自己东院,见着金仙、玉仙,她们已经换了女妆。这山中寨主,本没有压寨夫人,就是王纪先有两个侍妾,在后面居住,有几个丫头、婆子。王玉现从她们那边,借了两个丫头、婆子,服侍金仙、玉仙。

且说王玉进屋内,金仙迎接,至晚间方才提说,大寨主有意要收玉仙作压寨夫人的话。金仙说:“那怕不行罢。等明天我慢慢探她的口气,但能应允,倒是一件好事。”到了次日,王玉奔了大寨,与王纪先、王纪祖、乜云鹏一同用早饭。忽见廖习武从外面进来,见大众行礼。众人俱都让坐,廖习武说:“拿住两个奸细,请寨主发落。”又提损坏滚龙挡一节,大家一闻此言,呆怔怔发愣。王纪先直气得破口大骂,叫把二人带进来,喽兵把二人推到屋中。王纪先一见,气冲两肋,吩咐推出去砍了。不知二人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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