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新学期虽开始了,但教职员室里还是笼罩着暑假休闲的空气,话题是去钓鱼或海水浴。在教职员室里,也看到内藤久子那像少女般晒过太阳健康的脸,还有瑞娥那依然如白瓜(越瓜)般苍白的脸。

有一天,太明陪校长到那冷清的龙眼林里面的甲长(部落长)家里去访问。甲长一家全专心在制作细竹器,一看到校长和太明,立刻一家人都忙起来招待贵宾。

太明今天是当校长的通译随行去的,看见甲长一家欢迎他们,忙着要买啤酒来招待,心里很难过他们的破费。这部落的人靠卖采收的龙眼为主要的收入,而龙眼每隔一年才收获一次,除此之外,便是像这位甲长这样勤做细竹器,或当苦力为副业,勉强来维持生计。学校里有些连学用品都购买不齐全的学生,大都是来自这一带地方。太明因为知道他们的生活困苦,而却接受他们的破费招待,所以心里感到难受。但是校长对于这些显然不大在意。太明当通译的心情沉重。

归途,校长因为喝了啤酒的醉意轻嘴起来,蓦地开玩笑般的对太明说:‘听说你和女教员交情不错,是内藤久子吗?还是瑞娥呢?若是你有意,我可以凑合。’因为校长的话突如其来,太明一时不知怎么说,脸色发红了。校长说话的轻薄和粗俗的语气,也使他不敢恭维,校长的话似乎有什么另外的意味,使太明注意,校长既然这么说,那么这事情在学校里无疑的已经成为风言风语。若既已成为这样,那就不妙了。不过,瑞娥的事姑且不论,久子的事,他爱慕她只存在他心里而已,所以太明无法以平静的心听到说,他跟她交情好。他并非不梦想跟她结婚,但要实现,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不过,这和恋慕的感情有别。校长这半带开玩笑的话,太明的恋情便被苦闷的挑了起来。

九月里的有一天,瑞娥急忙跑来告诉太明,久子将要调到别的学校。瑞娥说:‘久子老师,将要调动呢!’太明听到这句话时,感觉他脚下站立的大地倏地陷落似的,次一瞬间校长那天别有意味的话,在他的心里鲜明地回想了起来,愤怒和悲哀,和对久子恋慕的心情一时全混合著逆流上胸坎。他心里惊慌失措,想着:‘现在正是对她告白的时候。’失去了对她告白的这个机会,那么他将会永远失去获得久子之爱的机会。太明这样想着,坐立不安起来。

太明在瑞娥面前感到很难堪。

他找了一个理由让瑞娥先回去,一个人心情混乱的待在教室里,卑劣的校长显然是为了拆散太明和久子,而把她调动教职。久子究竟是知道这事情的吗?若是知道了,不知她的感受将如何呢?他想弄清久子的心情。

太明走到久子的教室前时,怦然停住脚步,隔着窗户,他看见久子迷惘的坐在桌子前,桌子上的东西已经收拾好准备回去,而仍然坐着沉思的样子。太明顿时鼓起勇气走进教室。

久子看到太明说:‘胡先生,我。。。。。。’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说不下去。从她的样子看来,显然她也知道校长的做法。

太明说:‘久子老师,我知道。我。。。。。。’太明说到这里,心里的酸楚使他说不下第二句话,但他毅然说:‘久子老师,我有话跟你说,今晚你能给我一点时间吗?’他一口气说完。久子听了那话的瞬间显出吃一惊的样子,她仍然没有回过头来,以肩膀传来:‘嗯。’似有若无,低低的声音,她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啊,她也是有一种跟我相同的心情。。。。。。’太明知道她了解他的心情,他真想发出声音感谢上天。

这天晚上,太明草草吃了晚饭,趁着天黑走出宿舍,前往跟久子约好见面的地方。

到了约见的地方,四周已完全黑暗了。但太明还是能够辨视出久子站在树下避着人眼的黑影子。他忍住感动走近去:‘久子老师,你来啦,谢谢。。。。。。’他只能够这样说而已。

两人默默无言的向寂静无人的地方走着。太明无言。久子稍落后跟着他走,她低着头无言地移动脚步。但两人的心里有一股热流相通似的。

突然,太明的心里起了一股难于形容的热情冲动而停住脚步,他回转身,在黑暗中能够触及的近距离,久子的脸微微发白的浮现着,喘着的嘴唇,吐出的气息都闻得到那般的近。

‘啊,这嘴唇。。。。。。’太明觉得头晕。

若是现在他一口气凑近,他可以接触到那很近的嘴唇!但是,那对于他仿佛是永远无法触及的禁果,或者。。。。。

太明这样想着,情不自禁起来:‘久子老师,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太明不顾一切地只这样说。短短的,但他又觉得像无限长的时间的沉默后,太明控制着卜卜跳的心,听见久子断续的、但清楚的说:‘我,很高兴,可是。。。。。。还是不能够的,因为,我跟你。。。。。。不同。’什么不同呢?这是在当场不必听她说明也知道的,她还是拘泥于彼此的民族不同。

‘啊!’太明心里绝望地叫着,他感到脚下的大地仿佛崩落了。她的话是多么令人感到绝望的宣告,久子对太明而言,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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