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天气阴阴的,像要下雨的样子。没有出去,在旅馆里写了给伦敦舒舍予君及吴南如君二信,请他们将我的信转到巴黎来,因为我动身时,留的通信地址是由舒君或吴君转。发一电到家,告诉他们已到巴黎,发的是慢电,大约明天可到上海,价七十余佛郎;如发快电,便要加一倍电费了。同时又写一信给家人。午饭与元及冈同吃,仍在万花楼。遇吴颂皋君。又在路上遇敬隐渔,梁宗岱二君,同来旅馆中闲谈了一会。下午,买了一顶呢帽,价七十佛郎。在巴黎,现在是夏天,是上海,北京最炎热的仲夏,然而满街都是戴呢帽的人,戴草帽的人百中仅一二而已。巴黎的气候是那样的凉爽呀!然而阔人们,中产以上的家庭,以及学生们,还口口声声说要“避暑”,“到海边去”。给惯于受热夏的太阳熏晒的我们,听了未免要大笑。巴黎已是我们的夏天避暑地了,何必再到海边去。仲夏,戴了呢帽,穿着呢衣,还要说“避暑”,在没有享过“避暑”之福的人看来,真是太可诧异了。“避暑”这个名词在这里已变成了另一个意义了。与冈同去剪发,费七佛。剪得很快,不像我们上海的理发匠要剪修到一小时以上才完毕,往往使人不耐烦起来。到巴比仑街中国公使馆,见到陈任先君及他的儿。他们很肯帮忙。我要他们写一封介绍信给巴黎国立图书馆(Bibliotheque National),他们立刻写了。又托他们去代取汇票的款子。因为本来是汇到伦敦的,非有认识的银行,不容易在巴黎支取,故托了他们。夜,遇敬君,请他在万花楼吃饭,用四十郎。又遇梁君,同到他家坐了一会。他买了不少的书,都装订得很华丽。他说:他的生命便是恋爱与艺术。而他近来有所恋,心里很快活。他比从前更致力于诗;他所醉心的是法国现代象征派诗人瓦里莱(Paul Valery),这个诗人便是在法朗士(A.France)死后,补了法朗士的缺而进法国学院(L’acadima de France)的。他是现代享大名的诗家,梁君和他很熟悉。所以受了不少他的影响。十一时半睡,今日精神已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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