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稽天下事,可传而不传者,何可胜道。可传而不传,而或为人憾,或人不为憾者,何可胜道。华元化青囊书。嵇叔夜广陵散,二者之不传也,人恒憾之。吾独谓有可憾,有可不憾。今夫琴雅乐备。医,仁术也。而皆本于先王。稀生少好音声,长而玩之,自斯导养神气。宣和情志,而身则不免焉,毋乃稍远于先王之遗音乎?虽不传奚憾。华君继卢扁诸公而起,独成神奇。能使痿者振,弱者强,枯者泽,瘠者肥,危者安,殇者寿,死者生,其学祖轩黄,根于《素问》、《内经》,此诚守先王之道,以待来兹,以利泽斯民者也,不可不传也。惟不传。故憾。昔昌黎有言曰:莫为之后。虽盛而弗传。袁孝己尝从嵇生学琴矣,嵇吝勿与。是广陵散之不传,非无传人而不传也。华君授书狱。卒,狱卒疑畏、焚之,是青囊书之不传,时无传人,斯不传已。嗟乎!士生抱倜傥特达之才,一旦激于义烈,奋罔顾身,名垂宇宙,而其呕心之所着述,曾不克留后来者之一目。此其郁勃之气,固结乎古今人物,谁为之解,而谁为之释。迨越数百千年,忽有好学深思如远公陈子者,闻风而慕,诚求而得,取淹没久远之遗文,表章而出,更阐扬其所未发,谓非旷代一抒已哉。第指迷自吕祖,启函自天师,辨难参订自真人,迹近怪异,或疑其说荒渺为不可据矣。乃吾三复斯篇,立方固奇,而立论甚正。聚数贤之心思,变古今之向导,审疾疚之几微,定医治之龟鉴。自来医书亦滋多一矣,譬入龙宫,海藏珍宝杂陈,取舍安决。未若斯录,开卷了然。故诚信而刊布,以传海内,共欣赏也。方今圣人在上,恭己垂裳,过化存神。黎民固已殷动,万邦固已协和,灾疠疫尽为盛德大业之所销息,然犹朝夕干干,轸念疾苦,虑无一夫之不获而后即安。设是书梓而果行耶,家户诵,贤智神明而通变,中材亦遵守而步趋。偶试偶效,再试再效,历久历试,万不有一失焉。则所以仰佐至治者,寿世寿民,岂其微哉。夫事不能传之于先,犹能传之于后、后先不同,传则一也。华君得陈子而传矣,天师真人得华君抑又传矣。世之览者,不以为陈子所受之书,直以为华君未焚之书。

恍乎师友晤对,一堂须眉飞动,而耳提面命而口授也。然后信青囊一书,术足以仁民利物,究不等于广陵散之无传也。华君在天之灵,吾知其无憾也已。

康熙二十八年岁次己巳仲秋上浣之吉

义乌后学金以谋孝芑氏敬题

医道大矣哉,非学博天人,非理穷幽秘,非传得异人,则不可以谈医。甚矣!医道之大而难也。

远公陈子,幼读班、马之书,长习黄、岐之教,且性喜好游,足迹几遍历宇内。然而见闻不广,所见者不过世上之文,所闻者不过时师之语,欲匠心自师,以求刀圭之获效,虽所在奏功,终焦劳无术,仰天而叹有以也。康熙丁卯夏秋之间,过我于玉河之西。初不知我为天上人也,与之辨难《内经》诸书,多未曾有。余出秘录示之,乃手抄行笈,慨然以着书为己任。余笑曰:君之志则大矣,而君之学则未也。远公愀然曰:我安得读尽碧落秘函以救天下哉。余乃于袖中出此书与观,目瞪口呆,不敢出一语。余乃细加指示,尽传无隐。因戒之曰:子得此书,可以着书矣。而远公犹以未足也,余又为之辨难《内经》者一月。陈子改容而谢之曰:吾今而后,不敢以着书让之后世也。余亦欣然色笑。遂将《石室秘录》令其抄录一通。存之笥中,以备着书时之考稽也。第是书奇怪,世多不识,倘以此治人之症,未免惊愕欲走。吾传之以见天地之大。何所不有。正不必执此以治天下人,使人疑惧而动其议论也。因序数语于前,以警陈子远公也。天师岐伯职拜中清殿下弘宣秘录无上天真大帝真君岐伯书于玉河之南。

时康熙丁卯冬至前一日也

嗟乎!何医道之大也、精也、神也。然大而不知其大,精而不知其精,神而不知其神,则犹之不大、不精、不神也。陈子远公,喜读岐黄之书,三十年于兹矣。于《内经》治法,实能窥奥,而叹医道之不多法门也。人之病苦患多,医之道苦患少,有以哉。丁卯仲冬,着书玉河之南,逢岐伯与余为之辨难,惊怪 异,因慨然曰:安得天上奇书秘录以活后世哉。岐伯乃传此书二十四法,远公又请,每思一法,岐伯即传之一法,思之思之,神鬼通之,非陈子之谓欤。今其书现下,皆世所未见,诚恐旨意深邃,方法过奇,虑人之不信之,又请余发明。余嘉陈子活人之心,无有尽期,乃逐门又尚论之,以见医道之大而精,精而神也。合而刊布天下,使世知天地之间,何所不有。有陈子之好善不倦,即有天上人乐为之传术无已也。吾愿天下人尽读兹编、研几深入,无再误天下人也。陈子请序书之异时云。汉长沙守张机职拜广德真人题于玉河之南。

时康熙丁卯冬至后十日也

今上戊辰二月花朝后三日,远公陈子。将岐天师《石室秘录》请序于余,余读之惊异,叹医道之神而奇也。夫医至起死奇矣,而兹编实不止此。其文肆而醇,其意深而旨,乃性天之学,非刀圭之书也。陈子学博天人,理通鬼神,人得此编之秘,何患医道之不入于化乎。而陈子不然,长跽而请予曰:习医救一人,不若救一世也;救一世,不若救万世也,亦何言大而心善乎。吾尼山立教,不过救一世为心也。己立立人,己达达人。未尝教人施德于万世。然而尼山之书,垂之至今,虽谓之救万世可也。今陈子注《素问》、《内经》,余叹其有志未逮,乃以华元化青囊术动之。陈子愀然曰:吾安得此天上奇编读之乎?余乃正襟而训之曰:予欲注《素问》乎?舍青囊术何以着书尚论为耶。陈子忧之。而余曰:无忧也,吾当召岐天师尽传之。盖青囊秘术,华君原得之岐天师者也。陈子再拜受教。余乃邀天师至燕市,而天师又邀仲景张公同游客邸,晨夕往还,罄传方法,共一百二十八门,名曰《石室秘录》,即青囊之术也。无方不神,无论不异。陈子得之,乃决奥阐幽,肆力于《素问》以大壮其文澜。而陈子尤以天师传之未尽,更求仲景张公为之发明,以补天师之所略。又请于天师召华元化,质今昔之异同,华君又罄传之毋隐。今其书具在,陈子不乐自秘,欲公之万世,不欲仅活一世之人已也。与尼山己立立人,己达达人之心,不千古相同乎。但陈子苦于客贫,不能速授梨枣,然而其言之大,其心之善,实觉覆被万世也。陈子仍存之,以待世之好善如子者斯可矣。余因陈子请序,遂题数言于前。亦以劝天下好善之君子也。积善必有余庆,吾于陈子见之,吾不愿止陈子一人见之,天下人亦可闻吾言以自勉于为善,毋让陈子独为仁人也。

吕道人题于燕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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