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道士雷思齐

河图辨征河之有图,处牺则之以画八卦,文王因之以系#1卦辞,历代宝而传之。自见於《书》之《顾命》陈之束序者,而今乃谓其元,谁敢哉?然自《记》以思古,则云其出语之伤,今则云其不出《顾》已皆意之,而非其真见矣。秦火之后,独见於《书传》孔安国之云而已。《汉志》杂以图书,而徒谓其与《书》经纬表裹,《易纬》则徒又枝辞蔓引,愈违本旨,以至芒#2乎莫之究其有元形似之真为何如者,讫于唐五季也。及宋之初,陈传图南始创古推明象数,闵其贱用於阴阳家之起例,而芜没於《乾凿度》大一#3取其数以行九宫之法,起而着为龙图,以行于世。愚幸及其全书,观其离合出入具於制数之说,诚若剖心而有以求羲、文之心者也,然皇有不得於羲、文之心者。於本图之外,就以五十有五之数别出一图,自标之以为形洛书者已,是其初之失也。虽其纵横、错综、分合、体用之意,皆在本图,而五十有五之数,既离而别出,世遂舍本逐末,因疑图书并出,虽#4是若非,元以究其诣极,而徒长纷纷之论。至其传及刘牧长民,因之泛出五十五图,名以《钩隐#5》,则又以增异。而时则李观泰伯即驳其非是,然又自谓存其三图#6。及见此三图,则其首即所传今谓河图者,其二即所别出五十五数、漫标谓形洛书者,其三又止於八卦方位而已。是长民不揣其本,其事固非,而泰伯亦元不识此之三本之则一,而妄析以为三尔。自时已后,愈传愈失,愈说#7愈凿,至有因河出图、洛出书见於《大传》,而并致疑《大传》非孔子所作者。不知图本非书,书本非图。至其甚者,以五十五数之图,乃妄谓之河图,而以图南所传之河图反谓之洛书,颠倒迷缪,靡所底止,殊不明河图八卦明着五十五数,实指以天数五、地数五;而其数自天一、地二以至天五、地十,合而五十有五,有体有用,有虚有实,原始要终,而尽发於一图,岂尝别求合於洛书哉?洛书亦岂尝谓五十五数哉?今图南既别元义例辞说,误以图之五十五数,别标一图以为洛书,是其传疑之始也。原其初意,盖由汉儒袭传《洪范》初一之五行,其二曰火,四日金。《太玄》准《易》实本之,亦以二为火,为南;四为金,为西。今河图乃置二於西南,置四於束南,是火、金改次矣。既不敢遂改河图,乃别以其五十五数析为洛书,而以《洪范》二火次于南,四金次于西,且以七随二,九随四,而易置其南西焉。以故长民不识其由,至谓火、金易位也。夫离之数九,居正南,为火;兑之数七,居正西,为金,乃天地自然参五以变之数,断断元以易之,岂容以汉儒任意比校《洪范》火、金之二、四,得而移易之乎?况《洪范》只有五行之数,今增以七、九,又以七随二,九随四,又何所本哉?若校以河图之例,七附二,九附四,是七稽疑当随二五事,九五福当随四五纪,则成何义类也?二、七、四、九,徒论其数,元形象,元方位可定指,空移易之则可;离、兑之有方所,火、金之有体用,岂天地之造化,亦遂肯依附人之作为,亦为之变移乎?今图南不谓图书之数,校然#8不可相同,而欲以背理之人为比而同之,截截自分界限,是得指失肩背矣。且河图之出,非徒谓四象、八卦之具文也,天地之体用固犹是也。离南象天,离中乃阴,阴所以降;坎北象地,坎中有阳,阳所以升。震阳在初,所以象肠木之束升;兑阴在上,故以象阴金之西降。乾、坤所以体天地,阴、阳所以用造化,而二卦乃寄於西南、西北之维,习於常见,是天地易位矣,不惟是也。筮法又以震、巽为木,乾、兑为金,坤、艮为土,而坎.独为水,离独为火,则坎、离得专水、火,而乾、坤乃不得专天、地,亦犹火、金之不可以执方求定也。坤二位於西南,乃地二生火;巽四位於束南,乃地四生金,皆阴也。.而兑七位於西,离九位於南,皆阳也。是生数皆阴,必待阳数以成之也。地之生数自西而南,故坤而后巽;成数自南而西,故离而后兑。观於火既炽而灰灭,是火既变而神化;金虽销而质存,是金既化而精犹未变#9也。此火、金之所以互变化者,同而不同,故一不七、四、九之数,自是参伍错综之变,不可以执方究其竟也。今五十五数之图,以一、二、三、四置于四方之内,而以六、七、八、九随置其外者,按其方而数之则可也。不知将何以循序回环,以运行之乎?况不知五与十者,特有数寄於四方之位而虚用之也。且五与十虽谓土数,五行家於土,必以分王於四方辰、戌、丑、未之位;医家谓土为脾,以五气之运,每运七十二日,总三百六十为期之例,特以土之七十二日,四分之各十八日於四时之附末,谓为脾之主事。医於人至为切已,以土之日四分而试之以为常验,亦岂尝专以土之五总之,而特设五於四方之外,与四方分位,而别立之五以为中五哉?况筮法四营而成《易》,以十有八变而成卦;每变四营,总卦之成,凡七十有二营,亦与医说胳合。今图乃分五离立,而特设异五於中位,指以为中,则为此中者,又将孰适於用乎?故余以为图南之别出五十五数,标异谓之形洛书者,是其初作已自失之矣。《书》之九畴,各畴自有成数,如一五行,二五事,犹或得以五行、五用之数;从而强推引之,至於五皇极,则已不可指实之为何物、何事,而甚则九五福而附以六极,则将计九乎?计五福而兼计六极乎?皇极谓大中,而六极者,其极又可谓中乎,皇极本非物非事,故可指之为中。今徒实以五点,而五点者,乃遂得为中乎?畴自一至九,界界然各存本有之数,不知何自而可以合於五十有五之数?强谓其合者,盖其人之妄也心若其后而至於以书谓图,以图谓书者,又妄人#10中之妄人也。此余特谓图则有数可通,而书则有畴类可数,而不可布之以为图也。凡余所以专守河图者,非敢自谓亲见羲、文所以本之而作《易》者,而其五且十之数,横、斜、旁、正相生相成之进、退、赢、缩,一阴一阳之奇、耦、分、合,八体二用之虚、实、变、通,殆有造化神明莫穷之蕙,非人之所能为;而殆乎天机之自然者,宜其为羲、文所以作《易》之本原也。窃尝心潜力索,触类引伸,变而通之,由门入蕴,谓独得一全之体用,僭着其说。然与汉诸儒事事必强推五行,以求合於《春秋》灾异,傅会五十五数以为洛书者,实不敢谓然,不敢同也。世恐未悉,况此河图或谓由《易纬·乾凿度》谓太一取其数以行九宫,四正四维皆合十五。郑康成又注引其所以行九宫者,至於环中之虚位,本非谓五,而乃谓皇为五之中宫。固其《纬》、《注》俱妄,又不知其为五若十,皆虚用以制其奇耦生成,虽有其数,皇元其位也。然其所谓之太乙者,与太极则元以异也。苟未识其然,《记》日:夫礼必本於太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11四时,列而为#12鬼神。其理固与太极元以异也,自可旁通而元问然者;《记》经之属也,因附诸《传》后以征。

易图通变卷之四竟

#1『击』,原作『县』,据四库本改。

#2『芒』,四库本作『茫』。

#3『大一』四库本作『太一』。

#4『虽』,原作『维』,据四库本改。

#5『钩隐』,原作『勾隐』,据四库本改。

#6『其三图』,四库本空缺此三字。

#7『说』,四库本作『失』。

#8『校然』,四库本作『较然』。

#9『未变』,原作『存变』,据四库本改。

#10『妄人』,原作『妄之』,据四库本改。

#11『为』,原脱,据四库本补。

#12『为』,原脱,据四库本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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