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郊倩曰:拘挛顽麻不仁,风证有此,当是风痰阻滞经络,气道不通利也。气道不通利,脾虚不能运气,虽是补,不忘攻,曰气顺则风消。尤须攻不忘补,从脾胃中壮及主气,使津液得达。阻滞自无,此乌药八味顺气之所由设也。风眩头晕,风在上而虚在下,治法不治风而治血。血足于下,气自清于上,何风之有?此阳病治阴之旨也。

心藏神而主血于脾,实为母子。脾乏膏腴,因夺母气以为食,虚处遂并移于母。健忘惊悸等证,实由脾虚乏津乏液之故。必使脾气壮而无上夺,方得心血足而能下文,此又归脾汤之一义也。

中虚不能化气,则阴逆于下,阳格于上,此亦邪居半表里之间。变小柴胡汤为半夏泻心汤,彼和解于表里间,此和解于上下际。表里间俱属阳,上下之际兼有阴也。阴逆则郁必甚,故去柴胡,加黄连以解阳邪,佐温以破阴逆也。金主燥而令降,木主滋而令升,凡金令之不从其燥者,全赖木气之升,能致五脏之蒸溽到肺,而成其津液也。故木气升,则五脏之气奉春令而俱升;木气降,则五脏之气奉秋令而俱降。降则五脏之气不得上承,自然下蚀。凡土邪陷下而克水,火淫寡畏而 金,皆职于此。金以溽蒸不到而加火淫,遂成燥金,津液之源已竭,周身之百骸,谁为之灌溉者,是则一燥而无所不燥。降令多,升令少,而湿热之邪遂盛于下部,而成痿软。盖湿热为物,升则化,不升则不化也。法欲救金体之燥,须是从木令之升。但使五脏各有升令之奉,则土能生金,金能生水,水能制火,虽其间有补有泻,皆可以此一字为用神。所谓少阳为枢者,此也。故能致津液,通气血,则少阳之妙法矣。

肾气虚寒,自无温泉溉木,木无阳以养,气不上升而下陷。凡肾家阴精欲为闭藏者,肝偏盗之而疏泄,阳并入阴,故阴精自出,夜梦鬼交。治法亟宜于阴中辅阳,使木气得暖敷荣,必不盗及母气矣。

疝气者,肝之经络环阴器,最为招寒之地。与寒为类者更有湿,寒湿互于阴处必凝,凝则成形。不比阳经之能比气,易聚还易散也。经曰:一阴盛而脉胀不通,故曰 癃疝,则知此中已多结滞,所宜从寒湿中求之,破此结滞之阳也。精者水也,非火不成。火者人身之真气也,真气不足则脏寒,遂无以锻炼成精。经曰:水之精为志,火之精为神。惟交心肾为一家,夹一水于二火之间,直从两精相搏处,始及坎离,此之谓鼎汞也。

有余在肝,不得肾水之升,而阳独治,故有余之邪见于上焦;不足在肾,不得肝火之降,而阴独治,故不足之因见于下部。惟从肝肾二经,通及山泽之气,故补肾而肝亦益也。肾阴虚而阳得凑之,无以为内之守,则阳强而阴益弱,故精时自出,得热则遗。治法固宜滋肾,尤要清心。心者火之源也,火不扰而水自宁。

阴虚之人,水亏不能滋木,荣血必伤,所以阳火独治,而不得血润,则必吸动肾水以自救,无奈滴水不能救盛火,反从火化,而升煎成血,咯血之出于肾者,此也。此际复营分之亏,与壮水之主,养阴退阳,是为正治。然皆兼有破滞法者,以血成则必燥,燥成必带淤,况曾服过寒凉,不淤处有淤也。

耳作脓疳者,肾开窍于耳,以阴逆于下,则阳越于上,邪从虚受,故上虚补在下,先求二肾纳气,然后清发上焦,始为有功,盖精胜则邪却也。

肾虚耳重,头痛偏正,阴下而阳上,则格拒而多病及巅部,下虚上实,经谓厥成为巅疾是也。至阴虚天气绝,至阳盛地气不足。故不足者温之,使阴中有阳,则下不虚;有余者泻之,使阳中有阴,则上不实。补益肝肾,道并行而不相悖也。

头部为天;居阳中之阳,而能得地部阴精之上奉者,全赖督冲二脉领肾中水火之英精,交集于其巅也。

督冲虚而不到,则阴精莫奉而耳作蝉鸣,须发脱落,种种虚证,迭见于上,上虚而仍补在下,以生气之原在肾中之水火,不在上也。

水有真水,有客水。肾气温则客水亦摄而归真,肾气寒则真水亦从而为客水。客寒必搏之,所以有身体沉重疼痛之症。真武汤从土中植火,使真水从温处镇摄,客水自化而归真,正不必行导渗之令也。

人身以阳气为主,滋生发育之本也。有时互阴而举之,以抱阳之阴为妻阴,不嫌其偕;有时黜阴而伸之,以背阳之阴为贼阴,最防其夺。经曰:知阳者知阴,知阴者知阳。脉有阴阳,病机之盈虚,倚伏在此。能于此穷其所谓,则于病在先一层深一层上,见病之源。

病之转移进退,机则系乎脉,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不可不就病与脉交互处,一合参之;并就脉与病参差处,一反勘之。死处便可冀生,生中且须防死,只在阴阳反复之间。

汗下之法,可施于有形之阴阳,不可施于无形之阴阳。有形者,汗下之邪,从汗下出,而阴阳自安。

无形者,一误汗下,无汗可去,而所去者无非本脏之气,损阴损阳,害不可言。六经内,三阴惟少阴,厥阴多假症,如躁烦、戴阳是也,然而其脉不假。三阳中,阳明间有假脉,如热深厥深,而脉反沉之类是也,然而口燥舌干、不得卧之证自在,若太阳证,原自无假,太阳之脉必浮,太阳之证必发热。然与少阴肾同司寒水,所以表症原自根里。脉虽浮,而浮中自分虚实,实则主表,虚则便关乎里;症虽发热,而发热原分标本,标则从邪,本则便关乎正。世人顾表不及里,顾邪不及正,卒病一来,开手便错,以致坏病种种,莫不自太阳变成。此非太阳之假,人自不辨其标本,不辨其虚实耳。至若少阳一经,岂无混淆,然少阳来路必由太阳,不兼太阳之症,不成少阳矣。

少阴得趺阳镇伏,而后肯交合三焦。三焦之气升则为神,元阳透脑,至髓海为神光,是即营卫发生之祖。少阴之气升则为鬼,奔豚犯关,夺绛宫为死气,实由趺阳失令之由。为神为鬼,只在趺阳胜负间。营卫盛其下,自有温泉;趺阳浓其上,必无阴气。

罗东逸曰:补肝者养阴,肾肝同一治,古人言之矣。然肝木得少阳,土脉震发,非少阳不升;木气条茁,又非太阴不长,故肝食采于脾者也。盖补肝者,必于土中升木。若补中益气之升柴,是以少阳腾土;逍遥散之术苓,是以太阴升木。前人已有其意,特未畅发耳。

喻嘉言曰:肺燥喜于用润,脾滞又艰于运食。故脾胃虚之极,食饮不思,则于清肺药中,少加参术以补脾;肺燥之极,热盛咳频,则于补脾药中,少加阿胶以润燥。治龙雷之火,全以收藏为主。

病有胃经受病,而胃脉反不见其病,只是上下两傍心肾肝肺之脉,时时另起一头,不安其常。此非上下两傍之见病端也,乃中央气弱,不能四迄。如母虚子失乳,故见饥馁之象耳。治宜四君子以理脾胃,则中央之枢轴转,而四畔之机关尽利矣。

人之阴气衰,则不能自主,而从阳上升。凡其泄越者,皆身中之至宝,向非收拾归元,将何底极?

是以《事亲养老》诸方,皆以温补下元为务。诚有见于老少不同治,少年人惟恐其有火,高年人惟恐其无火。无火则营运艰而易衰。是火者老人性命之根,未可以水轻折也。昔贤治喉干,谓八味丸为圣药,譬之釜底加薪,则釜中津气上腾。可见下虚者,不但真阴虚,究竟真阳亦虚。盖阳气以潜藏为贵,藏则勿亢,藏则可久。惟真阴一虚,则孤阳失守,上浮为热。苟收而摄之于下,则口中之浊痰,鼻中之浊涕不作,而口中之津液常生矣。

凡治气之原有三:一曰肺气,肺气清则遍身之气肃然下行;一曰胃气,胃气和则胸中之气亦易下行;一曰膀胱之气,膀胱之气壮则能吸引胸中之气下行。是以膻中之气乱而即治,扰而即宁者,赖此三气为输运。若三气反干,则于胸膈为紧为胀,可胜道哉。然尚有一吃紧关头,人身胸中空旷如太虚,地气上为云,必天气降为雨,地气始收藏不动,此义首重在膀胱。膻中位于膈内,膀胱位于腹内。膀胱之气化则空洞善容,而膻中之气得以下运;不化则腹已见胀,膻中之气安能下达耶?然其权在于葆肾,肾气动必先注于膀胱,膀胱满胀势必奔于胸膈;肾气不动则收藏愈固,膀胱得以清静无为,而膻中之气注之不盈矣。

丹溪等方书,说病在左血多,病在右气多。教人如此认证,因起后执着。《内经》则无此说,《内经》但言:左右者,阴阳之道路。夫左右既为阴阳往还之道路,何尝可偏执哉?况左半虽血为主,非气以统之则不流;右半虽气为主,非血以丽之则易散。故肝胆居左,其气常行于右;脾胃居右,其气常行于左,是以生生不息也,故凡治一偏之病,法宜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从左引右,从右引左。盖观树木之偏枯者,将溉其枯者乎?抑溉其未枯者,使荣茂而因以条畅其枯者乎?

张隐庵曰,《灵枢·本输》篇曰:少阳属肾,肾上连肺,故将两脏。盖少阳乃三焦之生气,发于右肾上合包络,为相火之原。左肾属水,上连于肺,故为两脏也。又本藏篇曰:肾合三焦、膀胱。盖右肾之气上合于心主包络,而为一脏。又《素问·咳论》曰:肾咳不已,则膀胱受之。久咳不已,则三焦受之。是《内经》止曰肾,原无命门之名。盖以一肾合三焦,一肾合膀胱,是为两脏而配合两腑者也。

春伤于风,夏生飧泄。秋伤于湿,冬生咳嗽。东方生风,春之气也。中央生湿,土之气也,主于夏秋之交,故曰秋伤于湿。阳受风气,阴受湿气。风乃阳邪,故伤于风者,上先受之。阳病者,上行极而下,故春伤于风,夏生飧泄。湿乃阴邪,故伤于湿者,下先受之,阴病者,下行极而上,故秋伤于湿,冬生咳嗽。此天地阴阳之邪,随人气之上下升降者也。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夏伤于暑,秋必 疟。夫温病、疟病,皆邪伏于内而后发者。寒乃阴邪,冬时阳气内盛,故邪伏于外,在皮肤之间。至春阳气长盛,外伏之阴邪与阳相遇,邪正相搏,寒已化热,故春发为温病也。暑乃阳邪,夏时阳气在外,里气虚寒,故邪伏于里,在募原之间。至秋阴气长盛,内伏之阳邪与阴相遇,邪正相持,故发为往来寒热之 疟。此天地阴阳之邪,随人气之内外出入者也。

柯韵伯曰:人知火能生土,而不知水能生土;知土为水仇,而不知水为土母;但知脾为至阴,而不知胃为元阳。盖阳明火气所钟,故主燥化。太阴湿土,真阴之所生,是水之子也。真阴之主,故名太阴;水精所成,故主湿化。阳道主实,又主热,热实相搏,则胃实而地道不通;是以六经亡津液而胃中干燥者,皆得转属于阳明,而阳明则无所复传,是即阳明燥化之为病。此知胃燥反传于脾之说,谬矣。阴道主虚,又主寒,虚寒相搏,则腹满而下利益甚。凡五脏受病自利不渴者,咸属太阴。若脾家实,腐秽反自去,是即太阴湿化之为患。此知脾强反为脾约之说,非矣。土有燥气,所以生金,则燥土是燥金之父也。土有湿气,所以养金,则湿土是肺金之母也。无火则土不生,无水则土亦不生,土不燥则金不生,土不湿则金亦不生,此水火互根,刚柔相须之理也。

喻嘉言曰:今人学识未广者,见烦热枯燥等证,不敢用附子者,恶其以热助热也。孰知不藏精之人,肾中阳气不鼓,精液不得上升,故枯燥外见,才用附子助阳,则阴气上交于阳位。如釜底加火,釜中之气水上腾,而润泽有立至者。仲景方辄用附子一枚,今人亦不敢用一钱,总由其识之未充耳。

仲景用桂枝汤以和荣而解肌,此定例也。然不但为太阳中风本药,即少阴经之宜汗者,亦在取用。其最妙处,在用芍药以益阴而和阳。太阳经之荣卫,得芍药酸收,则不为甘温发散所逼,而安其位也。至若少阴,则更为阴藏而少血。所以强逼少阴汗者,重则血从耳目口鼻出,而竭厥可虞;轻亦小便不利,而枯涸可待。用药自当知芍药之例,倍加益阴以和阳。所用桂枝,多入地黄,以匡芍药之不逮,此比例之法也。

程郊倩曰:人身以阳气为主,生身之源在此,切须从脉去照顾。浮阳多从证上见出假有余,真阳自从脉上见出真不足,万不可以假乱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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