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雜錄下

  貞觀十一年六月十五日。又以司空長孫無忌為趙州刺史。改封趙國公。尚書左僕射房元齡為宋州刺史。改封梁國公。故司空杜如晦密州刺史。封蔡國公。特進李靖為濮州刺史。改封衛國公。特進高士廉為申州刺史。改封申國公。趙郡王孝恭為觀州刺史。改封河間郡王。同州刺史尉遲敬德為宣州刺史。改封鄂國公。光祿大夫李勣為蘄州刺史。改封英國公。左驍衛大將軍段志元為金州刺史。改封褒國公。左領軍大將軍程知節為普州刺史。改封盧國公。兵部尚書侯君集為陳州刺史。改封陳國公。任城王道宗為鄂州刺史。改封江夏郡王。太僕卿劉宏基為朗州刺史。改封夔國公。金紫光祿大夫張亮為隰州刺史。改封鄖國公。詔曰。周武定業。胙茅土于子孫。漢高受命。誓帶礪于功臣。豈止重親賢之地。崇其典禮。抑亦固磐石之基。寄以藩翰。但今之刺史。古之諸侯。雖立名不同。而監統一也。故申命有司。斟酌前代。宣條委共理之寄。象賢存世及之典。司空無忌等。並策名運始。功參締構。即令子孫。世世承襲。非有大故。無或黜免。餘官食邑並如故。其後無忌將之國。情皆係戀。不願是行。辭不獲免。謬出怨言。以激上怒云。臣披荊棘。以事陛下。今海內寧一。乃令世牧外州。復與遷徙何異。因上表固讓。太宗曰。割地以封功臣。古今之通義也。意欲公之枝葉。翼朕子孫。長為藩翰。傳之永久。情在此耳。而公等薄山河之誓。發言怨望。朕亦安可強公以土宇邪。太子左庶子于志寧。以今古事殊。恐非久安之道。上疏爭之。竟從志寧議。二十日。敕五等封加開國之稱。

  劉秩政典曰。我皇帝思侔前古。永傳後裔。下無山甫將明之才。乃聽百藥偏昧之說。從群臣之小議。挫為國之大經。設爵無土。署官不職。王澤不布。人無承化。遂令刑辟未弭。國用不殷。權柄擅于后氏。社稷絕而復存。揆久安之由。在于取順而難為逆。絕欲奪之原。在于單弱而無所憚。此即事之明驗也。百藥不詳秦漢晉宋齊隋得失之異。謂不足法。復忽淳于賈曹劉陸成敗之說。委之天命。天之所命。人事而已。棄人事。捨天理。滅聖智。任存亡也。故建侯者。所以正冢嫡。安父子之分。使不相猜貳。豈藩屏王室已哉。夫先王之尚封建也。非止貴於永久。貴其從化而省刑。故郡建則督責。督責則刑生。國開則明教。明教則從化。從化之行。因於封建。封建則諸侯之制。與天子備同。備同而禮殺。禮殺然後可宣教化。宣教化則仁義長。仁義長則尊卑別。尊卑別則禍亂息。此封建之所以易為理也。郡縣之理。可以小寧。不可以久安。可以責成。不可以化俗。鳴呼。上無堯舜猶可也。有堯舜之德。欲廣其澤。捨此何以哉。自漢以降。雖封建失道。然諸侯猶皆就國。今封建子弟。有其名號。而無其國邑。空樹官僚。而無蒞事。聚居京輦。食租衣稅。國用所以不足也。

  十六年。皇子年幼者。多任都督刺史。諫議大夫褚遂良上疏曰。昔兩漢以郡國理人。除郡以外。分立諸子。割土分疆。雜用周制。皇唐州縣。麤依秦法。皇子幼年。或授刺史。陛下豈不以遍王骨肉。鎮捍四方。此之造制。道高前烈。如臣愚見。有小未盡。何者。刺史郡帥。民仰以安。得一善人。部內蘇息。遇一不善。闔州勞獘。是以人君愛恤百姓。常為擇賢。或稱河潤九里。京師蒙福。或人興歌詠。生為立祠。漢宣帝云。與我共理者。惟良二千石乎。如臣愚見。陛下王子之內。年齒尚幼。未堪臨人者。且留京師。教以經學。一則畏天之威。不敢犯禁。二則觀見朝儀。自然成立。因此積習。漸知為人。審堪臨州。然後遣出。臣謹按漢明章和三帝。能友愛子弟。自茲以降。取為準的。封立諸王。各有國土。年尚幼小者。召留京師。訓以禮法。垂以恩惠。訖三帝世。諸王數千百人。唯二王稍惡。自餘餐和染教。皆為善人。此則前代事已驗。惟陛下察焉。上納之。

  大足元年二月。冀州人蘇安恒上疏曰。臣聞自昔明王之孝理天下者。不見二姓而俱王。當今梁定河內建昌諸王等。承陛下蔭覆。並得封王。臣恐千秋萬歲之後。於事非便。臣請黜為公侯。任以閒簡。又聞陛下有二十餘孫。今無尺土之封。此非久長之計也。臣請四面都督府。及要衝州郡。分土而王之。縱今年尚幼小。未聞養人之術。臣請擇立師傅。成其孝敬之道。將以夾輔周室。藩屏皇家。使累葉重光。饗祀不輟。斯為美矣。豈不大哉。

  神龍元年二月十四日。追封后父韋元貞為上洛郡王。左拾遺賈虛己上疏諫曰。臣聞孔子曰。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其非李氏而王。自古盟書所弃。今陛下創制謀始。垂範將來。為皇王令圖。子孫明鏡。匡復未幾。后族有私。臣雖愚庸。尚知不可。史官執簡。必是直書。先朝贈太原郡王。殷監不遠。如渙汗既行。憚改成命。臣望請皇后抗表固辭。使天下知引讓之風。彤管著沖謙之德。不納。

  其年五月十五日。侍中敬暉等。以唐室中興。武氏諸王。宜削其王爵。乃率群臣上表曰。臣聞神器者。天下之至公。必歸於有德。王極者。域中之大寶。必順乎天命。歷考前史。詳觀帝業。皆不並興。莫不更王。故三皇氏沒而五帝氏興。夏殷氏息而周漢氏作。何則。帝王之歷數。必應乎五行。水盛則火衰。木衰則金盛。天地之氣運。必順乎四時。春往則夏來。暑退則寒集。則知五行之數。帝王不可違。違之則宗社不安。生人不理。四時之序。天地不能變。變之則霜露不時。水旱交錯。自有隋失御。海內分崩。天歷之重。歸於唐室。萬方樂業。荷撥亂之功。三聖重光。布生成之德。可謂有功於四海。有德於烝人。自則天皇后臨御帝圖。明目達聰。躬親庶政。則有讒邪凶孽。誣惑睿哲。搆害宗枝。誅夷殆盡。忠臣義士。實所痛心。自天授之際。時稱改革。武家子弟。咸預封建。十餘年間。實亦榮極于時。國家屏藩。豈得並封。事有升降。時使然也。今神器大寶。重歸陛下。百姓謳歌,欣復唐業。臣又聞之。業不兩盛。事不兩大。故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前聖之格言。先哲之明誡。自皇階反正。天命維新。武氏諸王。封建依舊。生者既加茅土。死者仍追賦邑。萬夫失望。卿士寒心。何則。開闢已來。空有斯理。帝王之道。實無此法。陛下縱欲開恩。以行私惠。豈可違五行歷數乎。乖四時寒暑乎。又海內眾情。朝廷竊議。為武氏諸王身計。實將有損。何則。處之未得其所。居之實恐未安。陛下雖欲寵之。翻乃禍之。亦於事未立定分。於理不遵古典故也。且唐歷有歸。周命已去。爵重則難保。祿輕則易全。又武氏諸王。並居京輦。不降舊封。天下之心。竊將不可。陛下縱欲敦崇外戚。曲流恩貸。奈宗廟社稷之計何。奈卿士黎庶之議何。伏願陛下為社稷之遠圖。割私情之小愛。上崇經邦之要。外順遐邇之心。又故韓魯霍舒紀澤等諸王。並遭非命。枉被誅戮。今遺孤餘緒。雖罕有存者。繼絕興亡。義無或闕。伏望謀擇近親。繼其禋祀。更開茅土。並列於朝。豈不固宗社之本。允人靈之願。則陛下巍巍之業。貫三光而洞九泉。親親之義。上有倫而下有序。臣等並承榮寵。固竭丹衷。既為唐臣。實為唐計。伏乞聖慈。俯垂矜納。疏奏。遂降武三思等為郡王。懿宗等為國公。

  開元八年五月十八日敕。準令王妻為妃。文武官及國公妻為國夫人。母加太字。餘人有官及爵者。聽從高敘。但王者名器。殊恩或頒異姓。妻合從夫。授秩甲令。更無別條。率循舊章。須依往例。自今已後。郡嗣王及異姓王母妻。宜準令為妃。

  封諸嶽瀆

  垂拱四年七月一日。封洛水神為顯聖侯。享齊於四瀆。封嵩山神為神嶽天中王。至萬歲通天元年四月一日。神嶽天中王可尊為神嶽天中皇帝。至神龍元年二月。復為天中王。

  先天二年八月二十日。封華嶽為金天王。

  開元十三年。封泰山神為齊天王。禮秩加三公一等。

  天寶五載正月二十三日。詔曰。五方定位。嶽鎮總其靈。萬物阜成。雲雨施其潤。上帝攸宅。寰區是仰。且岱宗西嶽。先已封崇。其中嶽等三方。典禮所尊。未齊名秩。永言光被。用協靈心。其中嶽神封為中天王。南嶽神封為司天王。北嶽神封為安天王。

  六載正月十二日敕文。四瀆五嶽。雖差秩序。興雲播潤。蓋同利物。崇號所及。錫命宜均。其五嶽既已封王。四瀆當昇公位。遞從加等。以答靈心。其河瀆宜封為靈源公。濟瀆封為清源公。江瀆封為廣源公。淮瀆封為長源公。仍令所司擇日。奏使告祭。

  七載十二月九日。封昭應山為元德公。

  八載閏六月五日敕文。封太白山為神應公。其九州鎮山。除入諸嶽外。並宜封公。

  十載正月二十三日。封東海為廣德王。南海為廣利王。西海為廣潤王。北海為廣澤王。封沂山為東安公。會稽山為永興公。嶽山為成德公。霍山為應聖公。醫巫閭山為廣寧公。

  至德二年十二月十五日敕。吳山宜改為吳嶽。祠享官屬。並準五嶽故事。

  上元二年十月。改華山為太山。華陰縣為太陰縣。

  元和十五年閏正月敕。北嶽宜改為鎮嶽。避穆宗諱也。

  開成二年四月十一日敕。每聞京師舊說。以為終南山興雲。即必有雨。若晴霽。雖密雲佗至。竟不霑霈。況茲山北面闕庭。日當顧矚。修其望祀。寵數宜及。今聞都無祀宇。巖谷湫卻在命祀。終南山未備禮秩。湫為山屬。捨大從細。深所謂闕于興雲致雨之祀也。宜令中書門下。且差官設奠。宣告致禮。便令擇立廟處所。迴日以聞。然後命有司。即時建立。至八月。敕終南山宜封為廣惠公。

  三年。太常禮院奏。準去年十月六日敕。終南山封廣惠公。冊命訖。宜準四鎮例。以本府都督敕使充獻官者。今合每年一祭。仍請以季夏土王日祭之。應緣祭事。並令本州府備具。祀文。所司祭前五日送京兆府。

  乾寧五年十月一日。敕封少華山為佑順侯。

  天祐二年六月十六日。封洞庭湖君為利涉侯。青草湖君為安流侯。

  議釋教上

  武德七年七月十四日。太史令傅奕上疏。請去釋教。高祖付群官詳議。太僕卿張道源。稱奕奏合理。尚書右僕射蕭瑀。與之爭論曰。佛。聖人也。奕為此議。非聖人無法。請寘嚴刑。奕曰。禮本事親。終于奉上。而佛踰城出家。逃背其父。以匹夫而抗天子。以繼體而悖所親。蕭瑀非出空桑。乃遵無父之教。瑀不能答。合掌云。地獄所設。正為是人。太宗嘗臨朝謂奕曰。佛道元妙。聖跡可師。卿獨不悟何也。奕對曰。佛是胡中桀黠。欺誑夷俗。遵尚其道。皆是邪僻小人。模寫莊老元言。文飾妖幻之教耳。于百姓無補。于國家有害。上然之。至九年二月二十二日。以沙門道士。虧違教跡。留京師寺三所。觀三所。選耆老高行以實之。餘皆罷廢。至六月四日敕文。其僧尼道士女冠。宜依舊定。

  貞觀八年。上謂長孫無忌曰。在外百姓。大似信佛。上封事欲令我每日將十箇大德。共達官同入。令我禮拜。觀此乃是道人教上其事。侍中魏徵對曰。佛道法本貴清淨。以遏浮競。昔釋道安如此名德。符永固與之同輿。權翼以為不可。釋惠琳非無才俊。宋文帝引之升殿。顏延之云。三台之位。豈可使刑餘之人居之。今陛下縱欲崇信佛教。亦不須道人日到參議。

  顯慶二年詔曰。釋典沖虛。有無兼謝。正覺凝寂。彼我俱忘。豈自遵崇。然後為法。聖人之心。主於慈孝。父子君臣之際。長幼仁義之序。與夫周孔之教。異轍同歸。弃禮悖德。朕所不取。僧尼之徒。自云離俗。先自尊高。父母之親。人倫以極。整容端坐。受其禮拜。自餘尊屬。莫不皆然。有傷教名。實斁彝典。自今已後。僧尼不得受父母及尊者禮拜。所司明為法制。即宜禁斷。

  開元二年閏二月十三日敕。自今已後。道士女冠僧尼等。並令拜父母。至於喪祀輕重。及尊屬禮數。一準常儀。庶能正此頹獘。用明典則。

  開元二年正月。中書令姚崇奏言。自神龍已來。公主及外戚。皆奏請度人。亦出私財造寺者。每一出敕。則因為姦濫。富戶強丁。皆經營避役。遠近充滿。損污精藍。且佛不在外。近求於心。但發心慈悲。行事利益。使蒼生安樂。即是佛身。何用妄度姦人。令壞正法。上乃令有司精加銓擇。天下僧尼偽濫還俗者。三萬餘人。

  大歷十三年四月。劍南東川觀察使李叔明奏請澄汰佛道二教。下尚書省集議。都官員外郎彭偃獻議曰。王者之政。變人心為上。因人心次之。不變不因。循常守故者為下。故非有獨見之明。不能行非常之事。今陛下以維新之政。為萬代法。若不革舊風。令歸正道者。非也。當今道士。有名無實。時俗鮮重。亂政猶輕。惟有僧尼。頗為穢雜。自西方之教。被於中國。去聖日遠。空門不行五濁。比邱但行麄法。爰自後漢。至于陳隋。僧之教滅。其亦數四。或至坑殺。殆無遺餘。前代帝王。豈惡僧道之善。如此之深耶。蓋其亂人。亦已甚矣。且佛之立教。清淨無為。若以色見。即是邪法。開示悟入。惟有一門。所以三乘之人。比之外道。況今出家者。皆是無識下劣之流。縱其戒行高潔。在於王者。已無用矣。今叔明之心甚善。然臣恐其奸吏詆欺。而去者未必非。留者不必是。無益於國。不能息奸。既不變人心。亦不因人心。強制力持。難致遠耳。臣聞天生蒸民。必將有職。遊行浮食。王制所禁。故有才者受爵祿。不肖者出租稅。此古之常道也。今天下僧道。不耕而食。不織而衣。廣作危言險語。以惑愚者。一僧衣食。歲計約三萬有餘。五丁所出。不能致此。舉一僧以計天下。其費可知。陛下日旰憂勤。將去人害。此而不救。奚其為政。臣伏請僧道未滿五十者。每年輸絹四疋。尼及女道士未滿五十者。輸絹二疋。其雜色役。與百姓同。有才智者令入仕。請還俗為平人者聽。但令就役輸課。為僧何傷。臣竊料其所出。不下今之租賦三分之一。然則陛下之國富矣。蒼生之害除矣。其年過五十者。請皆免之。夫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列子曰。不斑白。不知道。人年五十歲。嗜慾已衰。縱不出家。心已近道況戒律檢其性情哉。臣以為此令既行。僧尼規避還俗者。固已大半。其年老精修者。必盡為人師。則道釋二教。益重明矣。上深嘉之。

  元和十三年。功德使奏。鳳翔府法門寺有護國真身塔。塔內有釋迦牟尼佛指骨一節。其本傳以為當三十年一開。開則歲豐人安。至來年合發。詔許之。命中使領禁兵。與僧徒迎護至京。上開光順門以納之。留禁中三日。乃送京城佛寺。王公士庶。瞻禮施舍。如恐不及。百姓有廢業竭產。燒頂灼臂。而云供養者。又有開肆惡子。不苦焚烙之痛。譎言供養。而爇其肌膚。繇是佛骨所在。往往盜發。既擒獲。皆向之自灼者。農人多廢東作。奔走京城。於是刑部侍郎韓愈上疏極諫曰。臣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始流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者。黃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歲。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歲。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歲。帝嚳在位七十年。年百五歲。帝堯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歲。帝舜及禹。年皆百歲。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壽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其後殷湯。亦年百歲。湯孫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書史不言其年壽所極。推其年數。蓋亦不減百歲。周文王年九十七歲。武王年九十三歲。穆王在位百年。此時佛法亦未入中國。非因事佛而致然也。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纔十八年耳。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永。宋齊梁陳元魏以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度。捨身施佛。宗廟之祭。不用牲牢。晝日一餐。止於菜果。其後竟為侯景所逼。餓死臺城。國亦尋滅。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高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當時群臣。材識不遠。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聖明。以救斯獘。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聖神英武。數千百年以來。未有倫比。即位之初。即不許度人為僧尼道士。又不許創立寺觀。臣常以為高祖之志。必行於陛下之手。今縱未能即行。豈可恣之轉令盛也。今聞陛下令京都僧於鳳翔。迎取佛骨。御樓以觀。舁入大內。又令諸寺遞迎供養。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於佛。作其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年豐人樂。徇人之心。為京師士庶。設詭異之觀。戲翫之具耳。安有聖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難曉。苟見陛下如此。將謂真心信佛。皆云天子大聖。猶一心敬信。百姓賤微。於佛豈合更惜身命。焚頂燒指。百千為群。解衣散錢。自朝至暮。轉相倣效。惟恐後時。老少奔波。棄其業次。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養者。傷風敗俗。傳笑四方。非細事也。夫佛本夷狄之人。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製。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於境。不令惑於眾也。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穢之餘。豈宜令入宮禁。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古諸侯行弔於其國。尚令巫祝。先以桃茢。除去不祥。然後進弔。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臨觀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諸水火。永絕根本。斷天下之疑。絕萬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聖人之所作為。出於尋常萬萬也。豈不盛哉。豈不快哉。佛如有靈。能成禍福。凡有殃咎。請加臣身。上天鑒臨。臣不怨悔。疏奏。上怒甚。間一日。出以示宰臣。將加重法。裴度崔群對曰。韓愈上忤尊聽。誠宜得罪。然非內懷忠懇。不避黜責。豈能至此。伏乞稍賜寬容。以來諫者。上曰。愈言我奉佛太過。我猶為容之。至謂東漢奉佛之後。帝王咸致夭促。何乖誕也。愈為人臣。而敢爾狂忽。不可赦。於是人情驚惋。至於國戚。亦以罪愈為人臣戒。而給事中崔植洎諸諫官皆上疏論救。不納。遂貶潮州刺史。

  會昌五年八月制。朕聞三代已前。未嘗言佛。漢魏之後。像教寖興。是逢季時。傳此異俗。因緣染習。蔓衍滋多。以至於耗蠹國風。而漸不覺。以至於誘惑人心。而眾益迷。洎乎九有山原。兩京城闕。僧徒日廣。佛寺日崇。勞人力於土木之功。奪人利為金寶之飾。遺君親於師資之際。違配偶於戒律之間。壞法害人。莫過於此。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餒者。一婦不織。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勝數。皆待農而食。待蠶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紀極。皆雲構藻飾。僭擬宮殿。晉宋齊梁。物力凋瘵。風俗澆詐。莫不由是而致也。況高祖太宗。以武定禍亂。以文理華夏。執此二柄。足以經邦。而豈可以區區西方之教。與我抗衡哉。貞觀開元。亦嘗釐革。剗除不盡。流衍轉滋。朕博覽前言。旁求輿議。弊之可革。斷在不疑。而中外諸臣。協予至意。條疏至當。宜從所請。誠懲千古之蠹源。成百王之典法。濟物利眾。予不讓焉。其天下所拆寺四千六百餘所。還俗僧尼二十六萬餘人。收充兩稅戶。拆招提蘭若四萬餘所。收膏腴上田數千萬頃。收奴婢為兩稅戶。十五萬人。隸僧尼屬主客。顯明外國之教。勒大秦穆護祅三千餘人還俗。不雜中華之風。於戲。前古未行。似將有待。及今盡去。豈謂無時。驅遊惰不業之徒。已踰千萬。廢丹艧無用之居。何啻億千。自此清淨訓人。慕無為之理。簡易為政。成一俗之功。將使六合黔黎。同歸皇化。尚以革弊之始。日用不知下制明廷。宜體予志。宣布中外。咸使知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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