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詹初 撰 

○日録上 

静安而后能虑似与佛氏静而生慧相近然吾儒却在前有知止一段工夫在后有运用一段工夫所以不偏佛氏无此二段工夫秪是死守着一静所以有空寂之病 

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人之家不齐多应是好恶之偏葢偏于好而不知恶则子弟必致有骄恣之弊偏于恶而不知好则必致有怨望之弊自天子以至庶人家之祸多由此兴然好恶生于心故公好恶必先于正心 

心无欲则无求正已而不求于人祗是个无欲无欲则无累何怨之有凡人有欲则不免于求不遂其求自不免以此不遂底事累在心下 

或问尊徳性道问学朱子本来自是全底陆子前面分明祗是尊徳性一边后来因朱子方去道问学曰此非学者可轻议 

君子惟内省不疚所以无恶于志这便是人之所不见处这便是人之所不可及处 

夫子五十而知天命易天道也故五十以学易圣人虽生知而其学亦未始不循序朱子教人先学论孟而后中庸意亦如此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大过且无况小过乎 

孟懿子问孝曰无违此不但是教之孝实是教之忠忠孝本自一道故曰孝者所以事君也圣人不曽明说教他忠而忠之理已黙寓此所以引人于善而人莫知所以然也圣人之化妙处正在此 

约之以礼是约所博之文到身上来 

无行不与与下学上逹是一意然圣人此二章本意却又在予欲无言处圣人教人祗是要人得意忘言亦不是要人祗于动静语黙上求之动静语黙是迹动静语黙必有所以然者求之求此而已程子谓圣人之动犹天然看此动字亦在得其意若祗于动上求之亦是迹与求之言者无异 

圣人之动犹天然则圣人之静岂不犹天然观此动字要活法与四时行百物生一様有不动之妙在中 

葢有不知而作之者全章俱就孔子身上言而勉人之意自具圣人谦已诲人之辞多是如此 

程子于申申夭夭章言惟圣人便自有中和之气朱子作集注乃置圈外旧常深思不得其故近看子温而厉章朱子以中和之气言之则申申夭夭章便自不当以中和之气来说注中全体浑然阴阳合徳当与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一动一静互为其根照看 

礼曰私觌非礼也乡党曰私觌愉愉如也此是圣人不必于违俗处故曰礼从宜使从俗 

回也非助我圣人言回不是助我这様底乃是于吾言无所不悦者言非礼勿视则所视皆礼矣已克礼便是复非克已之后又去复礼也 

居之无倦者必能行之以忠行之以忠者必居之无倦爱人知人都是就用上说然有用必有体体用二者不相离 

可以为难矣难便是非仁仁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虽不甚易亦自不是难底 

仁人既无求生以害人亦必不去求死以成仁求死以成名是后世矫激之行非仁也仁祗是不失其本心而已圣人亦未尝不欲生恶死但其一生一死皆断以理而无一毫有我之心所以为仁若必死以求名虽胜于必生以茍禄者然必之一字便是私意便未免死之或过 

死生断于理而无期必之心是自仁人言后世若遇难能以必死自誓便也是个好人(一本人下有不可以此论五字)纵是死伤于勇他还不失其常 

三畏虽是畏天命大人圣言却祗是一个自畏 

孟子见梁惠王这一章见孟子打头便把正经话来说一毫不肯茍且孟子要正人心此处便见得 

廵狩述职举其行之大者言见其无非为事也春省耕以下举其行之小者言见其凡有所行皆无非为事也居有积仓言其未迁之时富如此行有裹粮言其迁之时如此裹粮以所积仓之粮裹去也 

当是时阳货先言使当是时货能先以礼来见孔子亦必见之而不絶之见货无下贤之心而欲以术致孔子也 

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言日有日之所息夜有夜之所息其日夜之所息者至平旦气清时节无物欲扰之故有发见而好恶与人相近 

心无出入心之神有出入不操则心神放散而不聚操之则心神聚于内故为入 

求放心求此心之神也心之神是个至虚至灵底祗被外面物欲来蔽塞了他扰乱耗散了他然后此本然底神明反晦而心中尽是暗昧(一本昧下有此心一发祗任伊放去九字)所以祗知得物欲不知得义理求放心祗是收敛此要放去底心收敛此要放底心又在麾去此外来物欲物欲去则心中无所扰乱纯是静底静则本然之神可以飬全不失而明由此生矣故义理自然昭著仁心徳也全存得此心便是仁学问者学问此仁而已故求放心所以为学问之要 

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不轻易做事底人若做事决是所当做所能做底所以做必好此以行言夫人不言言必有中以言言 

尽其心一章此是孟子悟入之妙处心者人之神明人能全此心之神明则于吾心所以神明之本然者便见之矣既见其本然则于吾本然之所自出者亦无不知矣性天既无不知则天下事物之理不过是吾此理之散殊而已其无不知也又何假于言乎葢原头既明白则一举尽在其中自不必求知于事物之末而自无不知矣 

由尧舜至于汤章是孟子的然以道自任处 

日录下 

卜式当初以阿意得官后来乃能直諌君子交讥刺之谓其自知无益于时乃作此二事以塞责然自知无益而欲塞责这便是好意还胜是以謟为得计全然不顾人是非者若以君子之道论之固是卖直不足取自小人中论之却又是他亷耻之心犹未尽泯处 

呉氏有一儿纔二三岁衣以罗縀饰以金银此甚非养蒙之道自小以俭养之后来犹怕入于奢以奢养之后来将如何收拾此必是天资极髙底人后来或自能摆脱不然鲜有不流于放僻邪侈者矣 

门外旧常凿三塘塘水止而不流今岁始穿一渠使三塘相通水常旋转流通不息(一本息下有觉有生意四字)名曰流塘观此人心亦须要于静中寻个流动活泼处 

余每常遇事輙自期于心曰无私欲以此去私不知此一念期必底心便已不是好意且一欲自事事物物上去求无私则此事物无个尽底时此私亦无个去尽底时是就外面去用功了不知反之于内自有个无私底本体事物固也须经厯知其善恶然本等工夫却还在吾心本体上用功葢吾心本来至虚至明不惟无一毫私意亦无一毫不知却被外物来掩了他所以有不明耳祗于此心上摩去这外来掩他底私欲这本来底自在其明如镜自无所不知矣明则事至物来皆有理以处之不期其无私而自无私矣不然祗去外面求之全然不到心上来用功与吾心终是无相干原头不曽好得外面纵要他好也自防闲不得许多 

或问心上如何用功曰中庸天命之谓性章都说得明明白白在那里祗是不曽悟破这一闗放在面前也不识得 

读书不但是记文义正须要理会于心若不会理徒记文义亦祗是记忆之学无得于心 

赵普当初佐太祖做出许多好事来后来佐太宗祗是固位之心不能脱遂有太祖已误之说甚可叹息尝自言以一本论语佐太祖取定天下至及其老也戒之在得这一句他自家却正不曽看得 

程子论诗云费尽一片心用在五字上言作诗之无益也愚谓诗以理性情祗是道性情之真取以适吾性而已若字字句句去雕琢出来便觉费力费力便不是性情之真了且一心攻他亦是玩物丧志之例 

李陵降匈奴时分明是畏死后来答苏武谓别欲立功以图报国此全是矫饰之言人臣之功非成事即死事既不能成事又不能死事除此之外更何功可立 

银阴物火阳物以火销银银便融化此可见阳制阴阴从阳之义 

上午思正心一章不得其意适有客来过急往出迎不觉失足几至于蹶因悟心不在焉之义可见心斯须不检便是错底 

昔在朝堂时见诸用事者固宠専权之心千计百较去做究竟是要遂他心中所欲而已只此欲心害事甚大一要遂其所欲便是国家甚大事他也不顾 

寝尝半夜不寐乃思此是心不定之过因立心必要定静然不知立心去静定这一个立底念头却便是动如何得静程子曰无欲故静有主则虚欲客理主无欲即为理立心要静要则欲也欲则动也有欲则客便得以乗主而动扰之如何能静故学者求静必须是主静之功主静者以静为主澄然而无思无虑也无思虑则一念不动欲何从生静固静矣然至于一念之动处又不可不察静存动察则不但静时无欲而动亦无欲静固定而动亦定圣人主静之全功也 

朱子是个有工夫底人陆子是个天资极髙底人陆子惟他天资髙所以一觉便见道再不待到事物上去寻他心上本来底已明则万物万事之理皆在其中其于事事物物不过以吾心之理应之耳朱子却似曽子是随事精察力行到一旦豁然贯通时候乃悟一贯之妙是朱子见道自工夫上寸寸铢铢积来得底陆子自他本然知觉上一合下便得底此可见二公之论不同者乃是二公之资质不同各就其所得者而言也就各人资质用功所以有敏钝之异然至其俱能入道处则又是一般陆子自知觉上尽见得底固此道朱子自事物上穷究至贯通处亦是此道所谓及其成功则一也然学者用功若是资质至髙底固应学陆子若是寻常学者祗当傍朱子作工夫为是 

大凡作事须看已力量何如 

人立志不可不大处心不可不小志不大则器量褊浅规模狭隘不能大作用心不小则放肆而不知谨慎一作事便败亦成不得大事 

人有过切不可自掩人非圣人不能无过且吾有过而吾能改之虽与人知何害改之则此时虽有过后来犹可望至于无过若不与人知则此人便无心去改过祗去掩过上作工夫矣况过又不能掩而人必知之掩之又掩而不知改则过日长必至于过大而不可掩底田地 

向学之心不可不急求成之心不可不缓至于成学之功不可缓亦不可急缓则怠惰而无功急则进鋭而退速 

用心与其巧也寕拙作事与其奢也寕俭发言与其多也寕少凡事之成敬而已凡事之败肆而已敬肆之间有几存焉作事者不可不知也 

谋大者不计小谋小者不计大大小之分用心之异也张子十五年学恭而安不成曰学则非安矣曰安则非学矣所谓安者在涵养以俟其自安而已非力所可学也故曰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学以敬为主戒慎恐惧静而敬也慎独动而敬也敬者圣学之所以成始而成终也始之乎立心之始终之乎笃恭而天下平 

君子自立徳以福子孙而已不自立徳而縁引他人之祖以侈其宗其不智也孰甚焉 

予婺人也自庆源至此葢三世矣 

程氏之贵也而鲜礼焉 

呉氏之至自少微公始也呉氏之中微也久矣有呉伯骏者父子兄弟侄皆以好学能文着于州里而呉氏之声复振君子曰是可以观有子矣故人不知其父视其子 

黄氏之族朴 

凌氏之子孙后世其微矣何以知之积徳不厚 

寒松阁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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