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连宵,你大约“不易安眠”?有时有几声巨响由空际传来,你,开窗四望,一片暗冥,凄冷的雨丝织成密网,网住了这黑夜的“囚城”。楼台,树木,车辆,你都看不分明,只是若干点想冲破昏雾的灯光,若远,若近,在飘动,在炫耀,在孤寂中作光明的散布!

春去了,就是苦涩的莺声也不到这“囚城”中叫唤,况是料峭风雨的中夜。

杜鹃的哀啼,夜莺的幽唱,这些鸟音虽会颤动过多少诗人,旅客,易感伤的青年,情思宛转的女孩子的心,使他们神迷,泪落,心情嵌在缠绵的幻影,时间付与冥想的哀,乐,甚则比以灵魂,听似仙乐。……但现在呢?即有他们的娇歌,衷唱,再不会引你遐想,惹你惆怅!……现实的重负,一支针一滴血地压上苦难者的肩头,火灼,水湮,每个人都分尝到。纵然,音乐般的,或高一步说是精神上的麻醉,可以销魂,可以忘我,可以排遗世虑,可以沉入玄想,但,这至少须有一份略从容的时间,略悠闲的情趣,略轻微的忧郁,方能对他们的娇歌,哀唱,发生飘飘然的清感?

现实呢!便是好作奇想,好动怅惘的古诗人,生活在“囚城”里,你准一千个不相信,什么杜鹃,夜莺,会触动他古怪的灵感,写得出一首像样的诗来。

凡是一个逃不出现实的苦难者,他情愿在暗夜披衣独起,他的心在热血交流中跃动,他的泪灼烫的堕入肚肠,他的想象是:草莽中,平原中,森林中,河岸港湾上的鲜血,是自由的洪流泛滥过激怒的田野,是暴风疾雨挟着战神的飞羽传遍各地。

原来,这样丑恶纷乱的城市再无须会娇歌会哀唱的小鸟作闲情的啭弄,何况是已变成一座“囚城”,一个存储记忆的“狭的笼”!

春去了,正接着与炎威相争的夏日。谁还在梦幻间眷恋着杜鹃夜莺的娇啭,哀啼?有巨响急传,有骤雨惊飘,有到处散射的光明点。

你听,你看,你往远处往深处坚实地想,……你摸索着拿得住永向着青空向着光辉伸展的枝叶!

这昏暗的夜有破晓的时候?……

“不易安眠”,你是否堕入自己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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