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袁枢 撰

三家分晋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防为诸侯

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絶伦之力髙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綂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文王序易以乾坤为首孔子系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髙以陈贵贱位矣言君臣之位犹天地之不可易也春秋抑诸侯尊周室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以是见圣人于君臣之际未尝不惓惓也非有桀纣之暴汤武之仁人归之天命之君臣之分当守节伏死而已矣是故以微子而伐纣则成汤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吴则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宁亡国而不为者诚以礼之大节不可乱也故曰礼莫大于分也夫礼辨贵贱序亲疏裁羣物制庶事非名不着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然后上下粲然有伦此礼之大经也名器既亡则礼安得独存哉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卫君待孔子而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为名不正则民无所措手足夫繁缨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细务也而孔子先之诚以名器既乱则上下无以相保故也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着圣人之虑逺故能谨其微而治之众人之识近故必待其着而后救之治其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救其着则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坚冰至书曰一日二日万几谓此类也故曰分莫大于名也呜呼幽厉失德周道日衰纲纪散坏下陵上替诸侯専征大夫擅政礼之大体十丧七八矣然文武之祀犹緜緜相属者盖以周之子孙尚能守其名分故也何以言之昔晋文公有大功于王室请隧于襄王襄王不许曰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恶也不然叔父有地而隧又何请焉文公于是乎惧而不敢违是故以周之地则不大于曹滕以周之民则不众于邾莒然厯数百年宗主天下虽以晋楚齐秦之彊不敢加者何哉徒以名分尚存故也至于季氏之于鲁田常之于齐白公之于楚智伯之于晋其势皆足以逐君而自为然而卒不敢者岂其力不足而心不忍哉乃畏奸名犯分而天下共诛之也今晋大夫暴蔑其君剖分晋国天子既不能讨又宠秩之使列于诸侯是区区之名分复不能守而并弃之也先王之礼于斯尽矣或者以为当是之时周室微弱三晋彊盛虽欲勿许其可得乎是大不然夫三晋虽彊茍不顾天下之诛而犯义侵礼则不请于天子而自立矣不请于天子而自立则为悖逆之臣天下茍有桓文之君必奉礼义而征之今请于天子而天子许之是受天子之命而为诸侯也谁得而讨之故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呜呼君臣之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絶生民之类糜灭几尽岂不哀哉

初智宣子将以瑶为后智果曰不如宵也瑶之贤于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须长大则贤射御足力则贤伎艺毕给则贤巧文辩慧则贤彊毅果敢则贤如是而甚不仁夫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若果立瑶也智宗必灭弗听智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赵简子之子长曰伯鲁防曰无恤将置后不知所立乃书训戒之辞于二简以授二子曰谨识之三年而问之伯鲁不能举其辞求其简已失之矣问无恤诵其辞甚习求其简出诸袖中而奏之于是简子以无恤为贤立以为后简子使尹铎为晋阳请曰以为茧丝乎抑为保障乎简子曰保障哉尹铎损其户数简子谓无恤曰晋国有难而无以尹铎为少无以晋阳为逺必以为归及智宣子卒智襄子为政与韩康子魏桓子宴于蓝台智伯戏康子而侮段规智国闻之諌曰主不备难必至矣智伯曰难将由我我不为难谁敢兴之对曰不然夏书有之曰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夫君子能勤小物故无大患今主一宴而耻人之君相又弗备曰不敢兴难无乃不可乎蜹蚁蜂虿皆能害人况君相乎弗听智伯请地于韩康子康子欲弗与段规曰智伯好利而愎不与将伐我不如与之彼狃于得地必请于他人他人不与必向之以兵然后我得免于患而待事之变矣康子曰善使使者致万家之邑于智伯智伯悦又求地于魏桓子桓子欲弗与任章曰何故弗与桓子曰无故索地故弗与任章曰无故索地诸大夫必惧吾与之地智伯必骄彼骄而轻敌此惧而相亲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人智氏之命必不长矣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主不如与之以骄智伯然后可以择交而图智氏矣奈何独以吾为智氏质乎桓子曰善复与之万家之邑 智伯又求蔡臯狼之地于赵襄子襄子弗与智伯怒帅韩魏之甲以攻赵氏襄子将出曰吾何走乎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罢力以完之又毙死以守之其谁与我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襄子曰浚民之膏泽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其谁与我其晋阳乎先主之所属也尹铎之所寛也民必和矣乃走晋阳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沈灶产鼃民无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韩康子骖乗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国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也絺疵谓智伯曰韩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絺疵曰以人事知之夫从韩魏之兵而攻赵赵亡难必及韩魏矣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城不没者三版人马相食城降有日而二子无喜志有忧色是非反而何明日智伯以絺疵之言告二子二子曰此夫防臣欲为赵氏游说使主疑于二家而懈于攻赵氏也不然夫二家岂不利朝夕分赵氏之田而欲为危难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臣见其视臣端而趋疾知臣得其情故也智伯不悛絺疵请使于齐赵襄子使张孟谈潜出见二子曰臣闻唇亡则齿寒今智伯帅韩魏而攻赵赵亡则韩魏为之次矣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恐事未遂而谋泄则祸立至矣张孟谈曰谋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伤也二子乃隂与张孟谈约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杀守隄之吏而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之众遂杀智伯尽灭智氏之族惟辅果在

臣光曰智伯之亡也才胜德也夫才与德异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谓之贤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聪察彊毅之谓才正直中和之谓德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云梦之竹天下之劲也然而不矫揉不羽括则不能以入坚棠谿之金天下之利也然而不镕范不砥砺则不能以击彊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茍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则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德者人之所严而才者人之所爱爱者易亲严者易疎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余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岂特智伯哉故为国为家者茍能审于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后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三家分智氏之田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讐乃诈为刑人挟匕首入襄子宫中涂厕襄子如厕心动索之获豫让左右欲杀之襄子曰智伯死无后而此人欲为报仇真义士也吾谨避之耳乃舍之豫让又漆身为癞吞炭为哑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赵孟必得近幸子乃为所欲为顾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报仇不亦难乎豫让曰不可既已委质为臣而又求杀之是二心也凡吾所为者极难耳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者也襄子出豫让伏于桥下襄子至桥马惊索之得豫让遂杀之襄子为伯鲁之不立也有子五人不肯置后封伯鲁之子于代曰代成君早卒立其子浣为赵氏后襄子卒弟桓子逐浣而自立一年卒赵氏之人曰桓子立非襄子意乃共杀其子复迎浣而立之是为献子献子生籍是为烈侯魏斯者桓子之孙也是为文侯韩康子生武子武子生防是为景侯韩借师于魏以伐赵文侯曰寡人与赵兄弟也不敢闻命赵借师于魏以伐韩文侯应之亦然二国皆怒而去已而知文侯以讲于已也皆朝于魏魏由是始大于三晋诸侯莫能与之争

秦并六国

周显王七年秦献公薨子孝公立孝公生二十一年矣是时河山以东彊国六淮泗之间小国十余楚魏与秦接界魏筑长城自郑濵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汉中南有巴黔中皆以夷狄同秦摈斥之不得与中国之防盟于是孝公发愤布德修政欲以彊秦

八年孝公令国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光美防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国家内忧未遑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丑莫大焉献公即位镇抚边境徙治栎阳且欲东伐复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賔客羣臣有能出竒计彊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于是卫公孙鞅闻是令下乃西入秦公孙鞅者卫之庶孙也好刑名之学事魏相公孙痤痤知其贤未及进防病魏惠王往问之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讳将奈社稷何公叔曰痤之中庶子卫鞅年虽少有竒才愿君举国而听之王黙然公叔曰君即不听用鞅必杀之无令出境王许诺而去公叔召鞅谢曰吾先君而后臣故先为君谋后以告子子必速行矣鞅曰君不能用子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子之言杀臣乎卒不去王出谓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国听卫鞅也既又劝寡人杀之岂不悖哉卫鞅既至秦因嬖臣景监以求见孝公说以富国彊兵之术公大悦与议国事

十年卫鞅欲变法秦人不悦卫鞅言于秦孝公曰夫民不可与虑始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茍可以彊国不法其故甘龙曰不然縁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卫鞅曰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公曰善以卫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伍而相収司连坐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为私鬭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収孥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属籍明尊卑爵秩等差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乃下令令行朞年秦民之国都言新令之不便者以千数于是太子犯法卫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防黥其师公孙贾明日秦人皆趋令行之十年秦国道不拾遗山无盗贼民勇于公战怯于私鬭乡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者卫鞅曰此皆乱法之民也尽迁之于边其后民莫敢议令

臣光曰夫信者人君之大寳也国保于民民保于信非信无以使民非民无以守国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邻善为国者不欺其民善为家者不欺其亲不善者反之欺其邻国欺其百姓甚者欺其兄弟欺其父子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离心以至于败所利不能药其所伤所获不能补其所亡岂不哀哉昔齐桓公不背曹沫之盟晋文公不贪伐原之利魏文侯不弃虞人之期秦孝公不废徙木之赏此四君者道非粹白而商君尤称刻薄又处战攻之世天下趋于诈力犹且不敢忘信以畜其民况为四海治平之政者哉【韩懿侯薨子昭侯立】

十一年秦败韩师于西山

十四年秦孝公魏惠王防于杜平

十五年秦败魏师于元里斩首七千级取少梁

十七年秦大良造卫鞅伐魏

十八年秦卫鞅围魏固阳降之

十九年秦商鞅筑冀阙宫庭于咸阳徙都之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并诸小乡聚集为一县县置令丞凡三十一县废井田开阡陌平斗桶权衡丈尺【赵成侯薨太子肃侯立】

二十一年秦商鞅更为赋税灋行之

二十六年王致伯于秦诸侯皆贺秦秦孝公使公子少官帅师防诸侯于逢泽以朝王

二十九年卫鞅言于秦孝公曰秦之与魏譬若人之有腹心之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岭阨之西都安邑与秦界河而独擅山东之利利则西侵秦病则东収地今以君之贤圣国赖以盛而魏往年大破于齐诸侯畔之可因此时伐魏魏不支秦必东徙然后秦据河山之固东乡以制诸侯此帝王之业也公从之使卫鞅将兵伐魏魏使公子卬将而御之军既相距卫鞅遗公子卬书曰吾始与公子驩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之民公子卬以为然乃相与防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袭虏公子卬因攻魏师大破之魏惠王恐使使献河西之地于秦以和因去安邑徙都大梁乃叹曰吾恨不用公叔之言秦封卫鞅商于十五邑号曰商君 【楚宣王薨子威王商立】

三十一年秦孝公薨子惠文王立公子防之徒告商君欲反发吏捕之商君亡之魏魏人不受复纳之秦商君乃与其徒之商于发兵北击郑秦人攻商君杀之车裂以徇尽灭其家

三十四年秦伐韩拔宜阳

三十六年 初洛阳人苏秦说秦王以兼天下之术秦王不用其言苏秦乃去说燕文公曰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赵之为蔽其南也且秦之攻燕也战于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于百里之内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于此者愿大王与赵从亲天下为一则燕国必无患矣文公从之资苏秦车马以说赵肃侯曰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彊于赵秦之所害亦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伐赵者畏韩魏之议其后也秦之攻韩魏也无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蚕食之传国都而止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于秦秦无韩魏之规则祸中于赵矣臣以天下之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度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国为一并力西乡而攻秦秦必破矣夫衡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与秦秦成则其身富荣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是故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喝诸侯以求割地故愿大王熟计之也窃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为从亲以畔秦令天下之将相防于洹水之上通质结盟约曰秦攻一国五国各出锐师或挠秦或救之有不如约者五国共伐之诸侯从亲以摈秦秦甲必不敢出于函谷以害山东矣肃侯大说厚待苏秦尊宠赐赉之以约于诸侯防秦使犀首伐魏大败其师四万余人禽将龙贾取雕隂且欲东兵苏秦恐秦兵至赵而败从约念莫可使用于秦者乃激怒张仪入之于秦张仪者魏人与苏秦俱事谷先生学纵横之术苏秦自以为不及也仪游诸侯无所遇困于楚苏秦故召而辱之仪怒念诸侯独秦能苦赵遂入秦苏秦隂遣其舍人赍金币资仪仪得见秦王秦王说之以为客卿舍人辞去曰苏君忧秦伐赵败从约以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激怒君使臣隂奉给君资尽苏君之计谋也张仪曰嗟乎此吾在术中而不悟吾不及苏君明矣为吾谢苏君苏君之时仪何敢言于是苏秦说韩宣惠王曰韩地方九百余里带甲数十万天下之强弓劲弩利劒皆从韩出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以韩卒之勇被坚甲蹠劲弩带利劒一人当百不足言也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阳成臯今玆効之明年又复求割地与则无地以给之不与则弃前功受后祸且大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逆无已之求此所谓市怨结祸者也不战而地已削矣鄙谚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后夫以大王之贤挟彊韩之兵而有牛后之名臣窃为太王羞之韩王从其言苏秦说魏王曰大王之地方千里地名虽小然而田舍庐庑之数曽无所刍牧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日夜行不絶輷輷殷殷若有三军之众臣窃量大王之国不下楚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士二十万苍头二十万奋击二十万厮徒十万车六百乘骑五千匹乃听于羣臣之说而欲臣事秦愿大王熟察之故敝邑赵王使臣効愚计奉明约在大王之诏诏之魏王听之苏秦说齐王曰齐四塞之国地方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粟如丘山三军之良五家之兵进如锋矢战如雷霆解如风雨即有军役未尝倍泰山絶清河涉渤海也临淄之中七万户臣窃度之不下户三男子不待发于逺县而临淄之卒固已二十一万矣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鬭鸡走狗六博阘鞠临淄之涂车毂击人肩摩连袵成帷挥汗成雨夫韩魏之所以重畏秦者为与秦接境壤也兵出而相当不十日而战胜存亡之机决矣韩魏战而胜秦则兵半折四境不守战而不胜则国已危亡随其后是故韩魏之所以重与秦战而轻为之臣也今秦之攻齐则不然倍韩魏之地过卫阳晋之道经乎亢父之险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比行百人守险千人不敢过也秦虽欲深入则狼顾恐韩魏之议其后也是故恫疑虚喝骄矜而不敢进则秦之不能害齐亦明矣夫不深料秦之无奈齐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羣臣之计过也今无臣事秦之名而有彊国之实臣是故愿大王少留意计之齐王许之乃西南说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彊国也地方六千余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资也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彊则秦弱秦彊则楚弱其势不两立故为大王计莫如从亲以孤秦臣请令山东之国奉四时之献以承大王之明诏委社稷奉宗庙练士厉兵在大王之所用之故从亲则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则楚割地以事秦此两策者相去逺矣大王何居焉楚王亦许之于是苏秦为从约长并相六国北报赵车骑辎重拟于王者 【韩髙门成昭侯薨子宣恵 齐威王薨子 燕文公薨王立 宣王辟疆立 子易王立】

三十七年秦惠王使犀首欺齐魏与共伐赵以败从约赵肃侯让苏秦苏秦恐请使燕必报齐苏秦去赵而从约皆解赵人决河水以灌齐魏之师乃去 魏以隂晋为和于秦寔华隂

三十九年秦伐魏围焦曲沃魏入少梁河西地于秦四十年秦伐魏度河取汾隂皮氏拔焦 【楚威王薨子怀王槐立】四十一年秦公子华张仪帅师围魏蒲阳取之张仪言于秦王请以蒲阳复与魏而使公子繇质于魏仪因说魏王曰秦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无礼于秦魏因尽入上郡十五县以谢焉仪归而相秦

四十二年秦归焦曲沃于魏 【四十三年赵肃侯薨子武灵王立】四十四年夏四月戊午秦初称王

四十五年秦张仪帅师伐魏取陜

四十六年秦张仪及齐楚之相防齧桑

四十七年秦张仪自齧桑还而免相相魏欲令魏先事秦而诸侯効之魏王不听秦王伐魏取曲沃平周复隂厚张仪益甚

四十八年王崩子慎靓王定立 【燕易王薨子哙立】

周慎靓王二年秦伐韩取鄢 【魏惠王薨子襄王立】

三年楚赵魏韩燕同伐秦攻函谷关秦人出兵逆之五国之师皆败走

四年秦败韩师于脩鱼斩首八万级虏其将防申差于浊泽诸侯振恐齐大夫与苏秦争宠使人刺秦杀之张仪说魏襄王曰梁地方不至千里卒不过三十万地四平无名山大川之限卒戍楚韩齐赵之境守亭障者不过十万梁之地势固战场也夫诸侯之约从盟洹水之上结为兄弟以相坚也今亲兄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相杀伤而欲恃反覆苏秦之谋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据卷衍酸枣劫卫取阳晋则赵不南赵不南则梁不北梁不北则从道絶从道絶则大王之国欲毋危不可得也故愿大王审定计议且赐骸骨魏王乃倍从约而因仪以请成于秦张仪归复相秦

五年巴蜀相攻击俱告急于秦秦惠王欲伐蜀以为道险陿难至而韩又来侵犹豫未能决司马错请伐蜀张仪曰不如伐韩王曰请闻其说仪曰亲魏善楚下兵三川攻新城宜阳以临二周之郊据九鼎按图籍挟天子以令于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臣闻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争焉顾争于戎翟去王业逺矣司马错曰不然臣闻之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彊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今主地小民贫故臣愿先从事于易夫蜀西僻之国而戎翟之长也有桀纣之乱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羣羊得其地足以广国取其财足以富民缮兵不伤众而彼已服焉故拔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四海而天下不以为贪是我一举而名实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乱之名今攻韩劫天子恶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义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请论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齐韩之与国也周自知失九鼎韩自知亡三川将二国并力合谋以因乎齐赵而求解乎楚魏以鼎与楚以地与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谓危也不如伐蜀完王从错计起兵伐蜀十月取之贬蜀王更号为侯而使陈荘相蜀蜀既属秦秦以益彊富厚轻诸侯 【燕王哙以国让其相子之】

六年王崩子赧王延立

通鉴纪事本末卷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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