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迟问仁章。

朱子曰:“孟子言存心养性,便说得虚。孔子教人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等语,则就实行处做工夫,如此则存心养性自在。”今按:此条分说《论》《孟》极有味。《论语》言心,多归之行。《孟子》论行,多本之心。陆王家言多引《孟子》为据,而按之《论语》则易见其未是。西方心理学,只就一身之生理物理上求,最多只可谓是专于心以求心。何如中国人言心,必推极之于言语行为,及其对面接触之事物之为亲切而得实,扼要而有用乎。

又曰:“此章须反求诸已而思之。居处恭乎,执事敬乎,与人忠乎,又须思居处恭时如何,不恭时如何。执事敬时如何,不敬时如何。与人忠时如何,不忠时如何。方知须用恭敬与忠也。”今按:此条尤见亲切平实。人心必从事上物上见,而更要则在反求诸已。西方人一切重客观,研究心理学以洋老鼠小白兔为证,亦浅之乎其视人心矣。

子贡问如何斯可谓之士章。

朱子曰:“称孝称弟,是能守一夫之私行,不能广其固有之良心。”今按:此两语言简意深。有子以孝弟为仁之本。孝弟固即是仁,但仁即心体,其体广大,非孝弟可尽。舜与周公为大孝,斯为能广其心矣。故孔门言仁必兼言知,言行必兼言学。良知乃不学而知者。此条言良心,则虽天赋固有,必学而后能广能尽。阳明提倡良知,于学的方面,未免少用力提倡,流弊遂不胜言。

不得中行而与之章。

朱子曰:“中行之人有狂者之志,而所为精密。有狷者之节,不致过激。故极难得。”又曰:“狂者知之过,狷者行之过,二者皆谓过中。”今按:中国言知行,又言志节,不专向一偏,故有中行,亦称中道。但不能称中知。又言志于道,志于学,不专言立志。只就语言文字上细加体会,自可了解到中国之文化大传统。

君子和而不同章。

朱子曰:“二者外虽相似而内实相反,乃君子小人情状之隐微。自古至今,如出一轨。非圣人不能究极而发明之也。且以近代诸公论之,韩富范公,上前议论不同,或至失色,而卒未尝失和气。至王吕章曾蔡氏,父子兄弟,同恶相济。而其隙也,无所不至焉,亦足以验圣言之不可易矣。”今按:此条陈义极深。近代一世人,争言同,不言和。即以吾中国言,惟孙中山辛亥革命乃让位于袁世凯,及其创为三民主义,在广州自建政府,又北上与段祺瑞张作霖言和,却存有中国传统君子和而不同之遗风。读《论语》此章者,其试深思之,则为人处事之境界,亦庶有近乎胡五峰所谓天理人欲同行异情之所辨,而心知其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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