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荥公,名希哲,字原明,申国正献公之长子。正献公居家简重寡默,不以事物经心,而申国夫人性严有法度。虽甚爱公,然敎公事事循蹈规矩。甫十歳祁寒暑雨侍立,终日不命之坐不敢坐也。日必冠带以见长者。平居虽甚热,在父母长者之侧,不得去巾袜?缚袴?衣服。唯谨。行歩出入无得入茶肆酒肆。市井里巷之语,郑?卫之音,未尝一经于耳。不正之书,非礼之色,未尝一接于目。正献公通判颕州。欧阳公适知州事。焦先生千之伯强,客文忠公所。严毅方正。正献公招延之使敎诸子。诸生少有过差,先生端坐召与相对,终日竟夕不与之语。诸生恐惧畏伏。先生方略降词色。时公方十余歳,内则正献公与申国夫人敎训如此之严,外则焦先生化导如此之笃。故公德器成就,大异众人。公尝言,人生内无贤父兄,外无严师友,而能有成者少矣。

吕荥公张夫人待制,讳昷之之幼女也。最钟爱。然居常,至微细事,敎之必有法度。如飮食之类,飯羹许更益,鱼肉不更进也。时张公已为待制河北都转运使矣。及夫人嫁吕氏,夫人之母申国夫人姊也。一日来视女。见舎后有锅釜之类大不乐。谓申国夫人曰,岂可使小儿軰私作飮食坏家法耶。其严如此。

唐阳城为国子司业,引诸生告之曰,凡学者所以学为忠与孝也。诸生有久不省亲者乎。明日谒城还养者二十軰,有三年不归侍者,斥之。

安定先生胡瑗,字翼之。患隋唐以来仕进尙文辞,而遗经业,苟趋禄利。及为苏?湖二州敎授,严条约,以身先之,虽大暑必公服终日以见诸生,严师弟子之礼。解经至有要义,恳恳为诸生,言其所以治己而后治乎人者。学徒千数日月刮劘。为文章,皆传经义必以理胜。信其师说敦尙行实。后为大学。四方归之,庠舎不能容。其在湖学置经义斋?治事斋。经义斋者择疏通有器局者居之。治事斋者人各治一事又兼一事。如治民治兵水利筭数之类。其在大学亦然。其弟子散在四方,随其人贤愚皆循循雅饬。其言谈?举止,遇之不问可知为先生弟子。其学者相语称先生,不问可知为胡公也。

明道先生言于朝曰,治天下以正风俗,得贤才为本。宜先礼命近侍贤儒及百执事,悉心推访。 有德业充备足为师表者,其次,有笃志好学材良行修者,延聘?敦遣萃于京师,俾朝夕相与讲明正学,其道必本于人伦,明乎物理,其敎自小学洒扫应对以往,修其孝悌?忠信?周旋?礼乐,其所以诱掖?激励,渐摩成就之之道,皆有节序。其要在于择善,修身,至于化成天下。自郷人而可至于圣人之道。其学行皆中于是者为成德,取材识明达可进于善者,使日受其业。择其学明德尊者,为大学之师。次以分敎天下之学。择士入学。县升之州,州宾兴于大学,大学聚而敎之,歳论其贤者?能者于朝。凡选士之法,皆以性行端洁,居家孝悌,有廉耻礼让,通明学业,晓达治道者。

伊川先生看详学制。大槩以为学校礼义相先之地,而月使之争,殊非敎养之道。请改试为课,有所未至,则学官召而敎之,更不考定高下。制尊贤堂,以延天下道德之士,镌解额以去利诱,省繁文以专委任,励行检以厚风敎,及置待宾?吏师斋,立观光法。如是者亦数十条。

蓝田吕氏郷约曰,凡同约者,德业相劝,德谓见善必行,闻过必改,能治其身,能治其家,能事父兄,能敎子弟,能御僮仆,能事长上,能睦亲故,能择交游,能守廉介,能广施惠,能受寄托,能救患难,能规过失,能为人谋,能为众集事,能解闘争,能决是非,能与利除害,能居官举职。业谓居家则事父兄,敎子弟,侍妻妾,在外则事长上,接朋友,敎后生,御僮仆。至于读书,治田,营家,济物,好礼?乐?射?御?书?数之类,皆可为之。非此之类,皆为无益。过失相规,犯义之过,一曰,酗博闘讼。二曰,行止踰违。三曰,行不恭逊。四曰,言不忠信。五曰,造言诬毁。六曰,营私太甚。不修之过,一曰,交非其人。二曰,游戏怠惰。三曰,动作无仪。四曰,临事不恪。五曰,用度不节。礼俗相交, 谓婚姻?丧葬?祭祀之礼?往还?书问?庆吊之节。 患难相恤,一曰,水火。二曰,盗贼。三曰,疾病。四曰,死丧。五曰,孤弱。六曰,诬枉。七曰,贫乏。有善则书于籍,有过若违约者亦书之,三犯而行罚。不悛者絶之。

明道先生敎人,自致知至于知止,诚意至于平天下,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循循有序。病世之学者舍近而趋远,处下而窥高,所以轻自大,而卒无得也。

右实立敎。

江革少失父,独与母居。遭天下乱盗贼并起。革负母逃难,备经险阻,常采拾以为养。数遇贼,或刼欲将去。革辄涕泣求哀,言有老母。辞气愿欵,有足感动人者。贼以是不忍犯之,或乃指避兵之方。遂得倶全于难。转客下邳贫穷。裸跣行佣,以供母。便身之物莫不毕给。

薛包好学笃行。父娶后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号泣不能去。至被驱杖,不得已庐于舍外,旦入而洒扫。父怒又逐之。乃庐于里门,晨昏不废。积歳余,父母惭而还之。后服丧过哀。旣而弟子求分财异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财。奴婢引其老者曰,与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庐取其荒顿者曰,吾少时所理,意所恋也。器物取其朽败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数破其产辄复赈给。

王祥性孝。蚤丧亲,继母朱氏不慈,数谮之。由是失爱于父,每使扫除牛下。祥愈恭谨。父母有疾,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母尝欲生鱼。时天寒冰冻。祥解衣将剖冰求之。冰忽自解,双鲤跃出。持之而归。母又思黄雀炙。复有雀数十飞入其幕。复以供母。郷里惊叹,以为孝感所致。有丹柰结实。母命守之。每风雨祥辄抱树而泣。其笃孝纯至如此。

王裒字伟元。父仪为魏安东将军司马昭司马。东关之败,昭问于众曰,近日之事谁任其咎。仪对曰,责在元帅。昭怒曰,司马欲委罪于孤耶。遂引出斩之。裒痛父非命,于是隐居敎授,三征七辟皆不就。庐于墓侧,旦夕常至墓所拜跪,攀栢悲号。涕涙着树,树为之枯。读诗,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未尝不三复流涕。门人受业者,并废蓼莪之篇。家贫躬耕,计口而田,度身而蚕。或有密助之者。裒皆不听。及司马氏簒魏,裒终身未尝西向而坐。以示不臣于晋。

晋西河人王延,事亲色养。夏则扇枕席,冬则以身温被。隆冬盛寒,体常无全衣,而亲极滋味。

柳玭曰,崔山南昆弟子孙之盛,郷族罕比。山南曾祖王母长孙夫人,年高无齿。祖母唐夫人事姑孝。每旦栉,縰,筓,拜于阶下,卽升堂乳其姑。长孙夫人不粒食数年而康宁。一日疾病,长幼咸萃。宣言,无以报新妇恩。愿新妇有子有孙,皆得如新妇孝敬。则崔之门安得不昌大乎。

南齐庾黔娄为孱陵令,到县未旬,父易在家遘疾。黔娄忽心惊,举身流汗。卽日弃官归家。家人悉惊其忽至。时易疾始二日。医云,欲知差剧,但尝粪甜苦。易泄利。黔娄辄取尝之。味转甜滑,心愈忧苦,至夕每稽颡北辰,求以身代。

海虞令何子平,母丧去官,哀毁踰礼。每哭踊顿絶方苏。属大明末东土饥荒,继以师旅,八年不得营葬。昼夜号哭,常如袒括之日。冬不衣絮,夏不就淸凉。一日以米数合为粥,不进塩菜。所居屋败不蔽风日。兄子伯兴欲为葺理。子平不肯曰,我情事未申。天地一罪人耳。屋何宜覆。蔡兴宗为会稽太守,甚加矜赏,为营冢 圹。

朱寿昌生七歳,父守雍。出其母刘氏嫁民间,母子不相知者五十年。寿昌行四方求之不已。飮食罕御酒肉。与人言辄流涕。煕宁初,弃官入秦,与家人诀。誓不见母不复还。行次同州得焉。刘氏时年七十余矣。雍守钱明逸以事闻,诏寿昌还就官。繇是天下皆知其孝。寿昌再为郡守。至是以母故通判河中府。迎其同母弟妹以归。居数歳母卒。涕泣几丧明。拊其弟妹益笃,为买田宅居之。其于宗族尤尽恩意。嫁兄弟之孤女二人,葬其不能葬者十余丧。盖其天性如此。

伊川先生家,治丧不用浮屠。在洛亦有一二人家化之。

霍光出入禁闼二十余年,小心谨愼未尝有过。为人沈静详审,每出入下殿门,进止有常处。郎仆射窃识视之,不失尺寸。

汲黯,景帝时为太子洗马。以严见惮。武帝卽位,召为主爵都尉。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位。是时太后弟武安侯田蚡为丞相。中二千石拜谒。蚡弗为礼。黯见蚡未尝拜揖之。上方招文学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黯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柰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怒变色而罢朝。公卿皆为黯惧。上退谓人曰,甚矣汲黯之戆也。群臣或数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乎。且已在其位,纵爱身奈辱朝廷何。黯多病。病且满三月,上常赐告者数,终不愈。最后严助,为请告。上曰,汲黯何如人也。曰,使黯任职居官,亡以愈人。然至其辅少主守成,虽自谓贲?育弗能夺也。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汲黯近之矣。大将军靑侍中。上踞厕视之。丞相弘宴见。上或时不冠。至如见黯,不冠不见也。上尝坐武帐。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见黯避帷中,使人可其奏。其见敬礼如此。

初魏辽东公翟黑子有宠于太武。奉使幷州受布千疋,事觉。黑子谋于著作郎高允曰,主上问我当以实告,为当讳之。允曰,公帷幄宠臣。有罪首实庶或见原。不可重为欺罔也。中书侍郎崔鉴?公孙质曰,若首实,罪不可测。不如姑讳之。黑子怨允曰,君柰何诱人就死地。入见帝不以实对。帝怒杀之。帝使允授太子经。及崔浩以史事被收,太子谓允曰,入见至尊,吾自导卿脱。至尊有问但依吾语。太子见帝言,高允小心愼密且微贱。制由崔浩。请赦其死。帝召允问。曰,国书皆浩所为乎。对曰,臣与浩共为之。然浩所领事,多总裁而已。至于著述,臣多于浩。帝怒曰,允罪甚于浩。何以得生。太子惧曰,天威严重,允小臣,迷乱失次耳。臣向问,皆云浩所为。帝问允信如东宫所言乎。对曰,臣罪当灭族。不敢虚妄。殿下以臣侍讲日久,哀臣欲丐其生耳。实不问臣,臣亦无此言。不敢迷乱。帝顾谓太子曰,直哉,此人情所难,而允能为之。临死不易辞信也。为臣不欺君贞也。宜特除其罪以旌之。遂赦之。他日太子让允曰,吾欲为卿脱死而卿不从何也。允曰,臣与崔浩实同史事。死生荣辱义无独殊。诚荷殿下再造之慈,违心苟免非臣所愿也。太子动容称叹。允退谓人曰,我不奉东宫指导者,恐负翟黑子故也。

李君行先生,名潜,虔州人。入京师至泗州留止。其子弟请先往。君行问其故。曰,科场近。欲先至京师,贯开封戸籍取应。君行不许。曰,汝虔州人而贯开封戸籍。欲求事君而先欺君,可乎。宁迟缓数年,不可行也。

崔玄暐母卢氏,尝诫玄暐曰,吾见姨兄屯田郎中辛玄驭。曰,儿子从宦者,有人来云贫乏不能存,此是好消息。若闻赀货充足衣马轻肥,此恶消息。吾尝以为确论。比见亲表中,仕宦者将钱物上其父母。父母但知喜悦,竟不问此物从何而来。必是禄俸余资诚亦善事。如其非理所得,此与盗贼何别。纵无大咎,独不内愧于心。玄暐遵奉敎诫,以淸谨见称。

刘器之待制初登科,与二同年谒张观参政,三人同起身请敎。张曰,某自守官以来常持四字。勤?谨?和?缓。中间一后生应声曰,勤?谨?和旣闻命矣。缓之一字某所未闻。张正色作气曰,何尝敎贤缓不及事。且道,世间甚事不因忙后错了。

伊川先生曰,安定之门人,往往知稽古爱民矣。则于为政也何有。

吕荣公自少官守处,未尝干人举荐。其子舜从守官会稽。人或讥其不求知者。舜从对曰,勤于职事,其它不敢不愼。乃所以求知也。

汉陈孝妇年十六而嫁,未有子。其夫当行戍。且行时,属孝妇曰,我生死未可知。幸有老母,无他兄弟备养。吾不还汝肯养吾母乎。妇应曰,诺。夫果死不还。妇养姑不衰,慈爱愈固。纺绩织纴以为家业,终无嫁意。居丧三年,其父母哀其少无子而早寡也,将取嫁之。孝妇曰,夫去时,属妾以供养老母。妾旣许诺之。夫养人老母而不能卒,许人以诺而不能信,将何以立于世。欲自杀。其父母惧而不敢嫁也。遂使养其姑二十八年,姑八十余,以天年终。尽卖其田宅财物以葬之。终奉祭祀。淮阳太守以闻。使使者赐黄金四十斤,复之终身无所与。号曰孝妇。

汉鲍宣妻桓氏,字少君。宣尝就少君父学。父奇其淸苦。故以女妻之。装送资贿甚盛。宣不悦。谓妻曰,少君生富骄,习美饰,而吾实贫贱。不敢当礼。妻曰,大人以先生修德守约,故使贱妾侍执巾栉。旣奉承君子。惟命,是从。宣笑曰,能如是,是吾志也。妻乃悉归侍御服饰,更着短布裳,与宣共挽鹿车归郷里拜姑。礼毕提瓮出汲,修行妇道。郷邦称之。

曹爽从弟文叔妻谯郡夏侯文宁之女,名令女。文叔蚤死。服阕自以年少无子,恐家必嫁己,乃断髪为信。其后家果欲嫁之。令女闻卽复以刀截两耳,居止常依爽。及爽被诛,曹氏尽死,令女叔父上书,与曹氏絶婚,强迎令女归。时文宁为梁相。怜其少执义,又曹氏无遗类,冀其意阻,乃微使人风之。令女叹且泣曰,吾亦惟之。许之是也。家以为信,防之少懈。令女于是窃入寝室,以刀断鼻,蒙被而卧。其母呼与语。不应。发被视之,血流满床席。举家惊惶,往视之莫不酸鼻。或谓之曰,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耳,何辛苦乃尔。且夫家夷灭已尽。守此欲谁为哉。令女曰,闻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之时,尙欲保终。况今衰亡。何忍弃之。禽兽之行吾岂为乎。

唐郑义宗妻卢氏略渉书史,事舅姑甚得妇道。尝夜有强盗数十,持杖鼓噪,踰垣而入。家人悉奔窜。唯有姑自在室。卢冒白刃往至姑侧,为贼捶撃几死。贼去后家人问何独不惧。卢氏曰,人所以异于禽兽者,以其有仁义也。邻里有急,尙相赴救。况在于姑而可委弃乎。若万一危祸,岂宜独生。

唐奉天窦氏二女生长草野,幼有志操。永泰中群盗数千人,剽掠其村落。二女皆有容色。长者年十九,幼者年十六。匿岩穴间。曳出之,驱迫以前。临壑谷深数百尺,其姊先曰,吾宁就死。义不受辱。卽投崖下而死。盗方惊骇。其妹继之自投,折足破面流血。群盗乃舍之而去。京兆尹第五琦,嘉其贞烈奏之。诏旌表其门闾,永蠲其家丁役。

缪肜少孤。兄弟四人皆同财业。及各取妻,诸妇遂求分异,又数有闘争之言。肜深怀忿叹,乃掩戸自挝曰,缪肜汝修身,谨行,学圣人之法,将以齐整风俗。柰何不能正其家乎。弟及诸妇闻之,悉叩头谢罪,遂更为敦睦之行。

苏琼除南淸河太守。有百姓乙普明兄弟争田,积年不断。各相援据乃至百人。琼召普明兄弟,谕之曰,天下难得者兄弟,易求者田地。假令得田地,失兄弟心如何。因而下涙。诸证人莫不洒泣。普明兄弟叩头乞外更思,分异十年,遂还同住。

王祥弟览母朱氏,遇祥无道。览年数歳,见祥被楚挞,辄涕泣抱持。至于成童每谏其母。其母少止凶虐。朱屡以非理使祥,览与祥倶。又虐使祥妻,览妻亦趋而共之。朱患之乃止。

晋右仆射邓攸,永嘉末,没于石勒,过泗水。攸以牛马负妻子而逃,又遇贼掠其牛马。歩走担其儿及其弟子绥。度不能两全,乃谓其妻曰,吾弟蚤亡唯有一息。理不可絶。止应自弃我儿耳。幸而得存,我后当有子。妻泣而从之。乃弃其子而去之。卒以无嗣。时人义而哀之,为之语曰,天道无知。使邓伯道无儿。弟子绥服攸丧三年。

晋咸宁中大疫。庾衮二兄倶亡,次兄毗复危殆。疠气方炽。父母诸弟皆出次于外。衮独留不去。诸父兄强之。乃曰,衮性不畏病。遂亲自扶持昼夜不眠。其间复抚柩哀临不辍。如此十有余旬,疫势旣歇,家人乃反,毗病得差。衮亦无恙。父老咸曰,异哉此子。守人所不能守,行人所不能行。歳寒然后知松栢之后凋。始知疫疠之不能相染也。

杨播家世纯厚,并敦义让。昆季相事有如父子。椿?津恭谦。兄弟旦则聚于厅堂,终日相对未尝入内。有一美味,不集不食。厅堂间,往往帏幔隔障为寝息之所,时就休偃,还共谈笑。椿年老,曾他处醉归。津扶持还室,假寝合前承候安否。椿津年过六十,并登台鼎,而津常旦莫参问,子侄罗列阶下。椿不命坐,津不敢坐。椿每近出,或日斜不至,津不先飯,椿还然后共食。食则津亲授匙箸,味皆先尝。椿命食然后食。津为肆州,椿在京宅。每有四时嘉味,辄因使次附之。若或未寄,不先入口。一家之内男女百口,缌服同爨,庭无间言。

隋吏部尙书牛弘弟弼,好酒而酗。尝醉射杀弘驾车牛。弘还宅。其妻迎谓弘曰,叔射杀牛。弘闻无所恠问,直答曰,作脯。坐定。其妻又曰,叔射杀牛,大是异事。弘曰,已知。颜色自若读书不辍。

唐英公李绩,贵为仆射。其姊病必亲为然火煮粥。火焚其须。姊曰,仆妾多矣。何为自苦如此。绩曰,岂为无人耶。顾今姊年老绩亦老。虽欲数为姊煮粥,复可得乎。

司马温公,与其兄伯康,友爱尤笃。伯康年将八十,公奉之如严父,保之如婴儿。每食少顷则问曰,得无饿乎。天少冷则拊其背曰,衣得无薄乎。

近世故家惟晁氏,因以道申戒子弟皆有法度。群居相呼,外姓尊长必曰某姓第几叔若兄,诸姑?尊姑之夫必曰某姓姑夫,某姓尊姑夫,未尝敢呼字也。其言父党交游,必曰某姓几丈,亦未尝敢呼字也。当时故家旧族,皆不能若是。

包孝肃公尹京时,民有自言。以白金百两寄我者死矣。予其子,不肯受。愿召其子予之。尹召其子。辞曰,亡父未尝以白金委人也。两人相让久之。吕荥公闻之曰,世人喜言无好人三字者,可谓自贼者矣。古人言人皆可以为尧?舜。盖观于此而知之。

万石君石奋归老于家,过宫门阙,必下车趋,见路马,必轼焉。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子孙有过失不诮让。为便坐,对案不食。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祖固谢罪,改之乃许。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必冠申申如也。僮仆欣欣如也。唯谨。上时赐食于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其执丧,哀戚甚。子孙遵敎亦如之。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乎郡国。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也。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建老白首,万石君尙无恙。每五日洗沐归谒亲,入子舎,窃问侍者,取亲中帬厕牏身自浣洒,复与侍者,不敢令万石君知之,以为常。内吏庆醉归,入外门不下车。万石君闻之不食。庆恐肉袒谢罪。不许。举宗及兄建肉袒。万石君让曰,内吏,贵人。入闾里,里中长老皆走匿,而内吏坐车中自如。固当。乃谢罢庆。庆及诸子入里门,趋至家。

疏广为太子太傅。上疏乞骸骨。加赐黄金二十斤。太子赠五十斤。归郷里,日令家供具,设酒食,请族人?故旧?宾客,相与娯乐,数问其家金余尙有几斤,趣卖以共具。居歳余,广子孙窃谓其昆弟老人广所信爱者曰,子孙冀及君时,颇立产业基址。今日飮食费且尽。宜从丈人所,劝说君置田宅。老人卽以间暇时,为广言此计。广曰,吾岂老悖不念子孙哉。顾自有旧田卢。令子孙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与凡人齐。今复增益之以为赢余,但敎子孙怠惰耳。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且夫富者众之怨也。吾旣无以敎化子孙。不欲益其过而生怨。又此金者,圣主所以惠养老臣也。故乐与郷党?宗族共享其赐,以尽吾余日,不亦可乎。

庞公未尝入城府。夫妻相敬如宾。刘表候之。庞公释耕于垄上,而妻子耘于前。表指而问曰,先生苦居畎畒而不肯官禄。后世何以遗子孙乎。庞公曰,世人皆遗之以危。今独遗之以安。虽所遗不同,未为所遗也。表叹息而去。

陶渊明为彭泽令,不以家累自随。送一力给其子书曰,汝旦夕之费,自给为难。今遣此力助汝薪水之劳。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

崔孝芬兄弟,孝义慈厚。弟孝暐等,奉孝芬尽恭顺之礼。坐食进退,孝芬不命则不敢也。鶏鸣而起,且温颜色,一钱尺帛不入私房。吉凶有须,聚对分给。诸妇亦相亲爱,有无共之。孝芬叔振旣亡后,孝芬等承奉叔母李氏,若事所生。旦夕温淸,出入启觐,家事巨细一以咨决。每兄弟出行有获,则尺寸以上皆入李之库。四时分赉,李氏自裁之。如此二十余歳。

王凝常居栗如也。子弟非公服不见。闺门之内,若朝廷焉。御家以四敎。勤?俭?恭?恕。正家以四礼。冠?昏?丧?祭。圣人之书及公服礼器不假。垣屋?什物必坚朴。曰,无苟费也。门巷?果木必方列。曰,无苟乱也。

张公艺九世同居,北齐隋唐,皆旌表其门。麟德中高宗封泰山,幸其宅,召见公艺,问其所以能睦族之道。公艺请纸笔以对。乃书忍字百余以进。其意以为宗族所以不协,由尊长衣食或有不均,卑幼礼节或有不备,更相责望,遂为乖争。苟能相与忍之,则家道雍睦矣。

韩文公作董生行曰,淮水出桐栢山东驰,遥遥千里不能休。淝水出其侧不能千里,百里入淮流。寿州属县有安丰。唐贞元年时,县人董生召南隐居行义于其中。剌吏不能荐,天子不闻名声。爵禄不及门。门外惟有吏日来征租,更索钱。嗟哉,董生朝出耕,夜归读古人书。尽日不得息。或山而樵,或水而渔。入厨具甘旨,上堂问起居。父母不戚戚,妻子不咨咨。嗟哉,董生孝且慈。人不识,唯有天翁知,生祥下端无休期。家有狗乳,出求食。鸡来哺其儿,啄啄庭中拾虫蚁,哺之不食鸣声悲。彷徨踯躅久不去,以翼来覆待狗归。嗟哉,董生谁将与俦。时之人夫妻相虐,兄弟为雠,食君之禄而令父母愁。亦独何心。嗟哉,董生无与俦。

唐河东节度使柳公绰,在公卿间最名有家法。中门东有小斋,自非朝谒之日,每平旦辄出至小斋。诸子仲郢皆束带晨省于中门之北。公绰决私事,接宾客,与弟公权及群从弟再会食,自旦至莫不离小斋。烛至则命一人子弟执经史,躬读一过讫,乃讲议居官治家之法,或论文,或听琴,至人定钟,然后归寝。诸子复昏定于中门之北。凡二十余年,未尝一日变易。其遇饥歳,则诸子皆疎食。曰,昔吾兄弟侍先君为丹州剌吏。以学业未成,不听食肉。吾不敢忘也。姑姊妹侄有孤嫠者,虽疎远必为择壻嫁之,皆用刻木妆奁缬文绢为资装。常言必待资装丰备,何如嫁不失时。及公绰卒,仲郢一遵其法。事公权如事公绰。非甚病,见公权未尝不束带。为京兆尹?塩鐡吏。出遇公权于通衢,必下马,端笏,立候,公权过乃上马。公权莫归,必束带迎候于马首。公权屡以为言,仲郢终不以官达有小改。公绰妻韩氏相国休之曾孙,家法严肃俭约,为搢绅家楷范。归柳氏三年,无少长,未尝见其启齿。常衣绢素,不用绫罗锦绣。每归觐不伣鸨逃撸~佒駜米樱靑衣歩屣以随。常命粉苦参?黄连?熊胆,和为丸赐诸子,每永夜习学,含之以资勤苦。

江州陈氏宗族七百口,每食设广席,长幼以次坐而共食之。有畜犬百余,共一牢食。一犬不至,诸犬为之不食。

温公曰,国朝公卿能守先法,久而不衰者唯故李相家。子孙数世,至二百余口,犹同居共爨。田园邸舍所收,及有官者俸禄,皆聚之一库,计口日给饷,婚姻丧葬所费,皆有常数。分命子弟掌其事。其规模大抵出于翰林学士宗谔所制也。

右实明伦。

或问第五伦曰,公有私乎。对曰,昔人有与吾千里马者。吾虽不受,每三公有所选举,心不能忘。而亦终不用也。吾兄子尝病。一夜十往,退而安寝。吾子有疾。虽不省视,而竟夕不眠。若是者岂可谓无私乎。

刘宽虽居库卒,未尝疾言遽色。夫人欲试宽令恚,伺当朝会装严已讫,使侍婢奉肉羹,翻污朝服。婢遽收之。宽神色不异。乃徐言曰,羹烂汝手乎。其性度如此。

张湛矜严好礼,动止有则。居处幽室,必自修整。虽遇妻子,若严君焉。及在郷党,详言正色。三辅以为仪表。建武初为左冯翊。告归平陵,望寺门而歩。主簿进曰,明府位尊德重。不宜自轻。湛曰,礼下公门,轼路马。孔子于郷党恂恂如也。父母之国所宜尽礼。何谓轻哉。

杨震所举荆州茂才王密,为昌邑令,谒见,怀金十斤以遗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莫夜无知者。震曰,天知,神知,吾知,子知。何谓无知。密愧而去。

茅容与等辈避雨树下。众皆夷踞相对。容独危坐愈恭。郭林宗行见之而奇其异,遂与共言,因请寓宿。旦日容杀鸡为馔。林宗谓为己设。旣而供其母,自以草蔬与客同飯。林宗起拜之曰,卿贤乎哉。因劝令学。卒以成德。

陶侃为广州刺吏。在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斋外,莫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其励志勤力,皆此类也。后为荆州刺吏。侃性聦敏,勤于吏职。恭而近礼,爱好人伦,终日敛膝危坐。阃外多事,千绪万端,罔有遗漏。远近书疏莫不手答,笔翰如流。未尝壅滞。引接疏远门无停客。常语人曰,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诸参佐或以谈戏废事者,乃命取其酒器蒱博之具,悉投之于江。吏将则加鞭扑。曰,樗蒱者牧猪奴戏耳。老庄浮华非先王之法言,不可行也。君子当正其衣冠,摄其威仪。何有乱头养望,自谓弘达耶。

王勃?杨烱?卢照邻?骆宾王,皆有文名。谓之四杰。裴行俭曰,士之致远,先器识而后文艺。勃等虽有文才,而浮躁浅露,岂享爵禄之器耶。杨子沈静,应得令长。余得令终为幸。其后勃溺南海,照邻投颕水,宾王被诛,烱终盈川令。皆如行俭之言。

孔戡于为义若嗜欲,不顾前后。于利与禄,则畏避退怯如懦夫然。

柳公绰居外藩。其子每入境,郡邑未尝知。旣至每出入,常于戟门外下马。呼幕宾为丈,皆许纳拜。未尝笑语欵洽。

柳仲郢以礼律身。居家无事亦端坐拱手。出内斋未尝不束带。三为大鎭。廐无良马,衣不熏香。公退必读书,手不释卷。家法,在官不奏祥瑞。不度僧道。不贷赃吏法。凡理藩府,急于济贫恤孤。有水旱必先期假贷,廪军食必精丰,逋租必贳免,馆传必增饰,宴宾,犒军必华盛,而交代之际食储?帑藏,必盈溢于始至。境内有孤贫衣缨家女及筓者,皆为选婿,出俸金,为资装嫁之。

柳玭曰,王相国涯方居相位掌利权。窦氏女归请曰,玉工货一钗奇巧,须七十万钱。王曰,七十万钱我一月俸金耳。岂于女惜。但一钗七十万,此妖物也。必与祸相随。女子不复敢言。数月女自婚姻会归,告王曰,前时钗为冯外郎妻首饰矣。乃冯球也。王叹曰,冯为郎吏。妻之首饰有七十万钱,其可久乎。冯为贾相餗门人。最密。贾有苍头颇张威福。冯召而勖之。未浃旬冯晨谒贾。有二靑衣捧地黄酒出。飮之食顷而终。贾为出涕,竟不知其由。又明年王?贾皆遘祸。噫,王以珍玩奇货为物之妖,信知言矣。徒知物之妖,而不知恩权隆赫之妖甚于物耶。冯以卑位贪宝货,已不能正其家。尽忠所事而不能保其身。斯亦不足言矣。贾之臧获,害门客于墙庑之间而不知。欲终始富贵,其可得乎。此虽一事,作戒数端。

王文正公发解?南省?廷试,皆为首冠。或戏之曰,状元试三场,一生吃着不尽。公正色曰,曾平生之志,不在温饱。

范文正公少有大节。其于富贵?贫贱?毁誉?欢戚,不一动其心,而慨然有志于天下。尝自诵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其事上遇人,一以自信,不择利害为趋舍。其有所为,必尽其方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与否有不在我者。虽圣贤不能必,吾岂苟哉。

司马温公尝言,吾无过人者。但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耳。

管宁尝坐一木榻,积五十余年,未尝箕股。其榻上当膝处皆穿。

吕正献公自少讲学,卽以治心养性为本。寡嗜欲,薄滋味,无疾言?遽色,无窘歩,无惰容。凡嬉笑?俚近之语,未尝出诸口。于世利纷华,声伎游宴,以至于博奕奇玩,淡然无所好。

明道先生终日端坐如泥塑人。及至接人,则浑是一团和气。

明道先生作字时甚敬。尝谓人曰,非欲字好。卽此是学。

刘忠定公见温公,问尽心行己之要,可以终身行之者。公曰,其诚乎。刘公问行之何先。公曰,自不妄语始。刘公初甚易之。及退而自檃栝,日之所行与凡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后成。自此言行一致,表里相应,遇事坦然常有余裕。

刘公见宾客,谈论踰时,体无欹侧,肩背竦直,身不少动,至手足亦不移。

徐积仲车初从安定胡先生学,潜心力行,不复仕进。其学以至诚为本,事母至孝。自言,初见安定先生退,头容少偏。安定忽厉声云,头容直。某因自思,不独头容直,心亦要直也。自此不敢有邪心。卒谥节孝先生。

文中子之服俭以洁。无长物焉。绮罗锦繍不入于室。曰,君子非黄白不御。妇人则有靑碧。

柳玭曰,高侍郎兄弟三人倶居淸列。非速客不二羹胾。夕食龁卜匏而已。

李文靖公治居第于封丘门外。厅事前,仅容旋马。或言其太隘。公笑曰,居第当传子孙。此为宰辅厅事诚隘,为太祝?奉礼厅事则已宽矣。

张文节公为相,自奉,如河阳掌书记时。所亲或规之曰,今公受俸不少,而自奉若此。虽自信淸约,外人颇有公孙布被之讥。公宜少从众。公叹曰,吾今日之俸,虽举家锦衣玉食,何患不能。顾人之常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吾今日之俸岂能常有,身岂能常存。一旦异于今日,家人习奢已久,不能顿俭,必至失所。岂若吾居位去位,身存身亡,如一日乎。

温公曰,先公为郡牧判官,客至未尝不置酒。或三行或五行,不过七行。酒沽于市,果止梨?栗?枣?柹,肴止于脯?醢?菜羹,器用甆?漆。当时士大夫皆然。人不相非也。会数而礼勤,物薄而情厚。近日士大夫家,酒非内法,果非远方珍异,食非多品,器皿非满案,不敢会宾友。常数日营聚,然后敢发书。苟或不然,人争非之以为鄙吝。故不随俗奢靡者鲜矣。嗟乎,风俗颓弊如是。居位者虽不能禁,忍助之乎。

温公曰,吾家本寒族,世以淸白相承。吾性不喜华靡,自为乳儿时长者加以金银华美之服,辄羞赧弃去之。年二十忝科名。闻喜宴独不戴花。同年曰,君赐不可违也。乃簪一花。平生衣取蔽寒,食取充腹。亦不敢服垢弊以矫俗干名。但顺吾性而已。

汪信民尝言人常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胡康侯闻之,撃节叹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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