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家铉翁 撰

闵公【名开一名啓方庄公子母叔姜以惠王十六年立是嵗齐桓公二十三年】

元年春王正月【不书即位】

公谷皆以为继弑君不言即位其说曰亲之非父也尊之非君也继之如君父者受国焉耳此论不为不正然春秋不书即位之意随事而见不可执一例而求也闵公所以不书即位直以其非嫡非长越次而立是以削其即位非为继弑而不书也何以言之子般者庄之太子虽非嫡夫人之子而受命于其父其立也未为无所禀般而见弑鲁之大臣当以庄公诸子之长者闻于王朝请所以立今也骤扳幼子而授之以国以其为齐之甥奉桓公意而立之其立非正也春秋不书即位端以是故及闵见弑鲁大臣复不禀命于王扳僖而授之以国由成风私事季友友乘般启后先见弑拥僖以为君既非父命亦非王命春秋是以亦削其即位而不书与闵之不书同义及文公之立乃书即位者不惟受命于父王实命之耳文元年王使叔服防僖公葬又使毛伯来锡公命既葬其父复命其子以君鲁此受命于王而得立春秋与之以即位者也及成公立八年而后得锡命为其少也故乆而后锡其余虽无王命而以父命得立春秋皆与之以即位惟昭公之立上无王命下无父命而春秋特书即位者是有深意不容以例言也【义见昭元年】

齐人救邢【救国义已见庄二十八年救郑】

或曰庄二十八年荆伐郑春秋书公防齐人宋人救郑今狄伐邢春秋书齐人救邢夫救事之善者也而皆人之春秋其有讥乎曰然春秋之于救也善其救之力而每讥其救之缓前日齐侯率二国救郑救之缓郑防亡今邢有狄难齐能救之春秋所与也而救之不力又春秋所讥也狄在当时虽其类甚繁然非若荆楚之盛强所以敢于凭陵诸夏正以方伯连帅未有能眀义盛兵一大创治之耳自齐桓之兴狄宜知所惮而睥睨邢衞将为必取之计桓以偏师具文而徃何能使之震詟而逺遁故自是狄蹶邢覆衞肆其祸贼乃已及二国既亡然后为之迁为之城曷若救之于狄患方至之始乎是故春秋讥其救之不力

夏六月辛酉葬我君庄公

秋八月公及齐侯盟于落姑季子来归

案左氏请复季友也齐侯许之使召诸陈公次于郎以待之是时闵公幼诸大夫从国人之望请复之耳木讷谓左氏先书季友奔陈今乃云请于齐而复之为前后相反以为因落姑之盟与季子来归文相连属左氏强合之木讷好排左氏而当时事实不容尽废也盖闵公之立庆父在齐季友在陈皆无所预实诸大夫奉齐意而立之既又从国人之望请于齐桓而复季友必请于齐桓者以庆父在齐惧其以谗说先入故也季友不得齐桓之召亦安敢遽归故落姑朝盟而季子暮至此诸大夫从国人之望请于齐而复之何疑木纳以为庆父顺国人之欲而复之非也闵公之立非庆父哀姜之意故作难于后孰谓庆父而能请复季子乎或曰庆父之入当在何时而齐仲孙之来已有不去庆父鲁难未巳之语乎曰经传不载愚窃意齐桓因季子之归亦遣庆父自齐还鲁并执国政其在此时乎庆父之奔也春秋书之其归也不书恶其归也季友之奔也春秋不书其归也书之喜其归也是故特书闵公初年齐鲁之三大夫皆字而不名季子也仲孙也髙子也此诸侯大夫书字之著者也然不可执此为例

冬齐仲孙来

公谷皆以仲孙为庆父系之齐者外之也左氏以为齐遣其大夫来省鲁难且具载仲孙与齐桓相酬答之语蔼然仁人之言鲁国实受其赐是以春秋嘉之字而不名左氏所纪者乃其实也仲孙之来不称齐使以齐桓本使之因事觇国而非有省难恤邻之实心是故不以使书而仲孙秉义据正导其君于善以存鲁国是故嘉之而不名与季子髙子皆以字书此出于圣人之特笔非因乎旧史者也

二年春王正月齐人迁阳

齐桓迁邢迁卫义也为其有狄难辅而迁之别择善地以为之国都霸者之所得为也迁阳事不见于传以书法而观亦宋人迁宿之类盖迁小国以为彼之附庸并兼之异名春秋所恶书以贬之曰降曰迁强其所不欲之辞也或曰许其霸而屡贬之何哉曰责僃贤者之道也

夏五月乙酉吉禘于庄公

公羊曰言吉者未可以吉也曷为未可以吉未三年也杜氏曰三年防毕致新死者之主于庙庙之逺主迁入祧庙于是大祭于大庙以审昭穆谓之禘庄公之丧未除时别立庙而吉祭又不于大庙故书以示讥愚谓此一书而再讥者也禘必除防而后举行今未除防而禘故曰吉禘言未可以吉而吉公羊之说是也又禘礼当举行于太祖庙今禘于庄公将屈太祖羣庙而就荘公以行礼乎则为屈尊从卑悖于礼者也若特禘于荘而不及太祖羣庙乌在其为审禘昭穆乎此又失礼中之失礼春秋所讥其在是矣若夫以诸侯而用天子之礼鲁国行之已乆春秋至此有不暇讥而圣门平日议论亟言其不可者也禘之为说郑康成所言与赵伯循不同康成谓天子诸侯皆有禘礼赵伯循引大传为证则禘非诸侯礼特鲁以成王之赐而僭用之耳木讷著论谓禘有二有郊禘之禘有禘祫之禘郊禘直郊天耳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此谓郊禘非祫禘也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天也不然禘祫之禘安得配侑之礼哉又曰诸儒不稽禘祫之义谬曰天子则禘诸侯不得用禘诸侯固不得郊禘而禘祫则宗庙之祭天子诸侯同之三年一祫五年一禘常典也若曰诸侯得祫不得禘则诸侯当间废一祭天子当禘不当祫则天子亦间废一祭是天子诸侯五年始一祭也此皆木讷之说使木讷别有援据以为之说则可以自异于诸儒其所言亦只本之郑氏郑氏毎以防释经亦未足多据也夫大传曰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郑注谓大祭曰禘大祭其先祖所由生谓郊祀天也王者之先祖皆感太防五帝之精以生皆用正嵗之正月郊祭之孝经郊祀后稷以配天配感生帝也【此本之防纬周人木徳配灵威仰】宗祀文王于眀堂以配上帝配五帝也木讷所谓郊天而禘其祖之所自出以配天者本诸此也此合郊禘而为一者也赵伯循之说则不然其言曰禘王者之大祭王者既立始祖之庙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祀之于始祖之庙而以始祖配之虞夏商周皆然而周家则以后稷为始祖推始祖所自出之帝而祀帝喾以后稷为之配此王者之大祭其说以为郑氏见祭法所说禘在郊上谓禘为郊之大者故其言如此而不知禘自禘郊自郊禘特用之太庙以尊事其始祖之所自出非郊也郊天禘祖自是二事不得合而为一伯循之论既出而康成之言防于废岂木讷犹未见之邪只如眀堂位所言鲁用天子礼乐孟春祠帝于郊季夏禘祀周公于太庙郊之与禘固别而言之岂得并指郊禘为祀天之大礼欤此姑置但木讷谓禘祫之禘天子诸侯皆得通用愚意其亦本之郑氏耳郑王制注云天子诸侯之防毕合先君之主于祖庙而祭之谓之祫后因以为常夏殷礼四时祭有春礿夏禘秋甞冬烝周人改之春曰祠夏曰礿以禘为殷祭鲁礼三年防毕而祫于太祖眀年春禘于羣庙自是而后五年而再殷祭一祫一禘此郑注之见于王制者郑既以大传不王不禘者为郊天之祀则宗庙之禘郊天之禘两禘相混而无别木纳之误亦本诸此耳但谓天子诸侯三年之防毕合先君之主于祖庙而祭之谓之祫眀年乃禘自是之后五年再殷祭一祫一禘此谓天子诸侯皆有禘祫者因鲁礼而言也夫岂周家盛时之礼又如襄十六年穆叔如晋言齐故晋人答以寡君之未禘祀此亦衰世之僭礼鲁既僭之而晋亦僭之以为诸侯皆得用禘必非平世之令典不足引为证也若夫不王不禘则礼之大传乃眀证也丧服小记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所言与大传同而周颂雝篇乃禘于太祖之乐歌其辞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是岂诸侯祖庙所得而歌乎观乎雝篇而知禘非诸侯所可僭用鲁以成王之赐而用之于周公庙耳谓禘为天子诸侯通用之祭断断乎非笃论矣子曰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又曰禘自既灌而徃吾不欲观之大率谓鲁之郊禘为僭先儒既辨之审矣愚今所言特以木讷之僻论颇为人惑不得不为之辨郊之与禘乃礼中之大节目亦学者所宜讲也讷又谓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太祖之庙百世不毁而三昭三穆二昭二穆之外则迭毁故其外曰坛曰墠三年一祫则合坛墠之鬼而并祭之故曰祫坛墠之外则有所谓配所自出之帝者如商于契周于后稷是也五年则审禘而祭之故曰禘但所自出之祖惟天子得祭之诸侯不得祭也今鲁人以周公为始祖而以文王为所自出之祖盖僭礼也如使诸侯而皆得用大禘之礼则姬姓之国皆可以祀文王异姓之国皆得以推其所自出之祖而祭之大传不王不禘者防为虚语圣人制礼必不若是之无等也论至是诸侯得祫不得禘亦明矣不然别当有诸侯禘祫之礼不僭祀其所自出之帝不歌雝而后可耳【余义见文二年】

秋八月辛丑公薨

闵公之立庆父在齐季友在陈皆无所预实诸大夫奉齐桓意而立之既而季友自陈来归庆父亦自齐亟返共执国政其弑般之罪犹未暴白于鲁国故得无讨而庆父怙恶不悛复与哀姜共弑闵公实欲簒有鲁国而齐桓不之许且将治其弑君之罪于是皆惧而逃庆父之诛桓公实诛之也季友身为大臣受鲁荘托孤之寄子般死不能救闵公死又不能救其志则在于立僖公也初成风闻卜楚丘之繇知季友将世秉鲁国之政私事之而属僖公焉故季友以僖公奔莒闻庆父已逃而后立之季友之报成风厚矣拥僖公忠矣其如荘公托孤之寄何哉呜呼闵公始立为落姑之防请复季友次于郎以待其归正以强臣在侧惧弗克自全惟季友是依闵卒以弑死季友奉僖公而立之受上赏执政于鲁闵公不负季友季友实负闵公悲夫闵不书葬谷梁曰不以讨母葬子也【义见下】

九月夫人姜氏孙于邾公子庆父出奔莒

案左氏共仲通于哀姜哀姜欲立之闵公之死哀姜与知之故孙于邾齐人取而杀之庆父所以弑二君欲篡国耳君已弑乃与哀姜俱奉身亟逃若不可一朝居者彼非有惮于季友也闻齐桓之怒知必不免是以不敢迹州吁无知之辙遽尔出奔不然彼忍于弑二君何惮而不为篡乎齐桓之伸霸讨自入春秋以来始见耳是故圣人予之嗟夫姜氏于庆父君夫人也嫂也庆父于姜氏臣也叔也始由嫌疑之不谨驯致乱伦犯分手弑二君谋篡不遂君母与公子俱逃鲁大乱国防亡夫岂一朝一夕之故哉或曰般闵之弑贼皆讨矣而春秋不正其弑君之罪何哉曰此哀姜庆父之所为也在哀姜为以母戕子在庆父为以臣弑君将以庆父为戮乎将归狱哀姜乎此旧史所以不容直正其事而惟以公薨书至圣人修春秋于公薨之下书夫人姜氏孙于邾公子庆父出奔莒而哀姜庆父之罪始无以自隠矣此春秋书法用之于鲁者也非旧史书之圣人为之讳之也○胡氏引父攘子证为喻以为春秋为鲁国讳弑君且有及于五服相容隠之事愚细思其说实未可通盖攘羊者公子翚庆父襄仲之徒而证羊者鲁人也史臣则有司治攘羊之盗者而非子证其父也若公子翚庆父襄仲之子为吏臣而书其父之罪乃得为证攘羊矣春秋为鲁国诛讨乱贼而以为暴扬国恶必无是理也此其义甚眀不待智者而后识

冬齐髙子来盟

公羊曰齐大夫也何以不称使我无君也何以不名喜之也庄公薨子般弑闵公又弑比三君死旷年无君设以齐取鲁不兴师徒以言而已矣桓公使髙子将南阳之甲立僖公而城鲁或曰自鹿门至于争门者是也或曰自争门至于吏门者是也鲁人至今以为美谈曰犹望髙子也或曰自鲁国有难齐使再至于鲁仲孙之来月齐仲孙来髙子来曰齐髙子来盟皆不以使书若二子自至云者何哉曰此春秋所以录二子亦以着桓公不吝改过而大夫之出疆者皆能纳君于善也始仲孙之来桓公因使之觇国而仲孙之归也以鲁秉周礼为对不惟存鲁于亡又能纳君于善而非使事之指也及髙子来盟率甲与俱至人疑其将不利于鲁而髙子立僖公而盟之又以其甲城鲁鲁于是始定而亦非使事之指也然齐桓不以失指为怒反因是而伸哀姜之讨即庆父于戮有以见桓公善用人乐从谏始而觇鲁卒而存鲁利欲不足以蚀其本心霸之犹有徳者也然二子之来不以使书而称字以贵之贵其能纳君于善不媿大夫出疆之义也或曰二子不以使书桓公其无贬乎曰始者因人之乱而窥觇其国公之本心固不能纯乎义春秋宁无讥卒而因二子之言以镇定鲁国返之于义又圣门所许自是而徃无讥也

十有二月狄入衞

狄侵邢桓公用管子之谏出师以极之春秋屡书救邢善其救也狄伐衞齐不能救衞遂亡比事而观愚以为春秋有讥于桓也或曰力之不足奈之何哉曰桓能逺伐山戎而不能近御狄非其力之不足也桓有憾于衞所以救之者不能如邢故耳虽然衞大国也每不出诸侯下今也狄一攻之遂亡由大本不立亡形先见其来非一日矣诗于邶风而存新台乘舟等篇于鄘风而列墙茨鹑奔之刺继之以定之方中狄灭衞宗社为墟而营新国焉山杨氏推原衞国祸乱之所从始以为肇于晋而成于朔其礼先亡而国随之矣【义又见救邢城邢】

郑弃其师

此郑人御狄之师也御狄国之重事用其平日所信所重之人犹恐弗克胜任今乃取其素所恶欲逺之而不能者而使之御狄是弃其师也匪惟弃其师抑弃其国也左传与郑风清人序所载略同此郑文公与公子素之所为春秋书郑弃其师不责髙克而责郑君与其用事之臣以髙克为不足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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