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公路旁有家卖牛排的小吃店,老板叫奥尔,老板娘叫梅伊,他们接待各式各样的顾客,其中开运货卡车的司机是真正的主顾。一辆运货大卡车开来,有司机和助手。停下来喝怀咖啡好呜?这小吃店我挺熟。铁纱门砰地一声响。你好,梅伊!这不是大老鼠毕尔吗?这位朋友是谁?他这是跑头一趟吧?吃点什么?来杯咖啡。你们今儿卖什么馅饼? 

香蕉奶油馅,菠萝奶油馅,还有苹果馅。 

要苹果馅的。等等,那又大又厚的是什么饼? 

香蕉奶油的。 

给我切一块吧,来一大块。 

卡车司机才是真正的主顾。他们每人会留下两毛五分钱。一毛五是饼子咖啡钱,一毛是给梅伊的小费。 

两位顾客并排坐在凳子上。毕尔吹着咖啡,说:你该到六六公路上去看看。从没见过这么多车。全往西开。 

他同伴说:今儿早上我们看见回车祸。一辆讲究的轿车撞上一辆卡车。 

开轿车那家伙象喝醉了,开足九十哩,超过了我们,恰巧对面来一辆车,他往旁边一闪,就撞上了卡车,水箱撞得翘了起来,驾驶盘套在他身上。那卡车装满了炉子、锅子跟床垫,还有小孩跟鸡。被窝、小鸡和孩子们撞得满天飞,撞死了一个孩子。开卡车那老头呆呆地站在那儿,瞪起眼睛望着死去的孩子,问他什么都不答腔,跟哑巴似的。天哪,这条路上到处是那些往西部搬的人家。我真不懂,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 

梅伊说:也不知道他们要往哪儿去。有时候上这儿买点汽油,却难得买别的什么。人家说他们会偷东西,我们倒没给偷过。 

毕尔望望窗外。最好把你们的东西看好。这会儿就有几个那样的人来找你们。 

一辆二十年代的旧轿车停下来。车子后座上一个个口袋几乎堆到车顶,口袋上面坐着两个男孩。车上走下个黑头发尖面孔的男人,两个男孩也从那堆东西顶上溜下地来。 

梅伊走出柜台,站到门口。 

恳求用过水之后,那男人站在铁纱门眼前,问,能帮忙卖个面包给我们吗,小姐? 

这儿不是杂货铺,我们买来的面包要做三明治用。要是卖面包,自己就别做生意了。 

我们饿了。听说前面好远都买不到面包。 

那干吗不买三明治呢?我们有很好吃的三明洽,夹碎牛排的。 

怎么不想买那个。我们钱不多了,买不起。花一毛钱,得填饱全家的肚子。 

奥尔不耐烦地喊道:梅伊,积积德,把面包卖给他吧。 

梅伊耸耸肩膀,表示碰到这种事儿真是无可奈何。她拉开铁纱门,那男人带着一股汗臭进来。两个孩子缩手缩脚跟进来,他们立刻走到放糖果的玻璃柜眼前,眼睁睁地望着里面。他们并不存什么奢望,只不过看到居然还有这么讲究的东西,有点纳闷罢了。梅伊拿出个蜡纸包的长面包来。我们只有这种一毛五一个的面包。 

能不能帮帮忙,给我切一毛钱的? 

奥尔大声说:见鬼,梅伊。你把这个面包给他们吧。 

男人望着奥尔。不,我们要买一毛钱的,先生。我们要去加利福尼亚,钱紧得很,不得不精打细算。 

梅伊说:就算一毛钱卖给你吧。 

那可叫你们吃亏了。男人掏出钱包,伸个食指进去摸到个一毛的镍币。把这一毛钱挖出来的时候,带出一分钱来。他正打算把一分钱放回钱包,看见柄个孩子眼睁睁地盯着糖果。于是指着又大又长的带条纹的薄荷糖问:那种糖是一分钱一块的吗,小姐? 

梅伊朝玻璃柜里望了一眼。哪一种? 

喏,带条纹的那种。 

两个孩子半张着嘴,停住呼吸,抬起眼睛望着梅伊的脸。 

哦。呃,不,那是一分钱两块的。 

好,那我就买两块。 

两个孩子把憋住的气轻轻吐了出来。梅伊拿出两大块糖。拿着吧, 

那男人说。孩子怯生生地伸过手去,每人享了一块。他们拿了糖,看也不看。 

却互相望着,好象难为情似的,嘴角上挂着一丝不自然的微笑。 

男人拿起面包,出门去了。两个小孩爬到那堆行李顶上,看不见了。那辆老爷车发出一阵吼声,继续往西去了。 

毕尔对梅伊说:那不是一分钱一块的糖,那是五分钱一块的糖呀! 

这跟你什么相干?梅伊说。 

另一个司机说:我们该走了。他们往口袋里掏钱。毕尔把钱放在柜台上。另一个看了一眼,也把钱放在柜台上。再见! 

等等,还没找钱哪! 

算了吧!铁纱门砰地一声响。 

奥尔,你瞧!梅伊轻声喊道。 

柜台上放着两个半元的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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