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加福音6:44。凡树木看果子,就可以认出他来。人不是从荆棘上摘无花果,也不是从蒺藜里摘葡萄。[1]

如果真是那样,像那自欺欺人地为“不受欺骗”而骄傲的聪睿所说的,人不应当相信任何无法以自己的肉眼看见的东西,那么人首先就应当别去相信爱。如果一个人是如此去做,并且是出于“不要受骗”的畏惧心理而如此做,那么他是不是就不受骗呢?一个人可以通过许多方式受骗;人可以因为相信不真实的东西而被欺骗,但是人也可以通过“不相信真实的东西”而受骗;人可以因表象而受骗,人也可以因为那种狡狯的表象、因为那种“以为自己是很安全地抵御了欺骗”的奉承性的自欺而受骗。但哪一种欺骗才是最危险的呢?谁的康复更令人感到不确定,是那看不见东西的人,还是那看得见却仍然看不见东西的人[2]?哪一种情形是更艰难的,是去唤醒一个睡眠的人,还是去唤醒一个醒着做梦梦见自己是醒着的人?怎样的情景更可悲:是马上无条件地感动得流泪,那在爱情中不幸地受骗的人的情景;还是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诱人发笑的,那自我欺骗者的情景,自我欺骗者的这种自以为“没有受欺骗”的痴愚的自欺欺人无疑是滑稽的,并且是让人觉得可笑的,如果在这里“可笑”不是一种通过指明“泪水不值得为他而流”而做出的对这恐怖的更为强烈的表述的话;哪一个更可悲?

“自己把爱从自己这里骗走”是最可怕的事情,是一种永恒的丧失,这种丧失是不存在什么补偿的,不管是在时间之中还是在永恒之中,都没有。因为,如果不是自欺的情形的话,不管它能够有什么不同,只要我们所谈的是“相对于爱的被欺骗”,那么,那受骗者还是在让自己与爱发生着关系,这欺骗只是:人们以为爱会在什么地方,但爱却不在那地方;但是自欺者则将自己关在外面并将自己排斥在爱之外。也有关于被生活欺骗或者在生活中被欺骗的说法;但是那自欺者把自己的“生活”[3]从自己这里骗走了,他的丧失是无法补救的。甚至那在一辈子的生命中被生活欺骗的人,永恒还是能够为他藏有丰富的补偿;但是自欺者则阻碍了自己去赢得永恒的东西。那恰恰是在爱中成为人类欺骗的一个牺牲品的人,哦,当他在永恒之中看见,在欺骗结束时,爱仍然存留在那里[4],那么,他真正地又失去了什么呢?!但是,如果一个人——狡猾地——通过聪明地走进睿智之陷阱来欺骗他自己,噢,如果他一辈子都在他的自欺中以为自己很幸福,而当他在永恒之中看见,他欺骗了自己,那么,又有什么是他所不曾丧失的呢?!因为,在现世(Timeligheden)之中也许一个人能够成功地让自己不具备对爱的需要,也许他能够成功地让时间流逝而不察觉这自我欺骗,也许他能够成功地达成这可怕的事情,在一种幻觉中为自己处于这幻觉而感到骄傲;但是在永恒之中,他无法没有爱,并且他会不可避免地发现他浪费、错过了一切。生存是多么的严肃,它是多么的可怕,这恰恰是在于:它惩罚性地允许任性者自作主张,这样,他得以继续生活下去、为处在受骗的状态而骄傲,直到他后来有一次认识到这真相:他永远地欺骗了自己!确确实实,永恒不容被讥嘲[5],相反,这永恒才是这样的惩罚者,它根本无须使用强力,而只是全能地用一点点嘲讽来对放肆者进行可怕的惩罚。那么,那把现世的东西和永恒联系在一起的是什么,爱,这恰恰因此而先于一切并且在一切过去之后仍然存留的爱,除了这爱之外又会是什么别的呢?然而恰恰因为爱在这样的意义上就是永恒之绑带,并且恰恰因为现世和永恒是不同种的,所以现世的尘俗睿智会觉得爱是一个负担,因此感官性的人会在现世中觉得,把这一永恒之绑带从身上扔掉是一种巨大的解脱。无疑,自欺者当然认为是能够安慰自己,甚至认为自己是得胜有余了[6];在愚者的幻觉中,他看不出他自己的生命是多么的无慰无告。我们不会否认,他是“停止了悲伤”[7];然而在“拯救”恰恰要开始沉痛地为自己悲伤的时候,他停止悲伤又有什么用!也许这自欺者甚至认为自己在别人成为了无慰无告之欺骗的牺牲品时能够去安慰别人;然而,在一个人自己就“那永恒的”而言是严重受伤[8]的时候却想要去医疗那至多是到死亡为止有病的人[9],这是怎样荒唐的疯狂啊!甚至那自欺者,在一种古怪的自相矛盾之中,也许还会认为自己对于那不幸的受骗者有着设身处地的同情。但是,如果你留意于他那抚慰的话语和医疗的智慧,那么你就能在各种果实之中辨认爱:在讥嘲的刻毒之中、在理智性的尖利之中、在猜疑性的毒意中、在冥顽性的蚀骨冷漠中,也就是,在这些果实中你能够认出:在那之中没有爱。

人由果实辨认出树:“荆棘上岂能摘葡萄呢?蒺藜里岂能摘无花果呢?”(马太7:16)[10];如果你想在那里收集它们,那么你将不仅仅是在徒劳地收集,然而,荆棘会向你展示出你是在徒劳地收集。因为每一棵树都可以由它自身特有的果实而辨认出来[11]。我们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有两颗相互非常相像的果实,一颗是有益于健康并且味美的,另一颗则是苦涩而有毒的;有时候那有毒的果子也会是非常美味的,而那有益于健康的果子则尝起来有苦涩味。以同样的方式,爱也是在它自身特有的果实上被我们认出。如果我们弄错,那么,要么是因为我们不认识那些果实,要么是因为我们在单个的事例中不知道怎样去正确判别。就像一个人弄错了,他把那其实是自爱(Selvkjerlighed)的东西称作是爱:他高声断言,如果没有那被爱者,他就无法生活,但却不愿意听人说关于爱的任务和要求就是否决自己并且放弃这种情欲之爱(Elskoven)的自爱。或者就像一个人弄错了,以“爱”的名来称呼那事实上是“虚弱的放纵”的东西,以“爱”的名来称呼那实际上是败坏性的哀怨、或者有害的聚交、或者子虚乌有的品质、或者自恋症之关联、或者奉承之幻象、或者瞬间之表象、或者现世之关系的东西。我们知道,有一种花,我们将之称作是永恒之花[12],但很奇怪,也有一种所谓的永恒花,它就像各种易败的花,只在一年中的某个特定时节开放[13]:如果把后者称作永恒之花,那么这会是怎样的一个错误啊!然而,在盛开的那一瞬间,它看来却是那么迷惑人。然而每一棵树都可以由它自身的果实而辨认出来,同样,爱也是以这样的方式在它自身的果实上被我们认出,还有那基督教所谈论的爱,我们在其特有的果实上将之认出,而这果实就是:在它之中,它有着永恒之真相。所有其他的爱,不管它是,按人类所知的说法,很早就凋谢和被改变,还是它可爱地在现世的时季中保养着自己:它仍然是会随着时间而流转消逝的,它只是开放而已。这恰恰是它的脆弱而忧伤的事实,不管它是只开放一个小时还是七十年[14],它只是开放而已;而基督教的爱则是永恒的。所以,任何明白自己的人都不会突发奇想要去形容基督教的爱说“它在开放”;任何明白自己的诗人都不会突发奇想要去歌唱赞美它。因为诗人所应当歌唱赞美的东西必定是有着忧伤,那作为“他自己生命中的谜”的忧伤:它必定会开放,——唉,并且必定凋谢。然而基督教的爱常存,并且恰恰是因此,它存在[15];因为凋谢者开放,而开放者凋谢,但存在的东西是无法被歌唱赞美的,它必须被信仰,它必须被生活。

然而,在人们说“爱在果实上被我们认出”的时候,由此人们也附带说了,“爱”自身在某种意义上是隐藏着的,而恰恰因此我们才只能通过各种展示着其真正本质的果实去认出它。事情恰恰也就是如此。每一种生命,爱的生命也是如此,就其本身都是隐藏着的,但却在一种别的东西中被展示出来。植物的生命是隐藏的,果实是公开的展示;思想的生命是隐藏的,言辞的表达是展示性的东西。因此上面所宣读的神圣词句谈论着一种双重的东西,不过它们只是在暗地里谈论其中的一方面;在那陈述之中公开地包含了一种想法,但在暗中也包含了另一种想法。

那么,既然我们现在要谈论这个,就让我们把两种想法都拿出来置于我们的考察之下吧:

爱的隐性生命以及它在那些果实上的可辨认性

爱是从哪里来的,爱是从哪里获得了它的本原和它的渊源,那对于它是出没之所的地方、那它从中涌出的地方是在哪里?是啊,这个地方是隐蔽的或者是秘密的。在人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地方;从这个地方涌现出爱的生命,因为“从心中涌出生命”[16]。但是,要看见这地方则是你所不能的;不管你怎样深入地挤进去,这本原躲进了遥远和隐秘;甚至在你挤进去到了最深处的时候,这本原仍然持恒地让你觉得它是在更深的一部分之中。正如泉水的源头,恰恰在你最靠近它的时候,它就更远地消失了。爱正是从这个地方流溢出来,沿着各种不同的路径;但是,沿着这些路径之中任何一条,你都无法挤迫进它隐秘的“形成”。正如上帝住在一道光中[17],每一道照亮世界的光芒都从那光中流涌出来,而同时却没有人能够沿着这些光芒的路径而挤迫进去看上帝,因为在人转向那光的时候,光的路径就变化成了黑暗:爱就是这样地居住在秘密之中,或者隐秘地居住在内心深处。如同泉源之涌流以其潺潺吟唱着的劝说来引诱着,甚至几乎是在请求人沿着这一条路行走,而不要好奇地打算挤迫进去寻找它的渊源并将其秘密公开出来;如同太阳的光芒让人借助于它而看见世界的荣华,但在有人好奇而无礼地想要转回去发现光的本原时,它就警告性地以炫眼的盲目来惩罚这放肆者;如同信仰招着手愿意充当他生命道路中的伴行,但是却使得那转过身无礼地想要“去理解”的放肆者成为石头[18]:这样,那爱的愿望和祈祷就是,它的秘密的渊源和它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生命可以继续是一个秘密、没有什么人会好奇而无礼地想要打扰着挤迫进去看那他其实还是无法看见的东西(而在他的好奇中他倒是会失去来自这东西的喜悦和祝福)。在医生不得不以肢解的手段进入身体中的各个更高贵并因此恰恰是隐秘的部位时,人所感觉到的总是最剧烈的痛苦;同样,在一个人不去在爱的宣示中为爱而喜悦、却想要通过探究它而得到快乐(亦即去破坏它)的时候,那也是最剧烈的痛苦,并且这也是最有害的。

爱的隐秘的生命是在“那最内在的”之中,是不可探究的,并且与整个生存又有着一种不可探究的关联。如同宁静的湖泊深远地渊源于诸多隐秘的泉源[19],任何眼睛都看不见的隐秘泉源,同样,一个人的爱也是如此更深远地渊源于上帝的爱。如果在根底里没有水源、如果上帝不是爱,那么就既不会有那小小的湖泊、也不会有一个人的爱存在。如同宁静的湖泊在幽暗中渊源于那深远的水源,一个人的爱也是这样神秘地渊源于上帝的爱。如同这宁静的湖泊固然是在请你观察它,但却通过“幽暗性”的反射镜像来禁止你去洞察他,同样,爱在上帝之爱中的神秘本原禁止你去看它的根本;在你以为是看见了那根本的时候,那其实却是一幅反射镜像在欺骗你,这掩盖了那更深的根本的东西,仿佛它就是那根本。如同聪明的捉迷藏者的掩盖,恰恰是为了隐藏起那捉迷藏者,它看上去就像一个底座,同样,那只是在掩盖更深者的东西,带着欺骗性,看上去就像是根本之深处。

这样,爱的生命是隐秘的;但是它那隐秘的生命就其本身是运动,并且它自身中有着永恒。如同宁静的湖泊,不管它在那里是多么的平和,其实它还是涌流着的水,因为在根本之中不是有着源泉么:同样爱也是如此,不管它在它的隐蔽中是多么宁静,却仍是涌流着的。但是,如果在什么时候源流停止了,那么,那宁静的湖泊也就干涸了;而爱则相反有着一道永恒的源流[20]。这一生命是清新而且永恒的;没有什么寒冷能够冻结它,它自身中太热而不会冻结,也没有什么炎热能够使它委靡,它在它的凉爽中太清新而不会委靡。但它是隐秘的;在福音书中有着关于这一生命在果实上的可辨认性的说法,但这绝不是在说人们应当烦扰和打搅这种隐秘性,也不是在说人们应当去投身于观察或者投身于“考究性的自我观照”,这种观察和自我观照只是“让圣灵担忧”[21]并且阻碍成长。

然而这一“爱的隐秘的生命”仍是在那些果实上可辨认的,是啊,“要能够在那些果实上被认出”,这是爱之中的一种需要。哦,这是多么美丽呵,这被用来标示最卑微的东西的词,这同一个词被用来标示最大的财富,不是么!因为,“需要”,“有着需要”和“处在急需之中”,在这样的词语被用来谈论一个人时,这个人会是多么地不愿意啊!然而在我们说一个诗人“作诗对于他是一种需要”、说一个演说者“演说对于他是一种需要”、说一个女孩“去爱对于她是一种需要”时,我们却是在说至高的东西。啊,甚至那曾在世上生活过的最有需求的人,但如果他曾有过爱,那么,与那唯一真正的贫困者、与那生活了一辈子却从不感觉到有“对什么东西的需要”的人相比,他的生命岂不曾是太富有了么!因为,很明显,一个女孩需要她所爱的人,这恰恰是她的最大财富;一个虔诚者需要上帝[22],这恰恰是他至高的真实财富。去问他们,去问那女孩,如果她完全可以省却那个她所爱的人,她是不是会觉得同样的幸福;去问那虔诚者,他是不是明白或者希望他完全可以省却上帝!这样,爱在各种果实上的可辨认性也是如此,在这关系是正确的关系时,它恰恰因此而需要努力显现出来,由此财富又一次得到标示。而如果这真的是如此,如果真的在爱本身中会有这样的自相矛盾——爱要求人保持使它隐秘、要求人去使得它无法辨认,那么这就必定也是最大的折磨。假如用一个比方,难道这岂不是类似于这样的情形:植物感觉到了自身中繁荣之生命和祝福,但它不敢让这生命和祝福被人辨认出来,仿佛这祝福是一种诅咒,它只让自己知道,唉,作为一种在“它的不可解释的凋谢”中的秘密!因此说,事情也不是如此。因为,尽管一种特定的“爱之表现”,甚至一点主芽[23],都会由于爱而被挤迫回痛苦的隐蔽性中,那同一个爱之生命还是会为自己找到另一种表现并且变得能够让人在果实上辨认出来。哦,你们,一场不幸的情欲之爱的平静的烈士们;你们由于爱而必须把一种爱隐藏起来,你们在这状态中所承受的痛苦想来是成为了一种秘密;它永远也不会被辨认出来,你们的爱恰恰是如此伟大,它带来了这一牺牲;然而你们的爱还是可以在各种果实上被辨认出来!也许这些果实恰恰就成为那种昂贵的果实,那种在隐秘痛楚的静态火焰中得以成熟的果实。

在果实上认出树来;因为,固然从叶子上也可以认出这树,但果实则是本质性的标志。因此,如果你在那些叶子上认出一棵树是这特定的树,但你在结果实的时节却发现它没有果实,这时你会据此而认出这树其实并不是它通过那些叶子而打扮成的那树。这样,爱的可辨认性也是如此的情形。使徒约翰说(《约翰福音》3:18):“小子们哪,我们相爱,不要只在言语和舌头上。总要在行为和诚实上。”[24]而对此我们则无疑是更应当以这种在言辞和口头语中的爱而不是以树上的叶子来作比较;因为,言辞和表达和语言的构想可以是爱的标志,但那是不确定的。同样的言辞在一个人的嘴里可以是如此的丰富、如此的可信,而在另一个人的嘴里则如同那些树叶的不确定的低语;同样的言辞在一个人的嘴里可以如同那“带着祝福和营养的谷子”[25],而在另一个人的嘴里则像叶子贫瘠的美丽。然而你却并不应当因此而保留起你的言辞,正如你不应当隐藏起那可以看得见的感动,如果它是真实的;因为这恰恰可以是,不具爱心地做不正当的事情,就好像在一个人不偿还自己对某人所欠的东西时的情形。你的朋友、你的爱人、你的孩子或者任何本是你的爱的对象的人,当这爱真的在你内心中感动着你的时候,他们也要求爱在言辞中的表达。这“受感动”不是你的财产,而是那另一个人的财产,这爱的表达是你欠他的,因为你也知道在这“受感动”的情感中你是属于他的,是他感动了你,并且使你意识到你属于他。在心灵充实的时候,你不应当忌妒而高傲地亏待这另一个人,在宁静中紧闭着嘴唇伤害他;你应当让嘴说出心灵的充裕[26];你不应当羞于你的感情,更不应当为你的公正待人而感到羞耻。但是人不应当在言辞和口头语中爱,人也不应当在言辞和口头语中辨认爱。相反人应当在这样的果实上,或者在“有的只是叶子”这一事实上,辨认出爱尚未达到完全成长好的这一刻。西拉警示地说(《便西拉智训》6:4):“吃光你的叶子,于是你就将失去你的果实并且使得你自己像一棵枯树一样地站着”[27];因为,恰恰言辞和口头语被作为爱的唯一果实,人们可以认出一个人在时机尚未成熟的时候已经拔光了叶子,所以他得不到果实,而在这里就不说那更可怕的情形了:有时候人们能够根据言辞和口头语而辨认出一个人其实是骗子。这样我们就能说,不成熟的爱和欺骗性的爱可以通过这样的特征而辨认出来:言辞和口头语是它的唯一果实。

人们在谈及某些植物的时候说,它们必须构成心芽[28];关于一个人的爱,人们也可以这样说:如果这爱真的会结出果实,也就是说在其果实上是可辨认的。那么人首先就必须构建出心芽。因为,爱固然是出自心,但是让我们不要匆忙于下结论而忘记了这一永恒的事实:爱构建出心芽。无疑,每个人都会有一颗不确定的心的一时感动,但是,在这样一种意义上的“出自本性地拥有心”,与那“在永恒的意义上构建心”相比则有着无限的区别。也许这才正是罕见的事情:“那永恒的”能够在如此大的程度上支配一个人,以至于他身上的爱就这么永远地坚固下来或者构建出心来,多么罕见啊!然而,要去结出爱自身特有的果实——可让人辨认出爱的果实,却要以这罕见的情形作为其本质性的条件。就是说,正如爱本身是人所无法看见的因而人必须去信仰它,同样它也不是人能够无条件而直接地在它的一般表达上认出来的。

在人类语言中不存在这样的词句能够让我们对之做出如此评价:在一个人使用这一词句时,就会无条件地显示出,在他身上有着爱;没有任何这样的词句;在人类语言中,甚至最神圣的词句也无法达成这个。相反,甚至会是这样,一个人的话能够让我们确信,他身上有着爱,而相反的话被另一个人说出来则能够让我们确信在这个人身上也一样有着爱;会是这样,同样的话,在一个人说这话的时候会让我们确信这人身上有爱居留着,而在另一个人说这同样的话的时候我们则确信这人身上没有爱。

没有什么作为能够让我们敢无条件地对之做出这样的评价:做出这一行为的人,他因此而无条件地证明了爱。甚至那最好的作为也无法达到这一点。我们要看这作为是怎样被达成的。我们知道,那在特定意义上被称作“爱之作为”[29]的作为是存在的。但是,当然,因为一个人慷慨施舍、因为一个人拜访寡妇[30]、为裸者穿衣[31],如果仅仅这个,他的爱却还是无法使人确信或者辨认出来;因为一个人能够以一种不爱的甚至是自爱的方式来达成各种“爱之作为”,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么,这种“爱之作为”则仍然不是爱的作为。当然,你无疑常常看到这一可悲的情形,也许有时候你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陷入这样的处境中,这肯定也是每一个正直的人会坦白承认的关于他自己的事情,恰恰因为他还不至于如此地缺少爱或者说因为还没有让心肠硬到去无视那本质的东西乃至只顾所做的是什么而忘记怎么去做。啊,路德本该这样说,在他的生命中他一次都不曾“完全不受任何心中旁骛影响”地祈祷过[32];正直的人无疑也会这样坦白承认,不管有多么频繁、不管在那许多次之中他是怎样带着意愿和喜悦地慈善布施,但在他这么做的时候,没有一次意志不是处在脆弱状态之中,也许是被一个随意的印象骚扰、也许是带着乖戾的偏爱、也许是为了赎买回自己、也许是在把脸转了过去之后(但不是在圣经所说的意义上)[33]、也许是左手并不知道[34](但是心思却不在场)、也许是想着自己的悲哀(而不是想着那贫困者的)、也许是想要通过施舍来寻求解除痛苦(但不是为了消减贫困所导致的痛苦):这样,这“爱之作为”在那至高的意义上并没有成为一种爱的作为。

于是,我们要看言辞怎样被说出,并且最重要的是,它怎样意味的,也就是说,行为是怎样被做出的:这对于“去在果实上定性和辨认出爱”是至关紧要的。但与前面所谈的情形一样,在这里也不存在一个这样的“如此(Saaledes)”:如果人想要无条件地去说出,“如此”就是在无条件地证明爱的在场,或者在无条件地证明爱的不在场,那么,这样的一个“如此”是根本不存在的。

然而这一点却是不变的:爱应当在果实上被辨认出来。但是文本中的那些神圣词句却也不是为了鼓励我们去忙于相互论断[35]而被说出的;相反,它们是劝勉地对单个的人说的,是对你,我的听众,和对我说的,这词句是为了激励单个的人,使得他不是让自己的爱变得没有结果,而是去工作,使得这爱能够在那些果实上被辨认出来,不管它有没有在这时被别人认出来。因为,他要工作,当然不是为了让爱在那些果实上被认出来,而是为了让它能够在那些果实上被认出来;在这工作中他要保持警惕,使得自己不去把“爱被辨认出”当成对于他是比“那唯一重要的事情”还更重要的事情,而这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爱必须有果实并且因此而能够被辨认。人们能够给一个人怎样的睿智忠告,人们能够建议什么样的谨慎去使一个人不被别人欺骗,这是一回事;而福音书对单个的人所提出的要求则是另一回事,并且远远地更为重要,它要求这人总是想着树在果实上被辨认出,并且在福音书中被拿来与树作比较的正是他或者他的爱。在福音书中所写,没有像睿智的讲演所要说的那种“你,或者一个人,应当从果实上辨认出树”;福音书上是写着“树应当从果实上被辨认出来”,它是被这样解说的:你,读着福音书中的这些话语的人,你是这树。先知拿单在那个寓言之后接着说的是“你就是那个人”[36],福音书无须加上这句话,因为这意义已经在陈述形式之中了,并且也在于这一事实:这是一句福音书中的话。因为福音书的神圣权威不对“这一个人”谈论“那另一个人”,不对你,我的听众,谈论我,或者对我谈论你;不,在福音书说话的时候,它是在对“单个的人”说话;它不是在谈论关于我们人,关于你和我,而是在对我们人说话,对你和我,并且它所谈的是关于“爱应当在那些果实上被辨认出来”。

因此,如果有人,狂想而多愁善感地,或者虚伪地,想要教训人说,爱是一种这样隐藏的感情,它太高贵而无法结出果实,或者说,爱是一种这样隐藏的感情,那些果实既不证明是也不证明不,甚至那些有毒的果实也无法证明什么;那么,这时我们就会想到福音书的话语,“树应当从果实上被辨认出来”。我们会,不是为了抨击、而是为了保卫我们自己不受这样的东西的攻击,我们会记着,那相对于福音书中每一句话而言总是有效的东西,在这里也有效,“所以凡听这话就去行的,他就好比一个把房子盖在磐石上的人”[37]。“当暴雨来”[38]并且摧毁这种善感的爱的高雅的脆弱[39]时,“在暴风袭来疾吹着”[40]虚伪之网的时候,这时,真正的爱则应当在那些果实上是可辨认的。因为,爱固然应当在果实上是可辨认的,但是因此却并不是说你理所当然地要做一个辨认者;而且,树应当在那些果实上是可辨认的,但是因此却并不是得出结论说那某一个树要有义务去评判别的树,相反它却继续是那棵单个的树——那棵应当去结出果实的树。但是一个人既不应当畏惧那能杀肉身者[41],也不应当畏惧那虚伪者。唯有一者是人应当畏惧的,而这就是上帝;唯有一者是人应当害怕的,这就是这人自己。真的是这样,那在对上帝的畏惧与颤栗[42]中害怕着自己的人,没有什么虚伪者曾欺骗了这样的人。然而那忙于侦查虚伪者的人,不管他现在有没有侦查成功,他最好是要小心,他这样本身会不会也是一种虚伪;因为这样的发现无疑不可能会是爱的果实。相反,如果一个人的爱真正地结出其自身特有的果实,那么他将去揭露出那靠近他的每一个虚伪者,或者至少是让这虚伪者感到羞惭,只是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专门想要去这样做,也不是为了要觊觎这样做的结果;然而,有着爱心的人也许根本不应当对此有所知。对虚伪的最微不足道的防范是睿智,乃至这睿智几乎不是一种防范而相反是一种危险的邻里关系;对虚伪的最好防范是爱,乃至它不仅仅是一种防范,更是一道无底的深渊[43],它永远和虚伪毫无瓜葛。这也是一颗使得爱被辨认出来的果实:它使得有爱心的人不落入虚伪者的陷阱。

现在我们说,爱在那些果实上是可辨认的,但尽管如此,让我们不要在相互间的爱之关系中不耐烦地、猜疑地、评判着地去要求持续不断地看果实。在这一讲演中所论述的主题首先是,人必须信仰爱,否则人根本不会感觉到它存在;现在这讲演又回到最初的主题并且反复说:去信仰爱!在人要去认识爱的时候,关于爱,我们能够谈论的东西首先和最终[44]就是这个。但是,一开始的时候爱被谈论,是对立于那种无礼的理智性,它想要拒绝爱的存在;而现在则反过来,在“爱在各种果实上的可辨认性”得到了论述之后,对爱的谈论则是对立于那种病态的、焦虑的、斤斤计较的狭隘心肠,它在卑琐和可悲的猜疑性中想要看见那些果实。不要忘记:如果你相对于另一个人,这个人的爱可能结出了更小一点的果子,而你有足够的爱心去将它看得比它本身更美好的话,那么在你这里,使得你所具的爱变得可辨认的那颗果实就将会是一种美好的、一种高贵的、一种神圣的果实。如果猜疑真的能够把某样东西看得比这东西本身更渺小的话,那么爱就也能够把某样东西看得比这东西本身更伟大。

不要忘记,甚至在你因为爱的果实而欣悦时,在你从它们之上辨认出了爱居住在这另一个人的身上时,不要忘记:“去信仰爱”是有福的,这是更高的至福。这一点恰恰是对爱之深度的新表达:在一个人从果实上认识了爱之后,他还是又回到那最初的地方,作为向着至高之处的运动而回到它这里,回到“去信仰爱”。因为,爱的生命固然在那些果实上是可辨认的,是它们把这生命揭示出来,但这生命本身则比单个的果实要更重大,并且比所有果实的全部还要更重大,如果你在哪一个瞬间里能够清点出它们的数量的话。因此,那最终的、那最有福的、那无条件地使人信服的爱之标志就是爱本身:那被另一个人所具的爱认得并辨认出的爱本身[45]。相同的东西只被相同的东西认知[46];只有那处在爱中的人才能够认识爱,正如他的爱也能够被认知。

* * *

[1] [路加福音6:44……不是从蒺藜里摘葡萄] 耶稣谈论树和它的果实,摘引自《路加福音》6:43—44。

[2] [那看得见却仍然看不见东西的人] 讲《马太福音》(13:13—15),在之中耶稣说:“所以我用比喻对他们讲,是因他们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见,也不明白。在他们身上,正应了以赛亚的预言说,你们听是要听见,却不明白。看是要看见,却不晓得。因为这百姓油蒙了心,耳朵发沉,眼睛闭着。恐怕眼睛看见,耳朵听见,心里明白,回转过来,我就医治他们。”

[3] 这里的这个“生活”是一个动词“at leve”,同时意味着“去生活”和“活着”:一个人的“活着/去生活”被骗走了。

[4] [爱仍然存留在那里] 指向《歌林多前书》(13:13)中的爱之高歌。

[5] [永恒不容被讥嘲] 指向《加拉太书》(6:7),在之中保罗说:“神是轻慢不得的。”

[6] [得胜有余] 戏指《罗马书》(8:37)。

[7] [“停止了悲伤”] 这句话在这里也在后文之中出现,并且克尔凯郭尔也在之前的“不同精神中的陶冶讲演”中用到过。但是,我们无法确定这是一句引言还是一句提示语。

[8] [就“那永恒的”而言是严重受伤] 这里暗指《马可福音》(8:35—36)之中耶稣说:“因为凡救自己生命的(生命或作灵魂,下同),必丧掉生命。凡为我和福音丧掉生命的,必救了生命。人就是赚得全世界,赔上自己的生命,有什么益处呢。”

[9] [那至多是到死亡为止有病的人] 就是说,只是在死亡到来之前有病,亦即,在尘俗生命的这一辈子里生病的人。

[10] [“荆棘上岂能摘葡萄呢?蒺藜里岂能摘无花果呢?”(马太7:16)] 对于耶稣就各种假先知所作警告的随意引用。《马太福音》(7:16):“凭着他们的果子,就可以认出他们来。荆棘上岂能摘葡萄呢。蒺藜里岂能摘无花果呢。”也可参看《路加福音》(6:44)。

[11] [因为每一棵树都可以由它自身特有的果实而辨认出来] 参看《路加福音》(6:44)。也参看《马太福音》(7:16—22),并且特别是《马太福音》(12:33):“你们或以为树好,果子也好。树坏,果子也坏。因为看果子,就可以知道树。”

[12] [有一种花,我们将之称作永恒之花] 这一表述的渊源不明。

[13] [也有一种所谓的永恒花……特定时节开放] 永恒花(菊科鼠曲草属)在丹麦很普遍。这类花在七八月间开花,并且有着干了很久之后仍保持原有颜色和形状的特点。

[14] [七十年] 就是说,人的一生。传统的人生七十的说法可以回溯到《诗篇》(90:10):“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

[15] 这个“存在”其实就是“我思故我在”之中的“在”。在通常的日常用语中,我们可以说“存在”代替“在”。但是如果作者是在强调黑格尔哲学意义上的说法,那么我用“在”(在黑格尔那里是Sein),而不用“存在”这个词,因为按中国学术界的已有译法,在黑格尔那里,“存在”是Existens。

[16] [“从心中涌出生命”] 见《箴言》(4:23):“你要保守你心,胜过保守一切。因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发出。”

[17] [上帝住在一道光中] 见《提摩太前书》(6:16):“就是那独一不死,住在人不能靠近的光里,是人未曾看见,也是不能看见的,要将他显明出来。但愿尊贵和永远的权能,都归给他。阿们。 ”

[18] [使得那转过身无礼地想要“去理解”的放肆者成为石头] 指向圣经中罗得的妻子在所多玛和蛾摩拉的毁灭中不听天使的禁令在逃亡的时候回头看而被化作一根盐柱。《创世记》(19:26)。

[19] [宁静的湖泊深远地渊源于诸多隐秘的泉源] 戏引丹麦谚语“静水有深底”。

[20] [爱的生命……有着一道永恒的源流] 指向《约翰福音》(4:14),之中耶稣说:“人若喝我所赐的水就永远不渴。我所赐的水,要在他里头成为泉源,直涌到永生。”

[21] [“让圣灵担忧”] 见《以弗所书》4:30:“不要叫神的圣灵担忧。你们原是受了他的印记,等候得赎的日子来到。 ”

[22] [一个虔诚者需要上帝] 克尔凯郭尔在陶冶讲演《四个陶冶讲演(1844)》中的“需要上帝是人的至高完美性”展开了这个主题。

[23] [主芽] 植物的主芽,生长点,“芯子”。丹麦文Hjerteskud,直译的话就是“心芽”,在丹麦语中也有hjerteskudt(直译:心被击中的),意为“严重坠入爱河”。

[24] [使徒约翰说(约翰福音3:18):“小子们哪,我们相爱,不要只在言语和舌头上。总要在行为和诚实上。”] 所引的这个段落是关于相爱的诫命。

使徒约翰:在克尔凯郭尔的时代,人们普遍都认为《约翰福音》和约翰三书的作者是十二使徒之一约翰。

[25] [“带着祝福和营养的谷子”] 可能是指向亚当·欧伦施莱格尔的诗歌《朗蓝岛旅行》。在诗歌中有一个地方提及“祝福着的谷子”,另一个地方则提及“给人营养的谷子”。

这里是有营养的谷子和美好的叶子间的对立;“有用的”谷子和“美丽的”叶子或者花(或者茂盛的杂草)的对比也是一个很经典的比较主题。可对比克尔凯郭尔的《一个仍然活着的人的手稿》(1838)和《一篇文学评论》(1846)。

[26] [让嘴说出心灵的充裕] 比较《马太福音》(12:33—35),耶稣对法利赛人和文士们说:“你们或以为树好,果子也好。树坏,果子也坏。因为看果子,就可以知道树。毒蛇的种类,你们既是恶人,怎能说出好话来呢?因为心里所充满的,口里就说出来。善人从他心里所存的善,就发出善来。恶人从他心里所存的恶,就发出恶来。”

[27] [西拉警示地说(《便西拉智训》6:4):“吃光你的叶子……像一棵枯树一样地站着”] 这句话引自《便西拉智训》,是对不假思考地说话和说假话的警告。《便西拉智训》是没有被收入希伯来旧约的“旧约伪经”之一。我手头没有该书的权威性中译本,所以这里是根据克尔凯郭尔的引文由丹麦语做出的翻译。

[28] [人们在谈及某些植物的时候说,它们必须构成心芽] 这里是指植物构建出承担果实的部分。这里克尔凯郭尔所用的这个比喻(“构成心芽”)是建立在一类特殊的有着“芯子”的植物上的,比如说,甘蓝、莴苣、包菜等,它们的成长中有着“建芯”(用英语说就是hearting-up)的过程。

[29] [爱之作为] 就是说,各种慈善行为。

[30] [拜访寡妇] 指向《雅各书》(1:27):“在神我们的父面前,那清洁没有玷污的虔诚,就是看顾在患难中的孤儿寡妇,并且保守自己不沾染世俗。”

[31] [为裸者穿衣] 指向《马太福音》(26:36、38、43、44)。

[32] [路德本该这样说……祈祷过] 指向路德在“对圣约翰的第十四、十五和十六章的解说”(1538)中所说的话:“但是,在我为我自己而想要与上帝谈话并且祈祷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就马上会有百千阻碍。这时魔鬼会把一切可能的原因堆在路上,围堵阻挠我去投入并使得我无法在任何时候想这个问题。”

路德:马丁·路德(1483—1546)德国神学家,奥古斯丁僧侣,维滕贝格的教授,教会改革家。

Jf. Luthers Sämtliche Schriften,udg. af J.G. Walch,bd. 1-23,Halle 1739-53;bd. 8,1742,s. 609:Aber wennichfürmichselbst mit Gott reden und beten soll,da sind so baldhunderttausend Hinderniвe,eheichdazu komme. Da kann der Teufel allerley Ursache in Weg werfen,und auf allen Seiten sperren und hindern,daв ich hingehe und nimmer daran gedenke.

Jf. ogs Geist aus Luther′s Schriften oder Concordanz,udg. af F.W. Lomler,G.F. Lucius,J. Rust,L. Sackreuterog E. Zimmermann,bd. 1-4,Darmstadt 1828-1831,ktl. 317-320;bd. 2,1829,s. 67.

[33] 参看《马太福音》(6:16):“你们禁食的时候,不可像那假冒为善的人,脸上带着愁容。因为他们把脸弄得难看,故意叫人看出他们是禁食。我实在告诉你们,他们已经得了他们的赏赐。”

[34] [左手并不知道] 指向《马太福音》(6:3—4),在之中耶稣谈论施舍:“你施舍的时候,不要叫左手知道右手所作的。要叫你施舍的事行在暗中,你父在暗中察看,必报答你。”

[35] [相互论断] 指向《马太福音》(7:1—2),在之中耶稣说:“你们不要论断人,免得你们被论断。因为你们怎样论断人,也必怎样被论断。你们用什么量器量给人,也必用什么量器量给你们。”在这里的经文里被译作“论断”,有时候也译作“审判”。

[36] [先知拿单在那个寓言之后接着说的是“你就是那个人”] 在《撒母耳记下》中(12:1—7)说:耶和华差遣拿单去见大卫。拿单到了大卫那里,对他说,在一座城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富户,一个是穷人。富户有许多牛群羊群。穷人除了所买来养活的一只小母羊羔之外,别无所有。羊羔在他家里和他儿女一同长大,吃他所吃的,喝他所喝的,睡在他怀中,在他看来如同女儿一样。有一客人来到这富户家里。富户舍不得从自己的牛群羊群中取一只预备给客人吃,却取了那穷人的羊羔,预备给客人吃。大卫就甚恼怒那人,对拿单说,我指着永生的耶和华起誓,行这事的人该死。他必偿还羊羔四倍。因为他行这事,没有怜恤的心。拿单对大卫说,你就是那人。耶和华以色列的神如此说,我膏你作以色列的王,救你脱离扫罗的手。

拿单所指的是:大卫让人杀了乌利亚,并娶乌利亚的妻子拔示巴为妻。

[37] [“所以凡听这话就去行的,他就好比一个把房子盖在磐石上的人”] 对《马太福音》的调整过的引用。引自耶稣关于建在磐石上的房子和建在沙上的房子的比喻,《马太福音》(7:24—27):“所以凡听见我这话就去行的,好比一个聪明人,把房子盖在磐石上。雨淋,水冲,风吹,撞着那房子,房子总不倒塌。因为根基立在磐石上。凡听见我这话不去行的,好比一个无知的人,把房子盖在沙土上。雨淋,水冲,风吹,撞着那房子,房子就倒塌了。并且倒塌得很大。”比较《路加福音》(6:47—49)。

[38] [“当暴雨来”] 见前面关于“所以凡听这话就去行的,他就好比一个把房子盖在磐石上的人”的注脚。

[39] “这种善感的爱的高雅的脆弱”。这里有两个名词“爱”和“脆弱”,两个形容词“善感的”和“高雅的”。

[40] [“在暴风袭来疾吹着”] 见前面关于“所以凡听这话就去行的,他就好比一个把房子盖在磐石上的人”的注脚。

[41] [一个人既不应当畏惧那能杀肉身者] 指向《马太福音》(10:28)。之中耶稣对门徒说:“那杀身体不能杀灵魂的,不要怕他们。惟有能把身体和灵魂都灭在地狱里的,正要怕他。”

[42] [畏惧与颤栗] 这是一个固定表述。参看《腓利比书》(2:12—13)。保罗在信中说:“这样看来,我亲爱的弟兄你们既是常顺服的,不但我在你们那里,就是我如今不在你们那里,更是顺服的,就当恐惧战兢,作成你们得救的工夫。因为你们立志行事,都是神在你们心里运行,为要成就他的美意。”(“畏惧”在这里的经文里被译作“恐惧战兢”。)也参看《歌林多前书》(2:3)、《歌林多后书》(7:15)、《以弗所书》(6:5)。

[43] [一道无底的深渊] 也许是隐喻富人和乞丐拉撒路,见《路加福音》(16:19—31)。拉撒路死后,天使将他送到亚伯拉罕的怀里;富人死后在阴间受苦,见到遥远的亚伯拉罕和他怀中的拉撒路。富人祈求亚伯拉罕的慈悲,但是亚伯拉罕拒绝了,因为富人已经得到他所得到的东西,并且说:“不但这样,并且在你我之间,有深渊限定,以致人要从这边过到你们那边,是不能的,要从那边过到我们这边,也是不能的。”

[44] [首先和最终] 亦即“最重要的”。

[45] “那被另一个人所具的爱认得并辨认出的爱本身”,就是说,这爱本身被另一个人所具的爱认得并辨认出来。

[46] [相同的东西只被相同的东西认知] 在笔记13:28(1842—43)中,克尔凯郭尔强调,这一表述是怎样被用在怀疑论者塞克斯都·恩皮里柯(Sextus Empiricus)的否认“人通过思维来认识自己的能力”的论证中的。他的论证指向《歌林多前书》(13:12):“到那时就全知道,如同主知道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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