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皮林知道方面军司令到来,心里并不高兴。在战斗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方面军司令在这里兜来兜去,也许会发现什么事情不称他的心,或者,更糟的是,他会突然想出什么新的主意。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不过,他心里倒没有责怪巴久克今天到这里来。如果他自己处在这种地位,他也可能会忍不住,跑到这里来的。这里毕竟是担任主攻的地方。巴久克当了方面军司令,还是第一次指挥这样的战役。难怪他坐不住了。

谢尔皮林不想急急忙忙地去迎接首长。相反,他从电话里得知巴久克命令不要打扰集团军司令之后,就仍然按原计划行事:先到前沿的一个团去,接着到第二梯队一个师的师部去,然后到重炮阵地去。他和炮兵们不谈炮火准备的情况,不谈战斗开始的情况,而是谈进攻第一天结束时的情况:估计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变换阵地,跟上步兵。

谢尔皮林从炮兵阵地又乘车到坦克部队,就是捱过他一顿批评的少校技术副旅长所在的那个卡拉切夫旅。每到一处,他总是把自己下一个要去的地方预先通知各个部门,而他们就打电话告诉他,方面军司令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这样,他也顺便检查了通信联络的情况。通信联络正常,没有故障。

如果方面军司令从基尔皮奇尼科夫那里出来,不再到集团军司令部来弯一弯,直接到右邻部队去,那么库兹米奇会回来报告,他们巡视了哪些地方,有些什么意见。如果巴久克回去的时候经过集团军指挥所,那么,为了防备万一他要留下吃饭,在用作军委食堂的帐篷里面,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谢尔皮林早晨在几个部队里兜了一圈,回来之后,感到下面的人也象他一样,抑制着内心的激动,等待着明天的到来。但是没有忙乱的现象。他们没有在首长面前手忙脚乱地转来转去,他们神态自若,举止从容,他们已经意识到,他们完全准备好了,只待迎接自己的决定性的时刻。

谢尔皮林今天不急于巡视更多的部队,只在几个部队转了一圈,想摸摸部队的士气,有所选择地检查情况,不仅检查准备进攻的情况,而且还检查进攻之后下一步的准备情况。部队很多,进攻路线图上箭头密布。对这次战役的某些细节,他今天也作了检查,在炮火准备得手之后,即使能一下子突入纵深很远,还不能算大功告成。突入纵深之后,还可能会甚至肯定会产生许多错综复杂的情况,这些情况事先必须估计到。

现在,回来之后,他想起那个坦克旅的技术副旅长,就打了个电话给汽车装甲坦克部队司令斯维里多夫上校。他先对斯维里多夫说,他已经到卡拉切夫近卫坦克旅去过了,坦克旅旅长加尔乔诺克上校第一次见面就给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然后,再要求斯维里多夫注意该旅的技术副旅长少校工程师布雷金在未来的战斗中的表现,等这次战役结束之后向他报告。

斯维里多夫在电话里只说了个“是”,他没有问打这个电话来的原因,显然他猜到了——谢尔皮林有一个癖好:他希望凡是犯过一些错误的人,以后在战斗中会表现得出人意料地好。

“司令同志,集团军检察员来了,”辛佐夫报告。

“让他进来。”

谢尔皮林看了看表;十五点正。检察员没有到别的地方去,他准时来了。

虽然在进攻前夕好象已经挤不出时间来接见检察员了,可是谢尔皮林还是挤出了时间。他想解决掉检察员为此而来的那个严重问题,使它不再成为自己头脑中的负担,以便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去进行战斗。

“奉您的命令来到。”

“请坐,”谢尔皮林说。他放下了气象报告单,抬起眼睛,打量着从门外走进来的这位初次晤面的军法中校。

这个检察员是十天之前来接替波洛兹涅夫的。波洛兹涅夫是这个集团军编成后就来的,一直在这里任职。恰巧在谢尔皮林从莫斯科回来的那天,波洛兹涅夫在前沿被弹片打伤了。伤并不是致命的,可是受伤的地方很不巧——叫他坐立不得。

波洛兹涅夫为人很好,集团军司令部里的人跟他相处得也不错,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还是免不了要取笑他一番,说德国人到底把检察员按军法惩办了!

新来的检察员一到任,就碰上一件非常特别的案子:副师长茨维特科夫上校在军事训练时被一颗可恶的迫击炮弹的弹片打死了,在他旁边的团长也被同一颗炮弹的弹片打伤了。

大家感到这个案子很棘手;因为既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是预谋,也没有证据足以证明不是预谋,而案情又极其严重,以致必须严惩罪犯。

除此之外,审理这件案子的人听说,素来沉着冷静的集团军司令,得知茨维特科夫上校死亡和团长身受重伤的消息后,怒不可遏,要求严加侦查。他对这个确实糟糕透顶的事件非常关心,对茨维特科夫之死感到万分悲痛,因为茨维特科夫是他还在当师长的时候就跟着他参加过整个斯大林格勒会战的。

集团军司令总是集团军司令。不管你作出什么判决,还得由他去批!明知首长要求严加惩办,再要设法根据法律条文从宽处理,那就难了。即使有人要这样做,也无能为力。在前线,特别是在可能判处死刑的场合,大家往往都希望从宽处理。周围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因此,很少有人再想通过判处死刑,让更多的人去死。做这种事往往是迫不得已的。

审理这个案子也是迫不得已的。犯罪的人立即就发现了,他也不想抵赖。

案子的详情是这样的:在与实战条件几乎相同的情况下进行训练已经是第三天了。在此之前不久,师部捱了谢尔皮林的批评,因为他们在师里只搞华而不实的表面文章,而不进行认真的踏踏实实的训练,所以,实际上是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工作。副师长被撤掉了,由茨维特科夫接替他的职务。茨维特科夫一上任,就加倍努力进行训练,想以此证明他到这个师里来不是吃干饭的。他连续训练了几天,把大家搞得疲劳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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