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江阴的朋友对我说,若在三十年前,有人到江阴提起包师傅三个字,去问本地方人,不论妇人孺子,都能知道是个会擒拿手的把式。于今包师傅虽死了几十年,故老旧人知道他历史的,还是不少,不过不能知道得详尽罢了。包师傅的武艺,不知从什么人学的,平生独到的本领,就是擒拿手,擒拿手之外都很平常。然有了他那么高强的擒拿手,在江阴除强梁、惩横暴,享二三十年义侠的盛名,至死不曾有一次失败过。他为人光明正大,又机警绝伦,每有极危险的事,在旁人都逆料他必然失败的,他却能得着意外的帮助,以维持他的盛名。

有一次他在剃头店里剃头,听得同在那店里剃头的人说:“今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恶化的和尚,一手托着一个石臼也似的大钵盂,约莫有二三百觔轻重,一手握着一个八面威风的流星,沿街在各店家恶化。进门就将那钵盂往柜台上一搁,拣柜里面陈设的瓷坛、瓦罐一流星打去,恰好打得当的一声响亮,便将流星收了回来,瓷坛、瓦罐一些儿不破损。走到同寿堂药店里,将架上的药瓷坛一个个都打遍了,只打得一片声响,一个也不曾打破,场面小的店家给他二三百文钱,他倒不计较,端起钵盂又走;若到了场面阔绰些儿的店里,他开口要化一串,便给他九百九十九文也不依。如柜房里面没有瓷坛、瓦罐和以外可以敲打得响的东西,他就将流星向店伙或店主鼻尖上打去,只刚刚在鼻尖上挨擦一下,一点儿不觉着痛,便已收回去了。已化了十多家店子,化来的银钱全数放在钵盂里,已有半钵盂了。跟在他背后看热闹把戏的人,至少也有百多个,一到这家店里,就把店门口拥塞得水泄不通,无论什么生意,都得耽搁。因此不敢得罪他,情愿多化些银钱给他,免得他立住不走,妨碍着一切生意。像他这般恶化,江阴城里怕不整千整万地被他化了去吗?”这人说完,当下就有认识包师傅的说道:“包师傅,这事只怕又非你老人家出面,江阴城里不得安宁呢。”

包师傅从容笑道:“像这样的化缘,虽是过于强梁一点,然他一不伤人,二不伤器皿,更不曾行强要人化几十、几百,不去理他也罢了。”又有个人说道:“定要几十、几百才算是行强吗?像他这样的化缘,哪怕就只每家化一文钱,也是行强恶化。有许多店家门口贴了僧道无缘的条子,在平日化缘的和尚看了,都是向门上望望,就走到别家有缘的去了。他这和尚独不然,门上没贴这种条子的,他倒容易说话,越是贴有这条子的店家,他越是开口得大,这还不算是行强恶化吗?”

包师傅道:“门上贴僧道无缘条子的,都是极吝啬的人家,不但僧道上门文钱合米不肯施舍,就是拖儿带女的叫化去向他们善讨,他们也是不肯打发的,这本是不平的事,由这和尚去多化他们几文,也不损德,我不高兴去管这闲事。”说话的那人接着道:“那和尚敢是这么恶化,就是欺江阴没有人能奈何他,包师傅这回若不出面,就真个显得我们江阴一个能人也没有了。”

正在谈论,只见四五个彪形大汉拥进剃头店来,同声望着包师傅就道:“原来你老人家坐在这里剃头,我们哪里不寻到了,只是寻不见你老人家。于今有个秃驴,到江阴各店家强募恶化,此刻正在我们那条街上,向胡同泰肉店里,要恶化一百五十觔猪肉,胡老板只说了一句,和尚化了猪肉有什么用处?那秃驴就是一流星,将胡老板的两颗门牙打落了,我们都怕敌他不过,不敢上前。胡老板求我们来请你老人家,我们寻了好几条街,到这里才寻着你老人家,快去吧!”

原来胡同泰的老板,虽是个开屠坊的人,为人却甚正直,和包师傅是拜把兄弟。包师傅听了把兄弟受伤的话,又有几个街邻在旁催促,实在再忍不住不管了,只得立起身来,由四五个大汉簇拥着,向胡同泰这条街上走。一路之上,早惊动了许多爱看热闹的人,料知包师傅此去,与和尚必有一番较量,一僧一俗两筹好汉放对,在一班好事的人,得了这消息,当然当作千载难逢的好把戏看。

包师傅走到胡同泰门口,后面跟着的闲人,已有二三百个了,这时拥在胡同泰门外的,原有一二百人,见包师傅走来,大家不约而同地齐喝了一声彩,波浪也似的,往左右让出一条人坑。包师傅昂然直入,只见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和尚,生得粗眉恶眼、满脸横肉,朝外面立着,将流星向看的人脸上乱打,却并不打着人,只把这些人打得不敢拥挤到他身边去。

包师傅才跨进店门,那和尚的流星早已迎面打到。包师傅并不避让,趁流星往里收回的时候,急忙一箭步蹿到了和尚跟前,只在和尚腿弯里用两个指头一点,和尚登时软瘫在地,挣扎不起来。

外面看热闹的人,又惊天动地地齐喝了一声彩,包师傅用手指着和尚的脸,数责道:“你是个出家人,应知道慈悲为本,方便为门的意思。像你这种行为,直比强盗还来得厉害。我本待不与你出家人为难,无奈我是住在这街上的人,这里老板是我的把兄弟,你欺负人太甚了,不由我不出头,你能答应此后安分,不再是这么欺负人了,我便放你起来,不然,只好由众街坊将你捆送到江阴县去。”

那和尚怕人捆送,便向包师傅点头道:“此后决不再是这么了,请你放我起来。”包师傅即用只手捉住和尚两只胳膊,颠摆几下,一放手,和尚就能与先前一般地立起身了。和尚收了流星,将钵盂托在手中,看了包师傅两眼问道:“愿闻好汉的姓名,并尊居在何处?”包师傅也不隐瞒,一一说了。和尚临走时,望着包师傅说道:“我认识你了,后会有期。”包师傅也不在意,随口应道:“要你认识我才好,我无论什么时候,在家等你便了。”

和尚去后,包师傅在江阴的威名益发大了,隔不了十多日,包师傅忽接着一封信,信中的语意说:

小徒无碍不识高低,因在江阴化缘得罪了足下,蒙足下当众指教,贫僧非常感激。谨于某月某日,在黄山之北观音堂内,洁治斋筵,恭迎大驾,借伸谢意,务请勿却。

下面署“五云和尚”四个字,包师傅看了这信,不觉惊得呆了。暗想五云和尚的武艺,在大江南北久负盛名,曾在常州天宁寺当过知客。

那时天宁寺三四百名和尚当中,只有八名武艺最高超的,五云在八名之中,为第三个好手。后来不知因什么事,犯了清规,被方丈和尚把他驱逐了。他出了天宁寺之后,横行大江南北,更是毫无忌惮,只不曾到江阴来过。

谁知这回来恶化的贼秃,名叫无碍,就是他的徒弟,怪不得有这么凶横。我的武艺除擒拿手外,绝不是五云和尚的对手。擒拿手只能乘人不备才能用得着,两下交起手来,他的功夫在我之上,我的擒拿手便再高明些,也奈何他不了。我的看家本领既不能施用,怕不跌在他手里吗?就是他那无碍,论武艺已不在我之下,我那日若不是乘机将他点倒,两下对打起来,还不见得定能打倒他。

这番五云请我去观音堂,不消说无碍必在五云跟前,我即算能抵得过五云,有无碍在旁相助,我也终归要跌倒在他师徒手里。欲待不去吧,一则有损我自己大半世的英名;二则五云师徒决不肯因我不去,便善罢甘休,不来江阴寻仇报复。与其在江阴被他师徒打倒,受尽羞辱,还得担一个怕见他师徒的怯名,就不如硬着头皮到观音堂去。倘能死里求活,自是万幸;便敌不过他师徒,被打死在观音堂内,也落得一个硬汉子的好声名。他有师徒两个,我只单独一个人,死了也不至被人骂无能之辈。包师傅主意既定,便算定日期,雇了一艘民船,由水路往黄山去。

从江阴到黄山(不是安徽的黄山),水路须行三日,已行了两日,就在次日可以达到目的地了。这夜船到一处小码头,停泊在一只大号官船旁边,这码头虽小,这夜停泊的船只,却是不少。

包师傅乘着黄昏天色,立在船头上看了一会儿江景,见旁边官船上对坐着两个少年男女,在船舱里下棋。男子年约二十来岁,容仪峻整,衣服鲜丽,使人一望便能断定是个王孙公子;女子年约十七八岁,修眉妙目,秀骨天成,翠绕珠围,更使人见了,疑是神仙眷属。两个十来岁的小丫鬟,分立在两人背后,船上的男女仆从,约有二三十人,都静悄悄的,没一人敢高声说句话,行走都是蹑脚蹑手,好像怕踏死了蚂蚁的样子。

包师傅看了这种庄严富丽的情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船只,相形之下,不觉叹了一声。再想到明日去观音堂赴宴的事,心中更是不快,暗想我怎的便这般无福,平生实不曾有过分的享受,从学武艺至今,也不曾因武艺造过孽,一条性命,何以要断送在武艺上头呢?想到这里,心里就纷乱如麻,懒得再看了,回到舱里没精打采地睡觉。但是心中有事的人,哪里能睡得着呢?翻来覆去地勉强睡到二更时分,实在觉得睡着难过,翻身坐了起来,对着一盏被板缝里灌进来的河风吹得一摇一摆、半明不灭的油灯,也没有事情可做,只得拿起一支尺多长的镔铁旱烟管来,盘膝坐在油灯底下吸烟。

吸完一筒,就推开一条板缝,对河水里敲去烟灰。在那死气沉沉的深夜,铁烟管敲着船板的响声,异常洪亮。包师傅自己是心中有事的人,声响便再大些,也不觉得,而四邻船上的人,多半被这响声震得从梦中惊醒。

包师傅一筒不了又一筒地只顾敲着、吸着,一面吸,并一面长吁短叹。很有几只船上的人都推开舱门,高声问是谁人敲得这么响亮,吵得人不能安睡。包师傅只顾悬想明日赴宴的情形,虽有人问也没听得。一会儿,官船上的人忍耐不住了,一个当差的伏在船舷上,等包师傅的烟管伸出板缝来,就一把夺了,想抢到手里再开骂。哪知道包师傅的武艺有大半就在这旱烟管上,寻常人如何能抢得去?才用力握住,就被包师傅顺手一带,当差的不提防有此一着,船舷又是晃动的,一个倒栽葱,便扑通一声栽到河里去了。口里只喊了声:“哎呀,救人啊!”就没得声息了。

包师傅伸出烟管的时候,两眼并没朝外望着,也不知道是人抢住了烟管,毫无容心地随手一拖,谁知拖出了这大的乱子。只惊得连忙起身,推开了板门,踱到船头来,抢了一根船篙,伸到水里去捞人。官船上的仆从,也都惊得跑到船头上来了,幸亏这当差的能略识得些水性,不至落水便沉,遇着包师傅的船篙,就一把捞住。包师傅提了起来,连向这人赔不是,这人见就是敲烟管的人救了自己的性命,又听了连赔不是的话,倒不好意思再向包师傅发作了。反是其余的仆从不依,同声说道:“还了得,半夜三更的,闹得人不能安睡,还要将人打下河去,这东西眼睛里还有王法吗?拿了见少爷去,看他是哪里来的。”

包师傅听得拿了见少爷去的话,不由得冒起火来,心想:“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打算拿官势来欺压我,真是转差了念头。我横竖是快要死的人,便撞点儿祸,也不算一回事。”随向那船上呸了一声道:“放屁!谁敢拿我?”官船上的人哪里把包师傅瞧在眼里,一拥跳过来,六个人都伸手,要将包师傅拿住。包师傅只略略地闪开一下,一个一个都被点倒在船头上,口里能哼,四肢不能动。还有三个在官船上不曾过来的,看了这情形,忙回舱里去报告他少爷。

包师傅料知必有一番动作,也不畏惧,屹立在船头上,朝官船舱口望着,动也不动。没一刻工夫,只见两人提着两个大灯笼,照耀得邻近几只船上都透亮,那个下棋的少年男子,缓步走到船头上。提灯笼的人,指点那六个倒在船板上的人给少年看,少年理也不理,只打量了包师傅两眼,随即拱了拱手笑问道:“请问足下尊姓大名,贵处哪里?”

包师傅以为这少年出来,必有一番官腔官调发作,因也盛气相待,及见了这种谦和有礼的举动,也连忙赔着笑脸答应,并拱手谢罪。少年让过一边说道:“这船头上不好谈话,不知可肯屈尊到舱里座谈一番?”包师傅不好推辞,只得略谦逊了两句,先将那在船板上的六人救醒,就一同走过官船来。

少年让进舱里,分宾主坐下说道:“我听足下在那边船上,不住地长声短叹,想必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心事。何妨说出来,我或者能助足下一臂之力也说不定。”包师傅摇头道:“心事确是有一桩不了的心事,只是不容易得着帮助的人,若是银钱能了的事,既承少爷下问,自然不妨奉求,无奈我的心事,不是银钱能了的。虽承少爷的好意,无如我命中注定了,没有方法可设。”少年笑道:“话虽如此,说出来我就不能帮助,也于足下的事没有妨碍,万一能帮助的了,岂不甚妙?”

包师傅见少年这么说,只得将无碍在江阴如何恶化银钱,自己如何打他,五云和尚如何写信来请的话,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少年听了,跳起来问道:“是不是曾在天宁寺当过知客的五云和尚呢?”包师傅道:“怎么不是,就是那个贼秃。”少年仰天打着哈哈道:“你这贼秃,也有遇着我的日子么?”说完随对包师傅道:“你不用着急,不但我得帮你,你也得帮助我,我在江湖上游荡两三年,为的就是要寻那贼秃。我和你今日之会,实非偶然,可说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特地由你把那贼秃的踪迹报给我。”包师傅很诧异地问道:“少爷和那贼秃有什么仇隙,是这么要寻找他?”

少年吩咐左右的人开出一些酒菜来,二人对坐着饮咽。少年才从容说道:“我和那贼秃,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姓黄名汉烈,原籍陕西人,我父亲讳鲁泉,在十年前做常州总兵。我有个胞姊名汉英,十六岁的时候,曾跟着我母亲到天宁寺上过一回香。那时五云贼秃正在天宁寺当知客,谁知他一见胞姊,就起了禽兽之心,只因总兵衙门里守卫森严,他不敢前来无礼。第二年我父亲因年老辞官,带了家眷回陕西原籍,那贼秃知道了,就沿途跟上来。一日行到一个荒僻的市镇上落了店,贼秃竟敢在三更半夜,偷到胞姊睡的所在,欲行无礼。胞姊惊醒转来,大声喊救,贼秃顿起凶心,一刀便将胞姊杀死在床上。我父亲随从的人,闻声往救,贼秃更敢拒捕,杀伤了两人逃走。我父母都因痛胞姊惨死,一路啼哭哀伤过度,没回到原籍,就双双弃养了。我要报这大仇,特地寻访明师,苦练武艺。前年到常州打听,知道那贼秃为犯了这身血案,不敢回寺,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想那淫贼虽然不敢回寺,行为是不会改变的,只要投他所好,设成圈套,不遇着他则已,遇着他是不愁他不落套的。因此做成于今这种局面,装作官家眷属的模样,在江湖上游荡,若落到贼秃的眼里,半夜必然来行无礼,这也是他的厄运未终,是这么游荡了两三年,偏不曾遇着他,难得今夜于无意中遇着你,这是先父母和先姊在天之灵,特烦你来指引,真是巧极了。”

包师傅听了,不觉出神,至此才问道:“那贼秃认识少爷么?”黄汉烈摇头道:“我能认识他,他决不能认识我,我只虑他有个无碍徒弟在旁边,我和他动起手来,你须照顾着。”包师傅道:“那是自然,何消少爷吩咐。”黄汉烈又道:“我们明日就是这么去不妥,我须假装是你的徒弟,他请你去,原是要和你较量武艺,你用不着动手,只对他说,小徒见大师傅的高足本领了得,他也想和大师傅走一趟,求大师傅指教指教。我料贼秃自恃艺高,又见我是你的徒弟,决不至推诿,等我将贼秃做翻了,再做无碍。我若一个人做不翻,就得请你下场帮助。”包师傅连说这法子不错,使贼秃不生疑心,才好下手。

当夜,二人计议停当,次早黄汉烈改换了装束,就和包师傅同船,往黄山进发。到黄山二人上岸,走到观音堂,包师傅在前,只见无碍和尚已对面走来迎接,见了包师傅,合掌笑道:“真是好汉,果然如约到来,我师傅已在庙里恭候。”包师傅指着黄汉烈,给无碍绍介道:“这是小徒张得福。”

无碍哪里看在眼里,只有意无意地睄了一眼,便一同走进观音堂。只见一个魁伟绝伦的和尚巍然立在殿上,望着包师傅大声问道:“来的那个是江阴县的包某?”包师傅拱手笑道:“小可便是,这是小徒张得福,他年轻人好胜,因见无碍师傅的本领了得,也不揣冒昧,定要同来,求老师傅指教一番。”五云鼻孔里哼了声说道:“我只道你今日不敢来,正打算亲去江阴县找你说话。你既来了很好,明人不做暗事,你将我的徒弟当众羞辱,就是羞辱于我一般,我不能不出这口怨气。请你吃饭的话,酒席并不设在这里,设在五殿阎罗殿上,你徒弟要来送死,我也顾不得损德,就来吧。”

黄汉烈一见五云,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听得五云说出一个“来”字,早蹿到了殿上。一僧一俗、一小一大,就在殿上来回搏击起来。五云的武艺虽高,只因身体太胖,哪及得黄汉烈快捷,走到十几个回合,就累得浑身是汗,一个不留神,被黄汉烈用两个指头剜出两个眼珠,喝道:“淫贼!你认识我黄汉烈么?”随即腾起一腿,将五云踢倒在地。

无碍一听黄汉烈三字,一抹头就跑,黄汉烈待追出去,包师傅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淫贼既已伏诛,他徒弟可以饶了。”黄汉烈即回身把五云的心肝剜出来,回船祭奠他的父母和胞姊。包师傅一场危险,竟是这么化解了。

《侦探世界》第23期民国十三年(1924)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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