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蓝鸿受了任奎之托,慨然应允,愿作冰人。次日任迁去到蓝府,邀同蓝鸿一齐乘轿,到景将军府第,直至二门下轿。并不用人通报,相携入内,来至书房门口。听得里边人声嘈杂,抬头一看,见有多人在内。仔细一看,并无外人,原来是邵翼、祁点、项天祥、贺天如、皮登、陶氏六雄,在那里闲谈。任、蓝二人进来,大家相见落坐。献茶。

蓝鸿道:“景大哥,你可知道,小弟同任二哥来府有何事故?”

说的时候,笑容满面。景寿望了一望道:“实在不知,乞道其详。”

蓝鸿道:“我二人奉令师母焦老太太的示,又是任大哥见委,师母欲将二姑娘金翅鸾与大哥结成百年之好,永谐秦晋之好,不知尊意如何?”

景寿道:“一者承师母之爱,二者二位贤弟撮合,劣兄无不依从。就请回复师母可也。待择定吉期,再为行聘婚娶。”

蓝鸿道:“既是金诺,何不择日行聘?”

任迁道:“他家三姑娘银翅鸾,昨日是方大哥、祝贤弟为媒,与了严大哥。严大哥当以宝剑为订,择了八月初六日迎娶。今又委我二人到此议婚,焦老太太儿女之事已了。”

邵翼插口道:“景大哥,你何不也学严大哥,亦是八月初六日聘娶可好?”

景寿道:“很好,使得,就是如此罢。”

言毕,就在腰间解下一个鸳鸯珮来,递与蓝鸿道:“以此为聘,就是八月初六日迎娶罢。”

蓝鸿接来收好,道:“如此做法,多么爽快!倒强于嚼文咬字的,行那些腐败俗礼。”

于是大家坐下,议些国务,讲些兵法。一刻间摆上酒来,大家坐下欢饮而散。蓝鸿、任迁辞别上轿,回来到了任府下轿。入内会见任奎,将景寿允亲赠珮,亦是八月初六日迎娶的话,说了一遍。任奎闻说大喜,随即入内,将玉珮呈与焦老太太手中,备言景寿允亲,也是八月初六日的喜期。太太大悦,两头亲事俱能成,就可谓遂其所愿。当日就留公爷在此吃喜酒,闲谈一日,临晚方散。

书是并行,一口难分几处。再说皇甫举这日在家,正同夫人小姐公子坐在中堂闲话。忽见一个丫环进来,禀道:“那边蓝爷清早出去,替崇府太太说亲,将二位小姐配与严元帅、景将军,忙到定更方回。”

皇甫举一闻此言,着惊道:“果有此事么?”

丫环道:“婢子蔫敢扯谎,实有其事。”

皇甫举道:“可惜可惜!只迟了一步,倒被捷足先登。”

夫人道:“甚么可惜?”

皇甫举道:“你不知道,我欲将女儿配与严秀,谁知被崇元之母夺去,岂不是可惜么?”

夫人道:“难道除了严秀就没有别人吗?好的还有好的,高人还有高人。”

皇甫举道:“夫人有所不知,那严秀之能,文武兼全,并有飞墙走壁之技。相貌端方,人品出众,而且位列台臣,真所谓少年英雄,色色俱全。真可惜也。次者,景将军亦有文武之能,才干颇好,亦被夺去,教俺配与何人方妙?”

说罢坐下,只是叹息。停了半会,猛然想起道:“有了,何不将女儿配与任迁,亦是少年英俊。一误不可再误,莫再迟了。”

想定主意,吩咐丫环道:“你将那蓝大人请来,我有话面谈。”

那丫环领命而去,不一刻将蓝鸿请到。两下见礼,入坐茶罢,皇甫举道:“今早贤契替人家为媒,但不知崇府与哪一家结亲?”

蓝鸿见问,说:“晚生受任奎所托,将二姑娘金翅鸾,着晚生同任迁为媒,配与景寿;又托方公爷同祝贤弟,将三姑娘银翅鸾,配与严秀哥哥。都择于八月初六日迎娶,故此定更回来。”

皇甫举道:“老夫只有一女,文武兼全。请贤契过来,意欲配与任二将军,不知可肯做冰人?”

蓝鸿道:“老先生吩咐学生,无不遵命。明日约邵贤弟同往便了。”

皇甫举道:“很好。既如此,不托别人了。”

言罢,说些闲话,辞别回院,各个安寝。一宿已过,次日朝房散后,蓝鸿就约了邵翼,同到任府来见任奎。坐间言及皇甫举欲将爱女金定配与令弟二将军为婚,委我二人过来做媒,不知大哥可肯赏光否?

任奎道:“既是二位贤弟到此,岂有不允之理?况又是皇老将军见爱,怎敢推辞!”

言罢,告辞入内,同太夫人说过出来,取过历书一看,择于八月二十日迎娶。”

于是二人辞别,出府上轿,到了皇府门首下轿,入门回复皇甫举。皇甫举大喜,留饮一日,书不可再叙,简截为妙。崇元订了桂天麟之妹,邵翼订了裴仁杰之女,祁点、项天祥、贺天如、皮登、陶氏六雄,都与京城官长结了亲事,喜事连连,闲言少叙。

再言到了八月初六日,严、景、崇三府,悬灯结彩,高搭彩棚,演唱戏剧。宾客满堂,衣冠济济,十分热闹。严、景二府,花轿行人执事,鸣锣喝道,鼓乐喧天。三声炮响,花轿起身,前后来至崇府。大吹大擂,笙琴细乐。忽闻炮响连声,花轿摆列内堂,贺客挤满座位。厅上设着席面,罗列珍馐,众宾欢饮。不一刻吉时已到,崇元将两个妹子都抱上轿,关闭状元门,放炮起身,乐人前导,彩舆后随,灯球火把,照如白昼。

一路上看的人,拥挤不开。一顶花轿奔向严府。到得府门,三声炮响,两部鼓吹,花轿抬入内堂放下。有搀亲的女宾开了状元门,扶出新娘,搀拜天地,合卺交杯已毕,严秀仍然出来陪客饮酒。

那一顶花轿奔到景府,亦是放炮入堂,花轿放下,有全福女宾开了状元门,扶出新人,参拜天地,合卺交杯已毕,景寿亦出厅陪客饮酒。两处均闹至三更方散,新人入了洞房,挑去盖头,灯光之下,越显得新娘子美貌无双。解带宽衣,同入销金之帐,共寻鱼水之欢。正是春至人间花弄色,翻身顿失守宫砂。那严府都是一样,不必重叙。一宿已过,次日夫妇起来,琴瑟在御,亲眷满堂。

闹过三日之后,又是任府娶皇氏小姐。也是全副执事,火把灯球,鼓乐齐鸣,灯彩辉煌,放炮起身。花轿来至皇府,皇甫举将女儿抱上花轿,仍然是炮响三声,请轿起身,抬到任府。笙歌竞奏,贺客盈门,好不热闹。合城文武官员,个个俱来道喜,东西厅演戏待客。内堂新娘出轿,有全福女宾搀扶入房,合卺交杯,坐庐撒帐之后,任迁仍然出来陪客饮酒。

直至二更方散,弟兄回后,任奎夫妇送二爷进房。然后回至自己房中而去。任迁进房,将使女遣散,关闭房门。回转身来,用手将新人盖头揭去,见她貌似桃花,身如弱柳,喜的心痒难挠。连忙解衣,同入罗帏,共成欢爱。此夜风流,言之不尽。一宵已过,次日夫妇起来,到堂上拜见老母,哥哥嫂嫂,然后任迁上朝。朝散之后,又到皇府谢亲,仍然回家宴会亲友。一连忙了数日,方才清净。自此,众英雄男婚女配,喜事连连,且不细表。

再言皇甫举年将七十,渐渐衰老。一日坐在书房,思前想后,现在虽列朝班,要起早睡晚,伴君如伴虎,惟性命时刻提放,不如修仙访道为妙,况且朝中都是晚辈,与他等同列班次,自觉无颜,未免有些削色,倒不如修仙访道而去。主意想定,自己写了表章。到了次早,早朝山呼毕,他就出班俯伏阶下,奏道:“臣今年迈,耳聋目昏,朝事不谙。乞我主准臣休致,以尽余年。”

有当驾官将本接过,铺在龙案之上,天子一看,便道:“准卿休致。前加封副将之职,今加恩赐予乐天侯之职,以荣乡间。并赐良田千亩。”

皇甫举见天恩优渥,心中大悦,立即谢恩。百官散朝,众英雄都至皇府而来。大家见礼坐定,严秀开口言道:“老先生如此健壮,要辞官归田,是何意也?”

皇甫举道:“诸位不知,我一来老了,二者伴君如伴虎,时刻兢饬名节,一朝不慎,难于挽回。我此去庶可完名全节,靠我田庄,守我农业,一世安闲,不扰红尘,听其自然,不受他人管么,何等快乐呢。”

这番议论,说得人人灰心,个个佩服。于是大家畅饮一日。金定小姐,也回来相送父母远别。手足骨肉情深,当日不回家去,就在皇府住了一宿。到了次日大早,合家起来,收拾骡马牲口,将行李等物,装在上面。老夫妻上了骡轿,到了十里长亭,有同朝众英雄,与合朝文武,都来相送。大家洒泪相别。任迁夫妇送过两程,母女痛哭而别。皇甫举回到他的原籍聊城聚虎镇上,改换门庭,称为侯府。本地府县官员,无不恭维与他。后来夫妇年俱八十,无疾而终。且不细表。

再说在京这些英雄,日日畅饮聚会,不然就在郊外跑马射箭取乐,这日任府中家宴,任氏弟兄妯娌,相陪老母,合家欢聚,叙天伦之乐,谈些已往之事。太夫人见他弟兄二人,气概轩昂,少年高官,心中大喜。开言道:“儿呀,你弟兄现已成立,受皇家厚禄,也不枉为娘苦节一场。我们也该告假,回去祭祖,到镇守的地方供职才是,不可久恋此地旷职,辜负国恩。”

任奎道:“孩儿明日出去,会见诸人,问问他们可是一样的心路?或者我们先动身,或者同行,大家相伴也好。”

太夫人见他如此回答,就不向下说了。于是兄弟夫妻,各个立起,奉厄酒为老母祝寿。太夫人顾而乐之,不觉玉山倾颓,两个媳妇搀到房中,扶侍安寝。大家方散。

次日大早起身,梳洗已毕,方欲出门,到景寿府中商议,告假祭扫的事。恰好家人通报,说众英雄相访。任奎出来到书房,一看见系邵翼、景寿、贺天如、熊章,俱在那里,同任迁说话。众人见任奎走来,大家一齐站起照应。任奎道:“诸位贤弟来的甚好,劣兄正欲走访你们,有事相商。”

众人道:“可是为请假的事否?弟等也为此事来请教大哥呢。”

任奎大笑道。“不愧同盟,竟有同心。劣兄正为此事。我想众家兄弟们在京,耽搁已久,公私事情已了清。贪恋弟兄们共在一处,朝夕聚首,固属乐事;然自古无百年不散的筵席。圣人云:事君能致其身,公而忘私。我等既已受职,各有镇守地方,一再迟延,就算旷废职守,辜负君恩。况古有谚云:富贵不归故乡,犹如衣锦夜行。我等何不协同上本,便请假回籍,祭扫先人坟墓,即各赴任,以重职守,岂不是忠孝双全,公私两得吗?”

众英雄听罢,说道:“大哥所见甚是。”

接着邵翼插嘴道:“前日小弟在方公爷府中,有祝、蓝二弟,亦是如此说法,都要写本告假,回籍祭祖。不过数月耽搁,仍然来都供职。”

熊章道:“就是小弟无家可奔,若诸位去后,我一人在此,有甚意味?”

任奎道:“贤弟,这有何难?一同告假回去,住在劣兄家中,又可兄弟们长聚,又可同你到镇守之所,岂不一举两得?”

熊章闻言,点头道好。说着说着,天已晚了,摆上酒肴,大家畅饮作乐,饮至三更方散。

次日在朝房中,大家会见。任奎又将此意细叙一番。众人点头道是。方举道:“我等何不面奏当今,一同回家走走,明春再来便了。”

大家正议之间,忽听钟鼓齐声,天子升殿。百官纷纷入朝,山呼已毕,当驾官道:“有事出班奏圣,无事请驾回宫。”

话遂未了,只见左右班中出来一片红袍,俯伏阶下道:“臣方举、祝贤、蓝鸿、邵翼、祁点、项天祥、贺天如、任奎、任迁、崇元、熊章、景寿、皮登等,谢我主龙恩,封官授职,或位卿贰,或忝封疆。现当奸叛已除,四海平定,臣等以力王事,离家日久,意欲回籍祭祖,拜扫坟茔。明年三月间,京官则回京供职,外京则驰赴任所。望陛下开恩,准臣等之奏。”

未知天子闻奏准否,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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