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宝钗与可卿、晴雯看见宫门内走出一群丽人来,齐声笑道:“宝姐姐来了么?”宝钗看时,却是凤姐、黛玉、迎春、惜春、香菱、尤二姐、尤三姐、鸳鸯等,大家相见,请到花满红城殿上。宝钗与可卿先给凤姐拜寿。凤姐笑道:“我今儿怎么当得宝妹妹给我拜寿呢!”鸳鸯便笑道:“大远的来的,你该怎么样罢了?不是单吃寿面就算了的。”说着,大家笑了。

宝钗道:“凤姐姐、林妹妹、鸳鸯姐姐、晴雯姐姐,我是头里在老太太那里都再会见过的。四妹妹也还隔别了不久,惟有二姐姐、香菱嫂子、尤二姐姐、尤三姐姐、小蓉大奶奶这竟有二十年都没会了。”香菱道:“听见外甥娶了媳妇很好,又养了孙子。外甥科甲词林,如今又升了官。宝姐姐的福也就算全了。”宝钗道:“嫂子的孝哥,已中了举,现今娶了媳妇,早晚也要有孙子了。”说着,仙女们捧上茶来。茶罢,黛玉道:“这里有个警幻仙姑,乃幻境之主,妙玉师父与他同住,在这北边不远,我和宝姐姐到那里逛逛,就聚谈聚谈,回来顺到我那边屋子里坐坐去罢。”宝钗道:“你们这里还有妙玉呢?我说怎么不见呢!”

于是,大家一起出了宫门,向北而来。走不多远,转过身来看时,只见向北的也是一座石头牌坊,一样横书四个大字乃是:“真如福地”,旁边一副对联上写道:假去真来真胜假,无原有是有非无,宝钗看毕,心下狐疑道:“怎么这里的联匾又迥然不同呢?”

只见过了牌坊,也是一座宫门,上面一匾横书四个金字是:“福善祸淫”,也有一副长对联上写道:过去未来莫谓智贤能打破,前因后果须知亲近不相逢。

于是,大家正走进宫门,只见警幻仙姑与妙玉早迎了出来,让至殿上,大家坐下,仙女献上茶来。宝钗道:“久仰仙姑大名,无缘拜识,今者幸晤林妹妹,特来晋谒的。”警幻仙姑道:“有失迎候,方深抱歉,更蒙奖顾益切惭惶了。”

正说着,只见宝玉进来了,对着宝钗作了一个揖道:“宝姐姐,别来无恙!头里我有一把扇子送你,说是:‘记取四十年多福满,好来聚首在蓉城。’这会子,恰才一半,还有二十年洪福,待等享尽之时,你那时候才能归到此处呢!这会子,总还不该相见的,故此仙姑们都不来迎接你,看见外面的联匾就明白了。”宝钗道:“古人说过的:‘鸡猪鱼蒜遇着便吃,生老死时至则行。’这会子,我既不该到这里,我也不能必于要到此处。明儿我既该到这里了,我也不能不到此处的。万事无过数与命,我久已是听之而已的了。即如三妹妹、史大妹妹、琴妹妹、邢妹妹,他们将来可还到这里来不来呢?”宝玉道:“怎么不来呢!宝姐姐,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少刻有些册子,你细细一看就明白了。是凡册子上有名的人,都是要到这儿来的。宝姐姐,你直待二十年之后,到了这里的时候,他们就打总儿都来齐了。小蓉大奶奶头一个先来,故此他是第一情人。这里有名的人是从小蓉大奶奶他起头儿,等打伙儿都来齐了,是宝姐姐你一个人收尾就是了。”

当下黛玉又请到绛珠宫里去逛逛,宝钗、黛玉、凤姐、宝玉等又出了警幻宫门,往西边绛珠宫来。进了宫门,先看了看绛珠仙草,走到里面,只见金钏、紫鹃、瑞珠都在那里呢!早一起迎了出来请安,宝钗道:“金钏姐姐今儿生日,我来给你拜寿来的。”金钏道:“宝二奶奶,说也不敢当,我来给你老人家磕头。”两个让了一会,然后一起同到上房坐下。仙女们捧上茶来,大家坐着又说了一会闲话。

花满红城殿上,早摆了酒席,仙女们过来请去坐席。宝钗道:“横竖重来有日,这会子我就要告辞回去,恐怕迟了呢。”

凤姐道:“既承贵步光降,一杯水酒总要敬的,也没寿面给你吃,横竖不耽搁就是了。”于是,一起都到花满红城殿上,请宝钗首座,余人挨次坐了,送上酒来。

席间,凤姐道:“我上年到老太太那里拜寿,头一天看见你们都到那里磕头,那些没有见过的人,我在那里一个个的都看见了。我们平姑娘的女孩儿月英,同小兰大奶奶的女孩儿绿绮,两个都长的很好,听见说又都唱的很好呢!”宝钗道:“这会子,两个人都出了阁了。月英是给了我们琴妹妹的儿子梅春林了,绿绮是给了巧姐的儿子周瑞哥了。这两个姑爷,都中了进士了。他们好些人都学会了曲子,那是环三奶奶和小兰大奶奶两个人教的。他们两个人是自幼儿就会唱的。”鸳鸯道:“我看那环三奶奶,倒很有些像彩云的模样儿似的。”宝钗道:“可不是么,彩云现也是环三爷收在屋里,我们都常时说他是妻妾同貌呢。”

迎春道:“我看见四个侄媳妇都很好,一个赛似一个的。我听见说小兰大奶奶姓傅叫秋芳,又会画画儿,比四妹妹的画还画得好些呢!那小桂大奶奶、小蕙大奶奶、小杜大奶奶一个个的,人虽然看见都知道了,那姓名我就弄不清了。”宝钗道:“我们桂芳的媳妇,就是我二哥哥的女孩儿叫薛宛蓉。我们蕙侄儿娶的是,我琴妹妹的女孩儿叫梅冠芳。我们杜侄儿娶的是,绮妹妹的女孩儿叫甄素云。我们香菱嫂子留下的侄儿,娶的就是纹妹妹的女孩儿叫陈淑兰。那绮妹妹的儿子甄芝,又娶了三妹妹的女孩儿叫周照乘。这几个都是亲上做亲的。”说着,酒完了饭。

饭毕,宝钗便告辞起身,大家送出宫门,只见两边一溜配殿乃是“朝云”、“暮雨”、“怨粉”、“愁香”、“痴情”、“薄命”等司,鸳鸯指着道:“这便是我和小蓉大奶奶的地方儿。”宝钗看时,只见门首一匾,上写着道:“引觉情痴”四个大字,两边一副对联上写道:喜笑悲衰都是假,贪求思慕总因痴。

秦可卿还要请到里面去坐,宝钗道:“恐怕迟了,不及看了。”

说着,已走到“薄命司”门首,只见也有一联,上写道: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凤姐道:“这是我的地方儿,请进去看看册子罢了。”宝钗进去,满屋一瞧,只见黑漆漆的有十数个大橱,橱门半掩。随把上首的大橱开了,只见果然有好几本册子,随手取出一本来看时,只见上写着“金陵十二钗正册”。便揭开了一看,只见头一册上画着两株枯木,上面挂着一条玉带,下面画着一堆雪,雪里一股金簪,后面一首五言绝句道:堪叹停机德,谁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宝钗看着,念了两遍,点点头儿。再往后看时,又只见上面画着一张弓,弓上挂着一个香橼,后面有什么“虎兔相逢一梦归“的话;又看见一页上画着一个放风筝的人儿,又见后面一页上有诗云:勘被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宝钗看了,心下俱已明白。又看见后面一缕轻云,一湾流水,便忙忙看完。又取了一本出来看时,只见上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便又揭开看时,只见上面画着一团乌云,映着一轮红日;又有一页上面画着一枝花,下有一条破席,又有什么“堪叹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的话。宝钗看了,心下明白,道:“这必定是晴雯、袭人了。”又取出副册来,一一看过,十已明白了八九,点头叹息,便将册子仍然收送橱内。出了“薄命司”门外,便请众人不须远送。可卿道:“还是我和晴雯姐姐两人送婶娘回去就是了。”于是,大家送过牌坊,直到芙蓉城南门为界,看着宝钗去了,方才各自回去。

这里仍是可卿在前,宝钗在中,晴雯在后,一路凌云踏雾。

不一时,早已别了荣国府大观园怡红院上屋之内,可卿与晴雯把宝钗一推道:“二十年之后,再来迎请罢,我们是回去了。”

宝钗猛然一惊,醒来却是一梦。听了听自鸣钟正打了四下,已交寅正,是五更天了。心下细想,比上回到老祖太太那里去的梦,更奇了。勉强合上眼,再睡不着。看着天亮,也就不睡了,慢慢起来,梳洗已毕。薛宛蓉早上来了,宝钗便把梦中之事,细细告诉了他。

宛蓉道:“这太虚幻境,原来竟是有的。我看那《红楼梦》的书,一百二十回说的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但他只说太虚幻境内有警幻仙姑,却怎么又没有芙蓉城的话呢?究竟那一百二十回的事,不知可全然不错么,这是什么人做的,怎么单说咱们荣玉府的故事呢?”宝钗道:“那《红楼梦》的书一百二十回,是曹楝亭先生的公子曹雪芹做的。那一百二十回书里的事,丝毫不错。他只做到一百二十回,书便止了。故此总说的是二十年前的事,你们这些人在后的怎么能说到呢?所以芙蓉城就是太虚幻境的话,《红楼梦》书里也尚未曾说着了呢!听见说现在又有人做出《后红楼梦》的书来,其中支离妄诞,与曹雪芹先生的书,竟有天渊之隔了。”宛蓉道:“《后红楼梦》听见有这部书,却还没见过,想谅必是说的我们这些人了。但是这曹先生做的一百二十回书,如走盘之珠,我们没见过的人,即如二姑妈、琏二大娘、林姑娘这些人,这会子看了这书就犹如见了这些人的一般。只怕这《后红楼梦》的笔法,断不能如这曹先生的,必定难免画虎类犬之诮故耳。”宝钗道:“纵然他是狗尾续貂,到底也要看看他说的是些什么话呢?”

到了晚上,桂芳下了衙门回来,先到宝钗屋里来见宝钗。

宝钗便也把梦中之事,告诉了他,并说起《后红楼梦》的话来。

桂芳道:“这曹雪芹先生做的《红楼梦》的书,已是家弦户诵,妇人孺子皆知,把从前一切小说尽皆抹倒。今儿正同甄妹丈谈论这《红楼梦》的书,他说南京织造曹楝亭先生的儿子曹雪芹做出这部书来,总说的是尊府的事,内中也有他家君在里头。

所以外人都说:‘甄即是贾,贾又即是甄’,并没有两个人呢!又有人说:“甄贾都是借说,其实是雪芹先生自道呢!’这真假事迹,都是现在的,也不须分辨。总而言之,这书做的空前彻后,实在好的了不得。可笑后人不度德、不量力,便都想续出后本来。不但事迹全讹,并且支离的不成

话说了。先是有人做了一部《后红楼梦》来,便又有人做了一部《绮楼重梦》出来。山东都阃府秦雪坞因见了《后红楼梦》,笑其不备,便另做了一部《续红楼梦》出来。又有人见了说:《后红楼梦》、《续红楼梦》皆不好,便又做了一部《红楼复梦》出来。合共外有四部书呢!我就先问他借了《后红楼梦》、《绮楼重梦》两部书来看。那《续红楼梦》、《红楼复梦》两部书,他那里没有,说是梅妹丈那里有,我明儿再问他转借。”因叫丫头去把这两部书拿来。不一时,取了《后红楼梦》、《绮楼重梦》两部书来了。桂芳道:“太太请先看完了这两部,我再向梅妹丈那里借了那两部来就是了。”宝钗道:“我不过两三天就可以看得完了,你且去歇着罢。”桂芳答应了下去。

宝钗就灯下先把《后红楼梦》打开细看,看了两天,早已看完了。桂芳恰又将《续红楼梦》、《红楼复梦》两部书借了送来。宝钗道:“这《后红楼梦》妄诞不经,林黛玉、晴雯竟死而复生,林良玉为黛玉之兄不知从何而出?且突添一姜景星则其意何居呢?四姑娘复为贵妃,史湘云忽成仙体,种种背谬,岂但是狗尾续貂而已呢!绮楼重梦》我只看了一半,那部书是丧心病狂之人做的,通身并非人语,看了污人眼目,也不用看了。”桂芳道:“听见这书是说的小钰,更比《后红楼梦》不如,所谓一蟹不如一蟹的了。太太且请看这两部呢!”因把《后红楼梦》、《绮楼重梦》两部取了回去了?

宝钗又把《续红楼梦》、《红楼复梦》两部书看了两天。

桂芳这日下了衙门,又到宝钗屋里,问道:“太太可看完了没有?”宝钗道:“已看完了。这《续红楼梦》虽然有些影响,就只是十数人都还魂复生,比《后红楼梦》妄诞更甚,纵然通身圆满,有这一段大破绽,也难以称善了。《红楼复梦》其才似长,因欲更还魂复生之谬,遂改为转世。不知其谬转甚。至于琏二太爷为白云僧,正是《后红楼梦》史湘云成仙之意,其背谬多端,都不成

话说了。”桂芳道:“总缘曹雪芹先生的《红楼梦》脍炙人口,故此人都想着学做续本,那里知道‘极盛,尤难为继’的道理。这曹雪芹的《红楼梦》,结尾原有个‘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的意思,或是留了个续本的地步,或是已经有了续本,尚未行世,也未可知呢!”宝钗道:“但不知这曹雪芹先生现在何处?只须找着了他,问他一问,如有续本便求他借出来看看,如尚没有续本,就求他另做一部出来行世那四部书,见了他少不得自惭形秽,都要一火焚之了呢!”桂芳道:“听见有人说,他在急流津觉迷渡口不远。等我明儿闲了,到那里去访问访问,就知道了。”宝钗道:“你既知道地方,就容易了。”桂芳答应。

过了一日,便带了焙茗找到急流津觉迷渡口。只见那条河内,有木居士掌舵,灰侍者撑篙,早渡过两个人来,骨秀神清,须髯如戟,飘然有出尘之态。桂芳便迎上前去,施礼问道:“请问二位老先生尊姓大名?此地有一位曹雪芹先生,可知道他在于何处呢?”只见那一个年长些的答道:“贱姓甄名费字士隐,这位敝友姓贾名化号雨村。敢问老兄尊姓,因何事要找这曹雪芹呢?”桂芳道:“晚生姓贾名桂芳。因《红楼梦》之书系雪芹先生所作,这会子要访寻他,是问他续本可曾脱稿与否的话。”雨村道:“这么说起来,尊驾慕非是宝玉兄的后人么?”桂芳道:“二位老先生,何以知之?”雨村道:“向叨一族,与令祖昔常聚晤,今已暌隔二十年矣。归问令祖,说雨村致意就知道了。这一位乃是令表弟薛孝的外祖。至于《红楼梦》之书为曹雪芹所著,天下闻名已久,但雪芹已不在了六七年矣。

此书并无续本,现在纷纷狂瞽妄语,争奇其意,欲起雪芹于九原而问之,故演为黛玉破冢而生,正昔人‘拟凿孤坟破,重教大雅生’之意耳。”桂芳重新施礼,道:“原来是二位叔祖老大人呢!请问曹芹先生既死,二位老大人从前自是会晤过的。

他的原书,原是有余不尽,留了个续本地步的意思,或是他有心欲成续本,已经胸有成竹而未尝属笔,抑或已经脱稿,藏之名山,不肯行世,均未可定。致使斗筲之器全无忌惮,纷纷效颦,殊难寓目。奈何!奈何!”甄士隐道:“我等昔与雪芹共谈之时,深知其并无续本。但他此书以我们二人起,复以我们二人结。现在纷纷四出之书,已经乱杂无章,又焉能知道起结之道呢!贾兄今后但遇能以我们二人起,复以我们二人结的书,则虽非雪芹之笔,亦可以权当如出雪芹之手者矣。既知道效法起结,则必与原书大旨相合,而不相背,又何必定欲起雪芹于九原乎!”桂芳点头再拜道:“二位老大人之言,使愚蒙如梦初醒,何相见之晚也。”于是,拜辞出去。

士隐道:“《后红楼梦》与《续红楼梦》两书之旨,互相矛盾,而其死而复生之谬,大弊相同。《红楼复梦》、《绮楼重梦》两书荼毒前人,其谬相等。更可恨者《绮楼重梦》,其旨宣淫,语非人类,不知那雪芹之书所谓意淫的道理,不但不能参悟,且大相背谬,此正夏虫不可以语冰也。”雨村道:“汤若士《还魂记》理之所必无,安知非情之所固有。此寓言之旨,其所谓柳盗跖打地洞。向鸳鸯冢者实指昙阳子之事,而设此假借之词耳。故情虽有,理必无,实有所指而假借,岂真有还魂之事哉!后’、‘续’两书,乃自二人还魂,以至十余人还魂,然则有所指乎,无所指乎!其与《红楼梦》原书背谬矛盾之处,又何可胜道。譬如作文须顾题旨,断不能至于题外也。‘后’、‘续’两梦其旨虽不?而还魂复合则皆取意于此。

譬之不知题旨而为文,犹之题是《论语》之题,而文则《孟子》之文矣,有是理乎?无此理即无此情,握笔作文,审题定格,胸有成竹,然后行乎其所不得不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乃称能事。‘后’、‘续’两梦尚居门外,‘重’、‘复’两梦更不足与言矣。且《红楼梦》中,蒋玉函解茜香罗之送宝玉,为‘优伶有福,公子无缘’之关键,从初窥册时一线贯下,至末卷结出袭人在又副册之故。而《续红楼梦》乃有黑夜投缳、璧返香罗之事,《红楼复梦》又有守节自刎之文,《后红楼梦》则群加讥贬,更同嚼蜡。总之不明前书之旨,而以还魂复合为奇妙,全与前书背谬矛盾而不知。古人谓:‘画鬼魅易,画犬马难。’彼四子者,不能为其难,而群趋于易,方且自矜敝帚千金,又安知其有背谬矛盾之事乎!是不特《石头记》之为《情僧录》,何可移动,则宝玉无为冯妇之理,而袭人又何用破镜之重圆乎!”士隐道:“鱼目何能混珠,?I趺不可当玉。我们且到芙蓉城,把此四部书与宝玉看看去,谅他不是攒眉,必当捧腹呢!”

再说那空空道人当日把青埂峰下补天未用之石翻转过来,将那石头底下的字迹从头至尾细细看完,不禁手舞足蹈的笑道:“这才是奇而不奇,俗而不俗,真而不真,假而不假《石头记》的原来续本呢!可笑那《后红楼梦》、《绮楼重梦》、《续红楼梦》、《红楼复梦》四种,纰缪百出,怪诞不经。而且所说不同,各执一见,不知其是从何处着想,真可谓非非想矣。

其实他于《石头记》妙文,尚未能梦见万一。我今儿于观四东施之后,复睹一丽人,其快如何!惟有将此妙文,权当韩山一片石耳!”因取出笔砚,忙忙从头至尾抄录一番。复想曹雪芹已死,只好另觅一个无事小神仙的人,倩他点缀传世去罢。

正是:

满纸荒唐言,略少辛酸泪。

休言作者痴,颇解其中意。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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