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壮猷听他说了一大篇暗暗称奇,想不到他也能说出这样话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当下连声答道:“老师的话一点不错,我一个株守家园的年轻人怎能推测天下之大?想不到我有这样奇遇能会着这样奇人,将来全仗师傅提携的了。”这时高潜蛟被他左一个师傅右一个老师连珠般奉承上来,也只有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两人说了半天,园内既然无法进去只得转身回厅。高潜蛟道:“此刻无事,甘师兄等正在调息养神,无庸我们陪他们,你大可到内房休息一下。昨晚一夜没有睡好,趁此休养休养,我还要布置一下旁的事情哩。”说毕匆匆出厅去了。吴壮猷一夜未睡确也有点支持不住,便依言进内休息去了。他昨夜熬了一夜又讲了一夜的话,第二天强提精神勉作主人,又从清早到晌午周旋在甘疯子、少室山人之间,耳所闻目所见,都是稀奇古怪出生难遇的事。一颗心忽惊忽喜忽忧忽乐再不得闲,可算得出世以来没有比这天还劳苦还兴奋的了。所以不睡则已,一睡下来立时呼呼大睡人事不知。哪知等他一觉醒来霍的坐起张目一看,床前墨黑天日无光,吃了一惊自语道:“咦,奇了!难道我睡了这许多时候,已经入夜不成?”这话方出口,蓦地伸过软棉棉香馥馥的一只手把他的嘴掩住,一人悄悄说道:“快不要作声,他们正同贼人交上手哩。”吴壮猷一听是他妹子娟娟的声音,又听见贼人已经到来,吓得半晌说不出话。许久方悄悄问道:“母亲睡了不曾?贼人又在何处?你怎的又在此地?”娟娟听他说话上句不搭下句颤抖抖的,连床帐都瑟瑟的晃动起来,知道他睡得迷迷糊糊,骤然一听吓成这个模样,忙低低笑慰道:“亏你是个男子汉,我还不怕呢。包姐姐仗着明晃晃的宝剑,天神似的立在咱们屋顶上,怕怎的?母亲被我哄得早已安睡,一点也不知道今晚的事,此刻大约正睡得香甜哩。我服侍母亲睡了以后,遵着包姐姐吩咐不回楼去,把内外灯火一齐熄灭,便到此坐着。也不想睡,也不知道贼人来与不来。刚才包姐姐跳下来,在窗外悄悄通知我说是洞庭帮贼人已到,叫我们不要作声。嘱咐完毕,哧的又飞上屋顶去了。”原来吴壮猷睡的所在便是他母亲的后房,只差一层板壁。当下吴壮猷听得娟娟这样一说,又悄悄问道:“此刻什么时候了?”娟娟答道:“大约已四更时分。”兄妹不敢再说话,恐怕惊醒隔壁睡着的母亲,只侧耳细听,初时静悄悄的听不出动静来,猛地远远一声呼叱顿时起了一种(口克)嚓叮噹之声,却又渐听渐远一时又静寂了。

且不提他们兄妹躲在房内暗自担心。却说高潜蛟、东方杰、包翩翩三人一到初更时分早已飞身上屋各守汛地静候贼人到来,甘疯子、少室山人却从容不迫依然在大厅上秉烛闲谈,直到二更敲过才一口吹熄烛光。甘疯子带了守拙剑,少室山人携了琼光剑到了后园,却不在园内憩足,只吩咐四个包村壮士如此如此,迳自跳出墙外走上土山,捡了两株最大的松树,各自携带宝剑飞身上了树巅隐身而坐。却喜一轮寒月照澈山沟,踞高四望一览无遗。直到四更时分,隐隐听得村中一阵犬吠,一霎时便见土山脚下几条黑影一溜烟似的奔近来。一到墙下,现出四个身穿纯青夜行衣各带兵刃的人来,却看不出其中有道装僧装。因为各人头上都包着黑帕,只见为首一个一俯身拾起一颗石子哧的掷进墙去,一忽儿四人都飞身上墙。半晌却没有跳进墙去,似乎现着迟疑之色。忽有一人发话道:“三位留意,这神鬼阵图却瞒不过我,何足为奇?这样看来,反可证明宝剑决计尚在井内,特地设此鬼阵以为无人敢进,连人也没留着一个,真真可笑。须知俺也是识货的,三位随俺来,此地得手再到前面同他们会合罢了。”说毕飕飕飕都跳进墙去了。甘疯子在树上听出发话的便是柳摩霄,心里暗笑,谅你老奸巨猾今天也难逃公道!你自以为识得八阵图,须知这八阵非同寻常,初看阵形虽同八阵图一般,那其中以奇门遁甲为主,八门含着八八六十四卦,腾挪颠倒变化万端。除非你不跃下去,一经跃入阵中,重门迭户随魔生障,休想出得阵来!便暗暗同少室山人一打招呼一齐跃下树,悄悄说道:“他们似分两路进来,白天探得共有六人,此地进圈的只有四人,听他们口吻定有两人到前而去了。”少室山人笑道:“此地进阵的四人,已在我们掌握之中,先让他们在阵中左旋右转绕个昏天黑地再说。甘兄可以到前面去助他们一臂,免得高潜蛟、东方杰等多费手脚,也免得惊动内房女眷。由我一人在此看守,回头再在园内会齐便了。”甘疯子说一声好,便飞步下房而去。

却说高潜蛟提着一根檀木齐肩棍,东方杰横着一柄金背大砍刀站立在大厅屋脊上四面瞭望,只等贼人到来。直等到四更时分,听得远远犬吠便觉有异。东方杰先自跃上大门屋顶,伏着身向来路探望。正一探头,不料背后飕的跃过一人举刀便砍,东方杰猛觉脑后金刃劈风,便知贼人暗算,忙趁势在瓦上向下一滚,一个鲤鱼打挺又立起身来。还未立定,一柄明晃的戒刀已向下三路砍来。东方杰大怒,喝声来得好!舞起金背大砍刀奋勇敌住,趁势细看敌人,只见他一身夜行装,青布包头玄绸裹体,身躯雄壮面目狰狞。两人也不答话,一味哑声儿厮杀起来。可是来人一柄泼风似的戒刀上下翻滚,刀法精奇刀沉力厚越战越勇,竟有点难以招架。只得步步向后倒退,在东方杰主意自忖难以力胜,想诱他到厅屋上同高潜蛟并力捉住。不料一进一退战到厅屋上面,只见高潜蛟也正同一个瘦小精悍的贼人打成一片。原来东方杰同人在门楼上交手时,高潜蛟早已看见,正想飞身去帮同交手,还未举步,瞥见哧的一道黑影从厅侧书房棚顶上纵了过来。高潜蛟倒提齐眉棍双足一点迎上前去,喝声:“贼子通名,好领死!”那人一声冷笑道:“小辈何人,难道还不识你家佛爷飞虎头陀的大名吗?”高潜蛟哈哈笑道:“原来就是太湖做奸细赴水逃命的贼头陀,不要走,吃吾一棍。”呼的一声一个枯树蟠根势,一枝棍向敌人脚踝横扫过去。飞虎头陀真也厉害,两足微点向上一纵便轻轻躲过,一扭腰,人象旋风般一转便从腰间掣出一条蛟筋藤蛇棍来,同时也到了高潜蛟侧面,呼呼一声怪响,那条藤蛇棍象怪蟒出洞般直奔过来。高潜蛟看他兵器特别不敢怠慢,施展开赵太祖三十六手洪门齐眉棍法,同飞虎头陀打在一起。但是飞虎头陀手上的蛟筋藤蛇棍也是棍法出众毫无破绽,又系硬中带软,有时随手一掣便当作软鞭使用。高潜蛟虽功夫精深,却因在屋面上下步未稳未免略形减色,因此两条棍你来我往战了多时,只打得个半斤八两难解难分。这时厅上四人打了两对,早已惊动了内楼上抱剑卓立的包翩翩,远远看得东方杰步步后退,只这着招架,再遮延一会儿定要落败!自己要保护内眷,恐怕尚有余党又不敢轻离楼面,心里焦急万分。正在忍耐不住,忽见前厅左角上蓦的起了一道电光,直奔东方杰与敌人之间,还未看清,蓦听得一声惨叫!两人中倒了一个,骨碌碌滚下厅檐去了。

包翩翩大惊,忍不住拔剑一纵飞到厅脊,却见东方杰高潜蛟夹攻一个披发头陀,兀自战不倒他,两条棍、一柄刀如风驰电掣绞在一处,那道电光却又不见。正想加入战团,帮助两人,猛地一道白光从庭心冲上屋檐。包翩翩急定睛细看才认出甘疯子,手上横着那柄守拙剑闪闪光华射出老远。甘疯子一现身便喝道:“你们闪开,今天是他们恶贯满盈之日,待我来送他回老家去。”飞虎头陀一见甘疯子便象耗子见了猫,急思逃遁,无奈被东方杰高潜蛟缠住,急切里脱不得身。心里一急,趁着甘疯子说话众人分神之际,大吼一声,使出全身功劲,把一枝蛟筋藤蛇棍用一个撒花盖顶的招数荡开了檀木棍斫开了大砍刀,斜刺里将身一纵便想翻过屋脊逃走。哪知身未立定,甘疯子烂银似剑光一挥似蛇信一般向身后刺来。喊声不好!慌一伏身,随手把藤蛇棍向后一甩,人随棍转,一个玉带围腰向甘疯子拦腰击去。甘疯子鼻子哼了一声,把剑向棍上只一撩,哧的一声,半截藤蛇棍直象飞蛇一般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这一下,真把飞虎头陀吓得魂灵出窍,手上只捏着三尺不到二尺有余的一条断棍急转身向左一纵,不料忙不择路,未看清左边是包翩翩立的处所候个正着。未待他立定,一上步一紧手中宝剑向他上身平刺过去,这一下出其不意万难闪躲,好个飞虎头陀,一咬牙仗着全身金钟罩功夫猛一鼓气索性挺胸一迎,只听得嗤的一声,那柄剑竟未刺入,却向旁边滑了过去,把他上身黑绸密扣小褂划了一道大口子。这一来包翩翩大吃一惊!非但震得玉手微痛,而且剑锋滑过一边,一个留足不住身子向前一倾,几乎同他撞个满怀。凶恶的头陀还想逞强,乘包翩翩向前一倾之际举起断棍当头盖下。这一下却也险到万分,如果被他捞着一下立刻就会玉殒香消。说时迟那时快,高潜蛟一枝棍、东方杰一柄刀早已同时并举向左右里攻进来。飞虎头陀怎敢怠慢,急急掣回断棍左架右拦支吾应战。此时包翩翩安定惊魂,也奋力把他围住,恨不得一剑结果这个恶头陀。这时飞虎头陀手上只剩了半支断棍有本领也没处使用,两只眼又防着甘疯子,哪里还敢恋战。再一看同来的摩诃僧踪影全无,先时一声惨叫料定是着了道儿凶多吉少!想到这儿心胆俱裂,留神四处却喜甘疯子不知何处去了,暗念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无奈前后左右三件兵器裹得风雨不透,身上被剑刺、刀击、棍打,不知挨了多少下,上身下身的衣眼已撕成一条条的随风飞舞。如果不是金钟罩功夫早已变为肉泥,虽然如是也难持久,功劲一泄便要难逃公道!只急得他怒吼连连汗如雨下,象疯狗一般却只脱不了身。高潜蛟一面交手一面留神他汗流浃体气喘如牛,便知他精疲力尽,金钟罩的功夫已破去了大半。便暗自运动把棍法变化,乘包翩翩、东方杰攻他上盘之际,猛的把棍一收一吐棍棍蹈虚袭隙,点向要害所在。飞虎头陀略一疏神,高潜蛟只个怪蟒吐信向他裆下一挑喝声着!一听他牛也似的怪吼一声,一个身子随着棍头撩向半空,卜跶一声跌在庭心,便不动弹了。三人一齐跳下去,只见厅下阶前还有一个死尸仰天躺在血泊中,胸口一个小窟窿兀自汩汩的流出血水来。高潜蛟把他头上包巾去掉仔细一看说道:“这人便是白天的摩诃僧。”东方杰道:“这头陀武艺不亚于飞虎头陀,没有甘师伯出其不意的赏他一剑,真还敌不住他。”包翩翩道:“甘师伯游戏三昧,忽然而来忽然而去,此刻又不知何处去了。”高潜蛟道:“当然到后园去了。他看我们战了许久,没有发现第三个贼党,定然都困在八阵图内了,我们且到后园去看个究竟。”

东方杰、包翩翩称是。高潜蛟仔细又看了一看飞虎头陀的死尸,见他四脚八叉的躺着,连后脑都跌出脑浆来了。于是把两具尸首一起迭在墙角阴处,然后三人一齐上屋飞身到后园来。三人不敢造次,一到后园墙头且不现身,隐着身子伏在相连的屋角上往下细瞧,都暗暗称奇起来。原来此时天上一轮寒月照澈全园,只见园内满地竹竿森森矗立同白天一般,却不见一个人影。非但贼人不见,连少室山人、甘疯子以及四个包村壮士都踪影全无,三人看得奇怪,情不自禁的一齐跳入园内,信步走入竹竿门内。意思之间想穿过阵图跳上那边墙头,再看看墙外土山上有无人影。万不料三人步入阵图跨过几重门户以后,只觉满眼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三人一阵瞎摸只觉门户越走越多。明知是竹竿插成的阵势,东南西北也不过几丈方圆,无奈越走越糊涂,两手乱摸竟摸不着一支竹竿,好象走入一片荒野一般。最奇起初三人虽不能近身,互相问答还听得出声音,到后来高潜蛟一连问了几声,竟不见东方杰、包翩翩回答。独自瞎子一般乱摸不禁心慌起来,自己懊悔不迭!明知这阵图奥妙无穷,怎的忘记所以自己撞了进来。而且三个人一齐撞入其中,明天被人知道岂不笑死?真是作法自毙了。越急越没有法想,两只腿不停的走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昏昏沉沉的不知经过多少时候,猛听得耳边一阵大笑,被人拉住一只手脚不点地的跑了几步,又听得耳边喝声站住!眼前陡然光亮一闪,便见少室山人站在自己面前。少室山人背后立着包翩翩、东方杰,四面一看,自己已立在阵图外面,许多青竹竿依然清清楚楚的直立着几乎同做梦一般。少室山人同包翩翩、东方杰你看我我看你都大笑起来,自己也禁不住哑然失笑。包翩翩金莲一顿道:“我今天算尝着这八阵图滋味了,我们贸然进去总以为自己人不要紧,哪知这玩意儿不认人。”包翩翩这样一说,少室山人跺足大笑不止。东方杰哭丧着脸道:“我才倒霉呢,三人失散以后,我满眼都是白茫茫的似云似雾的东西,苦的是脚底下又一脚高一脚低,好象在棉花上走路一般。心里一迷糊好象一脚踏入陷坑整个儿掉了下去,又象万丈深似的更起不来了。后来似乎有人在臂上轻轻一提,提上陷坑走了几步,便见着我师傅了。现在我明白定是跌入那口枯井了。”包翩翩道:“咦,这又奇了。我在阵内又同你不一样,起初你们两人说话我还听见,后来声音渐远,似乎隔开了好几丈。心里一急大声呼唤你们皆不理我,我又惊又恨!不管三七二十一向上一纵,以为这块园地,白天早已看清楚,不难从上而跳越阵外。这一跳,自以为跳得很高很远定然在阵外,哪知一落到地上,非但满眼漆黑不辨东西,而且满耳风涛澎湃之声好象一个身子飘浮海洋当中,这一下真吓得我寸步难移。幸而不多辰光有人暗中递过了一枝细竹竿,象瞎子弄明杖似的把我引出阵外,顿时天地晴朗,才知师傅来引我出阵的。我兀自头脑昏昏,一忽儿师傅又把师兄和师叔先后引出来了。”说罢各人大笑,高潜蛟也把自己情形一说,问少室山人道:“怎么三人在阵中所遇又不一样?”少室山人笑道:“现在无暇谈这些事,时候不早你们快跟我来。”说罢当先领路,又把他们三人引入阵中。

说也奇怪,这一次有少室山人领导,一入阵中毫无异样,只几转便上了那边墙根,少室山人又领他们跃出围墙向山上走去。一到山顶松林内,只见地上寒鸦浮水般捆着四个人,旁边堆着几件兵刃,由四个包村壮士围守着。甘疯子却在不远一块磨盘大石上盘膝而坐,一见少室山人领三人到来,指着高潜蛟等笑道:“那飞虎头陀经我削断了蛟筋藤蛇棍,我知你们三人定能制得住他,这件功劳让了你们,所以我脱身回到后面来了,此刻那凶头陀想已涅槃了。”高潜蛟一说所以,又问地上捆着的想是柳摩霄、单天爵等不知有漏网的没有?甘疯子指着少室山人大笑道:“到了渔翁手上还有漏网的吗?今天真可算得一网打尽了。我从前厅别了你们回到此地,便同他们上墙头,象看戏般看着柳摩霄等象掐头苍蝇似的在里面乱闯,横一迸竖一跳耍狗熊似的耍了一阵。醉菩提、天觉僧首先跌入井内,不知我们在枯井下早已埋伏着四个包村壮勇,预备好坚固的绳束好掉下去便捆个结实。只有柳摩霄、单天爵兀自在阵内瞎撞,由少室道长跳下去,容容易易的在两人身上捡着不致命的穴道一拍一点便也躺下,人事不知了。这才唤出井中壮勇,捆上了柳摩霄、单天爵,又把井中捆着的两人也提了上来也给他们点了穴道,一齐运出墙外提到山上。你们不看地上捆着的人都象死了一样吗?都给他们点了昏晕穴,到了明天此刻才能醒转哩。现在我同少室道长已商量妥当,柳摩霄等不是有一只飞沙外江船泊在江口吗?我同道长和东方杰带着四个包村壮勇连夜把四人运回太湖去,免得天明以后吴家合村中的人看得骇异。你同包侄女暂留吴家,再待后命。”说毕便吩咐四个包村壮士赶到吴家厅前把两具尸首搬来,在此掘坑埋葬灭了痕迹。一面又命高潜蛟、东方杰跳进墙去把园内摆阵的竹竿连夜拆去,索性弄得神鬼莫测不留一点痕迹。少室山人笑道:“果然这样巧妙,但是拆掉摆阵的竹竿还得我自己去才好。你且在此稍候,待我事毕一同上船不迟。”甘疯子点头应允,便指挥四个包村壮勇去讫,少室山人也领着高潜蛟急跳进内去。待了一忽儿,诸事办毕。甘疯子、少室山人、东方杰带着守拙、琼光两柄宝剑,督着四个壮勇分扛着四个俘虏,便下山寻着江口那只飞沙外江船跳了上去。船上几个舟子经东方杰轻轻几句话,便吓得屁滚尿流奉承不迭。高潜蛟、包翩翩送到江岸,少室山人吩咐道:“你们两人对吴宅主人善为致意,说我们不便久留的缘故,只好不别而去。我一到太湖是否再回包村,定然有信通知你们。”

当下彼此略一叮嘱便扬帆而去。高潜蛟、包翩翩两人又回到土山上,把地上堆着敌人留下的几件兵刃一齐捡起,回身纵进吴宅。在前厅台阶下细细查勘一番,却喜地上血迹已被包村壮勇打扫干净,只有两截藤蛇断棍、一柄戒刀还丢在地上。高潜蛟顺手也把两件兵器捡起放在厅角。这时大功告成,天也渐渐发晓,往时吴家的工人们这时也要起来做活,这天却内外阒静无声,你道为何?原来高潜蛟等奔前奔后闹了一夜,虽则仗了八阵图把六个魔头毫不费事的拿住,可是前厅同飞虎头陀摩诃僧一阵剧战岂无动静?在高潜蛟等虽不敢大声吆喝,而飞虎头陀、摩诃僧杀得兴起时免不了大声疾呼。尤其摩诃僧中剑时一声惨叫以及飞虎头陀被高潜蛟一棍撩起半空,从半空又跌落厅下时也够震天动地的了,何况在屋上棍来刀往(口克)哧叮噹之声响个不绝呢。吴家工人们在白天察言观声也有点怀着鬼胎,一到晚上经高潜蛟一一吩咐叫他们不要出来走动,越发提心吊胆。到了真个交手时节,各人躲在房内听得这种可怕声音胆战心惊,一夜何曾闭目?到了天色发晓外边没有动静,还自不敢出来。便是吴壮猷兄妹也是越听越怕,只有前而那位老太太倒睡得香甜甜适,天刚透亮,她老人家起身得早,却已咳了几声慢慢预备起床。这时包翩翩已到后房向吴壮猷兄妹悄悄说知一夜情形,现在风平浪静没有事了。吴壮猷听得母亲已睡醒欲起,慌忙出房通知下人们起来侍侯,自己便到前厅同高潜蛟相见。高潜蛟同他略说大概,把打死两个头陀的事隐瞒不提,已吓得他变貌变色,听得甘疯子等去得这般快,却出意料之外,恐怕高潜蛟也要别去便再三叮嘱不要远去。内里娟娟也把包翩翩死命留住,两人便权在吴家盘桓,静候太湖之命,趁此也把武术入手功夫教给吴壮猷兄妹,按下这边不提。

且说甘疯子、少室山人、东方杰一行人等押着四个俘虏,不日到了太湖。黄九龙等接进堡中,知道宝剑已得而且生擒柳摩霄等,皆大欢喜。先把柳摩霄等严密监禁起来,然后盛设庆功酒筵,替少室山人、甘疯子等洗尘。范高头、红娘子、滕巩、东方杰、东方豪、痴虎儿以及东关双哑等都一齐在座,开怀畅次。席间黄九龙谈起大师兄钱东平已辅佐两广英雄洪秀全、石达开等督率着十几万人马,已把广东广西几处要地占据,把清廷人马杀得落花流水,声势大振,不日分道北上。招讨满虏的檄文已驰布中外,清廷弄得手忙脚乱,各处山寨也都纷纷响应。这几天大师兄差几批心腹人到来,叫我们预备妥当到时揭竿而起,所以请少室道长二师兄回堡来大家商量个步骤,作好准备。甘疯子首先开言道:“我们师父师母两位老人家虽然深隐高蹈,可是临别时候一番话大家总还记得,非但替我们定了进取之策,还替我们留下了退步。他老人家这样深谋远虑,当然眼光远到。便是这次我们大师兄来信虽则叫我们预为布置,却叫我们暗暗进行,须等到他们军马到了长江时才可发动,即此一端,便可见大师兄谨慎从事的主意。因为兵革一动如火燎原有进无退,非要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不可,稍有蹉跎便成骑虎难下之势。因此现在我们先以庆贺八剑为名,聚集芙蓉岛飞龙岛灵岩寺等心腹同盟暗暗集议一下,定个妥当预备办法,把军火饷粮以及招添人马等等办法都一一想妥。然后散会分头进行,将来到两广义师直达江浙之际,只要此地总寨一发号令,立时可聚集起来编成一支劲旅,响应他们了。”甘疯子侃侃“谈众人无不称是,少室道长笑道:“甘兄主意果然不错,不过八剑只有其七,还有一柄尚无下落,要说庆贺八剑似乎美中不足。”滕巩道:“这也不难,我们无非借此名义遮掩外人耳目罢了,何妨选一柄别的宝剑充数呢?”红娘子忽然笑吟吟的说道:“事有凑巧,前几天我接到芙蓉岛云中双凤来信,说是新近得到一柄宝剑端的名贵非凡,剑名“绿萼”,却没有说出得剑缘由。何妨就用这柄剑凑成八剑,管他是谁铸的呢。”少室山人笑道:“也许便是百拙上人所铸八剑之一也未可知。那就差人知会他们,在聚会前早几天到来好了。”

当日便差干练头目分头到飞龙岛、芙蓉岛等处通知聚会日期,并请王元超夫妻速带“绿萼”剑先期来堡商量要事。不料差去的头目刚出门,第二天早晨王元超和云中双凤径自到来,另外还跟着一个白面黑须的道士,黄九龙等都不认识,只有滕巩、甘疯子、东方豪三人看得有点面熟却一时记不起来。经王元超介绍,才知这道士不是别人,原是艾天翮关门徒弟衢州尤一鹗,众人一听是他未免有点愕然。此时尤一鹗面上留着几绺长须一身青布道袍,同在江宁相见时截然不同,故而难以认了。尤一鹗看得众人疑惑,明白从前彼此水火,一旦相见一堂自然难免诧异,不等王元超解释,连连向众人稽首道:“贫道已是方外之人,从前种种已如隔世,此番拜谒诸位英雄系奉钱军师之命而来,从两广海道到此便道过象山港外,先行拜谒王居士说明底蕴,再请王居士一同晋谒,免得诸位误会。现在请诸位先看一看钱军师的信札,便知道了。”说罢,贴身取出一封信来交与甘疯子。甘疯子和众人细细一看,只见信札内写着尤一鹗种种情形。原来尤一鹗在峨眉山出了家几年,便云游四海到了广西,适值洪秀全兴兵起义。尤一鹗雄心勃发便也加入,恰好拨在钱东平帐下听候调遣。钱东平看他武功不错才可大用颇为信任,两人说得投机。尤一鹗把以往身世一字不瞒的说了出来,并且立时悔悟,从前误入漩涡同太湖生了嫌隙,请求钱东平替他代向甘疯子释嫌修好。钱东平看他确实一片诚心,便也应允。尤一鹗高兴异常,从行囊中取出一柄宝剑来献与钱东平,说是在峨眉山所得,剑名“绿萼”,系斩蛟辟邪的宝物。钱东平仔细一赏鉴却认得是百拙上人八剑之一,知道太湖正在力求八剑聚会便也收下。隔了几天洪家兵马发动,钱东平身为军师自然忝与帷幄为军中主要分子。所有各省响应埋伏的各路英雄都列名册,由军师设策指挥,偶然在名册中看到湖南洞庭湖首领柳摩霄、江宁单天爵都列在其中。仔细一想柳摩霄虽然同太湖仇视,可是义师北上首取湖南,洞庭帮一队人马正可作为内应。私斗事小举义事大,应该设法使洞庭帮同太湖和解才好。便想了个主意同主帅洪秀全一商量,由洪秀全填了几个密札,自己也备了一封详函,暗地叫尤一鹗带了“绿萼”剑由海道先到芙蓉岛见了王元超说明此事,再由王元超陪赴太湖,解释宿怨同心征讨满虏。王元超一听是大师兄手谕,连忙一同前来,连云中双凤也跟着到太湖了,这便是信札内容,并且叫甘疯子等好好招待等话。当下甘疯子黄九龙等把信看毕,不觉面面相看心里踌躇起来。因为新近柳摩霄等在剑灶村自投罗网,已经留在湖堡这一档事钱东平不知所以,大师兄虽是一番好意以举义为重,但是柳摩霄等受尽折辱未必甘休!如果按照信内所说放他们出来,万一他们私仇不解依然怨深似海,岂不放虎容易缚虎难吗?甘疯子、黄九龙一番为难情形,王元超初到也是不知底蕴,尤一鹗越发悯然,还是少室山人开言道:“尤道长初到,还不知此地近事,便是我们元超兄也尚不知哩。”接着便把剑灶村一夜的趣剧都说了出来。尤一鹗听得吃了一惊,暗想陆地神仙门下果然名不虚传竟有这样人才,难怪洞庭帮屡次受辱了。当下挺身而起,笑嘻嘻的说道:“既然柳摩霄、单天爵诸公都在此地,而且贫道的师兄天觉僧也在其中,这事只有贫道一力担当,且用三寸不烂之舌到监禁所在向他们把公私利害透彻解释了。好歹要把从前彼此怨结解开言归于好,大家同仇敌忾以举义为重,只不知诸位英雄信得及贫道否?”黄九龙正色说道:“本来我们毫无成见,都因柳道长、单天爵一再无理取闹,只好与他们周旋一二。现倘蒙尤兄从中调解,他们真个能够冰释前嫌我们无不乐从,何况大师兄手谕在此,尤兄又远涉南洋专程来此。”甘疯子破袖一甩浓眉一扬,大声说道:“我辈落落丈夫,一言既出绝无反悔!不然柳单等已在我们掌握之中,何必再废口舌呢。只望尤道兄善言调处好了。”尤一鹗察颜观色,看得黄九龙、甘疯子出言磊落举动光明,也自暗暗钦佩,不免赞扬几句,便欲请黄九龙派人陪赴监禁所在去见柳摩霄等。黄九龙又道:“尤道兄远来不易,且请薄饮几杯权当接风,饮后再去会面不迟。好在柳单诸位虽然被我们监禁起来,我们抱着宁人负我我不负人的宗旨,一日三餐依然好好供应他们,毫无痛苦,尤道长一见就知。”说罢举手一挥,早已设起一席盛宴请尤一鹗首座。尤一鹗抵死不肯,说是现在钱军师帐下早晚承钱军师指教不啻师生,诸位同钱军师既是兄弟便是贫道长辈焉敢僭越。甘疯子呵呵笑道:“尤道兄虽则虚衷谦抑,但你奉俺大师兄的命令而来又担着极大责任,我们敬你便是敬俺们大师兄一般。何况道兄远道初来,岂有不分主客之理。不要再谦,快请坐下吧。”经甘疯子这样一说理由充足,尤一鹗没法再逊只好告罪坐下。席间谈些义军发难情形和湖堡近事,王元超又把绿萼剑抽出来大家鉴赏一番。经少室山人鉴定,确是百拙上人所铸,在新得的守拙、琼光伯仲之间,想不到最后一柄宝剑从几千里外归来,彼此谈谈说说开怀畅饮。

等到席散以后,尤一鹗掏出几封密札,由黄九龙亲自陪到监禁柳单所在却不进去,由尤一鹗一人缓步走入。抬头一看,只见监牢外面是山石迭成的一所石窟里面点着一盏琉璃灯,迈步走进窟内却是一步步向下的石级,拾级而下又是一条隧道,四面也是山石垒成。隔十几步便有两个魁悟大汉挺矛对立,一种阴森之象连尤一鹗这种人都有点不寒而栗起来,知道湖堡的房子都是依山建筑,这座监牢是利用山洞筑起来的。走尽了这条百余步的隧道,才见当路竖着手臂粗的铁栅,当中锁着一具大铁锁,栅外有四个大汉也执长矛守着,栅内黑暗暗的却看不见什么。尤一鹗暗暗点头,心想这样坚固牢狱本领再大十倍也逃不了,无怪柳摩霄等束手无策了。正这样想着,栅外四个大汉似乎已得到堡主命令,不待尤一鹗开口便拿起钥匙开了大锁开了栅门,让尤一鹗进去。尤一鹗一进栅内,一看依然是一条短短的地道,却有一丈多宽,两面竟是天然的石壁上面支着木板。向前一看明亮非常,露出一重门来却关得严严的,这条地道内并无看守的人。尤一鹗走到门口一看,这座门外并不加锁,轻轻一推便推进去了。不料这一推,却出乎意料之外,只见里面很大的一间屋子光华灿烂铺设整齐,一排设着好几个床铺,有四个人或坐或卧很悠闲的住着。一见尤一鹗一齐跳起来,八只眼珠一齐钉在尤一鹗面上,一种惊奇忧喜兼有的神气都满布面上,又象迷路的小孩忽然碰着亲爹娘一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原来柳摩霄、单天爵、醉菩提、天觉僧四人自从在八阵图内迷迷糊糊被擒又加上点了穴道,被甘疯子等捆到湖堡推进这座地牢,把他们一个个解开绳束放在床上,又给他们在房内桌上预备好许多饮食以及起居动用的东西,然后一重重关闭出来派人守在栅外。等到他们张开眼来,各人都好好的睡在床上,而且都睡在一间屋内。这间屋内虽在地道的深处,四面石壁上都有通空气的小孔,却嵌着几盏油灯光线还非常充足,骤然一看好象四面壁上挂着一颗颗极大的夜明珠。因为这种油灯嵌在壁内,外面一层却用圆圆的一层琉璃罩住,宛似一颗明珠。柳摩霄等骤然醒来景象大异疑惑是在梦里,你看我我看你谁也猜不透这是什么缘故?也不知怎的四人都会在此地床上睡觉,只记得在剑灶村跳下吴家围墙就迷糊得人事不知了。柳摩霄把前后情形一琢磨不禁大惊失色!明知上了人家大当凶多吉少,却又奇怪四人手脚都无绳束捆绑,慌忙在屋内四面打量一下。四壁都是天生岩壁,竟似深山里的古洞石屋一般,一间窄窄的一重生铁门也不知有多厚,任你拳捶脚踢休想动得分毫!四人昏昏沉沉的还以为吴家有这样的地窟哩。大家商量了一阵竟无脱逃之法,而且各人又觉饥饿异常,一眼看见桌上堆着吃喝的东西,顾不得有毒无毒狼吞虎咽的吃了再说。大家吃饱了肚皮又钻隙寻缝的想丁一阵法子,实在无法可展,只好死心塌地的坐下来慢慢设法。最难受的是不见天日,分不出是白天还是晚上,只石壁上几盏琉璃灯昼夜不绝的亮着。每日那扇铁门中间露出一个小方洞有人送进饮食来,想问送饮食人几句话象哑子般睬也不睬。这样把柳摩霄等四人昏天黑地的困了几天,直到尤一鹗进去好象天上掉下宝贝似的,大家围住尤一鹗问他怎的也进来了?是不是也上了他们的当被他们捉住了?尤一鹗一面摇头一面打量四周,不住点头,知道黄九龙说的没有亏待他们确是真话。论理委实柳、单等自讨苦吃,便把自己来意和外面情形详细说与他们听,又把公私利害婉转恳切的说了一番,然后取出洪秀全密札交与柳摩霄、单天爵。尤一鹗苦口婆心的说了一阵,他们才明白竟被他们捉到太湖来了。这时柳摩霄听了尤一鹗的劝说,自己一想,这几天性命都在人家掌握之中,如果黄九龙要下毒手早已没有命在。看这几天饮食不断一点没有凌辱举动,可见黄九龙等存心不为己甚。而且洞庭帮同两广义军有密切关系,黄九龙的大师兄钱东平又掌握义师大权,将来自己都要听他调遣,如何再能同他们结下怨仇?但是自己在湖南也是一个魁尖人物,受了这种折辱将来如何见人?这两重心理交战许久竟委决不下。单天爵又是一般思想,不管如何办法,只要暂时能够逃出他们掌握将来终有复仇的机会撞在自己手上。醉菩提、天觉僧两人完全以柳、单意旨为进退,讲不到有一定主见。当下尤一鹗看柳摩霄等低头思量,一时回答不出话来,早已把四人心理洞如观火,料得柳摩霄尚有几分豪侠之气,只有单天爵在官场混了多年其心叵测,便是柳摩霄同太湖成仇也是他暗地挑拨出来的。这样各人沉寂一回,尤一鹗正想再开导几句,蓦地柳摩霄一跺脚毅然说道:“义军北指,专待我们洞庭帮助他们一臂之力,时机紧迫我也不能以私废公。现在既然钱军师出头了事,又蒙尤兄跋涉万里来替我们和解,我也不能一味固执,可是这就叫我出去是不行的,我情愿死在他们手上。”尤一鹗早已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说下去慌抢着说道:“既然两家解释开夙怨自然相待以礼,彼此都是光明侠义的英雄,当然对于柳兄等有一番相当的礼貌。此刻小弟来此,无非先来充个调人罢了。”尤一鹗这样一说,柳摩霄才无话可说,却向单天爵问道:“单兄意下如何?”单天爵似乎露着极勉强的口气冷笑道:“全凭柳兄作主好了。”柳摩霄听他的口吻,昂头若有所思,猛地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朗声说道:“大义当前岂能顾全小节?尤兄你回复他们,我柳摩霄问心无愧,绝不记念前仇,其余俺就不能作主了。”这话一出忽然门外有人呵呵大笑道:“好一个问心无愧!柳道长果然名不虚传,英雄气概,佩服!佩服!”房内众人一愕之间,便见两人迈步进房,向柳摩霄兜头一揖哈哈笑道:“这几天冒犯道长特来请罪,便请众位出去好畅谈一切。”众人急看时,却是甘疯子同黄九龙。这一来非但柳摩霄愕然不知如何是好,便是尤一鹗也觉出于意外,不禁格外佩服起来。

当下柳摩霄只有趁此收帆说了谢罪的话,尤一鹗趁此从中调和,便觉和平之气充塞主客之间。由黄九龙甘疯子领路,便请柳摩霄等四人先到别室沐浴,然后同到厅上与少室山人等相见,而且立时摆设盛宴殷殷相待。从此洞庭帮与太湖帮总算暂释前嫌,互相和好了。当天柳摩霄等接了义师密札,别了黄九龙等回洞庭湖布置一切去了。尤一鹗的责任已了,事情紧急也告别回去向钱东平复命。这里甘疯子、黄九龙等到了各处分寨聚会这一天,把百拙上人八柄剑高拱在议事厅上,那八剑就是:倚天、贯日、奔雷、太甲、守拙、琼光、绿萼、紫霓。厅内外都满布一桌桌的酒宴,大家开怀畅饮共庆八剑聚会之喜。这时在剑灶村吴家的高潜蛟、包翩翩当然也回到太湖参与盛会。到了晚上,黄九龙却把几位重要首领集在密室商量响应义师的计划,商量妥当以后,某人主办军火,某人主办饷粮,也一一分派停当,第二天便各个领命而散。隔了几天,黄九龙派了两个头目把“倚天”、“贯日”两柄宝剑装在一个精致厘子,到洞庭湖送与柳摩霄。这一下柳摩霄喜出望外,格外敬畏黄九龙的气度,慌也派了两个分寨寨主督率着喽卒挑着许多贵重礼品同洞庭土产到太湖报礼。两边信使往还,比前又亲热了几分。后来洪秀全义军乘着破竹之势到了长江,柳摩霄率领了洞庭湖一支水军着实出力不少。黄九龙这边率领着养精蓄锐的一支人马,在钱东平麾下也建了不少奇功。

至于洪秀全到了定都金陵之后,却志骄意盈部下军纪荡然,百姓便不象初举义旗时的信服了。又加上内部自己残杀起来,钱东平一看难成大业,真被自己师傅料着,便暗地在军师府同甘疯子、黄九龙等商量一番,向洪秀全上了一个“兴王十策”。这十策句句金玉,宛如砺山带河的先决条件。无奈洪秀全被群小包围成了一个高拱的傀儡,虽有擎天玉柱的钱东平也弄得意懒心灰前功尽弃。兴王十策毕竟一策也没有见诸实行,钱东平重新详参河洛数理,知道满人气运未终犯不着玉石俱焚,暗暗地把太湖一支百战百胜千荡千决的劲旅调到远处给资遣散,自己同一般师兄弟飘然远隐去得不知踪迹。有人说是陆地神仙亲下莽歇崖把他们带到云南去了,从此军中便不见这般豪侠之士,在下这部《虎啸龙吟》到此也无事可写,就此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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