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山南面塔哈尔的小戈壁上。

蒙面女人抱着金雁从围墙里走出来。卡拉莫名其妙地在背后跟着她。她顺风放开了金雁。金雁展开雄健的翅膀向北飞去。

蒙面女人:“向北,向北,自由地飞吧,我多羡慕你……”她双手捂住脸在垂头低泣。

卡拉:“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没有回应。

卡拉:“你的面纱不知什么时候可以除去?我们这里没有这种风习!”

蒙面女人:“我是按照我们的风习生活的!”

卡拉:“蒙着它太闷气了……”

蒙面女人:“莫如说你是想看看我长的什么样子!”

卡拉:“也许我永远没有为你揭开面纱的福气……”

蒙面女人愤愤地扭身向围墙里走去。

礼拜堂。

赛密尔斜倚着毡子上的靠垫,迷惘地望着咖啡壶里蒸腾的雾气……

热力普:“先生,江得拉又不如意……”

赛密尔:“我们地下的明珠会佑护着他们!”

热力普:“可江得拉万一要……”

赛密尔:“我现在并不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我说过,要再下上另一道保险钩,把中国骑兵钩住!”

蒙面女人在拱门口出现了。

赛密尔:“高贵的女士,我们并没有请你!”

蒙面女人四下打量着。

热力普:“巴里古儿,你有什么事?”

蒙面女人:“江得拉还没回来?”

热力普:“不知道。”

赛密尔:“对不起,劳你请卡尼力来!”

蒙面女人扭身走了,赛密尔阴沉地望着她的背影。

在一座圆顶暗黑的小土屋里,蒙面女人狠狠地把袖筒里的刀子插在壁上,倚住墙壁嘤嘤地哭泣……

礼拜堂里。

赛密尔:“听着,卡尼力,用你的手把巴里古儿送到另一个世界去!”

卡尼力:“杀人?”

赛密尔:“除害!”

卡尼力:“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赛密尔:“她是个诡计多端的女间谍。你太忠厚了,卡尼力!”

卡尼力:“我受骗了?……”

赛密尔:“她企图随我的旅行队,取得合法的权利,混过中国边境去……”

卡尼力:“真是一条狐狸……”

在尼牙孜门前的草地上。

傻姑娘愁眉不展地向东南赶着羊群。

新娘刚从卡子回来,在门前拴马,见傻姑娘把羊群远远地向东南赶去,便急忙向她追去。

傻姑娘回头望了一眼,她看见新娘子追来,便停下,卷上一支莫合烟。

傻姑娘:“抽吧,新娘子!”

阿依仙木:“我不会!”

傻姑娘把莫合烟燃着,迅速地赶着羊群走了。

阿依仙木:“往哪儿赶,朵丝侬莎阿汗!”

傻姑娘眉开眼笑地:“走,一块去捡玉石去!”

阿依仙木:“到哪儿?”

傻姑娘:“不远,走吧!”

两个人一边唱着,一边笑着,过去的一切彼此似乎都互相谅解了,轻松愉快地远远地走去……

在尼牙孜的土屋里。

尼牙孜正坐在毡子上喝着酸奶,阿不力孜提着鞭子从外边进来,他蹲下盛了一碗酸奶,刚端到嘴边又停下了。

阿不力孜:“爹,阿依仙木呢?”

尼牙孜:“可能放羊去了。”

阿不力孜:“朵丝侬莎阿汗呢?”

尼牙孜:“一块去了吧?”

阿不力孜撂下碗,抬身就向外走。

尼牙孜:“干啥去?”

阿不力孜:“我去看看!”

尼牙孜:“俩人在那儿……”

阿不力孜:“爹,你糊涂了?”

尼牙孜:“我糊涂啥?”

阿不力孜:“她们俩在一块会闹事的!”

尼牙孜:“不会!”

阿不力孜:“好不了!”说着急忙走出去。

尼牙孜颇不以为然:“黄老鼠搬石头,哼,没事找事……”

阿依仙木随着傻姑娘赶着羊走到了无名沟口。

冰山的脚下又渐渐浮起一层黑雾。

阿依仙木看看天色,警惕地停住脚步:“朵丝侬莎阿汗!”

傻姑娘笑嘻嘻地望着她。

阿依仙木:“要变天了,走,回吧!”

傻姑娘:“沟里有避风的地方。”

阿依仙木:“不,不去了。”

傻姑娘:“走吧,里面玉石多着哪!”

阿依仙木:“你不怕沟里有野兽?”

傻姑娘:“哪有那么容易就遇上!”

阿依仙木:“可要遇上呢?”

傻姑娘:“好,你回吧,你不愿去,我一个人去!”

阿依仙木揪住她:“不,你不能一个人进去!”

傻姑娘冷眼望着她:“新娘子,你管得太多了!”

阿依仙木严肃地:“这我要负责任的!”

风暴起来了。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傻姑娘反手揪住新娘子:“你负什么责任?”

阿依仙木:“不许任何人进去!”

傻姑娘:“好,那咱们就一块进去。”硬拖着,“走,进去,进去避避风!”

阿依仙木镇定地审视着她:“朵丝侬莎阿汗,你要做什么?”

傻姑娘:“嘻嘻,给新娘子找几块玉石!”

阿不力孜冒着风暴赶来。

阿依仙木:“撒开!”

阿不力孜:“傻子!你要干什么?”

傻姑娘:“好哇,全来了,明说吧,我要报仇!我守了几年的羊羔,你给我从嘴里夺走了!”

阿不力孜:“撒开!”

傻姑娘揪住新娘厮打着。“不行,有她没我!”

阿不力孜一把摔倒傻姑娘。“走,快走,阿依仙木!”

阿依仙木:“不,要走一块走,谁也不许留在这儿!”

傻姑娘放声哭号,一边向回走,一边数数搭搭地骂着……

阿不力孜在风里拦着羊子。

阿依仙木凝视着傻姑娘的背影,她自怨自艾地:“真麻痹,捡什么玉石呢?”

沙比尔·乌受带着一个巡逻小组,冒着风沙向国境线上奔驰,突然发现正前方在尘沙弥漫中,隐约有一个人影从河谷里爬上来……

沙比尔:“下马隐蔽!”

战士们下了马隐蔽在巨石的背后。

蒙面女人垂着头,全身水淋淋的,走过了巨石,却不防沙比尔·乌受从背后冲出来,用枪口逼住她。

沙比尔:“站住!举手,往哪儿去?”

蒙面女人:“回家!”

沙比尔:“从哪儿来?”

蒙面女人:“南边!”

沙比尔:“家在哪儿?”

蒙面女人:“叶城。”

沙比尔:“你叫什么名字?”

蒙面女人:“朵丝侬莎阿汗!”

沙比尔:“叫什么?”

蒙面女人:“朵丝侬莎阿汗!”

沙比尔:“幸亏你遇见我了,别人还真不了解你!捆起来!女间谍,你想冒名越境,你个瞎眼的乌鸦,妄想!”

战士们把蒙面女人捆起来。

沙比尔:“紧点!”

蒙面女人被战士们缚在马上向回疾驰……

风沙停息了。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昂然站在冰山哨位上。

办公室里。

杨光海焦急地踱来踱去。

沙比尔·乌受也煞费心机地搔着脑皮。突然他照桌子狠狠地擂了一拳,忽地站起来:“排长,就是冒名顶替企图越境的间谍,这回没问题!”

杨光海:“敌人不是不了解尼牙孜有个女儿,可为什么偏顶朵丝侬莎阿汗的名字呢?”

沙比尔:“嗯,可也是……”

杨光海:“眼看‘将军’了,怎么又出这么步棋?二班长,这要一步走错就前功尽弃呀!”他的手指急剧零乱地敲着桌子:“要和敌人争主动,抢时间……时间哪,时间,不能再拖延了……这要是假的,她公开越境的目的是什么?可她要是真的?哦!对,带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去认认!”

沙比尔:“是!”

蒙面女人已经松了绑,倚着禁闭室的墙壁无声地暗泣。

沙比尔·乌受推开门,带着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进来。

沙比尔:“你看看他是谁?认识不?”

蒙面女人抬头看看,又垂下头去。

沙比尔:“把脸掀开,让他看看你!”

沙比尔:“你哭什么?眼泪也救不了你!”

蒙面女人突然像火山爆发似的:“我的眼泪是为我自己流的,给我个痛快吧,我愿意死!”

沙比尔·乌受气愤地解下皮带,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急忙把他拖出去。

司马宜:“班长!”

沙比尔:“对敌人讲甚么客气!”

哨兵它什迈提“当啷”一声把禁闭室的门上了锁。

司马宜推着班长进了办公室。

杨光海:“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据你看呢?”

司马宜:“朵丝侬莎阿汗就在这儿,怎么还会有第二个呢?”

杨光海:“那她会是假的?”

沙比尔:“这有什么怀疑的……”

杨光海焦躁地在地上绕着圈子,自言自语地思索着:“那么是我错了?……”突然他果断地停住:“好,备马,上送!”

紧接着报务员从里屋出来,拿着一份电报,电文是:“立即对质!”

杨光海毅然地反复念着电文:“嗯?立即对质……”渐渐地面现喜色,歉意地摇摇头:“做一个边防军人,要时刻保持高度的清醒,才能正确地判断情况……”他抬眼望着二班长:“这是谁说的?”

沙比尔:“这是总卡首长经常对我们的指示!”

杨光海:“你对这个精神是怎么理解的呢?”

沙比尔:“就是警惕我们要保持冷静、沉着,也就是说脑袋不要发热!”

杨光海:“是啊,我的脑袋刚才也有点温度太高哇!好啦,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你马上去请尼牙孜和朵丝侬莎阿汗来卡子上做客!”

司马宜:“是!”

杨光海:“要快,要一定完成任务!”

司马宜:“是,没问题!”

尼牙孜的家里。

司马宜:“尼牙孜大叔,排长请你们父女俩去做客。”

傻姑娘:“甚么事啊?”

司马宜:“我不大清楚……”

尼牙孜:“是批准了你的亲事吧?”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红着脸垂着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傻姑娘:“我不去,怪害臊的!”

尼牙孜:“去吧,戴上花帽子,穿上新皮靴。”

司马宜:“快走吧。”

阿依仙木:“羊宰了吗?”

司马宜:“宰了。”

阿依仙木:“爹,回来给我们带一只羊腿啊!”

尼牙孜:“好,你等着吧,孩子!”

尼牙孜一手推战士,一手拉姑娘,兴高采烈地挤出去。

边卡办公室。

杨光海招呼着尼牙孜父女刚坐下,一挥手,沙比尔·乌受便把蒙面女人推进来。

傻姑娘嘴里叼块瓜干,望见蒙面女人,惊恐地怔住……

杨光海:“朵丝侬莎阿汗,你看奇怪不!今天我们又遇见个朵丝侬莎阿汗,我想你们俩认识认识,倒是很有趣的事……”

突然傻姑娘面色苍白地喊着:“魔鬼,你蒙着脸我也认得出你是谁!巴里古儿,你个千刀万剐的,这回可落到我们手里了!排长,快枪毙她,给我们全家报仇……”

蒙面女人惊叫一声:“怎么?你还活着?”便扑过去,死死地卡住傻姑娘的脖子,傻姑娘拼命地挣扎着、喊叫着……

尼牙孜和沙比尔急忙把蒙面女人拉开。

杨光海:“带下去,注意看管,别让她逃了!”

战士们把蒙面女人拖出去。

排长递给傻姑娘一碗水,傻姑娘抱着水碗颤抖地洒了满身……

傻姑娘:“她从哪儿钻出来的?巴里古儿,这个魔鬼!”

杨光海:“巴里古儿?”

傻姑娘:“枪毙她,排长,她是江得拉的姨太太!”

杨光海:“放心,朵丝侬莎阿汗!”向二班长:“咱们得张罗着吃抓饭了!”

尼牙孜不满地:“谢谢吧,排长,我们回去了!”

杨光海:“大叔,那我就不留你了!”

尼牙孜悻悻地搀着傻姑娘走了。

沙比尔:“排长,这回我没说错吧?是真假不了,是假不能真!”

杨光海:“二班长,你带一个组到尼牙孜家东南两千五百米的洼地里埋伏,只要有人从西北奔东南去,不问是谁,你就抓来!”

沙比尔:“是!”他莫名其妙地拍着脑门走出去:“这脑袋,今天也没发热啊?”

木箱子里的花骨朵儿,已经咧嘴了。

司马宜正往木箱里浇着水,排长从背后走来,一手拎着东不拉,一手拉住他。

杨光海:“把缸子撂下,走!”

司马宜:“排长,干什么?”

杨光海:“唱个歌吧!”

司马宜:“唱个什么歌?”

杨光海:“你小时放羊时最爱唱的!”

司马宜:“那有啥意思!”

杨光海:“唱唱听听嘛!”说着走到禁闭室附近。排长把东不拉递给哨兵它什迈提,它什迈提向禁闭室里努努嘴,排长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司马宜:“排长!”

杨光海悄声地:“大点声,这是命令!”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无可奈何,勉勉强强地坐在大头羊犄角上唱起来,它什迈提弹着琴轻轻地应和。

禁闭室里的女人渐渐停止了啜泣,静静地倾听着外面的歌子……

尼牙孜的家。

傻姑娘走进屋子,便扯了床被倒在墙角蒙头睡下。尼牙孜随后跟进来:“喝碗酸奶呀,进来就倒下!”

阿不力孜和新娘从外边拦羊回来。

阿依仙木:“爹,羊腿呢?”

尼牙孜:“唉……”

傻姑娘忽地掀开被子起来:“爹呀,这个家我一天也呆不了啦!”

尼牙孜:“又怎么了?”

傻姑娘:“今天他们两口子打我一个!”

阿不力孜:“你别胡说,是你打人,还是人家打你了?”

傻姑娘:“阿不力孜,一碗水要往平端,别冷一个、热一个的……我对得住你。”伤心已极,“姐姐说话就算,不能让你为难……苦水让我一个人喝,有眼泪往心里咽……姐姐一定离开你们就是了……”说着她便擦把眼泪向外走去。

尼牙孜对儿子:“你看,我就知道你……”

阿依仙木:“爹,这不怨他!”

尼牙孜:“行,算你们有理!”老人气昂昂地出去追傻姑娘。

门外,傻姑娘已经翻身跳上马去,尼牙孜紧赶几步,扯住马缰绳。

尼牙孜:“孩子,你干什么?”

傻姑娘:“爹,我闷得慌,让我散散心去。”

尼牙孜:“孩子,你可别胡思乱想……”

傻姑娘:“爹,你撒开,我绕个圈子就回来。”

尼牙孜:“听爹说,别让爹再操心了……”

傻姑娘:“爹,你撒开!”

尼牙孜:“傻孩子,这可不能依你了!”

傻姑娘悄悄地从怀里抽出一把尖刀:“爹,你撒开!”

尼牙孜:“孩子,爹跟你一……”

突然傻姑娘一翻腕子,忽地一刀向老人刺去,尼牙孜惊呼一声,踉跄地倚着土墙站住。

阿不力孜和新娘闻声赶出来,傻姑娘已飞骑向东南逃去。

阿不力孜:“你把爹搀进去,我去追她!”

阿依仙木:“不,我去!”

她抓住一匹马飞身追去。

尼牙孜老泪纵横地望着逃去的傻姑娘:“怎么能恩养成仇啊……”

沙比尔·乌受隐蔽在洼地里,看见有人飞马奔来,急忙把马一带,拦住去路。

沙比尔:“往哪儿去?站住!”

傻姑娘疯狂地奔着,夺路而逃。

沙比尔·乌受纵马追过去,一把揪住头发,把她扔在地上。新娘随后赶上来,跳下马,扑在她的身上,牢牢地按住,搜出她的刀子。

沙比尔·乌受带转了马头,望着原形毕露的傻姑娘。

沙比尔:“哦……原来你是假的!捆上她,紧点!”

满天云霞。

禁闭室前歌声继续……

蒙面女人:“是他?……不……不会的……”

这歌声是多么亲切、多么熟悉,这歌声使她又呼吸到故乡草地的芬芳,这歌声又引起她一串漫长的回忆,面纱的角上挂着一颗泪滴,她不由自主地轻轻地和着……

排长侧耳听着,然后示意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渐渐弱下去,渐渐停下去……

它什迈提张着嘴,一边听着,一边弹着。

司马宜小声地:“排长,怪!”

杨光海:“没什么可怪的,她才真是你的未婚妻!”

蒙面女人继续唱着。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又听了听。

司马宜:“是她,是她,这不会错的!”

杨光海:“你喊喊她试试!”

司马宜:“朵丝侬莎阿汗,你看看我是谁?”

蒙面女人忽地扑到了窗口,一把撕落了面纱,一对明亮、惊讶的大眼睛,眨动了几下,目光便直射在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的脸上:“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

司马宜:“真是你!”

真姑娘:“给我红花,我的红花呢?”

年轻战士的眼泪夺眶而出……

排长“咔噔”一声开了锁。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冲进去,真姑娘伏在他肩上痛哭。

它什迈提疯狂地弹起一支快乐的曲子,排长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他随着排长一边弹着,一边走了,走远了……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拉着真姑娘出来,坐在大头羊犄角上。

司马宜:“告诉我,朵丝侬莎阿汗,这么些年,你……”

真姑娘:“我一直在仇恨、不幸、苦痛、思念的日子里活着……”她凝视着司马宜的脸,在她面前出现了:

小男孩手里捧着红花,牵着羊,张皇失措地挤在人丛里。

一个巨形大汉把小姑娘挟上马去。

一阵零乱的马蹄拖着一具尸体。

小姑娘挣扎着,风快地擦着小男孩的面前过去了。

小男孩哭喊着向村外追去……

她的声音:“那天,跑出很远,我还听见你的哭声……后来江得拉杀人有功,当上了塔什库尔的伪县长,他的姨太太巴里古儿,就强迫我做她的使女!……”

……冬季,小姑娘被巴里古儿赤身裸体地从房子里推到雪地里。

江得拉提一桶水,劈面向她泼去!

夏季,一堆熊熊的牛粪火,江得拉与巴里古儿抡着皮鞭,赶着小姑娘赤足在火里走来走去……

她的声音:“一年又一年,我在苦难中长大了……”

冰凌化成一滴滴的水珠。

水珠汇成千百条奔流的水渠!

纤细的冰柱上,高举着如屋的巨石。

冰柱被流水冲断了!

巨石轰然坍塌,向山下滚去……

她的声音:“有一天说是共产党、解放军来了……”

……巴里古儿逼着她和巴里古儿换了衣服,给她披上面纱,强迫她骑上骆驼……

几十峰骆驼,驮子歪歪扭扭,狼狈地上路了!江得拉和十几个匪徒骑着马,押解着七名囚犯。

巴里古儿穿着她的破烂衣服,也夹在囚犯的队伍里……

她的声音:“记得离这儿不远,在一家门前休息。”

……骆驼、马匹散乱地停在尼牙孜门前。

尼牙孜和他的妻子慌张地端出了饭和奶子。江得拉闭目养神,躺在毡子上假寐。

突然,巴里古儿破口骂着:“江得拉,你个千刀万剐的,你还想把我们带到哪儿去?”

彪形大汉:“闹什么?”

巴里古儿:“我们不走了。”

囚犯们:“对!死,死在中国;活,活在中国!不走了!”

江得拉翻身立起,掏出手枪:“也好,去份累赘!”

匪徒们把囚犯赶到草滩边上,江得拉手枪一抡,囚犯们一个个倒下去……

真姑娘隔着面纱望着巴里古儿倒下去。

真姑娘迷惘地望着司马宜:“她为什么和我换衣服?她为什么又混在囚犯一块?我亲眼看见她中弹倒了……怎么她还活着?”

司马宜:“全明白了,那是订好的圈套,让尼牙孜中他们的苦肉计……”

真姑娘:“这群恶魔大概快把我带到天边了……一个外国人让江得拉卖掉我,可江得拉又想霸占我……我想家,想你,也想报仇,所以我说:‘江得拉,你啥时候带我回国,我就啥时候嫁你!’可我心里明镜似的:‘你啥时候带我回国,我啥时候杀你!’……头些日子,他把我带回冰山南面。这回我知道时机到了,可当我准备动手的时候,他又失踪了……昨天,那个外国人调唆人们突然把我捆绑起来,我知道我的噩运到了,我将永远什么都看不见了!”

战士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焦急地望着她:“那后来呢?”

真姑娘:“后来是这样的……”

在激流汹涌的河岸上,真姑娘被倒剪两臂地捆着,卡拉握着刀子在后面押着她向北走。

卡拉:“你不要记恨我,这是有人让我送你到另一个世界上去!”

真姑娘:“我知道……”

奔腾的河谷,翻腾着黑色的浪头。他们沿着崖岸默默地走着。

真姑娘:“卡拉,还要走多远?”

卡拉:“往前走吧,杀你这样个姑娘,我怯手啊!”

真姑娘昂然地走着。

卡拉:“我多么希望在你生前看看你的面目!”

真姑娘:“当我的灵魂离开我的肉体的时候,尽有你的自由……”

卡拉一边走,一边回头眺望着。

卡拉:“站住!”

她向北昂然地立着。

卡拉:“你说你不恨我吗?”

真姑娘:“不,无非是别人借用你的手!”

卡拉举起刀子,“嚓”一刀割断了绳子。

真姑娘:“怎么?卡拉!”

卡拉:“你应该活着!”

真姑娘:“背后是冰山,面前是激流峡谷,你留下我,也逃不出绝路!”

卡拉跑到乱石中,抱出一个羊皮口袋扎的筏子:“看,像金雁一样,勇敢地沿着峡谷飞吧,你自由了!”

真姑娘惊慌地接过羊皮筏子,踉踉跄跄地向河谷奔去……

卡拉:“慢着,这激流里带着冰块,滚着巨石,敢走这条路的你是第一次,不可慌张,不要大意,只要你冲出四十里路的石峡,你就会永远称心如意!”

真姑娘扭身俯视着河谷。

激流顺山势滚滚而下,澎湃、咆哮、声如雷鸣……

她转回身来,忽地掀起面纱,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流动着凄厉、感激的微笑,望着卡拉:“卡拉,记住我吧!”

说罢,她抱着筏子飞身跃进汹涌的浪涛里……

卡拉向前紧赶几步,赞佩地手按前胸,向她躬身致意:“勇敢的姑娘,毛主席佑护你:平安地回到祖国的怀抱里去!”

羊皮筏子如飞似箭,忽隐忽没,向北直去……

司马宜惊喜交集地望着真姑娘。

司马宜:“毛主席佑护你平安地回来了……卡拉,卡拉,他是个……”

真姑娘:“和你一样,他是个放羊的孩子!”

沙比尔·乌受押着傻姑娘,新娘搀着尼牙孜走进院子。排长跟卫生员迎过去,招呼着老人到医务室去治疗。沙比尔·乌受便把傻姑娘关进禁闭室。

沙比尔:“骚狐狸,尽玩邪的!你他妈装疯卖傻,投河寻死,这回你再不老实,我活剥你的皮!”

办公室里。

真姑娘脱下湿漉漉的衣裳,换上巴里古儿的服装,新娘子亲切地帮助她戴帽子、梳理辫子,然后捧着脸端详着她……

真姑娘两手甩着衣袖,像鸟儿展翅似的,腼腆地望着新娘。

真姑娘:“阿依仙木姐姐,像吗?”

阿依仙木:“你是只孔雀,她是条狐狸,那怎么能像呢?”

真姑娘:“那……”

阿依仙木:“晚上看不清,可以!”

真姑娘愉快地笑着。

新娘子挚爱地亲亲她的嘴。

阿依仙木:“好姑娘,我真为你高兴,你有了为祖国立功、为父母复仇的机会……”

两个姑娘亲密地拥抱在一起。

乌金沟里。

一片白茫茫的雪海,这里积压了千万年的积雪,经过风吹日晒,坚强得如一块磐石。

三班长杜大兴带着三班的战士,就隐蔽在雪海边缘的冰沟里。夜间封冻,白天流水,所以他们是白天蹲在水里,夜晚睡在冰上,渴饮雪水,饥餐冰冻的干粮……

太阳一靠山,冰沟就已经黑暗了。

一个战士轻轻地拍拍身边的战友。

战士:“哎,你看今天还有没有来的希望?”

另一个战士:“这怎么答复?我又不是诸葛亮!”

杜大兴正和几个战士悄声地在膝盖上摸大王,听见战士的话,忍不住乐了。

杜大兴:“放长线,钓大鱼,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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