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密亦罗·帕米尔,斑斓多彩,变化万端,是高原的高原。一旦它云消雾散,湛蓝的天宇,没有一丝云影,衬托出晶洁的冰山;没有一粒微尘,明净、高远、辽阔、浩瀚……

无怪我国一个旅行家说:“欣赏帕米尔要花一年的时间!”

卡子前司马宜开出的土地上,生出了一片绿油油的叶子……

今天,尼牙孜家又热闹起来了。

门前的草地上搭起几顶接待宾客的新帐幕,人们轻松地打着手鼓,挥着野羊琴,吹着活泼又带点调皮的鹰笛。男男女女,翻弄着手背,肩膀一耸一耸地跳着塔吉克舞……

新娘又蒙上大红绸巾,和新郎站在门前,向客人们频频地致敬。

尼牙孜精神奕奕地动员亲友:“跳舞吧!叼羊吧!胜利者到我这里来领奖!”

一个小伙子在马上问着:“领什么奖啊?”

尼牙孜:“一块围腰的红布,一盒洋火!”

草地上战士们正和老乡挤在一起兴高采烈地叼羊赛马……

真姑娘拎着块大红绸巾,追逐着尼牙孜的老伴。老妇人上气不接下气,围着尼牙孜转着圈子。

真姑娘:“妈妈,妈妈,你一定得蒙上!”

尼牙孜:“干什么?”

真姑娘:“你们老两口子,今天也得重新举行婚礼!”

尼牙孜大婶笑着:“我这么大岁数还能当新娘子?别是姑娘你着急了,不好意思,拿我遮羞!”

真姑娘羞得躲到老人的背后:“妈妈,我生气了!”

尼牙孜:“孩子,别着急。”

真姑娘:“谁着急了?”

尼牙孜:“爹是准备娶完媳妇,再娶女婿;抱完孙子,再抱外孙子。往后这喜事哪,就像吃烤羊肉似的,要一串一串地来啊!

真姑娘:“爹,不理你了……”

老人抿不住嘴地笑着。

杨光海、阿都拉、沙比尔·乌受、司马宜、它什迈提也赶到了。

沙比尔·乌受在马上牵着四只大肥羊。司马宜头上绷着绷带,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它什迈提弹着东不拉。

尼牙孜看见客人们来到,便向家人大喊一声:“快,拿酒瓶子!”

青年战士跳下马便直奔尼牙孜,在老人面前把花一举,拂拂老人的鼻子。老人嗅了嗅:“嘿,真香!”

司马宜:“大叔,一只不行,你得活吃两只山羊了!”

尼牙孜:“既然输了,就是两头活牛,我也得吃啊!”

老妇人、新郎、真姑娘已经给客人把酒斟好,老牧人自己抄起一个瓶子。

尼牙孜:“来,今天我豁上了,一定陪你们灌几口辣水!”

杨光海举起酒瓶:“我代表边防军,祝贺你们全家协助边卡,铲除了一条破坏人类和平幸福的毒蛇!”

沙比尔:“我祝贺你们双喜临门!”

阿都拉:“不对!”

沙比尔:“怎么不对?阿不力孜新婚,老两口子重新团聚……”

阿都拉把真姑娘和司马宜推过去。

阿都拉:“添人进口,得个心爱的姑娘,还带来个女婿,这就够四喜了!”

人们一齐:“对呀,祝贺你四喜临门!”

尼牙孜:“嘿,有理,管他天旋地转呢?干!”

排长从老妇人手里换了碗酸奶。

杨光海:“我陪你干酸奶,大叔!”

尼牙孜:“不行!”

杨光海:“原谅我,在边卡服务期间,我是戒酒的!沙比尔·乌受和阿都拉都是海量,可以替我敬敬大叔!”

老人拿瓶子和大家碰碰杯子,一拍胸脯,忽地一口,呛得鼻涕眼泪一齐流出来,众人哄堂大笑……

司马宜拿一朵花儿,请老人给他的老伴戴上。

尼牙孜:“别,这么大岁数了,还……”

杨光海:“越老越年轻嘛,戴吧!”

老妇人想逃走,被尼牙孜揪住:“戴吧!这花是咱们女婿种的!”老人把花儿插在妻子鬓上。

司马宜拿朵花儿递给新郎,请他给新娘戴上。新郎正要给新娘戴花,新娘却伸手把花儿接过去了。

阿依仙木:“不,我要看看!”

尼牙孜还没等儿子回话,便走过去把新娘的面巾揭开了。

尼牙孜:“看看吧,今天是百无禁忌……”

新娘嗅着花儿的芬芳,笑得像一弯月亮:“啊,真香!”

它什迈提弹着东不拉,又引吭高歌:

动手吧,新郎,

快快打扮你的新娘……

人们哄笑着应和:

嘿呀,

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新郎给新娘把花插在鬓上。

新娘子发现司马宜手里还有一朵。

阿依仙木:“咦,那朵给谁呀?”

司马宜面红耳赤,偷偷地瞟了真姑娘一眼。

人们哄笑着、打趣着,像放鞭炮一样鼓着掌。

沙比尔:“看看这朵花往哪儿戴?”

人们:“对,看看到底给谁!”

它什迈提唱着:

嘿,蒙上眼睛,

谁也不许张望,

看看幸福的花儿,

落在谁的头上……

人们和着:

看看幸福的花儿,

落在谁的头上……

真的有人把脸蒙上了,但司马宜却腼腆地把花儿递给排长。

杨光海笑了一阵:“这不是我的!”

司马宜又递给二班长。

沙比尔:“你别出我的洋相了!”

阿都拉:“勇敢点,该给谁就给谁!”

它什迈提向真姑娘努努嘴,又唱起来:

勇敢的战士,

你要站在她的身旁,

幸福的花儿,

要献给你心爱的姑娘!

人们和着:

幸福的花儿,

要献给你心爱的姑娘!

司马宜走过去,把花儿递给真姑娘,他没有给她戴上,而是早在手心里拿着一枚金色的毛主席像,给她戴在襟上。真姑娘眼里噙着幸福的眼泪微笑着,望着胸前的金像。

人们围着三对幸福的人儿,纵情地歌着、狂欢地舞着:

……

嗬咿耶……

咿耶……

流水朝你去,

太阳由东升,

爬上了高山的山顶上,

跷脚儿望呀望北京……

嗬咿耶……

瀚海有八千丈,

大山又几万层,

白云你给捎个信哎,

捎到咿耶,

北京城……

嗬咿耶……

捎到北京城。

沙比尔·乌受望着叼羊的马群,羡慕地叹口气。排长望着他微笑。

尼牙孜:“叼羊大王,你怎么还站着?”

沙比尔:“尼牙孜大叔,今天我不想参加……”

杨光海:“二班长,你可以去参加了!”

沙比尔·乌受欢天喜地地冲排长敬个礼,呼啸一声,跳上马背,向马群奔去。

欢腾的草地。

杜大兴带一队巡逻兵远远地向国境驰去……

冰山南面,卡拉赶着羊群,他正默默地向国境线外瞭望着。当他扭回头来,我们又看见他明亮得像星子一样的眼睛,憨厚地微笑着……

1961年4月13日于哈尔滨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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