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元宰等正行之间,忽见山凹里跳出二人来要讨买路钱,心中大怒,走上前大声喝道:尔是没眼睛的狗强盗,敢来问我要买路钱么?举棍便打,那人拔出腰刀拦开棍,回手一刀砍来,二人就在山下一来一往杀个不了不休。卢赛花恐李元宰有失,连忙上前喝声说道:大家住手。尔这个人是那里来的?

焉敢这等无礼?那人答道:我乃幡蛇山上扒山大王汤隆便是。卢小姐问道:山上共有多少好汉?汤隆答道:索命无常童孝贞、飞天夜叉施必显、半节蜈蚣张顺、镇山女大王施碧霞、擒虎女将军汤胜姑、小孟尝君李荣春、铁面无私田俊卿,还有我扒山虎、长房夫人方氏、飞岭母大虫,什么希罕。尔这二个人不要多言,快些留下买路钱来,待我好早早到南京去公干。李元宰喝声:住了,尔这人是瞎了眼睛的,连人也不识还敢说要什么买路钱?卢小姐说道:尔送我到幡蛇山去,我就送尔几文钱买酒吃。汤隆骂道:尔这贼囚,我要到南京去公干,那有闲工夫送尔去。李元宰说道:尔既不要送我们去,快些闪开,我们要押解李荣春家眷进京去。

汤隆一闻此言便问道:李荣春家眷在那里?李元宰道:尔看那后面来的便是。汤隆闻说是李荣春家眷,心中大喜,道:来得凑巧,省得我去。举起刀望李元宰便砍,意欲劫取李荣春家眷。那李元宰将刀隔开,笑道:尔这个莽夫,一家人何必如此?汤隆问道:什么一家人?快快说个明白来。李公子道:我二人已劫李荣春家眷在此,如今快快同我送上山去。汤隆闻言又问道:尔叫什么名字?李元宰应道:我叫李元宰。汤隆又问道:这一位哩?卢小姐答道:我叫卢赛花。汤隆道:既如此何不早说?险些伤了和气。

如今快些一同上山去罢。遂一同而行。

行不多路,忽见前面七八个喽罗如飞的一般赶来,众人不知何故如此的赶来。

那喽罗接着了汤隆便说道:众大王叫小人来赶大王回去。汤隆问道:众大王为何差尔们来赶我则甚?喽罗禀道:因李大爷总管到山说李夫人住在卢家是不妨事的,所以叫小人们来赶大王回去。汤隆也将此事说与众喽罗晓得,众喽罗闻言齐道:如此甚好。遂一同回山。

在路非只一日,已到山下,差一个喽罗上山去通报。众人闻知,俱各大喜,吩咐喽罗大开营门,一同下山迎接。接上山来到忠义厅,一齐拜见,行礼已毕,遂各坐下。先是李荣春问了李夫人道:自从孩儿被拿之后久违定省,不知母亲如何也被拿去?李夫人见问,遂将前情说了一遍。此时各人互相问来问去,说不尽前言后语。童孝贞吩咐备酒,男外女内分开而饮。正饮之间,卢小姐忽然大叫一声:不好了!众人吃了一惊,问道:何故如此大呼小叫?卢小姐说道:我一幅《天豹图》遗失在庙中忘记带来。众人道:这个何妨?再画一幅罢了。

不说众人在寨饮酒,且说花锦章自从差花锦文提兵去收捕幡蛇山大盗,自以为得计,暗想道:如今好了,这些贼寇不消一日自然尽除,可绝后患。这日正在看天下的报章,忽然接了南京的报,心中大怒道:可恼啊可恼!陶天豹仗术杀兵,施必显欺君藐法,这还了得?花子能在旁说道:看此光景,不但了不得,连江山也难保了。这还在其次,只恐我花家都要被他们杀尽除绝的了。花锦章道:不要尔着忙,为父的自有道理。正说之时,只见家人报道:邱大人到了。

花锦章道:请他进来。家人出去请了邱君陛进来,见了礼坐下,邱君陛即将前情说了一遍。花锦章道:前日已经奏闻,圣上降旨前来将他二人处斩,为何反被陶天豹辈如此猖撅?邱君陛道:何曾有甚旨意?花锦章道:乃高文杰领旨去的,怎说没有?邱君陛道:这又奇了,几时见高文杰有领圣旨去?花锦章道:也罢,我与尔明日见驾,只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面奏便了。邱君陛道:正合我意。遂即告退回府。

次日五更三点,皇上登殿,两班文武拜舞已毕,只见黄门官奏道:邱君陛回朝复旨,现在午门,请旨定夺。皇上传旨:命邱君陛进见。邱君陛领旨进朝,三呼已毕,奏道:臣奉旨到南京审田大修一案,不想被陶天豹仗术杀害官兵,施必显等将田、李二人抢劫而去。臣带领官兵追赶,又被陶天豹用法术杀退,不能前进。非臣等不尽心竭力,实因他妖法利害。皇上闻奏大怒,问两班文武道:如今用何法以治之?

只见花锦章出班奏道:陛下可速降旨,命雁门关总兵窦景领兵再去,一同剿除贼党,不伯盗寇不除。皇上闻奏传旨道:着该部依花卿所奏而行。那晓得地方官将花锦文被擒逃回兵卒一概备文书达部,兵部王上达即刻亦来奏闻,皇上一发大怒,即时传旨:命该部着差官赍旨速速到雁门关,命窦景旨到之日即刻起兵,火速而行。朝毕,驾退回宫,众文武散朝。

花锦章回府,遂将花锦文被擒的事说与马夫人晓得,道:如今家中无主,夫人却要回去。马夫人没奈,只得打点动身回去。

且说花子能迷着梅素娘,这日在七亩在与梅氏饮酒,饮到日将西归,因恐父亲到来,就要作别回去。梅氏道:我与尔有万分之情,看尔全然没有爱我之心,莫非另有心中人,故假说怕太师?花子能笑道:并不是另有心爱之人,实恐爹爹到来败露机关,尔我性命难保。梅氏道:吓!尔果然是怕太师么?花子能道:别事自然不怕,此事却是要怕他的。

梅氏道:既然如此,自今之后尔不必来了。花子能道:虽然怕他,瞒了他私自来是不妨的。梅氏道:如此受惊耽怕,却能不得畅意,我有一句话与尔说,只恐不中尔听。花子能道:说什么话?就是不中听处也是着听。梅氏道:我与尔年纪恍惚,正是同床共枕之人,那太师须发胡乱甚不中我意,叫尔断交尔又不肯,又伯太师,怎能与尔天长地久?况且此处只有四个丫头,俱是心腹,不如将太师了其性命,我与尔白头到老,尔说好么?花子能听了此言吃了一惊,想道:若是别人我就帮尔行事,只是爹爹却使不得,我若不允,他又是鼻涕眼泪一齐来。只得说道:这件事不是性急得来的,须要慢慢商议,做得干干净净才好。

梅氏道:我主意已定,等太师来时将他灌醉,一刀结果了他性命,将尸灭了。那时有谁晓得?二人言来语去,夜已深了,那丫头将剩下酒肴收往厨下吃得个个沉醉,都去睡了。梅氏留住花子能同上床去睡。

谁知这花园门尚未闭着,因花子能来的时节门是双桃闭的,不意双杏开门看景致,谁知附近有个尹小官见双杏立在门口看看景致,遂上前要来调戏,双杏连忙走进里面去,所以忘记关门,被一阵风将门吹开。

且说花太师这日请酒,到初更后酒散客去,遂带了两个家人来到七亩庄,已是二更时候。家人用手一推,其门自开,花太师大怒,走进园中,家人将门闭了。花太师道:如此不小心。来到鸳鸯楼下,只见灯光现出,举手推门却是闭的,吩咐家人:尔们到便房安睡。家人遂到便房安息去了。花锦章举手将门打了两下,叫道:开门。梅氏正与花子能相抱而睡,忽听得楼下太师打门,二人吃这一惊非同小可,花子能道:不好了,爹爹来了,怎么样哩?梅氏道:如今快些起来穿了衣服。花虹急得无处奔逃,梅氏道:不要着忙,快些躲在床下。花子能没奈何,只得望床下爬了进去。梅氏拿了烛走下楼来,开了门道:贱妾只道太师爷有事不来,所以如此大胆早睡,望太师爷恕罪。花太师道:谁来罪尔,只是此班贱婢这等不小心,园门也不关,应该责他几下才是。

梅氏道:吓!园门也不闭么?待贱妾将他们责处便了。花太师道:吩咐备酒,我要与尔同饮两杯好睡。梅氏道:是,太师爷请坐,待贱妾去叫他们起来备酒便了。遂走下楼来,叫起四丫头到厨房备酒,自己也上楼来陪花太师。花太师道:我若不在此,尔可寂寞么?梅氏道:妾在此甚是凄凉,多谢太师时时挂念。这鸳鸯楼好比相思楼,日里只与花木作伴,夜里甚是冷静,只恨更长夜深。

花太师道:只是我年老力衰,不能畅尔心意。梅氏应道:说那里话来,太师年尚未老,力尚未衰,犹如少年人。还是贱妾不晓事,难将情兴送襄王。花太师笑道:果然能说话。

只见四个丫头将酒肴搬上来排在桌上,一齐跪下道:丫头们叩头。花太师道:尔这些贱婢如此不小心,连园门也不关么?四个丫头一齐道:求太师爷开恩,下次再也不敢了。梅氏道:初次饶他罢。花太师道:下次再犯,定不饶的。众丫头道:叩谢太师爷。梅氏亲自斟酒劝太师吃,叉逢着花年、花信,所以命丫头与他二人一桌酒,立意一人一刀要结果他的性命。自古道最毒妇人心,果然色胆大如天,与命相连。梅氏将花太师吃的酒稍冷一杯换热一杯,不觉将花太师灌得大醉,梅氏伏侍他睡了。那丫头们将酒肴收拾,下楼而去。梅氏将裙脱下,手袖卷起,将壁上挂的剑拔出鞘来,满面杀气,走上前就要砍杀。不知可杀死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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