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

论曰:呜呼!语有之曰:众口铄金,积毁消骨。岂虚言也哉!文王之甚盛德,所以贤于汤,武者,事殷之大节尔。而后世诬其与纣并立而称王。原其始,盖出于疑似之言,而众说咻然附益之,遂为世惑,可不慎哉!泰誓曰:惟十有一年,师渡孟津。武成曰:诞膺天命,惟九年,大统未集。此所谓疑似之言也。而毛、郑于诗,谓文王天命之以为王,又谓文王听虞、芮之讼而天下归者四十余国,说者因以为受命之年,乃攺元而称王。由是以来,司马迁史记及诸谶纬符命怪妄之说,不胜其多,本欲誉文王而尊之,其实积毁之言也。然而学者可以断然而不惑者,以孔子之言为信也。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此一言者,杨子所谓众辞淆乱质诸圣者也。至于虞、芮质成,毛、郑之说虽疑过实,然考传及笺,初无攺元称王之事,未害文王之为文王也。惟雅之序言文王受命,毛以为受天命而王天下,郑又谓天命之以为王云者,惑后学之述甚者也。诗人之意,以谓周自上世以来,积功累仁,至于文王,攻伐诸国,威德并著,周国自此盛大。至武王因之,遂伐纣灭商而有天下。然以盛德为天所相而兴周者,自文王始也。其义如此而巳。故序但言受命作周,不言受命称王也。且诗人述作周之业,归功于其父,而言国之兴也,有命自天,此古今之常理,初无怪妄之说也。书曰天之历数在尔躬,又曰天既讫殷命,又曰巢绝天命之类,其言甚多。盖古人于兴亡之际,必推天以为言者,尊天命也。如毛、郑之注文王,则是天谆谆命西伯称王尔,此所以失诗本义,而使诸家得肆其怪妄也。说者但言殷未灭时,文王自称王于一国之中,理巳为不可。况毛、郑于此诗言商之子孙众多,有国者皆在文王九服之中,又言殷之诸侯来助文王祭者,皆自服殷之服。此二者皆是殷巳灭之事。若如毛、郑之说,是文王巳灭殷而尽有天下矣。此又厚诬文王之甚者也。诗曰:于缉熙敬止。诗屡言缉熙,毛、郑常以为光明,不知其何据也。尔雅云:缉熙,光也。尔雅非圣人之书,考其文理,乃是秦汉之间学诗者纂集。说诗博士解诂之言尔。凡引尔雅者,本谓旁取他书,以正说诗之失,若尔雅止是纂集说诗博士之言,则何烦复引也。颂敬之云:学有缉熙于光明。毛郑说以为学有光明于光明,谓贤中之贤,此穿凿之尤甚者。许慎说文:熙,燥也。孔安国尚书。熙,广也。他书或训为安,或为和,随文义各自不同,而此熙训广,近是矣。缉,绩也。绩者,接续而成功也。缉熙云者,接续而增广之也。骏命不易,当音难易之易。

本义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者,据武王以为言也。言武王虽灭殷而有天下,然由文王在上,其德昭著于天也。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者,据后稷、公刘以来为言也。言周自上世以来为周久矣,至文王始受天之眷命而兴盛也。有周不显乎?自文王而显大矣,其显不是帝命乎?是帝命也,文王陟降,在帝左右者,谓其俯仰之间,常如在帝左右,言为天所亲辅也。亹亹文王,令闻不巳。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者,言勉勉勤修文王之业,使文王之善间流于后世者不止,能如此,乃是周之君,而可以为文王之子孙也。子孙能勉勉不坠文王之令闻,则本与支皆可传于百世也。子,武王。孙,成王也。凡周之士,不显亦世。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者,言周之兴也,不独其君因其世德,其众士佐文王成功业者,亦世有显名,而谋事忠敬。惟此多士,生于周国,为干事之臣,文王用之,以宁周邦也。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孙子。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者,以戒成王也。言美哉文王之德,于此乎当续而广之,敬慎不坠。大哉天命!商之子孙数甚众多,而上帝乃命之为周诸侯。昔也天命,为商之蕃屏,而今也乃命为周诸侯。由商王失德而天夺之,周有世德而天予之。天所予夺,惟德所在,而无常主,故又曰侯服于周,天命靡常也。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厥作祼将,常服黼冔者。诗人既先引商王子孙以戒成王,又引商之众士以戒周之群臣,以谓殷之众士乃服其服而来助周祭,犹服殷服者,见其亡国之故臣也。故引以戒周臣,使亦无失其世德,以配天命而求福禄。既又丁宁之曰:当如殷之未失众心之时,故能配上帝。宜鉴殷之亡,知天命之不易,无使天命至尔躬而止。当明掦善闻,常虞度殷之兴亡皆自天也。其卒章又言天无声臭,其命难知,但效法文王所为,则可以使万邦信天之辅有德也。

棫朴

论曰:棫朴五章,毛于其四章所解绝简,莫见其得失。其首章棫朴之义颇详,而二家之说相违,然毛得而郑失也。诗人本以文王能官贤才,任国大事,故美之。如郑说,则豫斫棫朴,将祭而积薪,乃贱有司之末事,民庶人人能之,诗人必不以此为能官人也。郑所以然者,牵于二章奉璋之说也。奉璋助祭,与积薪事不同,然能奉璋助祭,亦止能官人之一事尔,不必连章言之。且官人之职多矣,岂专于祭祀乎?自倬彼云汉而下二章,如郑说,更无官人之意,但泛述法度、为政等事,汗漫而无指归,此皆其失也。

本义曰:诗人言芃芃然棫朴茂盛,采之以备薪炒,以喻文王养育贤才美茂,官之以充列位,而王威仪济济然,左右之臣趋而事之,以见君臣之盛也。其二章言在宗庙,则奉璋助祭,皆髦俊之士。其三章言舟之行水,由众人以楫棹之,如王之治国,必众贤居官以共济。其曰周王于迈,六师及之者,又言王有所征伐,则六师皆从,以见王所官人入宗庙,居军旅,皆可用。言文武之材各任其事也。其四章言云汉在上,为天之文章,由贤才在朝,为国之光采。其曰周王寿考,遐不作人者,作,动也。言文王能官群材,各任其职,王但享寿考,邈然在上,无所动作于人,而国自治也。盖言官人之成效也。其卒章又言金玉之质美矣,必待追琢而成文章,以喻臣下虽有贤才,必待奖用而成德业。又言王当勉勉用人,而但提其纲纪尔。

思齐

论曰:序言思齐,文王所以圣也。郑云:非但天性,德有所由成。盖言文王所以圣者,由其母大任之贤也。然则思齐之义,主述大任之德,能致文王之圣尔。今诗四章,郑笺自惠于宗公而下三章,皆了不及大任簌簌在宫,肃肃在庙。又以为文王在辟雍,群臣助王养老;在宗庙,群臣助祭等事。考序及诗,皆非诗人本意,其为衍说,失诗之旨远矣。惠于宗公,郑以为顺于大臣。据诗上文云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是方述大姒之德,遽云顺于大臣,便为文王之事。其下文又别述神无怨恫,上下文义何由联属!毛以无射为无厌,郑读射为射御之射,谓不显亦临,无射亦保,皆观礼于辟雍之人,以不显为有贤才之质而不明者,无射为无射才者。且夫观礼本欲化人,虽狂愚之人皆得观,岂限贤才之质?自古王者在辟雍,未闻必须能射者方得观礼。就如郑说,不明无射之人皆来观礼,亦前世之常事,不足彰文王之圣。不闻亦式,以为有仁义之行,而不闻达者;不谏亦入,以为有孝悌之行,而不能谏争者,皆得助祭于庙。且诗但云不显亦临,无射亦保,郑何据而知是在辟雍之人?不闻亦式,不谏亦入,何据而知是在宗庙之人?不闻,何据知为仁义?不谏,何据知为孝悌?学者穿凿之弊,至于如此。毛以思齐为思庄,以文理推之,当读如见贤思齐之齐也。本义曰:文王所以圣者,世有贤妃之助也。自大姜、大任以至大姒,相继有贤德也。其可思而齐者,大任也;可思而爱者,周姜也。大任,文王之母也。大姜,大国之妇也。京,大室国也。言大姒每思慕任姜,而继其美声,有不妒忌之贤,而子孙众多,又能辅佐君子,顺事先公,而神无怨怒。宗公,先公也。言周世有贤妇人,文王幼育于贤母,长得贤妃之助,以成其德,其德广被,由内及外,由近及远,自亲者始,故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簌簌在宫,肃肃在庙者,言文王平居在宫中,则簌簌然而和,有事在宗庙,则肃肃然而敬。不显亦临,无射亦保。言不以人所不见而殆,常端庄若有所临,又无厌倦,而能守其常也。保,守也。肆戎疾不殄,烈假不瑕。戎,众也。烈,光也。假,大也。言文王之应于事,虽众多敏疾而不绝其施于事者,光大而无瑕也。不闻亦式,不谏亦入者,式,法也。言事有虽未尝闻,举必中法也。又不待教谏而能入于善也。毛谓性与天合者是也。诗人既述文王修身之善,能和敬于人神,而出处有常度。又述其遇事之聪明所为皆中理,然后本其所以圣者,由生于贤母,幼被养育而至成人也。故曰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言文王有成人之德,自其为幼小之子而养育成其性也。既又推广而言曰:不独文王,古之人自其幼小,教育无厌倦,则皆有名誉,为俊髦之士矣。

皇矣

论曰:据序但言文王修德最盛,而考诗则上述大伯、王季,又多言文王征伐之事。盖诗人言周世德所积,至文王又著功业,而德最盛也。诗谓二国者,毛以为夏、殷者,非也。且诗述文王,何因远及夏世,而终篇无殷事?则毛说非矣。郑谓二国为纣及崇侯者,崇侯是其一也,纣亦非也。诗谓四国者,毛以为四方,郑以为密、阮、徂、共者,郑亦非也。郑所谓国者,皆不见于前书,莫可知其是否。惟据诗称密人,则密可知为国也。又曰以伐崇墉,则崇可知为国也。其曰以按徂旅,侵自阮疆,二者亦似国名而知非者,以上下文考之,义不能通故也。且郑以密、阮、徂、共为四国,以充上维彼四国之文,而数外又有串夷及崇,诗人不应前以四国为目,而后列六国。上章先阮而后徂,下章先徂而后阮,共则不复再见。密但言不恭而不言侵伐,崇不在四国之数,反著其伐功最详。其先后无次,详略失宜。诗人之作,不应如此,绝无伦理,此所以难通也。阮、徂、共、既不可为国,则四国当从毛说为四方。诗云四国顺之,又云四国是皇,又云正是四国诗人之语。此类甚多。然毛云侵阮,遂往侵共,以徂为往,是矣,而犹以阮、共为国者,亦非也。今以文考义,止于侵密、伐崇二事尔。且诗云:密人不恭,敢距大邦,侵阮、徂、共。若如郑说,以上、下文考之,乃是密人有不恭距命之罪,不被讨,而徂、阮、共三国以无罪见侵,理必不然。毛传亦同,但以徂为往,小异尔,大义皆失之也。或曰:密人距周之侵三国尔,是亦不然。且诗人本欲称述文王之功业,若周侵三国而密人距之,则密亦有罪矣。就如郑说,阮则侵而服,徂则仅能止其旅,共则不见胜败,密则未尝加讨,是文王有所举邻国不顺而不能讨,所侵之国又无必胜之功。然则何以为功业,何以示威德,诗人亦何足称述哉!所以知其不然也。而为毛、郑之学者,又谓周侵三国,召兵于密而不从者,尢,疏也。阮、共当是密国地之别名,如周有岐、豳、丰、召也。串夷,依毛传则义通,如以为昆夷,则上下文义绝不相属,故当从毛也。诗既止述侵密、伐崇,则上文二国当是密及崇也。度、明、类、长、君、顺、比七者皆古今常言。毛、郑曲为训义,虽未害文理,然于义为衍,去之可也。

本义曰:皇矣之首章言大哉,天乃赫然下视四方,求民之所归,定见此密、崇二国失政而暴乱,乃于彼四方诸国谋度孰可定民者,而天意迟久之,慎其所择,既憎二国之自大,乃眷然顾周,与之使宅西土,其政不获,谓失为政之道也。耆,迟久也。其二章乃本周作宇之始,岐周之民乐就有德,皆共刊除树木而营理邑居,帝亦迁就以成周家之德。累世积习,常久而增大,遂以配天而受命。天立厥配者,谓立其德可配天者以为君也。受命既固者,谓世积德久也。其三章言帝视岐周之山,柞棫松柏皆抜起茂悦,谓其土地肥美,可以建国,乃使之作周邦以配天。而推其始自太伯、王季,言此王季能友其兄太伯,使让巳以传圣子,而余庆流光,后世子孙,受天之禄,无丧失,遂至奄有天下。其四章又言王季之德,昭明克似,可以君长大邦,而文王顺承,比合其世德而无攺,遂受天福,及于子孙,悔攺也。其五章言天谓文王无信从诸侯之跋扈贪羡者,宜先据可胜以临之,无信而从之也。岸,高也。当先据高以制下。谓诸侯有暴乱者,先修威德以待之,故密人不恭,则赫然奋怒,整其师旅以侵之,兵入其国,自阮至共而止。其不伐灭其国者,但掦其威,不灭人之国以为德,所以厚周之福而示天下。其六章又言周师先据胜地,然后侵之,而密人不敢有其冈陵水泉,密人既服,外患巳除,乃度善原于岐渭之间,以定周国。其七章言天谓文王,我怀尔明德,深厚不外为声形,又不大为变革,使人不识不知。如天于人物,使人不见其所为,蒙德而不自知。故诸侯不识文王之德者,反助纣无道,与周为仇敌者,崇侯是也。当率尔兄弟之国以往伐之。其八章,又言周师攻具之盛,而崇城高大难攻,而周师执生献馘,祷兵而伐之,遂以灭崇,而威德加于四方,无敢侮戾者,言天下之心遂归周也。一侵一伐,未必能使天下皆归。诗人上述伐崇,皆先言帝谓者,古人举事必称天,于兴师讨伐尤托天命,如天讨有罪,肃将天威,恭行天罚之类是也。侵密而外患息,乃定邑居;伐崇而威德著,则四方皆服。诗人虽推大祖宗之功,务极其美,然功业大小、次第先后,亦自有伦也。

生民

论曰:妄儒不知所守而无所择,惟所传则信而从焉。而曲学之士好奇得怪事,则喜附而为说。前世以此为六经患者非一也。后稷之生,说者不胜其怪矣,不可以遍攻。攻其一二之尤者,则众说可从而息也。毛谓姜嫄者,帝喾高辛之配也。高辛为天子,以玄鸟至之日亲祠于郊,禖以求子。姜嫄从帝喾而见于天,将事齐敏,天歆飨而降福,乃生后稷。姜嫄以后稷生异于人,欲以显其灵,乃置于隘巷,而牛羊辟之。又置于平林,而林间人收取之。又置于冰上,而有鸟以翼覆借之。于是姜嫄知有天异,乃往取而育之。郑谓姜嫄非帝喾之配,乃高辛氏后世子孙之妃尔。高辛后世不为帝矣,得用天子之礼祠高禖者,为二王后故也。又谓,当祀高禖时,有上帝大足迹,姜嫄履其指拇,歆然感而有身,遂生后稷。以无人道而生子,惧人不信,乃置之隘巷等处,以显其异。凡怪妄之说,使诸家合辞并力以相固结,若折以至理,犹可攻而破之,况二家自相乖戾如此也。今各以其所自为说者反攻之,则亦可以屈矣。毛、郑之前世巳传姜嫄之事也,今见于史记者是矣,初无高禖祈子与欲显灵异之事也,直言姜嫄出履大人之迹,生子惧而弃之,及见牛羊不践等事,始知为异儿,遂收育之尔。就其妄说,犹若有次第。至二家解诗,乃各增损其事,以迁就巳说。毛能不信履迹之怪,善矣。然直谓姜嫄从高辛祠于郊禖而生子,则是以人道而生矣。且有所祷而夫妇生子,乃古今人之常事,有何为异,欲显其灵,而以天子之子弃之牛羊之径及林间冰上乎?此不近人情者也。毛传商颂亦言高辛次妃简狄,以玄鸟至之日祀高禖而生契,与姜嫄生后稷事正同。其先生契也,未尝以为异,其后生后稷,岂特骇而异之乎?此又理之不通矣。五帝君臣世次,至周以后巳失其传,盖其相去千五六百岁,岁久不能无讹缪而无所考正矣。今史记本纪出于大戴礼,世本诸书,其言尧及契、稷皆为帝喾之子,先儒以年世长短考之,理不能通,固难取信,而郑又自惑于谶纬,专用命历序言帝喾传十世,因以尧、契皆不为喾子。而犹以后稷为喾后。世子孙。谓尧不徒非喾子。亦非高辛氏之族。故以后稷于尧世为二王之后。其言无所稽据。而皆由其臆出。夫天命有德以王天下。此圣贤之通论也。天生圣贤。异于众人。理亦有之。然所谓天命有德者。非天谆谆有言语文告之命也,惟人有德,则辅之以兴尔。所谓天生圣贤者,其人必因父母而生,非天自生之也。诗曰:维岳降神,生甫及申。申、甫皆父母所生也。郑则不然,直谓后稷天自生之尔。夏有天下四百余岁而为商,商有天下六百岁而为周。如郑之说,是天不因人道,自与姜嫄歆然接感而生后稷,其传子孙一千岁后为周而王天下。且天既自感姜嫄以生后稷,不王其身而王其一千岁后之子孙,天意果如是乎?无人道而生子,与天自感于人而生之,在于人理皆必无之事,可谓诬天也。盖毛于史记不取履迹之怪,而取其讹缪之世次,郑则不取其世次,而取其怪说。三家或异或同,诸儒附之,駮杂纷乱。附毛说者,谓后稷是帝喾遗腹子,附郑说者,谓是苍帝灵威仰之子,其乖妄至于如此。夫以不近人情,无稽臆,出异同纷乱之说,远解数千岁前神怪人理必无之事,后世其可必信乎?然则生民于诗,孔子之所录也,必有其义。盖君子之学也不穷远?以为能阙所不知慎?其传以惑世也,阙焉而有待可矣。毛、郑之说,余能破之不疑。生民之义,余所不知也,故阙其所未详。

凫鹥

论曰:凫鹥序言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祇祖考安乐之者,但言人神和乐而巳。其曰凫鹥在泾、在沙,谓公尸和乐,如水鸟在水中及水旁,得其所尔。在沙、在渚、在淙、在亹,皆水旁尔。郑氏曲为分别,以譬在宗庙等处者,皆臆说也。于诗大义未为甚害,然学者戒于穿凿而汨乱经义也。

假乐

论曰:假乐序所以但言嘉成王而不列所嘉之事者,以诗文意显,更无他事可陈,大意止于臣民嘉美成王之德尔。而郑氏乃以宜人为能官人。成王德美甚众,不应独言其官人。若专为官人而作,则序当见诗人之意。况考文求义,理不然也。其二章言子孙千亿,宜君宜王,则不愆不忘,当为戒其后世,无忘成王之法尔。而郑以为成王循用周公之礼法者,亦非也。燕及朋友,非谓燕饮之燕也。语曰:子之燕居,则燕私之燕也。三者皆为小失,然既汨诗义,则不可以不明。

本义曰:诗人言大哉可乐者,彼成王君子有显显之德,以宜其人民,而受天之禄,为天所保右,而命之以为王也。其二章,言成王福禄及其子孙之众世世,宜为君王,又戒其子孙常循用成王之典法,无使过差忽忘也。其三章,言成王外有威仪,内有令德,其临下无有怨恶于人,率用群臣以共治之。王享其福禄,总其纲纪而巳。其卒章,言在燕私则朋友,在公朝则卿士,皆当共爱于王,而不解于位,民乃得安息也。

诗本义卷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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