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尽量全面地介绍了关于范畴可以作出的一般论述,但是我们现在要对特殊的范畴逐个进行详细考察。首先我们要考虑实体。

首先应该注意,“实体”有许多意义。在一种意义上,实体被说成是任何与其他东西不同的东西。当作家们谈论白色这个实体、颜色这个实体,如此等等的实体时,就是在这种意义上使用“实体”这个词。

在一种严格的意义上,实体是任何这样的东西,即不是其他某种东西所固有的偶性。在这种意义上,不仅质料和形式形成的整体,而且质料和形式都叫做实体。

在这种严格的意义上,实体是这样的东西,即既不是另一个东西所固有的偶性,也不是其他某种东西的一个本质部分,尽管它可以和一个偶性结合在一起。正是在这种意义上,实体被说成是最高的属,而且根据亚里士多德的观点,它被划分成第一实体和第二实体。

但是,应该把这一点解释为这样一种划分,即被划分的词项可以谓述那些划分它的那些词项,而不是被划分的词项可以谓述那些指示这些划分它的词项的代词。因为当所指是一个第二实体时,“这是一个实体”这个命题是假的。例如,“任何第二实体都不是实体”这个命题是真的,而且我们可以应用前面说明的观点证明这一点。前面我们已经说明,任何普遍的东西都不是实体;但是每个第二实体都是一个普遍的东西,因为根据亚里士多德的观点,第二实体要么是属,要么是种;所以,任何第二实体都不是实体。

而且,根据亚里士多德的教导,凡是全称地否定所有直接包含在某个普通词项下的每个东西的,也全称否定这个普通词项本身,但是“第二实体”否定直接包含在“实体”之下的每个东西;所以,它全称否定实体。例如,“任何实体都不是第二实体”是真的,所以,我们可以推论,任何第二实体都不是实体。我的假定是清楚的,因为“任何物体实体都不是第二实体”是真的,正像“任何非物体实体都不是第二实体”这个命题一样。我们可以通过重复基本的论证方式来说明这些命题中的前一个是真的(对于第二个命题的情况也可以应用相同的技术);因为任何赋有心灵的肉体都不是第二实体,这是真的,而且,任何没有心灵的肉体都不是第二实体,这也是真的。我们可以通过重复相同的基本的论证方式来说明这里的第一个命题是真的(对于第二个命题的情况也可以应用相同的技术);因为任何能够感知的赋有心灵的肉体都不是第二实体,这是真的,而且,任何不能感知的赋有心灵的肉体都不是第二实体,这也是真的。我们可以通过再次重复基本的论证方式来说明这里的第一个命题是真的(对于第二个命题的情况也可以应用相同的技术);因为任何能够感知并且是理性的赋有心灵的肉体都不是第二实体,这是真的,而且,任何能够感知却是非理性的赋有心灵的肉体都不是第二实体物,这也是真的。显然,这里的第一个命题是真的;因为它与“任何人都不是第二实体”这个真命题是可交换的;而这后一个命题显然是真的,因为各个支持它的单称命题都是真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得不承认亚里士多德的观点:任何实体都不是第二实体。所以,当指一个不如“实体”本身那样一般的第二实体时,“这是一个实体”这个命题就是假的。

应该说,这种划分是一种从一个普通的名向不太普通的名的划分。它等价于下面这样的划分:在意谓或表示心外的实体的名中,有一些是仅仅一种实体专有的名(这些名是第一实体),另一些是许多实体共有的名(这些名叫做第二实体)。是第二实体的名被进一步划分:一些是属,另一些是种。然而,所有第二实体实际上仅仅是性质。例如,所有那些被称为第二实体的普通的名至少在一种“在一个范畴中”的意义上处于性质这个范畴,因为“性质”这个词项总是可以谓述那指示一个第二实体的代词。然而,在另一种意义上,所有第二实体都处于实体这个范畴中,因为当有意义地理解它们时,“实体”总是可以谓述它们的。例如,在“人是动物”和“人是一个实体”这些命题中,“人”不指代它自身,而指代它所意谓的东西。因为如果它指代它自身,“人 是一个实体”就会是假的,而“人 是一种性质”就会是真的。同样,如果“人”这个词指代它自身,那么“人 是一个实体”这个命题是假的,而“人 是一个词并是一种性质”这个命题是真的。因此,第二实体是简单的确定的名,并且仅仅意谓实体的性质。正因为这种原因而不是其他原因,它们被说成是处于实体这个范畴之中。

显然,这种说明与作家们的说法是一致的,因为在《范畴篇》中,哲学大师说:“每个实体似乎都意谓那是这某种事物的东西;对于第一实体,毋庸置疑的是它们意谓那是这某种事物的东西。”从这一段可以看出,亚里士多德认为,第一实体意谓那是这某种事物的东西,但是,是心外的特殊实体并不意谓那是这某种事物的东西。相反,它们是所意谓的东西;所以,亚里士多德在这里乃是称是心外的特殊实体的名为第一实体。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更可以看出,他必然称相关的名为第二实体。

而且,波爱修在对《范畴篇》的评注中多次指出,哲学大师在这部著作中是探讨语词,因而他称语词本身为第一实体和第二实体。

同样,亚里士多德说第一和第二实体是在实体的范畴中,而且他在这部著作中规定,只有处于范畴下的词项是构成命题的简单词项。然而,命题不是由是心外的实体构成的;所以,……。

而且,达姆森规定,只有名应该下属于实体范畴。

所以,说亚里士多德称普通的实体名为第二实体与这些作家的说法根本不是不相容的,而亚里士多德自己的说法“种比属更是实体”在这里也不造成任何困难。亚里士多德用这种说法只是表示,通过阐述种而不是属,我们可以对“这是什么?”(对某个实体的询问)这个问题提供一个更合适的回答。例如,尽管一个像“种比属更是实体”这样的命题在字面上理解是假的,但是哲学大师用这个命题想要说明的观点却是真的。

综上所述,所说的划分是名中的划分;有一些是专门的,有一些是普通的。专名被说成是第一实体,普通的名被说成是第二实体。

然而,应该注意,哲学大师在《范畴篇》中使用“第一实体”这个术语是有歧义的。因为有时候他用它表示是在心灵以外的实体的名,比如他说:“第一实体意谓那是这某种事物的东西”;但是在其他地方他说:“实体是那专门地、主要地……的东西”。这样,当哲学大师说“所有其他东西要么表述主要实体,要么作为主体在它们之中”时,他用“主体”这个术语不是在表示实际上构成其他事物基础的主体,而是表示命题中的主项。正像达姆森在他的《逻辑》第8章中所说,“‘主项’在两种意义上使用;有关于存在的主体,在这种意义上,存在于心灵之外的单个实体是表示偶性的主体。也有关于谓述的主项;在这种意义上,特殊的东西是与比它自己更普遍的东西有关的主项。”哲学大师说第二实体表述主体时是在第二种意义上使用这个术语。这样,第一实体就不是实际构成第二实体基础的主体;它们只是借助谓述才是主项。

由此可以看出,哲学大师有时候称存在于心灵之外的实体的名或符号为第一实体;因为他说第二实体表述作为主项的第一实体,但是这只能是借助谓述。例如,第一实体是谓述中的主项,而第二实体是谓项;但是任何命题都不是由心灵之外的实体构成的;所以,作为一个命题中与第二实体有关的主项的第一实体不是心灵之外的实体。这样,当亚里士多德说如果第一实体被毁灭,那么其他任何东西就不可能会依然存在时,他不是在谈论现实的毁灭和现实的存在。相反,他的意思是指借助一个否定命题的毁灭。这样,他是在说,当“是”不谓述任何包含在一个普通词项下的东西时,它不仅真否定专属于这个普通词项的固有属性和偶性,而且真否定这个普通词项本身。因此,他的意思仅仅是说,像下面这样的推理是有效的:“这个人不是;那个人不是;那个……(如此等等对所有个体的人);所以任何人都不是;所以,任何东西都不是能笑的;所以,任何东西都不是语法的;所以,没有语法;所以,没有逻辑。”如果他的意思是现实的毁灭,他说的就会是假的;因为尽管会没有石头,依然可能会有石头 这个属;因为仍然可能会有人形成下面这样的命题:“任何人都不是石头”;“任何石头都不是驴”;但是,除非这些命题的相关部分事先在这里,否则就不会形成这些命题。但是,这恰恰是说会有石头 这个属。当然,如果有了目前这个假定,它就不可能会在一个既是本质的又是现在时的命题中肯定地谓述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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