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人祭高祖 

种痘 

东林气节 

关庙投刺 

永乐朝词臣 

不肖子 

陆公酒量 

太湖渔户 

严孝廉 

仁兄仁弟 

呼兄为况 

阮亭诗序 

河梁诗 

渊明自挽自祭 

李存我书 

天宝鹿 

卖文 

何义门论文 

茅选唐宋八家 

沧浪诗话 

王赵交恶 

陈眉公告衣巾 

钱木庵论冯定远诗 

尊甫尊堂 

俗语有本 

一门四皓 

吴俗告丧 

林茂之 

冯补之论律诗 

文三桥 

虎丘社集 

三国志 

罩甲 

戈氏神童 

海棠白花 

夏吏部 

三贤多寿 

邑乘之误 

敬十八房书说 

计甫草 

气化感物之异 

梅酱 

绿林 

方何之弊 

古文难易之分 

杨九娘 

揭曼硕诗 

折倒 

 

○庶人祭高祖 

今人拘五庙、三庙、二庙、一庙之说,谓士、庶人止应祭一代,而不知非也。程子云:「凡人服既至高祖,祭亦应至高祖,不祭甚非,某家却祭高祖。」朱子谓:「程子此言,是得祭祀之本意者。」安溪先生谓:「庶人祭于寝,亦可及四亲,但品物当从减省,仪文当从简略,不可僭用士、大夫之礼耳。」

 

○种痘 

顾仲恭云:「小儿出痘,古医书无之。本草谓之时行豌豆疮,然亦唐后人语也。不知此症昔无而今有耶,抑古人不识而今人识之耶?」按:痘本胎毒,相火伏于命门。人身五脏、经络,系于背骨第三椎,心系第五椎,肝第七椎,脾第十一椎,肾第十四椎,肾之中,即命门也。相火在下,由肾上炎,而脾,而肝,而心,而肺。其毒轻者,不即发,徐历诸经,其毒已透,则其势缓而吉。其毒重者,即肾或肝而发,则其势急而凶。近时有种痘之法,不知起于何人?其法择痘之最上者,取其痂以为苗,傅以他药,吹入鼻孔。鼻孔为肺之窍,又肾脉所系,由上而下,直贯命门,引毒而出,使无内伏,亦法之至善者也。但火毒有轻重,又须以眼力辨之。其重者,当于下苗之际,多服稀痘丸,以散毒气,便可无虞耳。

 

○东林气节 

明季东林诸贤,批鳞捋须,百折不回,取次拜杖阙下,血肉狼籍,而甘之如饴,其气节颇与东汉党锢诸人相似,一时遂成风俗。其时有儿童嬉戏,或据地互相痛扑,至于委顿,曰:「须自幼炼铜筋铁骨,他时立朝,好做个忠臣也。」闻者莫不笑之。然而流风所被,鼓动振拔,儿童犹知兴起,廉顽立懦,其效不可覩乎?

 

○关庙投刺 

京师前门有汉前将军庙,颇着灵显。前明大司马杨溥过之,必投一「乡晚生」名刺,以杨与侯同为蒲州人也。而本朝合肥龚鼎孽为大宗伯时,每朔望过之,亦必投一「侍生」名刺。闻官场中侍生有大小之别,此侍生为大侍生欤,抑小侍生欤?是亦不免于妄矣。

 

○永乐朝词臣 

陆釴漫记云:「永乐朝教习庶吉士甚严,曾子启等二十八人不能背诵捕蛇者说,诏戍边,复贷之,令拽大木。启等书诉执政,执政极陈辛苦状,得释归。」当时待词臣如此,政亦酷矣。使欧公遇此,归田之后,尚当不寒而栗,岂得复云「顾瞻玉堂,如在天上」乎?

 

○不肖子 

庄子外篇云:「亲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所谓之不肖子。」此「不肖子」三字所自始也。郭注谓「违俗而从亲,故俗谓不肖耳。」今世人子丧中用帖,称「不肖子」,未知本于此否?然大约是谦光之辞。吾邑严观察韦川云:「近世士大夫不明此意,凡中科甲及仕宦中人,皆改称不孝,非俨然自谓胜其亲乎?」按家礼,丧称哀子、哀孙,祭称孝子、孝孙,从未有称不孝者。且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岂可以此自居!先辈文文肃、钱□□两公鼎甲后,仍称不肖,可以为法。

 

○陆公酒量 

云间陆文定公善饮。年九十余,一日微雪,一子五孙侍坐,公命酌曰:「岁晏天寒,今日须满千觞。」递饮至五百觞,诸孙皆狼籍醉卧,公笑曰:「孺子何孱也?」次第命就寝。父子对举至八百觞,子亦酩酊辞出。公命二老妾出侍,乃独酌巨觥,满一千始罢。

 

○太湖渔户 

渔户以船为家,古所称浮家泛宅者是也。而吾友吴友篁着太湖渔风载:「渔家日住湖中,自无不肌粗面黑,间有生女莹白者名曰白囡,以志其异,渔人户口册中两见之。又湖船延师课子,每四只共一人,修仪必具白金二三镒。每船各供膳三月,所食不外水族,极四时之鲜美。」友篁常语余云:「欲游七十二峯,须馆渔船三年,始能徧历。」暮年游兴方浓,而不幸下世矣。渔风又载:「康熙三十八年四月初四日,驾幸太湖,渔户蒋汉宾等网银鱼以献,赐银二十七两。汉宾子孙至今珍为世宝,舟中有病疟者,缚银于臂即止。」

 

○严孝廉 

吾邑严孝廉闇公,相国文靖公之裔孙也。少负才华,跅弛自喜。尝应郡试,两艺立就,而日尚未中,纳卷而出,则深自得意,旁若无人,一路以手指作圈点状。适过府学,有系马在焉,孝廉竟抚其腹而圈点之,遂为马蹄所伤,其阴囊创甚,仆地,几致殒命。一时传以为笑云。

 

○仁兄仁弟 

近世作札与人者,同辈辄有「仁兄」之称。按此二字,始于后汉书赵壹传,乃壹之所以称皇甫规也,而颜鲁公祭侄文亦有此称,则谓己之兄耳。又孔丛子下卷有与从弟安国书,称安国为「仁弟」。此二字他处却未见,颇觉出新。

 

○呼兄为况 

宜兴人呼兄为况,却亦有本。按广雅释亲云:「兄,况也。」何逊赠江长史别诗云:「况事兼年德。」况事犹兄事也。

 

○阮亭诗序 

阮亭之诗,以淡远为宗,颇与右丞襄阳左司为近,而某宗伯为之序,谓其诗:「文繁理富,衔华佩实。感时之作,恻怆于少陵;言情之什,缠绵于义山。」其说与阮亭颇不相似。余按:阮亭为季木从孙。而季木之诗,宗法王、李,阮亭入手,原不离此一派。林古度所谓「家学门风,渊源有自」也。顾王、李两家,乃宗伯所深疾者,恐以阮亭之美才,而堕入两家云雾,故以少陵、义山勖之。序末所谓用古学相劝勉者,此也。若认「文繁理富,衔华佩实」等语以为称赞阮亭,则失作者之微旨矣。

 

○河梁诗 

今人赠行诗,辄以河梁为比,以李陵与苏武诗有「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句也,而不知河梁之作,吴越春秋中已有之。按:勾践攻秦,军士苦之,会秦怖惧,逆自引咎。越乃还军,军人悦乐,乃作河梁之诗。

 

○渊明自挽自祭 

渊明有自挽诗三首,其词酸楚,读之使人不乐。乃祁宽谓「其情词俱达,其于昼夜之道,了然如此。」直是望影而谈,非其实也。若自祭之作,庶几近于达矣。但考颜延之靖节征士诔,渊明年六十三而卒,而祭文中乃有「寿涉百龄」之语,则又何也?

 

○李存我书 

云间李待问,字存我,工书法,自许出董宗伯上。凡里中寺院有宗伯题额者,李辄另书,以列其旁,欲以示己之胜董也。宗伯闻而往观之,曰:「书果佳,但有杀气,恐不得其死耳!」后李果以起义阵亡,宗伯洵具眼矣。又宗伯以存我之书若留于后世,必致掩己之名,乃阴使人以重价收买,得即焚之。故李书至今日殊不多见矣。

 

○天宝鹿 

康熙壬子岁,于清端公成龙官黄州司马。一日,偶驻皮亭,野人献一死鹿,其高如马,角大而斑,其顶间有银环,重一十七两,镌「天宝二载华清宫」七字,角下坚彻如琼,盖所谓「鹿玉」也。黄冈陈太史大章,为作天宝鹿歌。

 

○卖文 

东涧先生晚年贫甚,专以卖文为活。甲辰夏卧病,自知不起,而丧葬事未有所出,颇以为身后虑。适鹾使顾某求文三篇:一为其父云华墓志,一为云华诗序,一为庄子注序,润笔千金。先生喜甚,急倩予外曾祖陈公金如代为之。然文成而先生不善也,会余姚黄太冲来访,先生即以三文属之。太冲许诺,而请稍稽时日。先生不可,即导太冲入书室,反锁其门,自晨至二鼓,三文悉草就。先生使人以大字誊真,从枕上视之称善,乃叩首以谢,越数日而先生逝矣。

 

○何义门论文 

何义门云:「某宗伯自是异才,其为古文,惜乎反为元人所拘缚,争逐欧、苏之末流耳。」此言亦未尽然。宗伯好言宋、元,亦为学王、李者发药耳,若其自为文,亦有上攀史、汉,平揖韩、柳之作,如高阳行状、应山墓志诸大篇是也,何尝为元人拘缚乎?况元人之文,清真雅正,不离本色,而宗伯则词华较胜,其派别故自不同。

 

○茅选唐宋八家 

世传所谓唐、宋八大家者,系归安茅氏所定,而临海朱伯贤实先之。朱竹垞则谓大约出于唐应德、王道思所甄录,茅氏饶于赀,遂刊之以行耳。余观此书,颇斤斤于起伏照应、波澜转折之间,而其中一段精神命脉不可磨灭之处,却未尽着眼,有识者恒病之。吾邑陶先生子师答汤西岩书云:「江右有魏叔子者,以古文负盛名,及吾郡前辈,高自标榜,倾动人主。然尝循览其旨,俱宗茅鹿门。鹿门批点唐、宋八家,不能推论其本,而沾沾于其末。浅学从此入手,规模节奏,自谓已得。每与学者论此,未尝不叹息也。孔子曰:『辞达而已矣。』本也者,其所由达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四五,以至什伯千万,莫可纪极,是谓有本。生有起灭,数有消息,万物自然,与化往来,作长敛藏,皆中程度,是谓能达。是故君子明理以知要,极情以尽利,趋归以定方。是故理生事,事生变,变成章,意象卷舒,自然合节。今不求其本,而急求于合节,末之乎为文矣。」此数行议论极佳,其所谓吾郡前辈者,盖指尧峯而言也。而余姚黄太冲评尧峯文,以六字括之,曰:「无可议,必不传。」此言虽未免过当,然所谓「无可议」者,非指其节奏之已合乎?所谓「必不传」者,非指其根本之未探乎?殆与子师所言若合节矣。

 

○沧浪诗话 

严沧浪诗话一书有冯氏为之纠缪,而疵病尽见。即起沧浪于九原,恐亦无以自解也。然拈「妙悟」二字,实为千古独辟之论。冯氏并此而诋之,过矣。夫妙悟非他,即儒家所谓左右逢原也,禅家所谓头头是道也。诗不到此,虽博极羣书,终非自得之境,其能有句皆活乎?其能无机不灵乎?沧浪又云:「诗有别肠,非关书也。」此言虽与妙悟之说相表里,而又须善会之。惟钱圆沙先生云:「凡古人诗文之作,未有不以学始之,以悟终之者也,而于诗尤验。」此论虽本沧浪,而「以学始之」一语,实可圆「非关书也」之说,尤足为后学指南耳。

 

○王赵交恶 

益都赵宫赞秋谷,自少负异才,以工诗鸣山左,视一时辈流,罕有当其意者。迨识新城先生,乃敛衽慑服,于是噤不作诗者四五年。新城知之,特肆筵设席,醉之以酒,请弛其禁。宫赞乃稍稍复作,作则就正新城,以定是非。厥后两公议论偶不相合,谗人从而交构之,而彼此嫌隙生矣。吾邑冯定远为宫赞所私淑,新城顾谓其所批才调集「卑之无甚高论」,即平日訾謷王、李,亦不过拾某宗伯牙后慧耳!而世乃有皈依顶礼,不啻铸金呼佛者此盖隐指宫赞而言,未尝明言其人也。而宫赞谈龙录之作,傲睨前辈,显为诋斥,以视微文刺讥者何如。此亦足以征两公之为人矣。

 

○陈眉公告衣巾 

陈眉公自少系籍学宫,年二十九即志在山林,欲弃儒服。其告衣巾呈云「例请衣巾,以安愚分事:窃惟住世出世,喧寂各别;禄养志养,潜见则同。老亲年望七旬,能甘晚节;而某齿将三十,已厌尘氛。生序如流,功名何物?揣摩一世,真拈对镜之空花;收拾半生,肯作出山之小草。乃禀命于父母,敢告言于师尊,长笑鸡羣,永抛蜗角,读书谈道,愿附古人。复命归根,请从今日。形骸既在,天地犹宽。偕我良朋,言迈初服。所虑雄心壮志,或有未堕之时,故于广众大庭,预绝进取之路。伏乞转申」云云。

 

○钱木庵论冯定远诗 

定远诗谨严典丽,律细旨深,求之晚唐中,亦不可多得。独精于艳体及咏物,无论长篇大什,非力所能办。凡一题数首,及寻常唱酬投赠之作,力有所止,不能稍溢于尺寸步武之外,殆限于天也。吾虞从事斯道者,奉定远为金科玉律。此固诗家正法眼,学者指南车也。然舍而弗由,则入魔境;守而不化,又成毒药。李北海云:「学我者拙,似我者死。」悟此,可以学冯氏之学矣。

 

○尊甫尊堂 

称人父曰「尊甫」,而「甫」字亦可作「府」,亦可作「父」。按昌黎送湖南李正字序云:「李生之尊府,以侍御史管汴之盐铁。」朱子考异云:「府」,或作「父」。又称人母曰「尊堂」。按陆士龙答车茂安书云:「尊堂忧灼。」

 

○俗语有本 

俗有「一步一鬼」之语,却本之论衡。俗有「钱可使鬼」之说,却本之吕氏春秋。俗称田畔曰「田头」,后汉王丹传,载「酒肴于田头大树下」。俗称不正路曰「差路」,按「差」字,当读去音,唐人诗云:「楉本岩前差路多。」

 

○一门四皓 

番禺陂头之乡,有四潘翁者,同母之兄弟也。一曰秉彝,寿至九十有八;一曰岣嵝,寿至九十有六;一曰庆存,寿至八十有九;一曰庆余,寿至八十有八。康熙间,其族人以闻有司,有司表其闾曰「一门四皓」。

 

○吴俗告丧 

陈见复曰:「吴俗告丧,凡亲年在七十以上者,称以寿终,似讳言疾者,此不学之见也。范宁注『宋公和卒』,引郑君云:礼杂记上曰:『君薨,赴于他国,曰寡君不禄。』曲礼下曰:『寿考曰卒,短折曰不禄。』君薨赴而曰『不禄』者,臣子之于君父虽有寿考,犹若短折痛伤之至也。若赴称『卒』,是以寿无哀惜之心,非臣子之辞。」此义可破俚俗之惑。

 

○林茂之 

侯官林茂之,有一万历钱,系臂五十余载,以己为万历时所生也。泰州吴野人为赋一钱行以赠之。

 

○冯补之论律诗 

律有二义:一如法律之律,则首必贯尾,句必栉字,对偶不可舛也,层次不可紊也;一如音律之律,则双声宜避,叠韵宜更,轻重不可渝也,清浊不可淆也。若夫平头、上尾、蜂腰、鹤膝之类,尤当谆谆致辨云。

 

○文三桥 

三桥尝言人之言语清浊,本乎水土,南北所以不同。每见南人迁就北人,学打官话,未见北人迁就南人,学说苏白,吾窃惑之。所以三桥平生所至,只操吴音。

 

○虎丘社集 

顺治癸巳重三日,吴门宋既庭、章素文复举社事,飞笺订客,大会虎丘,而延太仓吴祭酒莅盟焉。时远近赴者,几至二千人。舳舻相接,飞觞赋时,歌舞达旦。翌日,各挟一小册,汇书籍贯、姓名、年庚而散。

 

○三国志 

何元朗尝云:「太史公为项羽作本纪,非尊之也。夫所谓纪者,即通历之纪年也,如不立项羽本纪,则秦灭之后,汉未得天下之先,数年之历,当属之何人耶?盖本纪之立,为通历,非为项羽也。」此论实深得子长作史之旨。余谓陈承祚三国志亦然。按三国之中,惟吴之立国先于蜀、魏,在汉献未禅之先,已久与中国抗衡,至吴与蜀并峙,其历年无几。若必以蜀汉为统,是不得详三国之始末矣。况三国并列,不分彼此,其不帝魏之意,已隐然言外,此最是作者立义妙处。乃陶宗仪作正统辨,反谓:「降昭烈以侪吴、魏,使汉嗣之正,下与汉贼并称,是为春秋之罪人。」独不思蜀汉虽炎祚子孙,而崛起僻隅,未尝有汉献之命。故纲目大书曰:「刘备自立为汉中王。」是亦不得为正统,而朱子所以终与之者,固别有深意。盖南宋渡江自立,犹昭烈也,推为正统,亦所以尊本朝耳。此意固不可不知。

 

○罩甲 

今人称外套亦曰「罩甲」。按「罩甲」之制,比甲则长,比披袄则短,创自明武宗,前朝士大夫亦有服之者。

 

○戈氏神童 

戈庄乐之族有一神童曰小隐。九岁随父至剑门,值卞华伯郎中偕友联句于此,华得句云「怪石如人岩畔立」,友方呻吟未应。小隐忽拱手而前曰:「何不云『白云和水涧边流?』」一座惊叹,与之定交,呼为小友。惜不永年,诗文罕有传者。

 

○海棠白花 

静海励文恭公家居时,尝手植西府海棠二株于庭,垂二十年。公历官至尚书,卒于位。灵柩归里,时当秋日,而海棠忽开白花满枝。邹元褒太史为绘白海棠图,诸词人各系以诗。次山侍御为余述之如此。

 

○夏吏部 

明末夏吏部瑗公尝谓友人曰:「天下必归东朝无疑。」东朝者,即今圣朝也。友人问其故,曰:「只遵遗命,舍长立幼,而无争心,此圣贤事也。三代以下,那做得来?我惟有一死,但争迟速耳!」居恒戒家人曰:「我若赴水,汝辈决不可救;救而复死,是两次死也,非所以爱我。」故投渊之日,家人环立而视,水浅仅及胸,先生乃俯伏水面,背衣未湿,而气已绝矣。

 

○三贤多寿 

衡武公年一百二十二岁,见史记年表。子夏年一百三十余岁,子思年百余岁,见甲子会纪。

 

○邑乘之误 

常熟志邵圭洁传云:「生平喜读孟襄阳诗,及举于乡,房考评其闱牍曰:「七篇何其神似孟襄阳也。」及余读张应遴祭邵莲墟文,则云:「莲墟先生当为诸生时,厌薄帖括记诵,独醉心孟襄阳集。」迨丙戌成进士,房考顾学海评其墨卷曰:「经生语,乃绝似孟浩然诗。」时称顾公具眼云。按:莲墟名鍪、为北虞先生之子,而应遴则莲墟之弟子也。其言当不谬,乃邑志传讹,移甲为乙,亦可怪矣。

 

○敬十八房书说 

科场取士,黑白不分,至明季而极。吾邑顾仲恭伤之,为作敬十八房书说,其文炳烛斋集不载,而黄太冲尝称焉,因节录于此。「今世之为天吏者有三:庸医也,低风水也,盲考官也。何以言之?使医而能辨六脉,则天之所以生死人者,人得而夺之矣;使风水而能辨龙穴,则天之所以祸福人者,人得而夺之矣;使考官而能辨文章,则天之所以贵贱人者,人得而夺之矣。故吾谓此三人者皆天吏也,敢弗敬欤?凡物之确然自信者,人为政;而冥然罔觉者,天为政。古者圣人举事,必着龟,夫枮草朽甲,亦何灵之有?惟其无灵,而天下之至灵者出焉。考官者亦文章之蓍龟也,十八房其爻象也,从之则吉,逆之则凶,敢弗敬欤?」按:仲恭之文,太冲谓其纵横爽健,取法于卓吾之辨才,而汰其游戏之调,惜世无知之者,然如集中放言之四五两篇,破坏圣贤藩篱,得罪名教,良非浅细。此文虽近轻薄,犹不至悖理伤道云。

 

○计甫草 

计甫草好学,能下人。吴门黄孝子向坚寻亲滇南归,甫草即执贽事为师,或言:「孝子不学,子何师为?」甫草曰:「子夏论学备矣,人固有能独身徒步,求亲于万里蛮瘴之乡,冒风波,触虎豹,犯盗贼,出万死一生,奉其父以归者乎?事亲如此,学莫大焉。天地鬼神犹敬之,况吾辈乎!师乎!师乎!舍此人奚属?」

 

○气化感物之异 

从兖州至曲阜,凡三十里内,草木不生荆棘,圣化所感也。苌宏之墓,至今寸草不生,怨思所积也。虞姬墓旁之草,虽大风不能摇,贞心所属也。吴门要离墓碑,久仆于地,有树之者,则城门白昼杀人,侠气所凭也。其事亦可异矣。

 

○梅酱 

今世村家,夏日辄取梅实打碎,和以盐及紫苏,赤日晒热,遇酷暑,辄用新汲井水,以少许调和饮之,可以解渴。按周礼浆人:「掌六饮,其五为医。」医当读倚,郑注以为梅浆能生津止渴者,想即今之梅酱也。但古为王者之饮,而今为村家之物,有不入富贵人口者,故特表而出之。

 

○绿林 

今人称盗为绿林豪客,谓始于李清溪赠盗诗,而不知绿林二字实见于后汉书。按后汉刘元传:「诸亡命藏于绿林中。」注云:「绿林山,在今荆州当阳县东北。」

 

○方何之弊 

方望溪为文,间有创论,然过于痛快,便近李贽声口。何义门看书,洵属具眼,然过于细密,便近时文批评。两先生在今日,固承学所当师法者也,而其弊却亦不可不知。

 

○古文难易之分 

王、李之古文,学史、汉而伪者也。今人之古文,学欧、曾而伪者也。然为伪史、汉,犹非多读书不能。若为伪欧、曾,只须诵百翻兔园册,用其之乎语助,尽可空衍成篇,盖便于学者之不读书,殆莫甚于此。吾邑前辈冯定远云:「韩子变今文而古之,欧阳子变古文而今之,古之弊有限,今之弊不可胜言。」推定远之意,亦以其便于不读书,故有此言耳。山阴徐伯调云:「学史、汉者如孔庙奏古乐,琴瑟柷敔,仅得形模,故难为。学八家者,如古乐之递变至近时梨园诸曲,穷情极态,亦复感动顽慧,故乐为。实则彼以古而难追,此以今而易袭,未可谓易为者为古,而难为者反非古也。」此论殊为得之。

 

○杨九娘 

嘉定县之东南有杨氏女名九娘者,父命夜守桔槹,为蚊所啮,不易其处,竟以羸死。其死与高邮之露筋同。然露筋之死以贞,九娘之死以孝,其所以死又有不同者。故其里至今名孝女里,而里人立庙祀之,亦如露筋。但高邮为南北往来要冲,故露筋之名颇着,而嘉定僻在海滨,遂罕有知九娘之名者,余故表而出之。吾友张孝廉同夫,孝女里人也,尝为作杨九娘歌云。

 

○揭曼硕诗 

元揭曼硕有「步出城东门,遥望江南路」一首,题为晓出顺承门有怀太虚,在揭集第一卷。而阮亭古诗选竟列之无名氏十九首诸诗后,题刻古诗一首,而不知其为揭作也。义门谓:「汉人岂有此风气?虽不能详考,亦何至兼格调俱莫辨哉!」按揭诗三卷,有元板,刻本与抄本互有异同。如步出东门行,刻本却只有前四句。

 

○折倒 

俗语有物而尽取之谓之「折倒」。按南唐书浮屠传:「后主大起兰若[千余间],广聚生[僧]徒。日设斋供食,有不尽者,明日再具,谓之『折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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