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势处事以术辅势

  水利 屯田 劝农 用兵 治体

  处天下之事不可以不因其势辅天下之势不可以不用其术汉文帝之治尚寛文帝之势也至于杀使者而必诛差首虏而必治盗环欲致之族犯跸欲弃之市此又辅寛之术也汉宣帝之治尚严宣帝之势也至于务行寛大之诏酷恶为贤之责黄霸以寛而见擢延年以严而见诛此又辅严之术也居文帝之时而为宣帝之严居宣帝之时而为文帝之寛是之谓不审势有文帝之寛而不辅之以宣帝之严有宣帝之严而不济之以文帝之寛是之谓不得术

  昔晁错言兵事于文帝之时其説曰山林积石草木所在此歩兵之地车骑十不当一土山丘陵曼衍相属此车骑之地歩兵十不当一平陵相逺仰髙临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当一两陈相近可前可后此长防之地也劔楯三不当一是説也用兵之势也又曰兵不全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宻与袒裼同射不能中与无矢同中不能入与无镞同是説也辅势之术也用兵而不察其势固不足以取胜察势而不辅之以其术则亦有败而已岂惟用兵凢天下之事莫不尽然今之屯田不可行于内地而可行于逺地今之劝农不必责于江淛而当责于两淮势也屯田既行于逺地劝农既责于两淮而又当得牧民御众之才以尽其规画措置之方术也葢自江而南井邑相望所谓闲田旷土葢无防也是田有所不可屯农有所不必劝又将何施焉施之既得其势而行之又不可以无术具其室庐治其钱镈假贷其粮食免寛其租赋授之以种殖之法率之以劝课之政以如是之术济如是之势则砂砾之塲化为膏腴荆棘之丛变为桑麻可指日而俟也不然徒讲其政不察其势是犹于歩兵之地而用车骑于弓弩之地而用长防徒察其势而不得其术是犹士卒之不服习器械之不精利农之实效终无时而可见也昔韩延夀守冯翊不劝农龚遂守渤海则劝农若延夀龚遂可谓审其势者也劝课农桑出入阡陌敎令种殖至使卖劔买牛卖刀买犊若遂则又可谓得其术者也至于大江以北黄茅白苇荟蔚盈目苍烟白露弥满百里不于此而屯田不于此而劝农

  不以小利伤国大体

  鬻爵 度牒 楮币 青苖 赎罪

  为大者不屑于其细而事之非甚迫者君子不枉已以从之也今夫千金之家虽其甚欲必不屑为贩负之所为诗礼之儒虽其甚窭终不敢鬻先世之图籍何者所伤者大也是以计天下者当不顾区区之小利而深防乎廉隅之际可也昔鼂错説汉文帝令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免罪夫上之获利以佐国也下之脱祸以省刑也一举而二利从至便也而识者毎不可曰长恶而伤死也儒者之论大抵迂阔而不切时变然使稍知体者观之虑其终稽其则宁不食而死无宁贸贸然以自蹙也今天下所可虑者循一切而忘大体也滛湎者先王所禁今反劝焉贱谷粟之养盛醪醴之设白昼大都之中列倡优具幄帟耀市人而招之曰吾酒尔吾色尔此甚可愧也负乗者圣人所戒今反诱焉闾巷之子侩贾侠商轻剽以射什一之利辈流所不齿国家捐告身而委之曰吾官尔吾禄尔此甚可惜也问其然曰利之也岂惟是哉度牒数万以髠天下钱谷之人耳滋异端耗生齿不恤也楮数寸以劝无有岁月之智耳长妄伪滥桎梏不顾也夫伐冰之家不与民争利而诡遇以获禽一艺者之所羞为至于朝廷独安为之既务其细而忘其大则以其不知体也神宗熈宁间执政以河朔灾伤国用不足乞今岁亲郊两府不赐金帛司马温公与李觉王珪王安石同对温公言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可聴两府辞赐安石曰常衮辞赐馔时议以为衮自知不能当辞位而不当辞禄且国用不足非当今急务也王珪进曰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司马光言是也然所费无几恐伤国体王安石言亦是惟明主裁择上曰朕意与光同温公语曰臣非谓今日得两府郊赏能富国也欲陛下以此为裁省之始耳且陛下强裁省之则失体今臣以河北灾伤自求省郊赉从其所请以成其美何伤体之有

  裵匪舒奏马苑之利刘仁轨以非嘉名而止之

  唐宇文融括客户事凡得客户田八十余万岁入数百万缗其利非不厚矣而杨玚以为不可张説常引大体廷争【事见宇文融传】

  萧望之传载张敞上书令有罪者入谷以备边望之不可云云事竟罢

  使人之畏不若使愧

  抑奔竞 戒贪吏

  使人有所畏不若使人有所愧葢有所愧则不忍欺而有所畏则不敢欺人之情迫于畏而不敢欺者不得已也得已则复自若也且法令以格其前刑罚以督其后此人君之所可畏也然法令有时而穷刑罚有时而不及天下于其所穷所不及之处要当保其无穷邪故夫人君所恃以革天下者惟曰愧其心可也闾巷少年终日袒裼而奋呼过衣冠揖逊之君子则未有不逡廵而却退猎夫之勇弯弧挟矢以驰骋于山林过浮屠老子之宫则敛袵肃容而委蛇于其侧孰谓士大夫风俗之而独无愧之之术乎今天下之所甚病者在于士夫之奔竞而官吏之贪墨也吾以谓奔竞不必抑要先于奬恬退贪墨不必惩要先于崇廉耻夫仁义之性着在人心末流之生于人欲彼方冒昧乎利达之涂颠防乎富贵之境而吾惟恬退之是奬廉耻之是崇追巢许于上古追夷齐于中古则端静之余声峻洁之末观皆足以激頽风而警流俗岂必日抑之惩之而后可革乎入逊畔逊路之境而虞芮之争以息闻饿于首阳之风而顽夫之贪以廉名义之足以愧人心也如此古之治天下者有使其人不忍欺有不敢欺而又有不能欺若汉之文帝是不忍欺者也武帝不敢欺者也宣帝不能欺者也然不忍者出于其诚而不敢欺者与夫不能欺者特其威与察而已威与察之用有时而穷则不欺之心亦与之为有穷诚之用无时而尽则不欺之心亦与之为无尽吾观文帝天资长者允恭渊黙见于躬行之际不明不徳形于诏防之辞其所以尚忠厚崇名义者如防元气如保赤子卒能激流俗而起愧心吏不深刻俗不告讦自爱重而恶犯法务寛厚而耻过失廉平醇谨之吏彬彬然盛于当时非其至诚不息不忍欺之明效大验欤若夫武宣则不然杀戮非不惨明察非不至然宫闱之严或者逆节犹露宗庙之敬或者包藏祸心此非臣子之所忍为而为之况其他乎威有所不至察有所不及彼其欺者未尝不自若也呜呼武帝刑政满天下而不能禁恶逆于庙堂之上文帝至诚在方寸而朴厚忠实之风形见于一时之久治天下者亦何贵夫斯人之不敢欺与不能欺耶

  敦俗论曰汉之文帝承秦之余旧染犹在文帝一以君子长者待之镇之以渊黙示之以敦朴行之以质木重厚之人此其乆也昔之告讦无行与谇语无亲者人人自重耻言人过失汉之治荡然与泰和同风乃知书可焚儒可坑是古者可禁而为民生厚者不销铄也

  为治勿使人窥其迹

  寛严 抑彊 扶弱

  人君之治天下使人爱之畏之而其术不穷要必有不测之恩威行乎其间可也夫为人主而使人可名以恩可指以威爱之或不畏畏之或不爱则其术穷其术穷则治亦穷亦知夫天乎雨露以为恩而有不测之雷霆雷霆以为威而有不测之雨露使夫雷霆者日轰轰焉以求夫濳伏废坠者而击之则人不之畏矣使夫雨露者日瀼瀼焉以求夫生殖繁息者而泽之则人不之徳矣惟其术之不测此天下所以鼔舞安于造化而不自知也为人主者其威雷霆其恩雨露皆出于不测之间则人之视之者若可爱又若可畏其道神矣其道神则其治更出于无穷是故不必多杀之为严杀一人亦严也不必斗授疋赐之为惠而政令辞色皆惠也贤哉汉之文宣光武肃宗也文帝肃宗天资仁柔者也宣帝光武天资刚明者也惟其出于天资故人皆得以指其偏者而后定可以指定则可窥矣而四君者不可窥也薄昭文帝舅也窦宪肃宗椒房之懿也当时薄太后惟一弟且素号长者而宪亦着功西域二人之于周礼议贤议能皆在所优容者昭杀一汉使文帝遽命羣臣徃哭之必寘之死宪一夺沁园肃宗遽以胡雏腐防目之虽仅以免死而隂马诸族皆已屏气股栗壮哉仁者之勇乎天下其孰敢以文帝肃宗为一于仁柔也哉寛大诏则下之廷尉平则立之是天下固不敢以宣帝为一于刑名也勅冯异以安集语诸母以直柔天下亦不敢以光武为一于刚断也夫如是则其恩也其威也特平定也天下不知其所以为恩为威则怠者劝懦者立奸者懐逺者服呜呼四君之治所以独优于七制者其以此欤若乃元帝之优游不断卒衰孝宣之业显宗苛察为明而亲以杖撞郎此皆一于刚柔诚不足与之埒也方岁之成春乾坤之晏温动殖之宁止岂不可乐哉而一坐谈笑未竟之间或失色于迅雷之骤惊惨者舒伏者奋句者逹天地造化之政令发于顷刻而遍于四海莫敢或玩而为之者变而耸耸而齐之也

  处利害外则所言公

  荐举 任子 奔竞

  抱瓮而知轻重者必在瓮外望室而知髙下者必在室外处当世而知当世之利害必在利害之外也夫天下利害不难知也人能心平而气定髙不为名所下不为利所怵者类能言之至其自处于名利之间则公议迫于私情国谋夺于身计而利害之实乱矣且天下之利害与一己之利害孰大孰细孰轻孰重而一为名利所动则知有一己之利害而不知有天下之利害言用兵者但知成功之为贪而不知胜负之有系于国也言财谷者但知多积之为夸而不知聚敛之有害于民也茍求便于一己而不暇恤其当否之如何此士大夫之为通患而古今之所同然也昔邹忌之貌不如徐公之美问于其妻曰徐公何能及公也已而问其妾曰徐公何能及公也已而问其客曰徐君不若公之美也旣见徐公熟视以为不及窥鉴而自视则诚不如乃曰妻之美我者爱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有求于我也士大夫之言利害得无类是乎

  六太息之书不出于汉廷之诸老而陈于雒阳之年少三十字之献不见于唐室之公卿而见于晋州之男子【晋州男子见元载传】

  昔石勒尝使人读汉书闻郦食其劝立六国后惊曰此法当失何遂得天下及闻留侯谏乃曰赖有此耳夫以汉髙之智岂不及石勒哉髙祖处利害之中故其智昬石勒处利害之外故其智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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