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邹智撰

○序 记 赞 铭 跋 杂着 策问(代秦东筦作)

赏雪诗序

雪可赏乎曰可曰雪降于天者也奚赏为曰无雪则无年无年则天下忧天下皆忧吾独得不忧有雪则有年有年则天下乐天下皆乐吾独得不乐然则赏之也亦宜赏之何以乎曰赏之以琴雪滃而未拂赏之以酒雪冻而未开赏之以鹤氅雪重而未披赏之以龙团雪侵而未破不如赏之以诗诗可以忧可以乐可以寿诸不朽也予非能诗者姑叙其大意如此以引诸诗人之兴

拟送友人奉诏使安南序

天以我明克肖其徳乃大降显休命于我髙皇帝帝王正统始有所归维时安南廸知上帝命首执壤奠以修臣职髙皇帝嘉之遣使报诰着为国典今天子奉纯皇帝遗诏嗣无疆大厯服按图数贡遣使颁诏于安南大臣以翰林院侍讲刘公戬闻天子曰可其赐一品服公遂拜命以行予惟圣主之御外藩也以文徳不以武威贤臣之出使也以节义不以文章我天子上体干元下体坤元黜奸如脱距进贤如抜茅从諌如转圜凡所以建极道民者惟髙皇帝成宪是式而纪元歳运又寔符于建国之初英声茂实固已震扬乎氷天炎海之外矣何俟于武威公侍从近臣雍容朝着论思献纳素有补于先朝今也恭承简命为天子万年第一使当必澡雪精神振起其平生之节义以称任使岂徒拘拘文章小技以事夸大者哉昔欧阳文忠公使辽辽人待之甚盛曰以卿名重故尔夫文忠之名之重之耸动遐迩不待使而可知也然窃意其入辽之时一话一言一作一止一辞一受必以节义为大闲使辽之君臣望之而敬即之而亲夫然后信之而不敢疑也不然重于前日者能保其不轻于今日乎比来出使者短章大篇动成巻帙直欲与外国争为长雄而于节义漫不加之意惧非所以全天朝之体重天王之命也故于公之行也重为公告之

送掌教方先生考满序

古者内设公卿大夫士助天子司察天下之政外设方伯连帅诸侯守宰以分理之守宰之任非独使庶民安于田里而无叹息愁恨之声而已必将宣明教化敦厚风俗使天下回心而向道然后为王化之成是以考亭之守南康也均赋役平诉讼恤疲劳亦既竭心思矣而必尊崇浑厚端良刚毅方正之士如黄知録施学正李进士之流以为学宫之师葢古之君子其右文教左吏术而不茍于职业也类如此东筦为国在中土东南万里炎天瘴海之外簿书期会之繁往往有倍蓰什伯于他国者愚又以散朽之才偃然位置于吏民之上夜寐夙兴应文逃责之不暇况欲成人有徳小子有造以仰助后王降徳之意乎独幸学宫之中二三师长风厉作代秦东筦作成于上吾民父兄子弟观感兴起于下故虽以愚之散朽肆情于种花制锦之间而反得以坐致夫教化之宣明风俗之敦厚人材之蕃衍而硕大者二三师长之惠也今掌教方君以九载之期将之京师考绩于太宰氏则愚情之所不禁岂独春水碧波春草碧坡而已邪柳子有言吾贱且辱不得与考绩幽明之说故独书其中心之所独幸而人不及知者以遗之以为考某君之绩者考诸愚之言焉其亦足以征矣君名某

送太史梁先生入朝序

人有恒言皆曰人臣以近君为荣其言似也而未知其所以荣也治天下犹沃焦釡也急遽而沃之其焦也自如善沃者以渐润之而已矣天下之大不能以口润也必先自润其身润其身岂一朝一夕之故哉荀子曰学莫便平近其人近则日润而不自知也人臣之切于人主者二曰諌臣曰侍臣諌臣者有时而近者也侍臣者无时而逺者也諌臣者规君之过者也侍臣者养君之徳者也是故諌臣之用力也贵于几侍臣之用力也贵于豫人臣有分职无分心心在人主而已矣自人主而言之用力于几者不若用力于豫者之为纯全而无缺漏也用力于豫非深于道有至焉者其孰能与于此哉夫深于道而至焉者古亦有之矣而世与我而相遗者往往而是也以深于道之人得近臣之位润其君以润天下天下阴受其润而不知其荣也不亦大乎自夫頥中之有物也卒未有以噬之而又能以自嗑也于是法从之英乃或以文字润其职而近亦有时而逺矣近臣之设岂端使然哉南海梁叔厚先生尝自史馆入侍青宫以旦夕承弼今上近臣之中此又其近者也先生为人简重未尝告其所以近吾君者如何人亦莫之知也以智觇之先生其得润之体者欤葢智之见先生三其始见之于丁未其后见之于已酉皆再见而已今年奉都府檄往来南海中则见先生为最勤其见之初亦无以甚异于人人也惟既见之后躁者为之静焉踈者为之密焉枯者为之逹焉流者为之回焉泓衍而局促者为之沉着而舒迟焉去愈久而思愈深非惟智不自知虽先生亦莫之知也以是觇之则广厦之下细旃之上所以潜移而黙运之者岂人所及知哉今以忧苦之余万里祗见劳问有锡登庸有迁先生之近君葢有加而无已也夫身愈近则望愈崇望愈崇则责愈重先生将取于前日而足耶抑有所盈虚消息于其间也传曰河润九里海润百里前日之润河而已可也今日之润不有大于海者焉其何以沃吾君之心慰吾人之望而塞天下之责也哉先生行时县大夫呉君献臣帅其县之逹官贵士饯之鉴江之湄取古絶句诗分韵赋之以识别韵穷矣乃以其序见属且曰序其意不序其诗可也于是推原近臣所以有功于天下者以为先生献而求是正焉若夫犯軷长道掺袪为别非所施于君子长者之前也

送提学潘先生副宪陜西序

成化二十三年今天子嗣无疆大厯服进贤如抜茅黜奸如脱距从谏如转丸凡所以弘祖宗之治者无所不用其极四川提学佥事金华潘静虚先生上疏请勤圣学以端治本天子嘉纳之寻升副使乃提学于陜西四川之士衣被先生之教寓京师者各有言以献智之受知于先生也最深又非他门人之比固不敢犯亦不敢隐请以古人之已然者请教于先生智闻胡安定公宋之名儒也其上疏也曰明君以务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其提学也曰谨按圣门设科成周贡士皆以徳行为先文艺为下臣当以此仰奉明诏告君而本于圣学造士而本于徳行斯二者皆天理之当然而不可易者也先生前日之上疏也既得文定公告君之体今日之提学也又适文定公造士之职曷亦重徳行轻文艺拨士风之浇而反之淳乎或谓古之徳行不可行于今亦犹今之文艺不可行于古是大不然徳也者得之于心之谓也行也者行之于身之谓也使人而无心也则可以无徳使人而无身也则可以无行不然何古之不可及乎且夫天子之诏先生也天语叮咛无非徳行之为重文艺特其余耳今欲抑此而伸彼岂惟非古之意抑非天子之意也先生始以严律蜀之士蜀之士畏威而化者半弱终以寛待蜀之士蜀之士感恩而化者半强六年之间骎骎乎徳行之趋而无复浮华巧丽之习若更迟之以年则丕变矣此又先生之自试者也先生以为何如

瑞粟记

余领荐之明日葵心轩宋公示余一图亟取而阅之则瑞粟也其一本差大凡十穗其一本次凡四穗其一本减十之半而强四之一于乎休哉于乎休哉夫和则同不和则独物之情也粟之穗本止于一而今也至于四至于五至于十岂偶然也哉葢我贤王能丕式我圣皇之心而无不和所以形和气和而天地之和应之也尝记洪武间有以嘉瓜进者太祖曰尽天地间时和年丰乃王者之祯嘉瓜何与观斯粟也可谓和之极而丰之竒矣不曰王者之祯何哉书生不能自已之忠愿贤王益和厥心永保天地之和譬之宗子然常为父所喜则三蜀幸甚虽然旦夕承弼以成其美于君者家相责也宋公以为何如

勤政堂记

弘治改元今天子新服厥命政亦维新开早讲晩讲以探其原复午朝晚朝以成其务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丕承无疆之休葢法天之健也维时公勤于论道孤勤于弘化卿勤于分职史官勤于史諌官勤于谏十有二牧勤于承流宣化数十年因循废弛之政一切振举葢法上之健也某州牧某既勤其政以祗若上意矣又作勤政两大字榜其居常聴政之堂以寿诸不朽而属予以记在易泰之九二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言泰将极而否欲来当艰贞以保之不当恤其孚也我国家重熈累洽十纪有竒至于今日朝纲之作者坏士风之朴者浇民财民力之盈者虚骎骎乎泰之九三矣传曰人定者胜天茍徒恤其孚而不思艰贞以保之使城复于隍焉将何以善其后乎此勤政之大意也若夫念终始典于勤则存乎其人焉耳矣

张留侯赞

为臣致忠为子致孝人之立身此其大较本心一放如炎如焚子遗其父臣后其君惟文成侯亲扶赤帝忠复两雠孝通五世天下既定乃游太空清风峻节与世无穷

诸葛武侯赞

人有恒言皆曰义利义根于天匪利可二孟轲既没此道不明天下之人惟利是征猗欤武侯卓有髙致自其读书独观大义静以义巻动以义舒顺以义抚逆以义诛外无余财内无余帛一夫有死曰予之责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元恶未枭曰臣之罪人之有过孰不掩之侯惟不知知则改之人之有技孰不妬之侯惟不闻闻则聚之将星荧荧自天而坠大义虽明竟莫之遂万古在后千古在前青天白日髙山大川

狄梁公赞

身列伪朝心注王室力可能中不可能知可及愚不可及

笔铭

曰元鋭尔惟管城侯毋惑毋荒惟程之敬毋偏毋陂惟柳之正尔惟慎哉

墨铭

曰元光尔惟松滋侯■〈石翟〉然而刚尔质之良莹然而光尔文之彰尔惟懋哉

砚铭

曰元黙尔惟石乡侯流而不息可以成川静而不动可以为山尔惟朂哉

居庸闗铭(有序)

居庸闗本秦居庸徒之地自石晋没于辽以迄于金元四百年矣我太祖髙皇帝自南极出师北极此险始为国家有太宗文皇帝自南京定都北京此险始为国家重余若永平山海白羊紫荆诸闗虽皆国之藩蓠然未有若此闗之险之最也愚尝闻之唐之时突厥为最强及李世绩为将太宗曰隋炀帝劳百姓筑长城以备突厥卒无所益朕惟置世绩于晋阳而边尘不惊其为长城岂不壮哉是唐之所以服逺者在将不在险也宋之时辽为最强及司马光为相辽人戒其边吏曰中国相司马矣慎无生事以开边衅是宋之所以服逺者在相不在险也虞之时三苗恃险逆命帝乃诞敷文徳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是舜之所以服逺者在徳不在险也然则居庸虽险岂国之所当恃乎虽然徳以本之险以居之相以经其中将以纬其外险固不可恃而亦不可无也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此闗之设葢取诸坎云铭曰

北极有闗寔惟居庸天造地设畀我祖宗天险在上地险在下百二十年承天之嘏帝凝骏命文徳诞敷辟干阖坤与舜为徒相臣如龙将臣如虎亦既守之永镇千古

跋钓渔城志后

予尝观天下之大势矣立国于北者恃黄河之险立国于南者恃长江之险而蜀实江之上游也敌人有蜀则舟师可自蜀浮江而下而长江之险敌人与我共之矣由此言之守江尤在于守蜀也元南侵而必自蜀始岂非有见于此与冉氏兄弟受知余玠而首画城钓渔之策王坚张珏且战且守至死不渝岂非有见于此与向使无钓渔城则无蜀久矣无蜀则无江南久矣宋之宗社岂待崖山而后亡哉呜呼当兹城之城也宋无西顾之忧元无东下之路使贾似道能用汪立信之策陈宜中能用文天祥之策下游与上游齐奋内郡与外郡并力天下事未可知也天时不齐人事好乖令人有千古不平之愤

书江西陈大叅赠其从子诗后

江西少方伯厚庵陈公为政之明年当献士于朝公之从子大经纶之适应江西聘来司考校凡十有六日而事毕纶之始得执滫瀡之养侍公于薇垣之私第又十又六日而纶之始以去请公不聴而纶之有京师之行势不可复留也则燕之滕王阁以送之自为诗一章俾侍史歌于大江之濵而属智识其后智尝读韩退之河之水诗见退之所以念乎老成者甚至退之尝谓老成醇谨以文为韩氏良子弟其念之也则宜纶之以明经中南畿乡试式分教于陈举足吐辞学者传以为法两司考校皆以明以公见重于人人而纶之方且养根竢实加膏希光期所以进于髙明广大之域非特为陈氏良子弟而已故公之爱纶之也不减于老成然退之在河老成在海地之相去若此其甚逺也而陈实中原距江西不过三千里音问往往相望于道故退之之诗出于缱绻恻怛不能自已之余而公之诗隐然有温厚和平之气皆所谓发乎情止乎礼义者也至于推本先世以来积善余庆而期共相保于无穷又纶之所当籍记而佩服者诗云乎哉纶之行时智以罪谪官雷州道出豫章城下故得公之教读公之诗而羁病之余学殖荒落漫不知所以应公命纶之过藴直亭见明之秋官将谓智离羣而索居也久矣

大学之教以格物为先宋儒之论悉矣其论格物之始曰但立诚意以格之又曰且当常存此心勿为他事所胜信斯言也是诚意正心又在格物之先也岂其然乎

孟子曰人之性善朱子曰民虽众毕竟只是一个心甚易感也今为风俗之论者曰某郡某邑之民善而治之也易某郡某邑之民恶而治之也难而所谓难者吾邑亦在其中然则孟子朱子之说非欤若曰人之性本善而无恶也所以治之者本易而无难也孟子朱子之言是也则请闻所以治之之要

问汉髙帝之废太子也周昌强諌于前叔孙通巽諌于后帝皆未之聴也吕后用留侯之计招致四老人羽翼之而髙帝卒不能违汉之国本所以翕然而一定者留侯之力也朱子纲目详陈留侯之事备载胡氏之言取之也审矣及其辨鸿鹄之歌也又谓留侯不为汉家社稷谋而深有感于四老安刘反灭刘之诗是果自相背戾而朱子未之定邪抑亦互相发明而读者未之思也

问昔之论兵者曰兵形象水言随地而制流也此特论其变耳至于立国之大纲经世之大畧则亦有一定而不易者茍筭不熟于庙堂而欲恃一将之智以为命其不至于误国者几希理宗之季元师日侵宋祚奄奄不絶如线汪立信献策于贾似道请以五十万人守七千里之江其言甚备似道不用以至于亡元师之渡江者亦敬服之曰南朝用其策吾不得至此矣以愚策之当时精兵止有五十万人若尽出之江干则都城之守必虚矣使元收合其诸道之兵并力于一而直捣其虚上流下流策应不及其亡也可立而待也诸君子设以身处其地而为之谋如之何可以万全

范仲淹变法于庆厯百世以为宜王安石变法于熈寕百世以为病究其所以然

问伊川曰我之道与明道同晦翁亦以为然凡引用二先生之言不复别以伯子叔子之号以今观之明道浑融伊川严毅明道纯粹伊川缜密明道之言超迈伊川之言确实安在其为同邪

问人之为学各以其心之所欲为主学射者欲射学御者欲御学织者欲衣学种者欲食学科举者欲仕也古之人所以惟日孜孜毙而后已者所学何事乎

立斋遗文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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