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卷一百十六

宋 赵汝愚 编

财赋门

新法八

上神宗论助役      杨 绘

臣窃以尧舜之为君禹皋陶之为臣可谓至治矣然考之於书皋陶之所以矢谟於舜而禹亦称为帝其难之者在知人在安民二者而已安民则惠岂非治道之先哉又况乎畿甸之民也臣窃见近日有东明等县百姓约千百人诣开封府告诉为超陞等第出助役钱事本府不肯接状却称不曾受得朝旨及司农寺关报百姓既无所诉遂突入相府宰臣王安石谕云此事相府元不知待与指挥不令超陞等第仍问汝等来时知县知否并言不知至十五日聚来御史台前臣为本台无例收接诉状寻谕令散去退而访闻得司农寺超陞等第因依乃是不依逐县元定户活等第却从司农寺将见管户口品量等第均定助役钱数抛降与逐名令管认户力次第陞降重别造成牋簿依条限晓示人户知委须管於农务前了当臣今举一县以言之只如酸枣县乡村第一等元申一百三十户今司农寺抛降却要二百四户即是陞起七十四户第二等元申二百六十户今司农寺却抛降三百六户乃是陞起四十六户第三等元申三百三十九户今司农寺却抛降四百五十九户乃是陞起一百二十户臣窃谓凡等第陞降盖视人户家活高下须凭本县本县须凭户长里正户长里正须凭隣里自下而上乃得其实今来却自司农寺预先画下数目令本县依数定簿岂得民心甘服哉譬如所以为带者为腰也所以为履者为足也带之长短须随腰之丰瘦履之濶狭须准足之小大今若带长而有余则增腰以满之履狭而不足则削足以就之可乎超陞等第以就多出钱何以异此况京畿者天下之根本不可不挂圣虑据此次第人户纷扰词诉卒急未了虽欲委府界提点胁以止之窃恐川壅而溃其伤必多可不念哉自来措置民事何尝不自州及县岂有文字下县州府不知之理窃详司农寺不关报开封府之意显是自知所行之事於理未安指望诸县畏威不敢异议若关京尹或致争执则事体稍重有碍施行所以公然不顾直行下县兼今来巳是农务之月如何农务前定要了当欲随夏税起催乎臣又访闻得中书见差孙迪张景温下诸县体量仍令诸县将不愿出钱人户别作一项开坐臣窃恐待将不愿出钱人户困以重役以此威胁谁敢不从臣愿陛下沉思熟虑畿内之民从来骄养有同赤子今来巳被团保之法行之猝暴惶骇未巳若又不住陵虐所忧不细书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民可近不可下诗云商邑翼翼四方是则春秋内中国而外诸夏可不务安之乎今判司农寺乃邓绾曾布一为知杂一为都检正非臣言之谁敢为陛下言之者【熙宁四年六月上时为御史中丞】

上神宗论助役      刘 挚

臣闻孟子曰徒善不足以为政言人君虽有仁心仁闻苟不因先王之道为良法度以行之则亦不免於民不得被其泽恭惟陛下至诚好治忧念元元谓天下役法久失其平故慨然有意其大均之也然有司建议立法颇无以上副诏旨而下协人情者臣请言之其法曰率钱助役官自雇人臣谓其事不可胜言而略陈其十害天下户籍均为五等十七路三百余州军千二百余县凡户之虚实役之重轻类皆不同今敛钱用等以为率则所谓不同者非一法之所能齐若随其田业腴疗因其所宜一州一县一乡一家各自立法则纷错数殊何所总统非所谓画一者其害一也新法患等籍之不得其实故令品量物力别立等第以定钱数然旧籍既不可信则令之品量何以得其无失不独骚扰生弊亦使富者或输少贫者或输多其害二也上户常少中下之户常多上户之役数而重故或以今之助钱为幸下户之役简而轻故皆以今之助钱为不幸优富苦贫非法之意其害三也新法所以令品量立等不取旧簿者意欲多得雇钱而患上户之寡故临时登降陞补高等以充足配钱之数疲匮之人何以堪命近日府界其事巳验其害四也岁有丰凶而役人有定数助不可阙则是助钱非若税赋有倚阁减放之期其害五也夏秋二税农人唯有丝绢麦粟之类而助法皆用见钱故须随时货易逼於期会价必大贱借使许令以物代钱亦复有退拣壅滞及夤缘乞索之患其害六也两税及科买贷责色目已多使常无凶灾犹病不能了公私之费又起庸钱竭其所有恐斯人无悦而愿为农者天下户口日当耗欠小则去为商贾为客户为惰游或父母兄弟不相保或抵冒法禁析而入下户大则聚而为盗贼其害七也徼幸之人又能夤缘法意虚收大计如近日两浙科起一倍钱数欲自以为功而使国家受聚敛之谤其害八也夫既为之民而服役於公家廼所谓治於人者事人天下之通义也况乡县定差循环相代上等大役至速者犹须十余年而一及之至於下役则动须一二十年乃复一差今使概出缗钱官自召雇雇之之直不重则不足以募不轻则不足以给轻之则法或不行重之则民不堪命其害九也夫役人必用乡户盖其有常产则必知於自重性愚实则罕至於欺公旧法虽有替名乡人自任其责今既雇募恐止得轻猾浮浪奸伪之人则所谓帑庾场务纲运凡所以主财者不惟不尽心於干守亦恐县官之物不胜其盗用而抵冒法令罪狱日报至於弓手耆壮承符散从手力胥吏之类职在捕察盗贼发行文书追督公事者则恐遇寇有畏逸之患因事有骚扰之奸而舞文鬻狱无有虚日其害十也夫民可安而不可动财可通而不可竭以臣之浅闻寡见而所列如此其沸於民口有大于此而臣未敢有言者其又何穷然臣尝为陛下博访而深计之盖天下差役莫重於衙前今司农新法一项云乡户衙前更不抽差其长名人等并听依旧将天下官自出卖到酒税坊场并州县坊市人户助役钱数以酬其重难臣谓此法有若可行然坊市十等户自来已是应官中配买之物及饥馑盗贼河防城垒缓急科率郡县赖之今亦难为使之均出助钱外旧来官中将场务给与衙前折役过分数然多是估价不尽亏却官中实数今既官自拘收用私价召卖则所入固多又应系衙前当役去处事件官为裁省使无旧日縻费而支酬之际稍优其数则人情必当乐为可寛乡户重役而似无害民之事臣乞陛下将此一路法诏有司讲求其详若逐路坊场钱数可以了得本路召雇衙前酬奬则乞详具条目行而观之以三二年间见其利则其他役法更革无难矣所有助钱之法伏望早赐睿断一切寝议以幸天下夫更令创制可以渐而不可以暴况欲内自畿甸外至海隅一概率钱可谓重敛又欲廹急而成之使生灵何以自全陛下安得不谨重其事哉【熙宁四年六月上时为监察御史里行】

上神宗分析曾布劄子   刘 挚

臣近曾上言论助役之法其害有十今奉圣旨批送下司农寺曾布劄子条件诘难奉圣旨令臣分析者窃以助役之法大臣主之於中书有中书之属官及御史知杂者讲画於司农寺有大臣所选择监司提举官行之於诸路上下布置其势若此可谓易行矣然旷日弥年未有定论可以为法者其故何也不顺乎民心而已矣民之所不欲古今未有可以势力强而成者也故虽命使者奔驰道路禀之於内而劫之於外然其拟议参差条制殊异纷然自不知其可行之计则此法利害明若观天矣臣有言责者也是故前日采中外士民之说敷告於陛下令司农寺之辩说既如此陛下以臣言为是耶则事尽於前奏其可以覆视陛下以臣言为非耶则贬黜之而已虽复使臣言之亦不过所谓十害者是以不复条陈不唯费辞文过烦紊天听而风宪之官岂与有司较是非胜负交口相直如市人之纷竞者则无乃辱陛下耳目之任哉谓臣等险詖欺诞则上有陛下之聪察而下有中外之公议所谓中有向背则臣所向者公所背者私所向者义所背者利所向者君父所背者权臣今辨助法之利害而无故立向背之论以朋党之意教诱天下此可骇也所谓曾无畏忌则陛下之法臣所畏也陛下容受忠直臣为御史实不敢隐情自为忌讳今司农欲使臣畏忌权臣则诚臣之所不能者也伏望陛下将臣前後所论助役章奏与司农之言宣示二府大臣中外百官以考是非若臣言有所取则乞速罢助役以安天下之心若稍有欺罔则乞重行窜逐以谢专权之人而戒妄言者【熙宁四年七月上时为监察御史里行】

上神宗分析曾布劄子【系第二状】 刘 挚

臣昨日准圣旨批下司农寺曾布劄子为诘臣所言助役事寻巳具分析奏闻去讫臣窃以耳目之於人也事物过者必见必闻以赴其心而心必受之未有不信其耳目而反以其能视听为疑者先王以言置官代天子耳目内外相信无以异於一体之相为用也其言虽直必容虽多必受则国家安治不然则反此故谤木谏鼓不设危乱之国鼎镬斧鑕不在圣明之朝恭以陛下躬上圣之德好问乐善凡延见臣下虽贱官小吏必温恭和容以诱达之此尧舜之盛也然至於臣等以职事为言则使之分析者中外皆知非陛下意乃司农挟宠以护改作大臣设法以蔽聪明尔因事献忠敢一言之今天下之势陛下以谓安耶未安耶治耶未治耶苟以为未安未治也则以陛下之睿智言动起居躬蹈德礼夙夜励精以亲庶政而天下未至於安治者将谁致之耶陛下即位注意责成倚以望太平而自以太平为巳任得君专政安石是也三二年间开阖动揺举天地之内无一民一物得安其所者盖自青苗之议起而天下始有聚敛之疑青苗之议未允而均输之法行均输之法方扰而边鄙之谋动边鄙之祸未乂而漳河之役作漳河之害未平而助役之事兴其间又求水利也则民劳而无功又淤田也则费大而不效又省并州县也则诸路莫不强民而应令又起东西府也则大困财力禁门之侧斧斤不絶者将一年而未已其议财也则商贾市井屠贩之人皆召而登政事堂其征利也则下至於历日而官自鬻之推此而往不可究言古之贤人事君行道必驯致之有渐持久而後成至於设施皆有次序今数十百事交举并作欲以岁月变化天下使者旁午牵合於州县小人挟附佐佑於中外至於轻用名器混淆贤否忠厚老成者摈之为无能侠少儇辩者取之为可用守道忧国者谓之流俗败常凿民者谓之通变能附已者不次而进之曰吾方擢才不可招者为名而斥之曰吾方行法凡政府谋议所以措置经画除用进退独与一属掾曾布者论定然後落笔同列预闻乃在布後故奔走乞丐者布门如市虽然犹有系国家之体而大於此者祖宗累朝之旧臣则?刻鄙弃去者殆尽国家百年之成法则剗除废乱存者无几陛下岂不怪天下所谓贤士大夫比岁相引而去者凡几人矣陛下亦尝察此乎踈旧臣则势位无有轧巳者而权可保也去异已者则曰凡要路皆可以用门下之人也去旧法则曰今所以制驭天下者是巳之所为而陛下必将久任以听其伸缩也嗟夫此事之实也其名则曰革弊而兴治是以陛下乐闻其名而难察其实也夫赏罚号令乃陛下所以砥砺天下而鼔动四方以为劝信者今有人焉能舞公事以倾勲旧造大狱以逐官吏其事是耶乃其职尔何至超任以为职司耶赵济是也又有人焉以渭源田欺罔始既以此得罪而终复以此增秩王韶是也程昉事漳水以兴大役困一方而无成功赵子几挟情以违法禁案吏以防民言则皆置而不问乃是赏反施於圣人之所当罚罚不及於王法之所当诛也畿邑之民以助钱为诉也陛下圣旨令召情愿东明知县以不能禁民有诉而被劾也陛下圣旨正令劾擅陞户等之事二者皆独断之善政而中书皆格而不下此则陛下之令不行也西师无功而曰非朝廷本谋天下但见给军之费辇出於京师空名之诰驰下於西路又命一知制诰於将幕使专代天子之言报复号令络绎於道苟以为非耶何不止之迨其事败则曰非政府谋也损费缗钱以千万计秦晋之人肝脑涂地失军旅之心结边疆之衅而不自请咎乃致陛下发中诏以责躬抑徽号而不受忠义之士谁不痛心而疾首至如助役之法臣尝言之矣其条制纎悉臣虽未能究见然臣大意终以谓使天下百姓赋税贷责公私息利之外无故作法陞进户等使之槩出缗钱皆非为人父母爱养基本之所宜为者故臣谓之聚敛非妄言也陛下任遇辅臣如此其重而致主之术乃是此道是大臣之误陛下而大臣所用者误大臣也今既颠谬乖错败乱纲纪知天下之不容惧宸衷之回悟以谓虽中外之士畏避无敢言者然其尚敢言者独御史有职尔故又使司农荧惑天听作为偏辞令臣等分析以摧沮风宪之体艰梗言路欲其忧惮苟容而缄默或欲撩其危言从而挤逐不知忠臣节士虽戮辱不惧所以尽事君之义耳今羌夷之疑未入反侧之兵未安三边疮痍疲溃未瘳河北大旱诸路大水民困财力县官匮竭圣君恭勤思治万方之所知而在辅弼者方欲蔽天聪明使下情不得而上达其何心耶臣愿陛下思祖宗基业之艰难念天下生灵之危苦少回几虑收还威柄深恐异时专权肆志将有陛下不能堪者则必至於亏失君臣之恩是今日养之适所以害之也若夫冯京王珪同列预政皆依违自固不扶颠持危虽心悟其非而无所捄正已之进退又媕婀而不决皆非所谓辅臣之体臣四海之内孤立独进陛下过听任以风宪尝窃思之近岁台谏官叠以言事罢免岂其言皆无补於事欤岂皆愿为讦激险直之语以自为名而洁去欤尝以谓欲言政府之事者其譬如治湍暴之水可以循理而渐导之不可以堤防激鬭而发其怒不唯难为功亦为患滋大故臣自就职以来窃慕君子之中道欲其言直而不违於理辞顺而不屈其志庶几愚衷少悟天听而亦不敢悻然如浅丈夫以一言一事轻决去就致圣朝数数逐去言事者而无所裨补思以上全国体而下亦庶几能久其职业而成功名两月之间才十余疏其言及助法者止三疏耳当天下多事之时而臣言简缓又不足以感悟则其负陛下已多矣不意大臣之怒已至如此令臣等分析之事前代无之祖宗无之近年已来乃为此法以摧言者之气方陛下孜孜听治喜於纳谏而大臣所为则不得正目而视此所以发臣之狂而不能默也伏愿陛下深察事物之变用安靖之臣以休生民有所措置以大小缓急为先後之序以义利经权为本末之辨自兹凡有献替於陛下者乞有以诱掖奬励之罢分析之命以尊严朝廷而养多士敢言之气臣不胜惓惓愤懑爱君待罪之心【熙宁四年七月上先是曾布疏驳杨绘及挚等所言差役不便事王安石欲劄与绘挚令分析绘具录前四奏以自辨挚上此两奏张琥以为绘罪轻於挚挚言尤无状安石曰挚狂妄愚而易见绘狡诈难知古所谓壬人虽尧舜所当畏陛下不可不察於是绘挚皆罢绘以翰林侍读学士知郑州挚监衡州盐仓】

上神宗乞崇用忠实仁厚之吏

王 存

臣准御史台告报当臣转对者臣闻为治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此至论也陛下自即位以来克巳一心忧勤庶政未尝事燕游之好擢任材能修明法度有黾勉不倦之心内经货财外明威武有长辔远驭之略观前世求治之主规模宏廓而励精如此者不见一二谓宜天下震动鼓舞以趋太平然为之累年而人情未安衆论不一其故何耶岂非所以为法有未谕於民心而所任行法者有不厌於物论耶陛下亦盍反求所以然矣盖治贵适宜不必舍近而慕远事蕲当理不必尊古而狭今祖宗法制行逾百年固有陵夷偏弊而不举者陛下作而振起之是当尔也先王善政有可施於今者祖宗未遑及焉陛下举而推行之是亦当尔也然议者遂以为本朝之法卑狭溃坏必尽更其故然後为治臣恐好议论者过也古人有言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此言虽有善法必得人而行之窃见比年擢用之人才惠有余而忠实不足行法之吏刻暴相胜而仁厚无闻羣情惑而横议兴未必不由於此然则所谓行法适足以坏法也臣恐浇薄相扇寖以成风今卿大夫聚於朝论刑而不及德士庶人交於下言利而不及义夫朝廷进人之贤否风俗系之风俗之厚薄盛衰随之仰惟陛下恢尧舜舍已从人之美体仲尼察言观行之明深抑巧佞险薄之风崇用忠实仁厚之吏使大宋之风俗淳厚於三代陛下之德化比隆於二帝岂不盛哉臣愚不识忌讳伏惟陛下幸赦而省察之臣不胜拳拳【熙宁四年上时为馆阁校勘】

上神宗论王安石     王岩叟

臣闻事之急者无徐行心之痛者无缓声今天下事急而臣已痛矣尚忍徐行缓声以忽君亲之忧哉臣为此书唯恐人知臣不盗名今日之事唯恐君父不知臣不避祸使陛下自无心於生灵臣虽抱忠姑亦巳矣盖潜听天下深识之士相与而言曰夫畋游之快心声色之悦意浮华之玩情喜有溢赏怒有过刑虽古之历尝艰难而老於为国者之所难免而吾君以鼎盛之春秋临无事之天下乃能不快心於畋游不悦意於声色不玩情於浮华赏不以喜刑不以怒忧勤恭俭唯以治道未举於尧舜三代之隆为急此可谓盛德矣然而有人焉有逆常理蛊坏万事以蠹陛下盛德而使四海内外不得覩日新之光辉而同登於尧舜三代之域此忠臣义士之所以拊膺而切齿也臣谨按王安石性非忠良心不造道徒能着空文而欺世谈高致以要君可谓借凤羽翰以文枭音者矣人以为凤臣以为枭天下皆知陛下所存则是求治之心而安石所为乃召乱之本陛下以腹心委安石而安石不以腹心事陛下自求死党据满要津司农曰布强悍而险刻中丞曰绾善柔而隂谗曰向剥下附上曰起很深曰绦苛佞曰绎曰琥险回忮忌曰定曰秩藏奸包慝曰埛曰确狂诞轻狡曰子厚曰将阿谀辩巧曰宦官昉暴横凶忍荼毒一方威焰所向人莫敢指曰唯惠卿奸邪之才又冠其党虽持丧家居而中外畏之犹若在朝其下蜮狐山鬼夜号窟居以恐动人者处处皆是不足一一为陛下道也盖未尝公心求一吉士以为朝廷故天下谓其不以腹心事陛下者非妄也陛下知以权与之而不知与之之过知以诚信之而不知信之之蔽与之过故难制信之蔽故易欺三四年来天下不知有朝廷而只知有安石福随其喜祸逐其怒四方之人如瘖如哑不敢吐气以至青天白日舞奸攘权以斵王室而曾不畏人此臣所以不能徐行缓声而告也臣知王室作之甚苦成之甚难陛下岂不为祖宗爱惜之而容他人坏之耶臣请为陛下疏其大者至於纷纷交举以挠万类者未暇种种而数也夫王室之所以重者虽以人主之尊不敢以名器轻授人也而今也涂巷之人朝游私门则暮纡金朱矣取名器於万乘之旁而曾不少顾安石可谓陵王室矣王室之所以尊者以老成在侧忠骾在庭也而今也离间老成弃逐忠骾独为陛下引顽童进柔佞安石可为卑王室矣王室之所以强者以纲纪振法度修赏罚正也而今也纲纪则乱之法度则毁之赏罚则倒之安石可谓弱王室矣王室之所以安者以能使百姓有余力而乐其生也而今也敛於民者烦督於民者急夺於民者尽而人人救死恐不暇安石可谓危王室矣夫王室之所以明者以人情不壅於上闻而万里兼听也而今也朋邪壅之或近在辇毂之下国门之外而君父不知赤子嗷嗷控告无路安石可谓翳王室矣忠臣义士言之及此往往声泪俱发臣知陛下方倚望太平必以臣言为非是然愿陛下密择一二正人以他事使於四方使潜采公议及遴选一二亲信访於都城使尽録衆说则必有甚於臣所陈者矣臣犹恐未必敢以其实告陛下也其为忿嫉亿兆所同唯陛下穆然凝邃独不得闻臣每思奉天之变卢杞养成未尝不为陛下寒心故人怨而不知天下之深忌也以危为安天下之深祸也惟陛下念之无忽臣尝读易至於孔子之杂卦曰亲寡旅也不觉为君父掩书而泣夫惟天下之忠信为可亲陛下试察今左右前後之臣皆忠信耶非耶为权臣用耶为陛下用耶彼其唯相朋以逢迎陛下以窥伺陛下以蒙蔽陛下为权臣地尔而君父独立於羣邪之中可谓所亲者寡矣奈何以南面之尊天下之势多士之盛而自谓旅人也陛下学备古今独不见朱温之事乎先使昭宗孑然寄身於汴人之间而後为乱唯天下之至明为能见之於至微而破之於未大愿陛下少回天几以照之社稷幸甚陛下若惓惓於其贤以为用之未尽则何不静心潜思自用之以来四年于今其益于陛下者何事成於天下者何功施於生民者何惠可埀後来者何法进於列位者何贤投於四荒者何佞陛下心通目明能不昭觉岂待臣一 一指其人而条其事也意者陛下数年以来力排天下之议主张斯人而赧於卒不效不果去之耶此又臣以为固无伤陛下之明而适足示陛下之圣也前日闻天下誉之则用今日见天下怨之则舍是用以天下舍以天下也陛下何私哉不出反掌之间而取泰於否转危为安圣人之能孰过此者陛下幸思臣言勿复以为疑且历古以来贤王英主所与取天下守天下者莫非中原伟人今陛下坐中原不与中原端厚之士共之而独引远荒奇邪轻浅之人与议大计臣切恐中原豪杰有侮笑陛下於林间者矣以陛下天资如此自励又如此真得忠贤而用之尧舜三代不难到天下何时无真贤今日取之者非其道尔彼真贤不以辩给为能不以文采为高不以聚敛为智独能平心正意深思远谋为社稷久计尔顾肯屑图近利以误苍生哉然其人谁不欲为君父用者但耻以其身出於权臣之门故逡巡晦缩而不肯进岂尝须臾忘陛下陛下旷然奋英断自收主权诛大奸而窜羣恶以一清中外而下半纸诏书以谢天下曰听任之偏大事几去天启朕明洞扫疑蔽今愿复与士民相亲也则可以激忠义於巳阑消祸灾於欲起尧舜之治咫尺在前可不为陛下贺也如不留意於斯焉後日之事臣不忍言矣惟陛下察之【熙宁五年上时管干北京国子监】

上神宗论市易       文彦博【熙宁五年三月二十六日诏曰天下商旅物货至京多为兼并之家所困往往折阅失业至於行铺禆贩亦为较固取利致多穷窘宜出内藏库钱帛选官於京师置市易务商旅物货滞於民而不售者为收买随抵当物力多少均分賖请立限纳钱出息其条约委三司本司官详定以闻市易之行盖始於此】

臣近因赴相国寺行香见市易於御街东廊置义子数十间前後积累果实逐日差官就彼监卖分取牙利且果瓜之微锥刀是竞竭泽专利所得无几徒损大国之体秪敛小民之怨遗秉滞穗寡妇何资况密迩都亭敌使所馆岂无觇国之者将为外夷所轻伏乞严敕有司趣令停罢使毫末余利均及下民惠泽分沾必召和气【熙宁六年正月上时为枢密使】

上神宗论市易【系第二状】    文彦博

臣近言市易司於御街东廊设义子差官监卖果实分取牙利损大国之体敛小民之怨乞行寝罢至今涉旬未闻施行亦不蒙询诘未审圣意以为何如退省僭狂伏增惶惧臣窃虑陛下以其事小故不足恤而臣愚以谓所损甚大决不可为区区尽言盖由於此且京邑翼翼四方取则魏阙之下治象所观今乃官作贾区公取牙利易所谓理财正辞者岂若是之琐屑乎周官泉府敛市之不售货之滞於民用以待不时而买者各从其故价亦不如是之规利也凡衣冠之家罔利於市缙绅清议衆所不容岂有堂堂大国皇皇谋利而不为物论所非者乎斯乃龙断之事孟轲耻之臣亦耻之复不忍聚敛小民希进妄作侵渔贫下玷累朝廷不胜愤闷辄敢屡言伏望圣慈俯垂详择若以臣所言非当甘从诛责【熙宁六年正月上彦博奏入王安石白上曰陛下近岁放百姓贷粮至二百万支十斗全粮给军一岁增费亦计数十万缗以至添选人俸增吏禄给押纲使臣所费又亦百万缗天下愚智孰不以此知陛下不殖货利岂有所费如此而乃於果实收数千缗息以规利者直以细民久困於官中须索又为兼并所苦故为立法耳彦博所言遂寝不报】

上神宗进流民图     郑 侠

臣伏覩去年大蝗秋冬亢旱迄今不雨麦苖焦枯黍粟麻豆皆不及种旬日以来米价暴贵羣情忧惶十九惧死方春斩伐竭泽而渔大营官钱小求升米草木鱼鼈亦莫生遂蛮夷轻肆敢侮君国皆由中外之臣辅相陛下不以道以至於此臣窃惟灾患有可致之道无可试之形其致之有渐而其来也如疾风暴雨不可复御流血藉尸方知丧败此愚夫庸人之见古今有之所贵於圣神者为其能图患於未然而转祸为福也当今之势犹有可救愿陛下开仓廪赈贫乏诸有司敛掠不道之政一切罢去庶几早召和气上应天心调阴阳降雨露以延万姓垂死之命而固宗社亿万年无疆之祉夫君臣际遇贵乎知心以臣之愚深知陛下爱养黎庶甚於赤子故自即位以来一有利民便物之政靡不毅然主张而行陛下之心亦欲人人夀富而跻之尧舜三代之盛耳夫岂区区充满府库盈溢仓廪终以富衍强大夸天下哉而中外之臣略不推明陛下此心而乃肆其叨懫劓割生民侵肌及骨使大困苦而不聊生坐视其死而不恤夫陛下所存如彼羣臣所为如此不知君臣际遇欲作何事徒只日超百资意指气使而已乎臣又惟何世而无忠义何代而无贤德亦在乎人君所以驾驭之如何耳古之人在山林畎亩不忘其君刍荛负贩匹夫匹妇咸欲自尽以赞其上今陛下之朝台谏默默具位而不敢言事至有规避百为不肯居是职者而左右辅弼之臣又皆贪猥近利使夫抱道怀识之士皆不欲与之言不知时然耶陛下有以使之然耶以为时然则尧舜在上便有夔稷汤文在上便有伊吕以至汉唐之明君我祖宗之圣朝皆有忠义贤德之臣布在中外君臣之际若腹心手足然君唱於上臣和於下主发於内臣应於外而休嘉之德下浸于昆虫草木千百世之下莫不慕之独陛下以仁圣当御抚养为心而羣臣所以和之者如此夫非时然抑陛下所以驾驭之道未审尔陛下以爵禄名器驾驭天下忠良而使之如此甚非宗庙社稷之福也夫得一饭於道傍则遑遑图报而终身餍饱於其父则不知德此庸人之常情也今之食禄往往如此若臣所闻则不然君臣之义父子之道也故食其禄则忧其事凡以移事父之孝而从事於此也若乃思虑不出其位尸祝不代庖人各以其职不相侵越至於邦国善否知而不言岂有君忧国危羣臣乃饱食厌观若视路人之事而不救曰吾各有守天下之事非我忧哉故知朝廷设官位有高下臣子事君忠无两心与其得罪于有司孰与不忠於君父与其苟容於当世孰与得罪於皇天臣所以不避万死干冒天阍以告诉于陛下者凡以上畏天命中忧君国而下念生民耳若臣之身使其粉碎如一蝼蚁无足顾爱臣切闻南征西伐者皆以其胜捷之势山川之形为图而来献料无一人以天下之民质妻卖儿流离逃散斩桑伐枣拆坏庐舍而卖於城市输官输粟遑遑不给之状为图而献前者臣不敢以所闻谨以安上门逐日所见绘成一图百不及一但经圣明眼目已可嗟咨涕泣而况数千里之外有甚於此者哉如陛下观图行臣之言十日不雨即乞斩臣宣德门外以正欺君谩天之罪如稍有所济亦乞正臣越分言事之刑【熙宁七年三月上时侠监京师安上门以疏及图诣合门投进不纳遂於本门勾马逓於银台通进司奏为密急事疏入上览毕反覆观图长嘘者数四初韩维对延和殿上曰久不雨朕夙夜焦劳奈何维曰陛下忧闵旱灾损膳避殿此乃举行故事恐不足以应天变书曰惟先格王正厥事愿陛下痛自责已下诏广求直言以开壅蔽大发恩令有所蠲放以知人情至是维又言近日畿内诸县督索青苖者甚急往往鞭挞取足至伐桑为薪以易钱货旱灾之际重罹屯苦夫动甲兵危士民匮财用於荒夷之地朝廷处之不疑行之甚锐至於蠲除租税寛格逋负以救愁苦之良民则迟迟而不肯发望陛下自奋英断行之过而养人犹愈於过而杀人也上感悟即命维草诏二十八日诏出人情大悦三日大雨自侠上疏至雨才及浃辰四月初七日早朝羣臣既贺雨上出侠所进图宣示宰执且责之曰卿等每言法度修明礼乐兴行民物康阜虽唐虞三代无以过今来外事如此丞相以下各谢罪是日有旨放侠擅发马逓之罪安石因迁定力寺求出其党不乐争言於上或以为心狂以为非毁良法或以为擅发马逓惊御乞追逮所司勘罪御史台直请以侠付台推劾遂有旨下开封取勘】

宋名臣奏议卷一百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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