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论二

高祖太宗睿宗玄宗【子由】

玄宗宪宗【子由】

太宗玄宗驾驭人臣【张唐英

玄宗德宗不用张九龄姜公辅之言【张唐英】

武后安禄山【张唐英】

藩镇【范文正公 张唐英 子由】

高祖太宗睿宗玄宗

子由曰高祖起太原其谋发于太宗诸子不与也及克长安诛锄羣盗天下为一其功亦出于太宗葢天心之所付与人心之所归向其在太宗也审矣至立太子高祖以长立建成建成当之不辞于是兄弟疑间卒至大乱夫建成不足言也其咎在高祖其后武氏之乱废中宗立睿宗以睿宗长子宪为皇太子矣废立及中宗之复睿宗父子皆以王就第韦氏之乱临淄以兵入讨睿宗践阼而唐室复安又将以长立宪宪辞曰时平先嫡长国乱先有功不如此必且有难敢以死请睿宗从之而后临淄之位定以太宗之贤而不免于争夺龟宗之贤不逮太宗而晏然受命则宪之让贤于人逺矣吾尝论之高祖睿宗皆中主也其欲立长非専其私也以为立嫡以长古今之正义也谓之正义而不敢违何不考之前世乎昔太王舍太伯仲雍而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而周以之兴诚天命之所在而吾无心焉乱何自生虽然太伯奔呉以避王季亦畏乱故耳废长而立少虽圣贤犹难之宪与元宗兄弟相安终身无间焉古今一人而已

玄宗宪宗之政得失

子由曰唐龟宗宪宗皆中兴之主也玄宗继中睿之乱政紊于内而外无藩镇分裂之患约己任贤而正观之治可复也宪宗承代德之弊政偾于朝而畿甸之外皆为畔国将以求治则其势尤难然二君皆善其始不善其终所以失之者一道也齐威公用管仲隰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为五伯首及管仲死用竖刁易牙身死不得葬五公子争立霸业随毁葢中人可以上下此三君者皆中主耳方其起于忧患厄困之中知贤人之可任以排难则勉强以从之然非其所安也及其寇难既平国家无事则其心之所安者佚乐所说者谀佞也故祸发皆不旋踵若合符节太宗既平天下始任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终用长孙无忌岑文本褚遂良常不忘恭俭节用去冗官节浮费内无宫掖侈靡之求旁无近幸赐予之失贞观之治斯已过半矣侍书御史权万纪尝言宣饶部中凿冶银岁可取数百万缗以佐国用帝怒骂曰吾所乏忠言嘉谟有益于民者尔汝为御史不能进贤退不肖而訹吾以利岂谓我汉桓灵耶斥去不用于是士民莫敢以利言者故房杜诸人得效其忠力以致贞观之盛及玄宗初用姚崇宋璟卢怀慎苏颋后有张说源干曜张九龄宪宗初用杜黄裳李吉甫裴度李绛后用韦贯之崔羣虽未足以方驾房杜然皆一时名臣也故开元元和之初其治庶几于贞观然玄宗方用宋璟而宇文融以括田幸遽至宰相后虽以公议罢去而思之不已谓宰相曰公等暴融过恶朕已罪之矣然国用不足将奈何裴光庭等不能答融既死而言利者争进韦坚杨慎矜王鉷日以益甚至杨国忠而聚敛极矣故天寳之乱海内分裂不可复合宪宗方平淮蔡裴度未及还朝而程异皇甫鏄皆以利进度三上书极论不可帝以天下略平亦欲崇台池宫观以自娯乐异镈揣知其意数进羡财以顺所欲故度卒见逐而异鏄皆相不三年而祸发于宦官葢玄宗在位岁乆聚敛之害徧于天下故天下遂分宪宗之世其害未究故祸止于其身然方镇之强宦官之盛遂与唐相终始可不哀哉呜呼太宗之恭俭所忍无几尔而福至于不可胜尽玄宪之淫佚所获无几尔而祸至于不可胜言而世主终莫之悟覆车相寻不絶于世盖未之思焉

太宗玄宗驾驭人臣

张唐英论曰尝观太宗文皇帝之时其从征伐取天下之臣如李靖李绩裴寂刘文静唐俭商峤尉迟敬德秦叔寳程知节张公谨侯君集李大亮薛万彻之徒皆出入战阵经营四方其休功元勲固已多矣而文皇帝驾驭而任使之有功者必赏有罪者必诛其或引之便殿伸以燕私则固有之至于君臣上下之分岂有渎乱者哉天寳中安禄山来朝上特宠异之乃于殿之西偏设鸡帐使坐其下肃宗时为太子谏曰自古正殿无有人臣者今宠之已过必有骄心上曰此胡有异相故以此厌之嗟乎明皇失驾驭之道矣昔卫青为大将军至尊重矣而汉武帝踞厕而见之张飞闗侯稠人广众立侍终日葢有堂陛之限尔且禄山本蕃中种类素不由仁义忠孝诗书礼乐之训一旦因縁际会遂忝大位彼来朝也当示以君臣上下之分使知尊卑之礼而反以家人之礼宴之于内又不以人臣之礼待之于外宜其自大而不轨矣且察此胡有异相因其来朝命一武士拉而煞之足以灭天下之祸奈何坐于殿上以厌胜之此非人君之道也与文皇驾驭英雄之礼一何异哉

玄宗德宗不用张九龄姜公辅之言

张唐英论曰天下之患常起于不足忧而致可忧故虑堤防之犇冲者先窒蝼蚁之穴虑屋庐之燔爇者先徙曲突之薪书曰断在朕志又曰惟克果断乃罔后艰茍失机会则受制于人而徒有后悔亦何济耶明皇德宗俱失于此始张九龄奏安禄山狼子野心而有反相请因张守珪所奏失律而诛之明皇曰汝以石勒待之耶宠之愈厚其后幸蜀始悔不用九龄之言德宗时泾师倒戈而翰林姜公辅奏朱泚失兵柄心常怨愤不如使人捕之恐羣凶取为戎首其患不细德宗不能决翼日果然始悔不用公辅之言设使二主不犹豫于行事任刚健以为德先除二凶则岂有后悔耶不能果断徒有悔言诗所谓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武后安禄山

张唐英权柄论曰风雷震曜天之权也刑赏号令君之权也天之权不在于天则天之道几乎息矣君之权不在于君则君之道亦几乎息矣故君人者惜其权柄而不以假人以之制天下之命以之服臣子之心动静重轻皆在于上明之如神茍失其所操持轻其所付与则天下之祸繇是起矣高宗大帝以天下之权委于武氏卒使阴逞其志大肆所欲其后遂夺庐陵之玺造为周氏斲丧宗室毒螫海宇此虽由庐陵之不慧亦大帝先以权柄授之也明皇晚年以天下为戏玩刑赏号令一委狂夫凡杀一大臣非上之意也权臣之意也凡任一大臣非上之意也权臣之意也至于设施更张率不由于上故禄山观朝廷之权不在于上而在于下矣于是以范阳之小而求兼河东节度以范阳少马而求兼飞龙廐羣牧使而朝廷不复思虑惟遂其所求乃选羣牧觔脚骏马送于范阳兵强马壮沛然自大遂图不轨此由权柄失于上而下得窥其隙矣且明皇二十年孜孜以致开元之治一旦不顾而一掷与奸佞之臣致萌范阳之变崎岖颠沛老幸井络以逃中原之难兹可为万世龟鉴也

藩镇

范文正公曰李唐中微天下多事诸节度各聚州兵据征赋以自支故有尾大不掉之衅起矣此非唐之本谋但四方纵横扑灭不暇故因其有功而分裂之盖不得已也【云云】

张唐英论曰唐之治由藩镇之未専地也唐之弱由藩镇之强盛也唐之亡由藩镇之削灭也何以言之唐自安史之乱天下之人耗减大半大历已后干戈粗定事贵姑息权柄倒置强臣骄将气焰赫然而于是李正己有青淄齐海登莱沂宻德曹濮徐兖郓十五州之地养兵十万李寳臣有常易深赵沧冀定七州之地养兵五万田承嗣有魏博相卫洺贝澶七州之地养兵五万梁崇义有襄邓均房复郢六州之地养兵二万诏増一城必飞语怨刺二十年间国家不敢兴拳石撮土代宗寛柔一切容之德宗明察先诛刘文喜次欲尽除羣盗遂诏起闗西兵以临闗东而泾兵倒戈朱泚乗人心之离遂肆不轨然而欲与李怀光合势怀光不伏臣之故李晟之徒得以乗而灭之又李寳臣信妖人之言谓有天分而田承嗣玩以谶文不与同恶卒自暴死又朱滔稔凶欲臣山东诸侯而王武俊曰我岂能舍九叶天子而臣田舍汉于是起兵攻滔又李希烈已僭大号而诸侯异谋刘稹坚据上党而三镇离心以此观之则唐之藩镇各萌问鼎之心者多矣然而卒不能遂其逆谋者葢彼同则此异左逆则右顺轻重相制小大相维忽恭王命以効顺忽矜兵势以相临所以然也至于朱全忠遂墟唐祚者非其才智过于安史朱泚之徒也葢是时藩镇诸侯各已灭矣时溥朱瑄秦宗权罗绍威王镕之徒各已亡矣全忠视天下之大不复有牵制之党乃平揖神器若固有之设使当全忠之时朱滔在冀田悦在魏王武俊在赵李纳在齐则全忠虽有曹马之谋亦焉能披大裘而称制哉故曰唐之亡由藩镇之削灭也岂非治乱兴亡之鉴哉

子由论德宗宪宗诛平藩镇成败不同曰德宗愤藩镇之强潜有鞭挞海内之志竭其帑藏空其禁卫以从事于伐叛然师出无功兵连祸结大盗窃发身播国屯灭亡之祸间不容髪自是之后乱不得息至于宪宗用一裴度决策出师淮西既平山东河北强藩大镇靡耳聴命终宪宗之世海内略定二帝于用兵伐叛则同而功烈何其相万也管子有言攻坚则瑕者坚攻瑕则坚者瑕德宗始使马璲李抱真讨田悦魏镇自承嗣以来兵强国富屹然大镇非可易者也二将之力毙于田悦而王武俊朱泚相煽而起内自魏至燕数千里间莽为战场而四方诸侯始轻京师淮西虽叛然数郡之地也暴取其财虚用其民为日乆矣危亡之机已见而元济昏童崛强其间此特不欲取之耳取之可以必得岂与河朔诸镇比也宪宗乗其机察其时一举而灭之而李师道承宗之徒或诛或臣而四方靡然効顺矣此无他德宗先攻其坚敌未亡而已之气先索力先弊矣已索之气既弊之力人所易侮此朱泚怀光所以陆梁不忌也宪宗先攻其易攻其巢穴戮其鲸鲵兵虽未出而气振于天下师道承宗所以消沮而不能抗也有扛鼎之力者使之负石而趋终日则必蹶立谈之间而磔婴儿则贲育在傍必悸此攻瑕之论也

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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