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卷总论为学之要。盖非学无以入道,希圣希贤,其功具在。知所适从之路,得其进为之方,然后可以言学,故备著之,以俟天下后世之立志能自奋者。

朱子曰:孔子只十五岁时,便断然以圣人为志。

朱子曰:质敏不学,乃大不敏。有圣人之资,必好学,必下问。

若就自家杜撰,更不学,更不问,便已是凡下了。圣人之所以为圣也,只是好学下问。舜自耕稼陶渔以至于帝,无非取诸人以为善。孔子说,礼,「吾闻诸老聃」这也是学于老聃,方知得这一事。

朱子曰:孔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猖乎。」看来这道理须是刚硬,立得脚住,方有所成。孔子晚年方得曾子,曾子得子思,子思得孟子,都如此刚果决烈,若慈善柔弱的,终不济事。况当世衰道微之时,尤用硬著脊梁,无所屈挠,于世间祸福得丧,一不足以动其心,方靠得。然其工夫亦在自反常直,仰不愧,俯不怍,则自然如此,不在他求也。朱子曰:近看孟子,见人便道性善、称尧舜,此是第一义。若于此看得透,信得及,直下便是圣贤,更无一毫人欲之私做得病痛。若信不及,孟子又说个第二节工夫,只引成瞷、颜渊、公明仪三段说话教人,如此发愤,勇猛向前,日用之间,不得存留一毫人欲之私在这里,此外更无别法。若于此有个奋迅兴起处,方有田地可下功夫,不然,即是画脂镂冰,无真实得力处也。

朱子曰:学不要穷高极远,只言行上检点便实。今人论道,只论理,不论事;只说心,不说身。其说至高,而荡然无守,流于空虚异端之归。朱子曰:所谓学者,始乎为士者所以学而至乎圣人之事也。伊川先生有言,「冷之学者有三:词章之学也,训诂之学也,儒者之学也。」欲通乎道,舍儒者之学不可,尹侍讲所谓「学者所以学为人也,学而至于圣人,亦不过尽为人之道而已。」此皆切要之言。

朱子曰:古人于小学,自能言便有教,一岁有一岁工夫。今都蹉过了,只据而今地头,便立定脚跟做去,栽种后来根株,填补前日欠缺。朱子曰:学贵时习。须是心心念念在上,无一事不学,无一时不学,无一处不学。

朱子曰:未知未能而求知求能之谓学。已知已能而行之不已之谓习。

朱子曰:徒明不行,则明无所用,空明而已;徒行不明,则行无所向,冥行而已。

朱子曰:居敬穷理,二者不可偏废。

朱子曰:读书穷理,博观古今圣贤所处之方,始有实用。问:且涵养去,久之自明。朱子曰:亦须穷理。涵养、穷索,二者不可废一,如车两轮,如鸟两翼。如温公,只恁行将去,无致知一段。朱子曰:知与行常相须,如目无足不行,足无目不见。论先后,知为先;论轻重,行为重。

朱子曰:方其知之而行未及之,则知尚浅。既亲历其域,则知之益明,非前日之意味。

朱子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八个字,一生用之不穷。朱子曰:择善而固执之,如致知格物,便是择善;诚意正心修身,便是固执。只此二事而已。

朱子曰:为学「只在明明德」一句,君子存之,存此而已,小人去之,去此而已。一念悚然,自觉其非,便是明之端。

朱子曰:学不是读书,然不读书,又不知所以为学之道。圣贤教人,只是要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谓学者,学此而已。若不读书,便不知如何而能修身,如何而能齐家、治国。圣贤之书,说修身处,便如此;说齐家、治国处,便如此。节节在那上,自家都要去理会,一一排定在这里,来便应将去。

朱子曰:河南夫子所谓,或读书明义理,或尚论古人,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否,皆格物之事也。格物知致,则行无不力,而遇事不患其无立矣,然欲从事于此,要须屏远外好,使力专而不分,则庶乎其进之易耳。

朱子曰:人固有终身为善而自欺者,须是要打叠得尽,盖意诚而后心可正,过得这一关后方可进。

朱子曰:人心之灵,天理所在,用之则愈明,只提醒精神,终日著意,看得多少文字,穷得多少义理?徒为懒倦,则精神自是愦愦,只恁昏塞不通,可惜!

朱子曰:圣贤教人下学上达,循循有序。故从事其间者,博而有要,约而不孤,无妄意凌躐之弊。今之言学者,颇多反此,故其高者沦于空幻,卑者溺于见闻,伥伥然未知其将安所归宿也。

朱子曰:学者博学,守先王六艺之文,诵焉以识其辞,讲焉以通其意,而无以约之,则非学也,故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何谓哟?礼是也。礼者,履也,谓昔之诵而说者,至是可践而履也。

朱子曰:古人说,「学有缉熙于光明」,此句最好。盖心地本自光明,只被利欲昏了,要令其光明处转光明缉将去。

朱子曰:自道学不明之久,为士者狃于偷薄浮华之习,而诈欺巧伪之奸诈焉。

朱子曰:若不用戒谨恐惧,而此理常流通者,惟天地与圣人耳。圣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亦只是此心常存理常明。故能如此,贤人所以异于圣人,众人所以异于贤人,亦只争这些子境界存与不存而已。

朱子曰:为学用力之初,正当学问思辨而力行之,乃可以变化气质而入于道。

朱子曰:思索譬如穿井,不懈便得清水,先亦须是浊,渐渐刮将去,却自会清。

朱子曰:大凡人心若勤谨收拾,莫令放纵逐物,安有不得其正者;若真个捉得紧,虽半月见验可也。

朱子曰:心熟后自然有见理处,熟则心精微,不见理只缘是心粗。朱子曰:人须打叠了心下闲思杂虑。如心中纷忧,虽求得道理也没顿处,须打叠了后,得一件方是一件,两件方是两件。

朱子曰:圣贤之言,常将来眼头过,口头转,心头连。

朱子曰:学者只是不为己,故日间此心安顿在义理上少,在闲事上多,于义理却生,于闲事却熟。

朱子曰:学则处事都是理,不学则看理便不恁地周匝,不恁地广大,不恁地细密。然理亦不是外面硬生,道理只是自家因有之理。尧舜性之,此理元无失;汤武反之,已有些子失,但复其旧底,学只是复其旧底而已。盖向也交割得来,今却失了,可不汲汲自修而反之乎?此其所以为急,不学则只是硬提防,处事不见理,一向任私意,平时却也强勉去得,到临事变便乱了。

朱子曰:圣门日用工夫,甚觉浅近,然推之理,无有不包,无有不贯,及其充广,可与天地同其广大,故为圣为贤,位天地、育万物,只此一理而已。

朱子曰:学者不于富贵贫贱上立得定,则是入门便差了。又曰:吾辈于货色两关打不透,更无话可说。

朱子曰:人之为学,至于有以自立其心,而不为物之所转,则其日用之间,所以贯夫事物之中者,岂富贵所能淫,贫贱所能移,威武所能屈哉!

朱子曰:圣贤之学,虽不可以浅意量,然学之者必自其近而易者始。

朱子曰:今之学者,大概有二病:一以为古圣贤亦只此是了,故不肯做工夫;一则自谓做圣贤不得,不肯做工夫。

朱子曰:若论为学,治己治人,有多少事,至如天文、地理、礼乐、制度、军旅、刑法,皆是著实有用之事业,无非自己本分内事,古人六艺之教,所以游其心者,正在于此,其与玩意于空言,以较工拙于篇牍之间者,其损益相万万矣。

朱子曰:世衰道微,士不知学,其溺于卑陋者,固无足言,其有志于高远者,或骛于虚名,而不求古人为己之实,是以所求于人者甚重,而所以自任者甚轻。

朱子曰:吾侪讲学,欲上不得罪于圣贤,中不误一己,下不为害于将来。

朱子曰:凡论学当先辨其所趋之邪正,然后可察其所用之能否。苟正矣,虽其人或不能用,然不害其道之为可用也。如其不正,则虽有管仲晏子之功,亦何足以称于圣贤之门哉!

朱子曰:圣贤之言,平铺放著,自有无穷之味。于此从容沉潜,默识而心通焉,则学之根本于是乎立,而其用可得而推矣。朱子曰:未有饱食安坐,无所猷为,而忽然知之,兀然得之者也。故傅说之告高宗曰:「学于古训乃有获。」

朱子曰:为学之道,更无他法,但能熟读精思,久久自有见处。尊所闻,行所知,久久自有至处。

朱子曰:精思力行,朝夕不怠,久而若有得焉,则畴昔所闻一言之善,融会贯通,皆为己用,而其践履日以庄笃。

朱子曰:为学须是切实为己,则安静笃实,承载得许多道理。若轻扬浅露,纵使探讨得,说得去,也承载不住。

朱子曰:万事须是有精神做得。又曰:须磨厉精神去理会天下事,非燕安暇豫之可得。又曰:人气须是刚,方做得事,如天地之气刚,故不论甚物事皆透过。

朱子曰:学问之道无他,莫论事之大小,理之深浅,但到目前,即与理会到底。

朱子曰:虽是古人书,今日读之,所以蓄自家之德。

朱子《答刘仲则》曰:不以讲学问辨为事,则恐所以持身接物之际,未必皆能识其本原而中于机会,此子路「人民社稷何必读书」之论,所以见恶于圣人也。试以治民理事之馀力,益取圣贤之言而读之而思之,当自觉有进步处,然后知此言之不妄也。

朱子曰:学问须是大进一番,方始有益,若能于一处大处攻得破,见那许多零碎,只是这一个道理,方是快活。曾点漆雕开已见大意,只缘他大处看得分晓,今且道他那大底是甚物事。

朱子曰:只从今日为始,随时提撕,随处收拾,随物体究,随事讨论,则日积月累,自然纯熟,自然光明。

朱子曰:学者做工夫,当忘寝食做一上,使得些入处,自后方滋味接续。浮浮沉沉,半上落下,不济得事。又曰:这个物事,要得不难,如饥之欲食,渴之欲饮,如救火,如追亡,似此年岁间,看得透,活泼泼地在这里流转,方是。

朱子曰:圣贤之言,则本是欲人易晓,而其中自然有含蓄耳。

朱子曰:常人之学,多是偏于一理,主于一说,故不见四旁,以起争辩,圣人则中正和平,无所偏倚。

朱子曰:读书大抵只就事上理会,看他语意如何,不必过为深昧之说,却失圣贤本意,自家用心亦不得其正,陷于支离怪僻之域,所害不细矣。

朱子曰:大抵古书有未安处,随事论著,使人知之可矣,若遽改之以没其实,则安知其果无未尽之意耶?

朱子曰:文字且虚心平看,自有意味,勿苦寻支蔓,旁穿孔穴,以汨乱义理之正脉。

朱子曰:近世学者,不能虚心退步,徐观圣贤之所言以求其意,而直以己意强置其中,所以不免穿凿破碎之弊,使圣贤之言,不得自在,而常为吾说之所使,以至劫持束缚而左右之,甚或伤其形体而不恤也。如此则自我作经可矣,何必曲躬俯首而读古人之书哉?

朱子曰:为学十分要自己著力,然亦不可不资朋友之助,要在审取之耳。

朱子曰:学问是自家合做底。不知学问,则是欠阙了自家底;知学问,方无所欠阙,今人把学问来做外面添底事看了。

朱子曰:人生诸事,大抵且得随缘顺处,勉力读书,省节浮费,令稍有赢馀,以俟不时之须乃佳耳。

朱子曰:近世儒者于圣贤之言,未尝深求其义理之极致,而惟以多求剧读为功,故往往遂以吾学为容易之空言。而求所以进实功除实病者,皆必求之于彼,殊不知将适千里而迷于所向,吾恐其进步之日远而税驾之日赊也。

朱子曰:学者须是耐烦耐辛苦。又曰:这道理若不摒生死去理会,终不解得。

朱子曰:科举累人不浅,人多为此所夺。但有父母在,仰事俯育,不得不资于此,故不可不勉尔,其实甚夺人志。

朱子曰:今学者之病,最是先学作文干禄,使心不宁静,不暇深究义理,故于古今之学,义利之间,不复能察其界限分别之际,而无以知轻重取舍之所宜,所以诵数虽博,文词虽工,而只重为此心之害。要须反此,然后可以讲为学之方耳。

朱子曰:专做时文底人,他说底都是圣贤说话,且如说廉他也会说得好,说义他也会说得好,待他身做处,只自不廉,只自不义。缘他将许多话,只是就纸上说,廉是题目上合说廉,义是题目上合说义,都不关自家身己些子事。

朱子《答吕子约》曰:示喻日用工夫如此甚善,然亦且要见得一大头脑分明,便于操舍之间有用力处,如实有一物,把住放行在自家手里,不是谩说求其放心,实却茫茫无把捉处也。

朱子曰:果有所得,出言吐气,便自不同,才见如此分疏解说,欲以自见其能,而唯恐人之不信,便是实物所得。

朱子曰:圣贤言语尽多了,前辈说得分晓了,学者只将己来听命于他,切己去做。依古人说的行出来,便是我底,何必别生意见,硬自立说,此最学者大病,不可不深戒。

朱子曰:近来彼中学者,未曾理会读书修己,便先怀取一副当功利之心,未曾出门踏著正路,便先做取落草由径之计,相引去无人处,私语密传以为奇特,直是不成模样,故不得不痛排斥之。

朱子曰:如今工夫,须是一刀两段。所谓一棒一条痕,一掴一掌血,使之历历分明开去,莫要含糊。

朱子曰:学者最怕因循。又曰:为学正如撑上水船,一篙不可放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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