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长约 

乡绅约(石天基原本) 

高子宪约 

训俗条约(裕鲁山中丞刻木) 

○官长约【石天基原本】 

卷十五之一 

论行善是人人分内事原无那个该行善。那个不该行善的说话也。没有那个善是人所能行的。那个善是人所不能行的说话。只是有一等善事。凡人力量万万做不来的惟有做官的。轻轻就做来了。且是凡人行善一善止成一善。只有做官的人。做一件善事便胜如凡人百件善事千件善事万件善事。更有一件胜人万万件的善事。以此做官的人。更当急急行善。更与凡人不同。为甚说做官的行一件善事。便胜人百件千件万件万万件比如做州县官的。便是一州县民命所关。他若行善那一州县百姓都受他的福了州县既受他的福。那上天怎不报他以福做府官的。便是一府民命所关。他若行善。那一府的百姓都受他的福了一府既受他的福。那上天怎不报他以福。到了做司道的。做总督巡抚的。便是一省民命所关其善愈广。其福愈大。直到了做科道九卿六部。以至于宰辅中堂。做这样大官的。便是天下民命所关。他行一善事。尽天下都受他的福了。这岂不是一件事胜凡人百件千件万件万。万件的么。且这样大官。要行善事再没有行不去的。即闲有疑难的事。若打起精神来。照依世上人做生意要赚银子的心事一样。千方百计。定要到手。如此做去。那里有行不得的。以此做官的人。行善最易。一善抵人百千万善。获福又最多所以说那做官的更当急急行善也。但是做官的也须知他的就里。比如那做科道部院的。奉行 朝廷善政郄不能与百姓相亲还要那有司官实实去行。百姓方受 朝廷之福。所以做有司官的。尤望他急急行善。若有司官不肯实实奉行。便是那科道题请。六部奉准。 朝廷行下来的善政。□□□于空言了。所以有司官尤当急急行善方为不负 朝廷。不愧民之父母。但是做有司官的。也有难处。也要知他的甘苦。寻常民间小小冤枉事。有司官申得。小小便利事有司官行得。若是要兴大利除大害。必须督抚代为题请。若是有司官申详上去。督抚不替他题请纵有好司道官。好有司官要行好事也不能勾完全圆满。至于六部九卿。奉行 朝廷的善政。必是先行督抚。督抚后行所属。看来六部九卿。要行好事也须督抚替他实实去行。若做督抚的。不实心督率所属官吏着实去行纵是科道部院要行。也是不能勾完全圆满。所以做督抚大官的。上可以通得 朝廷的呼吸。下可以雪得民闲的疾苦。要兴大利无有不兴。要除大害无有不除的。真是行一件善事。直抵得凡人百千万件以至于万万件的。做这样大官的。岂可当面错过。我今设一譬喻。譬如人入海取宝的。其中珍珠玛瑙■〈王车〉璖玳瑁种种色色。任人所取。独是有一颗径寸的明珠。养在骊龙颔下。有一枝七尺的珊瑚。长在海底石上。若要取这两件宝贝。郄不是凡人福分可以妄想得的。必须造下大船。制下铁网又有澹台灭明下水斩蛟的手段。然后取得那夜明珠珊瑚树来。取得这样宝贝。便是世代子孙受用不尽的了。但是如今做大官的。未免错认路头。竟把做官行善看做两椿事了。因何说他看做两椿。我常见做官的人说到兴利除害的事。便说 朝廷立定的法度。谁敢更张。却不道 朝廷立的法度。那一件不是利民的。若还法久弊生。正要做大官的说明利害。奏请更改。那有坐视百姓困苦。只守定旧椿的道理如今做大官的。那个不是好善的。但只谨守法度。未免见义不为只到宦成回家。另做一番善事不过是斋僧造佛。布施福田看来却是小小善事。放着一件胜如万件的善事为何不做。却来取此小善。只因将做官行善看做两椿了。殊不知做官却是好行善的时节。行善正是做好官的本领。那有驾着大船。拿着铁网。不取那夜明珠珊瑚树。却来拾取残珠剩宝。岂不是错认路头了也。独至牧民的有司官。要行善事。往往多有掣肘。必待上台允行。方可放心去做。然虽如此说。据我细细想来。也不为难比如今日有司问一的决问一折赎。也要详过上司三回两驳。委是烦难。到了夹棍桚子。任意施行。三十板。五十板。往往立毙杖下。此事又何尝定要申详。可见上司掣肘的。反是小事转是关系性命生死的大事。反得自已操纵所以亲民的官。最要仔细夹棍板子最怕手滑。我只开口一声。衙役便加力几倍。我只用动手一摸百姓便去了血肉几多。一般皮肉。我疼他岂不疼。他疼我又何忍。果系情真罪当。打他也不为过若还非罪无辜于我定然损福。做有司官的如何容得忽畧。若论大刑一节。尤为不可轻用。当初设立大刑。原为凶犯强盗。熬刑不招的。用此拷讯他的真情。如何寻常事体。老实百姓。也用这等非刑。大约官府好用大刑。只是不奈烦琐。他说重刑一用人都惧怕。后来不打就招了。此说大有病痛。若是凶犯强盗。夹他也不为枉。若还未经官刑的人。一用此刑。多致残废。甚则老少虚弱的人。立时送命最可怜悯。当时缇萦女说道。死者不可复生。断者。不可复续。正是此等刑法。做父母官的如何用得轻易。还有一种乡愚。从来未见官府。一到法堂。言语错乱。官府动了疑心。致用大刑的又有一种言语蠢直的人。应对官府。也是这般粗糙官府动了嗔心。致用大刑的。又有官府盛怒之下。愚民不知进退。致令拍案呌怒。加力责治的。也能立毙杖下。又有事关考成。或系钦件。上司着紧行牌。要参要处。或是谒见上司。为着某事面加责让也能火上加油不顾百姓死活但念身为有司犹如人家的媳妇一样当受公婆烦恼须想名为父母就有不肖儿女也望爷娘周全于万分难忍的事切要忍得于一时难耐得烦恼也要耐得但宽得一分百姓就受我一分之恩但缓得一刻百姓就受我一刻之福了至于催征钱粮这是考成大事如何宽得缓得只是要百计千方设出一个妙法来便省了无穷板子省了无穷板子便是积了无穷阴德既不累我考成又与百姓作了福岂不是两便之道岂不强如那一味乱打的钱官粮又催不起考成又误了百姓又受了苦自己的阴德又亏损的么所以做父母官的一毫用不着火性只要细细商量事事留心人人访问自然有绝好的政事出来至于询讼一节便要留心替百姓伸冤理枉是不消说了还有要紧的事不可轻提妇女不可轻监家属不可拖累无辜这就有无量的功德了大约那做有司的一日之间有无数善事该做切莫轻易放过将这零星小善等闲看了他那做大官的取得夜明珠珊瑚树固是受用不尽我如今将那珍珠玛瑙■〈王车〉璖玳瑁零星宝贝积得堆山接岭的也就敌过那夜明珠珊瑚树也就世代子孙受用不尽了所以说做官行善胜如凡人百千万件不是虚说混话正是实实道理只要人打起精神来猛力行去不但自高官子孙朱紫就是登那仙证果也从这里做得来的若只恁的刘备混账不免福力有限也有不做官的日子却不道当权若不行方便如入宝山空手回岂不错过了好光阴也我还有一句紧关的话头索性与做官的说了罢如今做官的人不要把自巳等闲看了大凡做官的都不是凡人都不要小觑了自巳不是前生修来的就是祖宗积来的不是天上星辰降下来的就是仙佛圣位中应化来的。所以他出娘胎胞时就有些气概不同。此处最要认得分明。知道来厯。若晓得是前生修来的。前生积善。纔有今生。今生不积恐没了来生的了急急行善。犹恐其迟。若晓得是祖宗积来的。祖宗积了。有我今日。我今积了。又有了子孙的。后日愈积愈厚。愈积愈久。日后子孙世代做官。岂不可羡若是我今不积犹如祖宗攒下万贯家财。到我手里都用尽了便没子孙用的了这样看来。我在祖宗分上。也算不得好子孙。在我子孙分上。也不呌做好祖宗了。如何不急急行善去。晓得是星辰降下来的。仙佛应化来的。正要致君泽民。不负上天生我之意。若还只是受享禄位。目前早己随落如何不急急行善去。若说我是天生的福人。富贵是我该受享的。百姓是我管辖。我该役使他的。他该供应我的如此话头。谁去与他辨论。只是人生福报。也有限量。譬如那会射箭的人也有射到一百步的也有射到二百步三百步的不论多少步数。到底箭要落地。到此田地。大家自见分晓。那行善的人。五更半夜。都有安稳的到那回首时。多有好光景。也是说不尽的。那为不善的人。平时血气用事。不信天地鬼神。只到腊月三十日。手忙脚乱血气己尽良心发现了。平日所作所为。一一现前或自己首过或央人救他。那日常所说驰骋过头的话。一切都用不着了。却也悔之晚矣。我今再说一件故事。与做官的人听。当初宋朝有个王韶。是个极有才干的人他当初不合一念差了。要取那大功名上了本。自己要去开边展土。他就收了熙河一路。也不知杀了多少人也就做到安抚使的大官。他那心上不知怎么。郄有一点子过意不去。一日到甘露寺闲游。遇着那高人刁景纯。他开口问那景纯道。以王法杀人。可有罪过么。那刁景纯说得好。你也莫问有罪无罪。只要你打得过心下去。那王韶硬着口答道。打得过去。那刁景纯又说得好若打得心下过。便不来问我了。今来问我。还是打不过心下去。王韶便默默无语的去了。后来那王韶得病。只将两手紧合着那两眼。人呌他开了眼。他回说。开不得的。眼有无数没头没脚的人。立在我面前哩这郄不是那收熙河时杀的冤鬼么。到此时。候良心发现自己欺瞒不得。那从前硬口的语。一切都用不着了。却不是大可惧的事。如何不急急行善去。又有一等人说如今做官只要谋为好。打点得到。自然有官做。那里管甚么行善不行善。此等言语。我也不与他辨白只是你看天下偌多的人。多少文章好不中的。多少才干好。不能勾做官的。多少钻谋营求不得到手的。难道做官的只凭谋为打点不成。你只看又有多少老实头不会谋为营求的。也照样做大官。又有多少不顾官爵。一味只是行善的人。依旧也至大位。并不曾见说某人是为善坏了官的。可见做官的。也不是单单靠着谋为打点的说来说去还是他命里带来的咦。说到此处。急须着眼。分明一样的人。如何偏你命中带得富贵来。还是你前生修来的。还是你祖宗积来的。还是星辰降下来的仙佛应化来的。做官的好听在下的言语。切莫迷了本真。切莫错了念头。切莫差了道路。前生修的莫教今生坏了。祖宗积的。莫教我身耗了。星辰降来的。仙佛化来的。莫教此生堕落了。往来生身上想一想。从子孙分中算一算。急急行善切莫迟疑。趁我事权在手。努力发心。多多做些好事。落得名垂万古。福满人天。岂不称大丈夫哉。 

生而为人无益于世。则不如无生。仕而为官。无益于民。则不如不仕。何也。以其虚此官也。虚此官则并虚此生矣。可不早计乎 

○乡绅约(石天基原本) 

卷十五之二 

论行善是人人分内事。但是平常人为善。力量有限。官长力量无穷。所以官长行一善事。便抵过平常人的百千万件。其次就到乡绅了那乡绅如中堂部院科道九卿督抚司道有司。无论出仕与林下。那有没力量的。所以乡绅尤当急急为善一县止一县官。一州止一州官。一府止一府官。一县一州一府中。却不是一个乡绅。那地方兴旺的所在。常时有几十位乡绅。这几十位。若大地方上合力行善。那一方便是福地了。若是那几十位有些不妥帖处。那一方居民。也就不消说了。所以乡绅关系地方祸福与父母公祖一同无二往往有府州县得了好官。要行好事。不得乡官帮助就行不去的。也有府州县没有兴利除害的官。地方上有几个好乡绅。也救得一半。看来乡绅关系地方不小所以乡绅行善。也有一件事胜平常人百千万件的。且如那牧民官。初到地方。任是聪明特达的。土俗民情那里就知。惟有这乡绅。却是乡生土长的。那一件事他不知。常时官府到任。要访求民间的利害没人说与他。那官长也只说。地方中无利可兴无害可除。也就罢了。也有地方中有偌大利害。那耆民百姓人等要来条陈的。或是乡间愚人不曾到过衙门。见了官长。举止失措。不能申达下情。又或有能言会说的。多是不合道理。利口哓哓。又有一等奸狡利徒。借题条陈。假公济私。不是实实利弊所以道达民间利弊。这个担子。专是乡绅的责任。且是乡绅平日有望的。官长自然钦敬。说来无有不依从的。纵有疑难的事体。从公起见。委曲敷陈。也没有不行的理。这样看来世上好事。那官长也只做得一半。那一半还要乡绅出来做了圆满。这岂不是一件胜如百件。千件万件的善么说来只用我开口。不曾要我解囊。也只算做不费钱的功德。也不呌做甚么费力的事。但是如今乡绅有两等。见解横在胸中。所以不能行那一件胜如百件千件万件的功德。有一等乡绅。平常缄默不言只是身家重事。纔去关说。这岂不是本分的。但只是自了身家。总不肯替人做些好事。恐也辜负了头上进贤冠。又有一等乡绅。只要闭门养重。就是身家事。也不肯向公祖父母开口。只要人说他清介孤高。即有官长虚心。来请教。也只半吞半吐。不肯替他担担子。却不思同居一块土。地方上那个不仰望我。若兴得几椿利。除得几件害。那三党九族。也沾我些恩惠传到后代子孙身上。也有些光彩。何苦抵死不开口。况且从公起见。官府也自明白。那里就损了我的名节。亏了我的声望。此一等也是自私自利。与前边那一等争差几何。古人说得好。一介之士苟存心于利物。于人必有所济。堂堂一个乡官。与一介之士不同。若曾做过科道的。便是林下也有激扬的责任。若还厯过铨衡。也是有黜陟之权的。若再做过尚书阁老。更该为国分忧。奠安这一方百姓。方为不负朝廷。不是只一味杜门谢客。便算做贤士大夫也。看来肯替地方造福。纔是真正第一等好乡绅。替地方造得一分福。便有一分人品。也就有一分阴骘。留与子孙。造得十分福。便有十分人品。也就有十分阴骘留与子孙了。自利利人一举两得。就是平日有些小小过误。也都抵过了。毕竟好乡绅子孙。自然是书香不断。若还一味缄默。见义不为。就是清如伯夷。廉如陈仲子。也不过是个自了汉。假饶做到极品。也不过是一代显荣。那有余庆到得子孙身上。只可惜这不费力。又不费钱。一件胜人百千万件的功德。等闲放过了。也算不得读书明理有大见识的人。我如今还有一等善事。也要乡绅做去。□却不费钱又不要央求官长。但须要实实行去。方算得功德。看来这功德比那兴利除害。为地方造福的事。反觉难些但只是能行了这功德。子孙世代书香。地方也受福不浅。说来乡绅都是大根器的人那里有害人的事。只无奈子侄弟男。习气不好。就做出那不尴不尬的事来。再有那门下犬马。与豪奴悍仆。狐假虎威就要凑成十分再是各各宦家。彼此仿效成风把那要便宜占上风的事。当做理之当然就有无穷受害的了。乡绅那里尽知有。人说他不是他还要怪那说话的人哩殊不知极好的乡绅家造出极不好的事。都是此辈所为所以乡绅家第一要教子弟教子弟不是单单教他做文章第一要教他明道理。教出一个明道理的子弟来。便是家门之福。也实是地方之福。第二就要教家人那生事害人的掌家。不是主人得意的亲随。就是公子介弟的宠幸。这里最要觉察。一些不到。就要被他瞒过了。就要受他的负累了。至于投在门下的人。多是要假我的势力。行他的胸臆。乡绅间或见他才调。要用为腹心。不知一旦线索在手。他就用起主人来了。莫说前朝大老家。有廖莹中董心葵那一班门客。就是平平宦家。也须有个负嵎之虎中山之狼食心之蟊哩。这样人切不可收留在门下。用那奴仆们。宁可要朴实良善的。平日常要戒饬他。不许他生事害人。这样乡官。就是古时陈太丘王彦方那一班人。也不过如此。这虽不曾为地方兴利除害。那地方受他的福也不少了。我还有一件善事。也望乡绅们做去却是乡绅家力量优为的。一发是不费钱的。大凡一方有一个乡绅。便为那一方的表范。乡绅家好刻薄。那一方都学得刻薄了。乡绅家好势利。那一方都学得势利了。若还有一个乡绅俭朴醇笃。谦虚好礼。尊贤下士。凡事让人。那一方中。那个不敬重他仰慕他。也就大家仿效他了。可见乡绅原是一方的表帅模范。风俗的美恶。人心的厚薄。都从这乡绅身上做出来的。若有好乡绅。表正得一方。化得那一方的风俗。都是好的。人心都是厚的那一方的善都归那乡绅了。岂不是一件胜百件千万件么。又有一件好事。尤望那乡绅们做去。也算做不费钱的功德。乡绅家成人的田房产业。原是要留与子孙受享的。遇着那人家不肖子孙将田产来卖与我。我就该生警戒心要想到自己子孙身上价银照时价要从厚些。许他的银子。克期给与他还要欵欵。问他何处用。劝他切不可浪费。那不肖子孙。或者因这大人君子劝化他从此学好竖立起来也不可知。遇那騃愚子孙将那田产来卖的就当生怜悯心。要想到自己子孙身上。照前与他的价银。交付银子时。还要好好问他那里用或是替他照料一照料。或者那騃愚的人。不受人的欺弄。也不可知。若遇着人家有至急的事。仓皇弃产的。却不要乘危掯勒他。却不要故意顿□他别家两次三番兑银子。我却一天平兑足与他。济他之急。若有可以替他排解的去处。替他排解一排解。遇有可以镇压的。替他镇压一镇压。却不准折他银子。那人就受我的许多福庇。这功德也就不小了。如此成产。如此长厚。自然子子孙孙千万世受享不尽矣。我今另有几件费钱的功德。更望乡绅们着力做去。这费钱的功德。除了乡绅谁人能行。说来却又是乡绅本分内该行的那乡绅们受了 朝廷的高爵厚禄原该替地方上做好事的既读了圣贤的书。明白道理。原该见义必为的况且又有极多的利益。庆流子孙的妙处在里面如何不行。只是有那龌龊小见的人。舍不得银子向他说不得独有那大本领大见识大度量有大福禄的行善做功德。何忧日后没这东西。也该放心用他了。再从子孙身上勘一勘。那子孙聪明才能还要像我做乡绅。也不用我积攒银子与他。若还不能为乡绅。遗留与他的忒多了。我生前又不曾积德。这银子恐反成子子孙孙的祸胎。勘到这里。这银子也该发心用来行善了。再诸乡绅先生更从自己家里勘一勘。日日要吃饭是少不得这银子的。个个要穿衣服。是少不得这银子的。还要娶亲嫁女也是少不得这银子的。除了这几件事。银子也就用不着了。何不拿来行善事积阴功呢。怎奈那乡绅堆金积玉。只是愁穷。只说是不勾用的。我想他那里不勾用。那曾见不勾买饭吃。不勾买衣服。不勾娶亲嫁女。多只是不勾他侈靡浪费罢了。若将这银子浪费了。却也可惜何不将来行善事积阴功。勘到这里。也勘破十分了。难道还舍不得用。还不去行善积德么。我还有一句苦口的言语。笃劝乡绅先生。若要乡绅先生们倾囊倒箧尽数用去行善委是也难。若是只将浪费侈靡一项。节省了去做好事。有何难处。且是将那无益的烦费。行那有益的阴功。岂不是极妙的事。怎奈乡绅先生。又欠高见。只说我们宦家体面所在。不得不然。我今再将体面两字大家商量一番。恩周三党。这是乡绅的体面。泽及九族。这是乡绅的体面。万民感仰。诸人钦敬。这是乡绅的体面。若只是衣服华丽筵席整齐。房屋轩昂这也不算做体面。比如乡绅生事害人。这呌做没体面。或是占田霸地。这呌做没体面。行止有亏清议不容。这呌做没体面。若还是老实本分。不好奢侈难道就是没体面。且将那夸多鬪靡的银钱。都用去行善作功德。积得于门高大子孙世代做乡绅。人人赛他不过。这却是极大的体面。只是如今乡绅先生。一向豪华惯了。我如今劝他俭朴本分省了银钱做这行善的勾当。不免说我们酸气。亦且他是要自家受用的。如今劝他损己利人。不免又笑我们呆气了。又有一等乡绅先生。从那寒窗困苦中来。他把这银子未免看得太重了。我们向他说这等话。不是伸舌摆手。就是掩口摇头。这也不必评论是非。只是要乡绅先生。再将那银子的机关。着实的再勘他一勘这银子原是天地间的神物。是浪费他不得的。却又是窖藏他不得的。你若是浪费了他。他就福过灾生了。你若是窖藏了他。他就变生怪异了。只如那晋朝何曾他生在世家。奢侈惯了。一日间用了一万钱的作料。还说没有下筯处。到得两代后。他的子孙就没有衣食。贫穷下贱了。那何曾还是个有识见的。尚且如此。岂不是暴殄过分了么。又见有许多财富人家。房屋衣冠。华丽僣越。或惹得贪酷的官长。动了火。就无辜想吃他或生事的光棍。借题陷害抄没了他或盗贼平空打刼了他。我也数说不尽。岂不是奢侈的没理了么。只有那窖藏的。自谓留与子孙。世世受享。却不知银子这一件神物。真是作怪。那银子所在。人人侧目。银子越多。惹祸更速。那怕你会算计。会收拾不知怎么样。就有个不测之事取了他去。这也是说不得的。我请乡绅先生们。试看如今可有个二十年三十年无事的财主么。向这里着一着眼。这银子也是不消窖藏他的。且道这银子窖藏他不得浪费他又不得。毕竟如何纔是。我今分明说破了罢。只有用他去行善。万无一失。有了阴功善事。鬼神就来庇护他。天地也来保佑他没银子的。也就有了银子。有银子的。一发世世享用不了。这阴功善事。犹如点化的大丹一般。那银子遇着他。都分外精彩起来。也就用之不尽了。又如那镇库的宝贝。一般那银子有了他。都一毫没处走失了。如此看来。可见那银子反是个捉拿不定的。阴功善事反是个实在有据的看破了这个机关自然要发心行善。做那费钱的功德了。况行善阴功古来榜样不少。当初那范文正公。也是个穷秀才。他在天平山读书时。断□画粥。极是清苦的。后来做了宰相。他却看得道义重于银钱。一日公子纯仁。收租八百石麦。路上行善事。都给与人了。回来见父亲时。文正公问他。此行可遇着故人否。公子说道。遇着故人石曼卿。他说家有三丧未举。那文正公便道何不将那麦舟助他。公子回说已与之矣。这文正公父子们。是何等手段。何等度量。文正公又在苏州买了一个南园。有风水先生说此地气脉极旺。将来要出一斗芝麻的进士。那文正公说有这些进士。我家如何独占了。遂作为学宫。就是如今苏州的府学宫。这府学中真也出了无数举人进士。都是范家让出来的。这是何等心肠。何等识见谁知那范家的举人进士。却也不少。自宋朝直到如今。那一科没有范家的人。这岂不是古今第一等的大功德。大结果榜样么。只是他有了那大识见。方有这大度量。有了这大度量。纔有这大手段有了这大手段。纔有他这大福分。如今乡绅先生。也有做过尚书阁老科道九卿的。也有做过督抚司道有司的。其中岂无范文正公这样人。忠宣公这样子弟。这是要信得真切。大发良心。大开手段。堂堂做去。凡将宦后余资。僭侈妄费。惹祸生非。有损无益。真万万倍的利益也。两约所言。无非要人随处行善。量力行善。人性皆善。心同此理。在官为官长。在乡为乡绅。总此一心而巳。为善于乡者。居官定有惠政。为善于官者。居乡定有令闻。举斯加彼。初不过自尽其心。而所及者甚广矣。今以一二人倡之。数十百人和之。城乡倡之。远近数百甲之内从而和之。一时倡之。数千百世又从而和之。天地之心。生民之命。万世之平。皆在于此。其功德岂可限量。昔孔子告季康子曰。子欲善而民善矣。风行草偃。势所必至。上行下效理有固然。然则正巳率人。化成美俗。端有赖于在位之君子。有道仁人主持世教。毋视为迂阔之常谈。世俗之俚语也。 

○高子宪约 

卷十五之三 

高子宪约。今已世远年湮。只将当格言看。然而字字箴规言言药石可云立言不朽。体此言而行诸事。即立德立功之不朽。吾知民命既立。帝心白简指日荣升跻身显爵。血食享以千秋。簪缨绵于数代矣。尚祈实心仿行。当作座右铭可也。 

一课农桑。须中心诚恳。欲开民衣食之源。赏勤警惰。使民兴起毌得徒事虚文。差人下乡。反滋民害。 

一兴教化。教化自身而出。非以虚文。故曰民不从其令而从其好。为人上者。敬以持身。廉以励操。肃以御下。民自观而化之。更须彰善瘅恶。树之风声。孝子顺孙。义夫节妇。必表扬之。乡绅耆德必尊礼之。邑中经明行修。令誉着闻者。必稽考其实。闻之巡抚御史。疏荐于朝以补乡举里选之废典而不孝不悌及一切关人伦伤风俗者则必置之法。如是久之。而教化自兴。 

一育人才。朔望临学宫必以圣贤明训为诸生谆切教诲俊秀之士必令读四书五经小学近思录性理纲目。以端其心术。正其识见。为 国家有用之才。 

一乡约为教化内一要事。但县官不以诚心行之。徒成虚文。而约正约副等。反为民害。果有力行者。必敦请邑中德行乡绅。或孝廉贡士。为民钦服者主其事。而约正副等以供奔走。乡约行则一乡之善恶无所逃盗息民安。风移俗易。皆得之于此。有记善簿记恶簿。又须有改过簿。许令自新。 

一乡饮巨典。不得滥及匪人。 

一义学务选读书端人。 

一学宫敝坏。即申详修理。境内凡有古先圣贤。及祀典所载山川祠宇敝坏者实时修理。完好者仍要扫除洁净。关锁祠门。不得容人堆积杂物。坐卧作践。 

一积贮民之大命丰无所储。荒无所赈。尚可称民父母乎。必须随宜设法。使一县积谷。足备一县赈济。岂独活民。即以弭乱州县之功在苍赤。庆流子孙。端系于此。【原注罚锾原为积谷】 

一社仓是救民良法。各乡劝缙绅及各家自造仓廒。自放自收。不可以官府与之。其法量人户种田多少人口多少以二分息。于青黄不接时借贷。又必二三十户连名保借。欠者即同保内人户摊赔。小荒减利。中荒捐利大荒连本米下熟征催。官府给与印信文簿。为究治奸顽使之可久。 

一境内有荒芜田土。宜竭力开垦。流移人民。宜竭力招抚。 

一境内有陂池宜浚者。及时开浚。圩岸宜筑者及时修筑。城垣颓塌桥梁毁坏者。及时整理。高原污下。所宜树木。及时种植。 

一仓谷主守。须择殷富谨厚者。量以礼待。每年交盘更换。勿令偏累倾家但令接管者照数交收。勿令吏书参与。以滋需索。及时敛散。出陈易新。皆县官躬亲。 

一养济院近来竟成弊薮茕独不沾实惠。皆由吏胥添捏诡名。混冒。须是州县官据其陈告者。审实给以面貌本牌。仍不时查核。分别革留。凡男妇犯重罪。或游荡倾家。及有子孙子侄可养者不得混收以妨无告。 

一州县极贫待毙之民。大约可计每岁动支预备仓谷城中四门择寺观宽绰者煮粥。每人米五合。即可苟延残喘自十月十五日起。正月十五日止。孤老有粮不许混冒。约费百余石耳。设诚行之。利济不少。当委任得人稽查出纳。无成虚文。 

一佐贰不得令擅受民词。擅出牌票。衙役尤宜箝朿。佐贰之害民。即令之害民也。 

一勾摄止差里长非真正强盗人命巨恶不得滥差皂快下乡以滋诈扰。是造福小民第一义。【原注原被各差一证似便妥】 

一吏书门皂嫟之纵之皆县令也众胥役分其利一县令受其名愚者不知往往迷而不悟何也。所当猛省。 

一善人者一方元气民间有孝子悌弟其上也。次则仗义好施者次则终身自守。不作非为者必须访实各书所长匾额表其门免其杂泛差役以为民劝。 

一恶人者良民蟊贼蟊贼去而良民始安凡天罡地煞打行把棍之类访其首恶重治。仍籍之于官。使禁其党类。一有党类诈害良民者。并其首治之。 

一讼师教唆起灭。破民家。坏民俗。一段机械变诈。无识者竞以为能。浸淫入于其术而不觉。不复顾天理人心为何物矣。所当访实悉榜其名于申明亭。审出刁诬词状之人。并拏重治。【原注状上写代书人某自不敢欺】 

一刑杖竹篦。不得重一斤。务要削平棱节。不许打在一处。不许打腿湾桚指不得过两时。非强盗人命。不轻用夹棍。夹不得过两时。 

一堂上须要肃清。不得容吏书皂快门役拥立左右。致奸弊出于意外。 

一每日所行事。须立一簿。逐件登记。完者勾之。一月内事必于三月内了。使吏书不得延挨索诈。上司事亦不至沉阁取咎。 

一私衙要关防严密多有清谨官为妻子僮仆亲戚所坏。交通衙役私出官票。暗骗民财。时宜觉察。 

一保甲所以弭盗安民。今本县开报保长时。既餍饱吏胥一番。而棍徒充当保长。又诈害良民无已。竟使善法皆成厉政团练乡兵亦然徒滋扰害而已。既不可惩噎而废食。岂可不循名而责实。要在贤者着实举行。周密防备。 

一武备不但地方保卫。亦官府自身保卫。昔人作县。猝遇大盗诈作承差突入县庭。拔刃劫库。县官给以库银大锭。不堪发用。为批票取之大户。所佥大户。皆民壮之骁勇者。诸人知令有急。皆襁砖石而入。遂擒羣盗。使非抡选平时。安能应变仓卒。故据各州县民壮弓兵。汰其老弱。实其虚冒。尽足以募壮士练精兵。备不虞也。 

一盗贼地方大害。必有窝家必与捕快交通。平日当密访窝家。及通盗捕快。置之于法。一有生发即行严捕。必擒获而后已乃不肖有司。护盗如子。既欲邀盗息民安之誉。又避上司地方多盗之责。往往深怒失主呈告。反责捕快诈诬。所当痛戒。 

一强窃盗到官。县官即刻自审。勿轻用刑。只严急起赃。赃真然后具招。勿轻信扳诬而容捕快先拷。勿先发佐贰审问。 

一赌博为盗贼之源。必须严禁民间开场赌博者。责令两邻首。告不肯者同罪。 

一白莲天主等教。自古倡乱之首务要密察访。严驱逐。无致遗害地方。 

一花鼓淫戏诲淫实甚。尤为民俗大害。务须密访查拿。立予严惩庶风俗可端。人心可正。 

一州县官表率一方。宜先简俭以挽侈靡之俗。即宴会名刺不可以为小事。漫从流俗。当照宪规。刊刻小约。与本地缙绅彼此遵行。节财用于易忽。移风俗于不觉矣。 

○训俗条约(裕鲁山中丞刻木) 

卷十五之四 

裕中丞示谕 

△裕中丞示谕 

为训勉风俗。以端趋向事。照得三吴为文物大邦。士庶军民之知礼义爱身家者。奚可偻指。祗因商贾辐辏。习染多歧。平居以相衒为能。积久遂因仍成俗。其力量不能供挥霍者。又各出其机械变诈。以求取胜于人。于是温饱之家。大半搘撑门面。矫诬之辈。甚且干犯刑章。不知守仆守诚。生人大要。克勤克俭。衣食本原。富家固祖业所遣。穷人亦筋力所趁。丝粟来处不易。暴殄岂不可惜。本部院自十四年陈臬以来。屡为吾民出示晓谕。总以正人心厚风俗为当务之急。迩日莠稂渐戢。讼狱渐清。士习民风。渐有起色。可见吾民非不率教。惟习焉不察。遂无所信从。本部院钦奉圣恩简巡兹土。尤愿吾民共臻醇朴。庶几共享升平。明儒吕叔简先生云。节俭无非美俗。奢华尽是邪心。前部院汤文正公云。衣食之原。在于勤俭。又前部院陈文恭公有风俗条约于吴郡民生最为有益。今就前贤意指斟酌现在情形编为八条。除出示徧贴。务期家喻户晓外。特再刊刷成册。分给上庶军民。愿我士庶军民人等。尊长戒其卑幼。师傅戒其生徒。夫男戒其妇女。老成者戒其后生。贤智者戒其愚鲁。而神衿明理之家。更宜身先作则。严切防闲。式化乡里。以期风移俗易。家给人足。本部院有厚望焉。 

一嫁娶必应及时也。男大当婚。女大必嫁。在为父母者。固应尽其尊长之义而儿女各有配合。亦可自成室家。周礼合男女于仲春。定纯币于五两。原欲其早为完礼。不致愆期也。苏俗男女两家。自行聘以至过门。但以夸多鬬靡为事。礼或不备。难以成婚。其计妆奁则金珠彩币必求充篚盈箱。其重迎娶。则花轿珠灯必欲填街塞巷。于是有索开门钱者。有索盘头费者种种陋习。不可枚举尤可笑者。两家力量不支相约掩人耳目。更有强抢硬娶之案。且有悔亲改适之人。无非侈习贪心。阶之为祸。至于不能措办贻误终身。则亦意中所恒有。抑思此等见识。为门楣乎。为儿女乎。因办婚嫁彼此伤情害义。计较缁铢。大户人家不屑也。择婿为择衣履乎。择媳为择妆奁乎。天下有志气。有作用人。谁赖嫁娶资财。以为基业。彼无资财之家。独非儿女乎。儿大女长。任其旷怨。为父母者。抑何忍也。本部院殊所不解。自今以后。须知能了婚嫁。不在饰观。亲戚友朋。悉相劝勉。不论家贫家富。各量其力以行。切勿以浮文末节之不齐。而致吉日良辰之坐误。为儿女完大礼。即为儿女种福田。傥有怙习不悛。因而致讼。本部院必加惩处。不能为执迷不悟者宽也 

一丧葬不得踰制也。论语论孝。谓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礼有一定仪制。如 大清通礼所载。自王公以至庶官庶民。自始死以至卒奠卒哭。皆以尊卑上下制为常经。古人居丧。谓之守制。言不得逾法制也。今苏俗丧葬不甚援据一定礼制。往往铭旌功布。僭越崇仪。石兽丰碑。酿成讼案。已属不成事体。而其尤可怪者。经忏之外复用僧道唱曲演歌。谓死者乐观戏文。谓生前确有罪孽。飞铙舞钹。吹竹弹丝。含玉未寒。而宫商递奏。麻衣如雪。而男女混淆。荡礼忘哀。莫此为甚。至于出殡必备列仪仗。安葬则酷信阴阳。中人之家。停棺不瘗者。不知凡几。问其原委非缺盘头脚力。即为风鉴谬谈。抑知入土为安。岂得有心弃置。若谓子孙求福。转致窀穸无时。是反不如孤独茕黎尚得官为□敛。本部院迭经出示劝令棺骸早葬。阖省谅有见闻。若夫冢制高卑。石器多寡。通礼所载。各有明文。士大夫循礼饰终。足遂显扬之愿。何必穷工极巧。僭越虚靡以致为饰观瞻。多延岁月。查律载托故停柩。经年不葬者。杖八十。其居丧之家修斋设醮。若男女混淆者。家长杖八十。僧道同罪还俗。又例载民间。丧葬有用丝竹。演唱佛戏者。照违 制律治罪各等语今为吾民反复劝谕。无非欲尔等循分自安。尔等明发有怀。岂不知礼不过惑于习俗。以为非此恐贻笑柄耳。要知通礼颁自 朝廷。官民悉应遵守。嗣后务各捐除旧染。依礼而行。凡礼所不载者。毌或妄增益。 

一服饰宜崇雅饬也。吴中刻丝顾绣。以及累金雕嵌。各项物件。皆有作坊行户。赖以营生。原不必概行禁止。但用之不得过当不但物力可惜抑且不衷为灾类如男子着油绿衬衫。戴绿小帽拴绣花汗巾。其人已属可鄙。至妇女衣裙。则有琵琶。对襟。大襟。百裥。满花洋印花。一块玉等式样。而镶滚之费更甚。有所谓白旗边。金白鬼子栏干。牡丹带盘金间绣等名色。一衫一裙本身□价有定。镶滚之费不啻加倍。且衣身居十之六。镶条居十之四一衣仅有六分绫绸。新时固觉离奇。变色则难拆改。又有将青骨种羊作袄反穿。皮上亦加镶滚。更有排须云肩。冬夏各衣均可加上飜新鬬丽。无所底止。尤属荒谬此皆人心不古所致。抑知荆钗布裙。更见妇德。何须华服艳妆。况自己银钱来亦不易。又何得任意糜费。试分所费之资。以为举家衣饰。则一件制与妻妾。更可一件献奉庭闱。卑幼之心。岂不甚快。傥尊亲不无蓝缕。而闺门竞事华丽。则愈华而愈形背理。又将何取乎。本部院闻十二三年吴中偶遇偏灾便有饥寒交迫之虑。盖藏易竭。总由平日奢华。易云。不节若。则嗟若。盖言始不节俭。必至嗟悔也。愿我民富不忘贫。文无弱质。屏除习尚。永享丰盈。切毌异服危冠。为有识者所哂。 

一宴会当撙节也。岁时伏腊。亲友招从。月夕花晨。盘餐乐叙。大则示礼。小则合欢。要皆重在真情。何必竞夸珍错。吴中水陆之品。山海之鲜。固所在俱有。但为一时筵宴。耗费中人卒岁之资。甚至百物骈罗。饾饤满席。其所谓高装碟子者。面铺食品。中堆洋糖。大菜用至十余。热吃又复间上。更有烧煮之味。面粉之珍。如其不尽精工。则暴殄固为无谓。即使烹调悉善。在宾朋岂能徧尝。本部院以为此风创自各衙门。而绅士庶民。遂相效法。不知官场己属套习。居家更非所宜。孔子饭疏食饮水。乐在其中。朱柏庐先生家训云。饮食约而精。园蔬愈珍羞。奢当示俭。此其最易改者。忆陈文恭公在吴与同官绅士有五簋约。知交小集颇可遵循。此后本部院倡率同僚。均用五簋。设有大宾客。及喜庆等事。亦不得过入簋惜有用之财。以留不尽之福。想省垣无不乐从也。 

一师巫宜屏绝也。户枢不蠹。流水不腐。人能习劳戒逸。自然却病延年。其有禀赋羸弱。四时感冒。但须择医调治。否则竟不服药。亦得中医。盖为客感所乘。不过行徧六经。以及客气解散。自能痊愈。何以苏城治病。辄有不事医药。一意妄信师巫。本部院初莅三吴。闻得疾病之家。有看□画水呌喜茶筵情事。城厢内外师公师娘。不下数十百家。原其初。总由邪鬼所附。不由自主迨其后。则因邪入邪。而狡黠之徒。遂藉此渔利营私。诈伪百出。遇人来请看病千般蛊惑。百计牢笼病者不知堕其幻术或听烧香拜忏。或听借寿关亡。幸而获痊。酬谢之资。视其家道贫富。已无定数。甚至捏称前生冤孽以及神灵欲其舍生则更化疏烧香。多生枝节。种种妄为殊为可笑夫有病祈禳例所不禁乃初不知自问自心。改过向善。而但信此辈。说冤说鬼。致罗雀掘鼠。奉若神明。昏愚颠倒。可恨可怜。本部院前以淫祠惑众。大为民害。上冬奏毁上方山五通淫祠。钦奏谕旨嘉奖现已拆毁不留片瓦寸椽。是皆平日无知愚民所由起。尔等军民。试观邪鬼邪神。何能作祟于尧舜之世。其从前因此受惊恐耗钱财之家。思之岂不爽然自失乎。假使当时不为所骗。穷民小户留得余资。岂不免得揭债变产乎。可见总由自无主见。以致引鬼入门。现今各弊俱己驱除。尤愿我民各以务正为心。切勿再萌故习鬼魅岂能医疾病。师巫祗白耗银钱。况例有明条书符咒水之罪。比照邪术惑人绞律仅减一等。其吞服符水之人。即属为从。又何苦于病耗之余。甘心问罪。此事妇人最易被惑。罪坐夫男。其未嫁者。责在父兄。凡我军民切宜互相训诫。毌使绝迹之后。再有蔓延。是为至要。 

一庙宇宜清肃也。定例寺观庵院。除先年额设外。本无者不许剙建。原有者不许增置。又现在应付火居等项。僧道年逾四十者方准招徒一人。违者照律办理。盖缘不耕不业之僧道。平时衣食皆取于民。又岂可听其剙建。以耗民财。任其簪剃民间户口。律例最有深意。乃吴中习俗则专事崇饰庙观。不特剙建增置。事所恒有。且崇饰极侈。为之雕栏画槛绣幙朱棂。而更置暗门于碧纱厨中。筑密室于夹层墙内。不知将作何用。其愿施者未必家中不缺奉养。无非藉此以敛众人之财。而僧道无知。又设为解天饷。打趸金。赎罪舍身等等名色。竞相煽惑百伪朋兴。如大街拉行钱粮木柜。装有车轮。鸣锣收费。各处庙门。擅贴王侯封条告示。上用木印。竟与各衙门仪制相同。而完愿祯祥及天饷完纳。降福消灾。黄纸刊单。几于无处不有。又动辄敛钱打醮。各于门口贴斋戒二字。且不论大小神佛俱作赛会。劳民伤财。试问聪明正直之谓神。福善祸淫之谓报。若谓神者不问人所作为是善是恶。只就还愿与否便降祸福。是恶人还愿。转将得福。善人不还愿。必将得祸。几副纸锞香烛。直令天理如此倒置。此乃至愚极陋者所不为。而谓聪明正直之神为之乎。奈何有腼面目。受人愚弄若此。至于以阴官为阳官尤属骇人听闻。不成事体。本部院念尔军民。终岁劳苦。不能尽免饥寒。何苦再多耗费。即使富户乐施好善。只问六亲乡党。可能赒给无遗。自必恍然于亲亲仁民。次序不容紊乱。是以曾经剀切出示禁约。皆为尔等节省起见。自此以后。我军民切勿以辛苦之资。浪掷空虚之地。不但民德可期归厚。而各处庵堂寺观。从此肃清。亦不致滋生事端。贻害方外也。 

一游观毌纵恣也。虎阜灵岩。名山胜景。春秋佳日。何碍清游。即城厢内外园林。未尝不可骋怀娱目。独可恨者浪游子弟。以浏览为名。借观妇女。山僧园主。设局敛钱。每至花时。又有狡猾棍徒。租赁园亭。刷印小票。招集青楼妓女为羣芳会吹弹杂耍。悉聚园中。良贱不分。男女混杂。少年子女耳闻目见。荡志倾心。因而画舫灯船。龙舟赛会。四时八节。各自追踪。而且淫词列于市肆。淫绘售于山塘。淫出演于戏园荡检 闲。无所不至。又有一等轻薄文人。每游览山水必偕少年僧道。名曰风雅。实类挟优而隐僻尼庵。藏奸局赌。被其累者。虽父兄管朿。亦不及知。夫人孰不有羞恶之心。乃其流弊至于此极。为害风俗何忍详言。本部院前己 奏明严禁淫画淫书并不许妇女入庙烧香。及开设花茶馆。犯者必应惩办。自今各处园亭不得开放。一应昆徽戏班。只许演唱忠孝节义故事。如有将水浒金瓶梅来福山歌等项。奸盗之出。在园演唱者。地方官立将班头并开戏园之人。严拏治罪。仍追行头变价充公。其各处茶馆弹唱文词。亦毌许男女杂坐。闹至深更。凡我军民。须知游熙皞之天。不得有越礼犯分之事。湖山花鸟。常此清妍。自爱之人。谅必乐闻斯语耳。 

一本业宜专务也。古时无田不能得食。有恒产始有恒心。今人餬口岂止一端。有恒心即是恒产。苏城种佃而外。百工技艺。商贾贸迁。何事不可谋生。故论者以省城为寸金地。然而业精于勤荒于嬉。鲁敬姜云。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更见一劳一逸。人心之善恶因之。即家业之兴败亦因之。今吴民果皆劳而不逸乎。勤而不嬉乎。蚕桑徧野。谁肯缫丝。木棉盈塍。谁肯绩布。大街小巷。茶馆酒食。铺店居多。其作奇技淫巧者。不过博爱玩于一时。岂俱远近所必需。日用所不可少之物。是本业绝少也。且人家无论贫富。总当男尽男职。女修女工纔能家道日兴。苏城妇女。亦不皆懒惰之人而中馈不司。妇功不饬者。比比皆是。惟其自□甘苦罔知物力艰难。于是衣必求鲜。食必求美。早眠晏起。佚乐游观。彼支持门户之人。日进分文。那堪消耗。家庭诟谇。债客纷呶。未尝不由于此。他如开馆授徒之士。医卜星相者流。皆恃所业。以为营生。若俱舍业而嬉。则误人子弟。伤人性命。乱人从违。名为餬口有资。实则孟子所谓毁瓦画墁以求食。谁其与之。至于妄愿难偿。诈术纷起。则更拔本塞源矣。安怪失业闲民。填衢塞路耶。本部院抚绥斯土。不能使通省军民丰衣足食。各得其所。而鞠人谋人之念。无日去怀。既知受病之由自应对证发药。为此苦口相劝。尔等军民如能悉心仰体。其向来勤俭者。固当益加勉励。传之子孙。其素常偷惰者。应知衣食维艰。必须一家之人。同心操作。不事浮靡而后有求必获。所谓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以苏城之地大物博。各能明动晦休。尽心竭力。而趋正道。四民之业日精百产之源日聚。丰亨乐利。比户可封岂不休哉。 

以上八条。何能该括。苏省风俗。盖就本部院耳目所及。择其最为昭著最易施行者。揭示大概。我士庶军民人等。当知本部院非以刑民峻法强为之驱。亦非以理学迂谈曲为之解。无非欲尔等黜浮践实。返朴还醇。尽心知手足之长。以遂其仰事俯育之愿。尔等其敬听之。尔等其慎思之。尔等其身体而力行之。勿负谆谆诰诫之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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