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周髀》後

班固誌《藝文》,《周髀》不著於錄。商高姓名,《古今人表》無聞焉。然蔡邕謂其術數具存,考驗天狀,多所違失,則漢季已有其書。《隋•經籍誌》載《周髀》一卷,趙嬰注。又注一卷,甄鸞重述。又圖一卷。《唐誌》益以李淳風《注釋》一卷。《崇文院總目》、《中興館閣書目》,均有之。《宋誌》又益李籍《音義》一卷,而厘《周髀》作二卷。此今本流傳惟《音義》別為一卷,其餘悉合為一矣。高之言曰:“笠以寫天,青黑為表,丹黃為裏。”而陳子之告榮方曰:“天象蓋笠,地法覆槃。”主蓋天之說者也。隋唐《誌》均書趙嬰注,而今本卷首題:趙君卿字,宋嘉定中,知汀州軍州,兼管內勸農事。括蒼鮑澣之作序,疑唐以前有趙嬰之注,而本朝則有趙爽之本,君卿,其字也。又疑趙嬰趙爽止是一人。今觀君卿注,每自稱其名曰爽,殆非隋唐《誌》之舊注矣。鸞,北周司隸校尉。淳風,唐太史令。籍,宋承務郎、秘書省鉤考算經文字。

○《靈台秘苑》跋

《靈台秘苑》,本北周明帝詔太史中大夫新野庾季才叔奕撰。書成,凡一百二十卷。《隋誌》一百十五卷,今止存十五卷本。目錄後有編修官司天監於大吉、中官正權判司天監丁洵、同看詳官奉議郎輕車都尉歐陽發、看詳官翰林學士承議郎提舉司天監公事上騎都尉劇縣開國男王安禮姓名。蓋宋自太平興國而後,私習天文者有厲禁,天文推測之術,不欲使民知之。季才完書必多奧義,諸人奉敕芟削,而僅摘其十一,若作酒醴去其漿而糟醨在矣。

○《乙巳占》跋

《乙巳占》七卷,唐太史令李淳風撰。《唐誌》作十二卷,陳氏《書錄解題》作十卷,則予家所藏,非完書矣。星野之說,以在天二十八宿分十二次,在地十二辰配十二國,由是九州各有分星,言天者尚之。而是書兼引《詩》推度災,邶鄘等十三國各有天宿。又引《洛書》,凡《禹貢》諸山,以岍為角,以岐為亢,以荊山為氐,壺口為房,雷首為心,太嶽為尾,砥柱為箕,析城為斗,王屋為牛,太行為須女,恒山為虛,碣石為危,西傾為室,朱圉為壁,鳥鼠為奎,太華為婁,熊耳為胃,外方為昴,桐柏為畢,陪尾為觜,嶓塚為參,荊山為井,內方為鬼,大別為柳,岷山為星,衡山為張,九江為翼,敷淺原為軫。其義不見於歷代國史《天文誌》,亦足以廣異聞,書以示門弟子。

○《天文鬼料竅》跋

言天文者,有《鬼料竅》一冊,繪昏旦中星為圖,述躔次於後。相其書名,有類乎毖緯,而無瑰異怪奇之說。昔者巫咸以黃燕紀星,甘德以黑燕紀星,石申以赤燕紀星,參差莫準,得此約而能該,不難羅二十八宿於心胸矣。

○書宋寶祐《會天曆》後

右《宋寶祐四年會天曆》,保章正荊執禮、譚玉靈、台郎楊旂、相師堯、判太史局提點曆書鄧宗文等,算造具注頒行。是歲在丙辰,元日立春,田家諺所云百年罕遇者也。按《會天曆》初名《顯天》,淳祐十二年,太府寺丞張湜、秘書省檢閱林光世、同師堯玉等推算,略見於《宋史•律曆誌》。既而寶祐改元,定名曰會天,於是尤學士焴,被命作序,原授時之典,歲頒曆於萬國,鏤板印行,莫可數計。然歲既更,無復存焉者。馬氏《經籍誌》載金人《大明曆》,正以其不易得也。是本為昆山徐閣老公肅甫所藏,予假之編修道積,錄其副。按南渡以後,自統元至《會天曆》,名凡七改。惟《會天》史稱闕其法,試繇丙辰一歲推之,曆家可忖測而得其故已。

○《太平寰宇記》跋

《太平寰宇記》二百卷,《目錄》二卷,宋朝奉郎太常博士樂史撰。康熙癸亥,抄自濟南王祭酒池北書庫,闕七十餘卷。後二年,復借昆山徐學士傳是樓本繕寫補之,尚闕河南道第四卷,江南西道第十一至十七卷。聞黃岡王少詹購得上元焦氏所藏足本,及詢之,則卷數殘闕同焉。是編稽之國史,多有不合,殆取諸稗官小說者居多,不若《九域誌》、《輿地記》之簡而有要也。

○宋本《輿地廣記》跋

亡友仁和吳誌伊以經史教授鄉里,束修所入,就市閱書,善價購而藏之。歐陽忞《輿地廣記》其一也,誌伊既卒於官,書多散失。是書偶歸予插架,顧闕首二卷,徐尚書總裁《一統誌》,請權發文淵閣故書,以資考驗,是編首二卷存焉,予亟傳寫,遂成完書。重是亡友物,不輕假人,每一展讀,尚如手新觸也。忞為廬陵族孫,書成於政和中,先之以《禹貢》九州,而秦、而漢、而三國、而晉、而唐、而五代,首舉其大綱,序之曰:“以今之州縣而求於漢,則為郡。以漢之郡縣而求於三代,則為州。三代之九州,散而為漢之六十餘郡。漢之六十餘郡,分而為今之三百餘州。雖其間或離或合,不可討究。而吾胸中蓋已了然矣。”故其沿革,有條有理,勝於樂史《太平寰宇記》實多。後此誌輿地者,中原不入《職方》,殘山剩水,僅述偏安州郡。至於元,始修《大一統誌》,而其書罕傳,益以征是編之當寶惜也。

○《桂林風土記》跋

《桂林風土記》,唐光化二年融州刺史莫休符撰。《新唐書•藝文誌》作三卷,今祇存一卷。閩謝在杭小草齋所錄。舊藏徐惟起家,卷尾稱獲諸錢塘沈氏,是洪武十五年抄傳,雖非足本,中載張固、盧順之、張叢、元晦、路單、韋瓘、歐陽臏、李渤諸人詩,采唐音者,均未著於錄,洽聞之君子,亟當發其幽光者也。

○《續錦裏耆舊傳》跋

予年來思注歐陽子《五代史記》,求野史於蜀,若毛文錫《前蜀記事》二卷,董淳《後蜀記事》三卷,李昊《蜀書》二十卷,張皞《錦裏耆舊傳》一卷,俱佚不傳。僅存者,張唐英《蜀檮杌》十卷,今止二卷。若勾延慶《續錦裏耆舊傳》三卷,恐亦非完書也。延慶,字昌裔,成都人。官應靈縣令,書成於開寶二年,起咸通九年,迄乾德三年,一名《成都理亂記》,卷中載李昊降表,及從降三十二人,入除目者二十六人,李順、王均、劉旰作亂,亦略載之,可以資采獲者,惜太常博士張約《序》已亡之矣。

○書《夢華錄》後

《東京夢華錄》十卷,幽蘭居士孟元老撰,紹興丁卯自為之序。琴川毛氏曾刊入《津逮秘書》,然失去淳熙丁未浚儀趙師俠介之《後序》。是編為弘治癸亥雕本,亞中大夫汴人賈宗仲原兼有跋尾,蓋周藩儀賓也。

○書《成都文類》後

安吉袁說友起岩,中木待問榜進士,除秘書丞,歷寶文閣學士、通議大夫、四川安撫制度使兼知成都軍府事。輯漢以下,迄宋淳熙蜀人詩文,釐為五十卷,目曰《成都文類》。書成於慶元五年,自為之序,分門十一,頗為詳整。楊文憲公慎全《蜀藝文誌》所由本也。自楊氏誌行,而袁氏之文類庋之高閣矣。予從海鹽陳氏得刊本,重裝而藏之,說友官於蜀,後入為吏部尚書。嘉泰二年八月,同知樞密院事。三年正月,參知政事。九月罷相。見《宰輔編年錄》。

○書熙寧《長安誌》後

韋述東《西京記》,世無完書,宋敏求本之撰《河南》、《長安》二誌,世稱其該洽。《長安誌》舊有雕本,字畫粗惡。斯編借錄於汪編修文升,善本也。惜乎《河南誌》不復可得,為之憮然,金風亭長彝尊識。

○跋《元豐九域誌》

《九域誌》十卷,元豐中丹陽王存正仲被旨與曾肇、李德芻共撰。曩見宋槧本於昆山徐氏,失四京第一卷,次卷亦多闕文,特府州軍監縣均有古跡一門,蓋民間流行之書。而此則經進本也。故晁公武《讀書後誌》有新舊《九域誌》之目。其進表上陳:文直筆核,洵不愧乎其言者。宋槧字小而密,斯則格紙軒朗,便於老眼覽觀,極為可喜,抄而插諸架。德芻別有《元豐郡國誌》三十卷,《圖》三卷,載《宋藝文誌》,小長蘆八十一老人彝尊手識。

○淳熙《三山誌》跋

閩中多藏書家,康熙壬子,過福州,訪梁丞相《三山誌》,無有也。後三十年,睹武進《莊氏書目》有之,借觀不可得。又六年,而昆山徐學使章仲以白金一鎰購之,予遂假歸錄焉。書凡四十二卷,丞相自為之序。誌閩地者,晉有陶夔,唐有林諝,宋有林世程,諸書均佚,是編亦罕流傳。以三山士夫未著錄者,一旦有之,足以豪矣。特其體例附“山川”於“寺觀”之末,未免失倫。然十國之事,可征信者,多有出於黃氏《八閩通誌》、王氏《閩大紀》、何氏《閩書》之外,學者所當博稽也。

○書《新安誌》後

古文至南宋,日趨於冗長。獨羅鄂州《小集》,所存無多,極其醇雅。所撰《新安誌》,簡而有要。篁墩程氏取其材作《文獻誌》,此地誌之最善者,予年八十,始抄得是書。每勸新安富家開雕,終鮮應者,甚矣今人之不好古也。

○景定《建康誌》跋

《建康誌》五十卷,宋景定中,承直郎宣差充江南東路安撫使司幹辦公事武寧周應合撰。歲在戊午春,予留白下,亡友周雪客,語予曾睹是書闕本,訪之三十年,未得也。今年秋九月,過曹通政子清真州使院,則插架存焉,亟借歸錄之。應合,淳祐間舉進士,嘗為實錄院修撰官,以上章劾賈似道,謫通判饒州,自號溪園先生。康熙丁亥十一月,竹七十九翁彝尊書。

○咸淳《臨安誌》跋

南宋咸淳四年,中奉大夫、權戶部尚書、知臨安軍府事、縉雲縣開國男、處州潛說友君高,葺正府誌,增益舊聞,凡一百卷。予從海鹽胡氏、嘗熟毛氏,先後得宋槧本八十卷,又借抄一十三卷,其七卷終闕焉。宋人地誌幸存者,若宋次道之誌長安,梁叔子之誌三山,范致能之誌吳郡,施武子之誌會稽,羅端良之誌新安,陳壽老之誌赤城,每患其太簡,惟潛氏此誌獨詳。合以《吳越備史》、《中興館閣錄續錄》、《都城紀勝》、《武林舊事》、《夢粱錄》、《大滌洞天誌》,庶幾文獻足征,惜後之作通誌者,目未睹此,以致舊聞放失,可歎也夫。

○《夢粱錄》跋

曩從古林曹氏借抄《夢粱錄》,係楊禮部南峰節文,止得十卷。後留京師,聞棠村梁氏有足本,其卷倍之,亟錄而藏諸笥。歲辛巳,寓居昭慶僧樓,取而卒讀之,嫌其用筆拖遝,不知所裁。未若泗水潛夫《武林舊事》之簡而有要也。雖然,自曾端伯編《類說》、朱藏一編《紺珠集》、陶九成編《說郛》,皆千百而取一。說部之完書存焉者寡矣,因讚徐舍人鏤板於吳下,小長蘆彝尊書。

○至元《嘉禾誌》跋

《嘉禾誌》三十有二卷,至元中,經歷單慶延郡博士徐碩纂輯成書。序之者,郡人郭晦、唐天麟也。嘉禾之有誌,肇自宋淳熙間,郡守張元成延聞人伯紀修之。既而嶽珂來守郡,復延鄉先輩關栻表卿續修。因珂改調中輟,僅存五卷。是書蓋踵栻舊本而增益之者。栻分門二十五,碩廣之,凡四十三。而官師治跡,經籍目錄俱闕焉。又吳越錢氏建國曾改秀州為開元府,乃是編不載,未免失之疏略。然所采碑碣題詠,居全書之半,舊章藉以考證,足快於心矣。碩,他無表見。晦,舉宋淳祐十年方逢辰榜進士。天麟字景仁,寶祐四年文天祥榜第四甲進士,自稱納軒叟,居嘉禾軒。

○《寰宇通誌》跋

《寰宇通誌》一百一十九卷,景泰中奉敕撰。總裁五人:文淵閣大學士泰和陳循、東閣大學士揚州高谷、束鹿王文、翰林院學士泰和蕭鎡、左春坊大學士淳安商輅。纂修四十有二人:左春坊大學士安福彭時、右春坊大學士吉水劉儼、翰林侍講學士上元倪謙、秀水呂原、左春坊左諭德莆田林文、司經局洗馬永新劉定之、安福李紹、右春坊右中允莆田柯潛、翰林院修撰杞縣孫賢、左春坊左讚善長寧周洪謨、右春坊右讚善華亭錢溥、左司直郎眉州萬安、香河李泰、翰林院編修蘭縣黃諫、長洲陳鑒、博野劉吉、壽光劉珝、□□曹恩、仁和王獻、盧龍劉宣、錢塘童緣、檢討曹縣李本、□□馬昇、巴縣江朝宗、中書舍人兼司經局正字順天趙昂、庶吉士瓊山丘濬、盧氏耿裕、安福彭華劉釪、涿州牛綸、滄州孟勳、仁和何琮、潛山吳禎、興化嚴洤、泰和尹直、番禺陳政、順天寧珍、馮定、上元金紳、壽光黃甄、餘姚夏時、長壽王寬。書成,以景泰七年五月具表進。景陵親序之,鏤板內府,頒示中外。先是洪武三年,命儒士魏俊民、黃篪、劉儼、丁鳳、鄭思克、鄭權六人,編《類大明誌書》。迨二十八年,復命廷臣修飾刊行,此《通誌》之權輿也。裕陵復辟,以其書泛濫,敕儒臣約為《一統誌》。天順五年,帝亦為之序。自《一統誌》頒行,而《通誌》不復流布,民間儲藏者寡矣。總裁纂修諸員,雖得附書於《郕戾王紀》,獨曹恩、馬昇二人,香山黃才伯《翰林記》題名遺之。因具書姓氏,冀洽聞之君子補書其籍貫焉。

○跋《虎丘詩集》

《虎丘詩集》一卷,明初吳人王賓所錄,吾鄉項氏萬卷樓藏書也。集中載邾經詩云:“虎丘山前新築城,虎丘寺裏斷人行。”呂敏詩云:“山上樓台山下城,朱旗夾道少人行。”曾樸詩云:“闔閭塚上見新城,無復行人載酒行。”考其歲在至正丁酉,淮張用兵日也。董其役者,為周南老。故其詩云:“白髮趨公役,驅馳上虎丘。”又云:“四疊新城繞澗隈,劍池池上碧崔巍。”而柳貫詩亦云:“半山青處作崇墉。”其後誌吳地者,多未之及。由是虎丘築城,吳人鮮有知之者已。予嘗步山後,見遺址尚存,特未悉山南何以為界,大都鶴澗以南即城外地也。又山本晉司徒王牂宅,《隋時舍利記》:“牂宅有琴台”,釋道宣載於《廣弘明集》,而府縣誌俱遺之,古跡之蕪沒者蓋已多矣。賓字仲光,經字仲誼,敏字誌學,樸字彥魯,南老字正道,貫字道傳。

○正德重修《金山寺誌》跋

葬師言禍福,多本於郭景純之《葬經》,然試與百人分謀之,無一人同者。所云龍穴沙水向背,如枘鑿齟齬之不相入。其說業已難擇,加以日者配以年神方煞,吉神祗百二十,凶神倍之,規避實難,以是不克葬者多矣。世傳景純墓在金山足,過於詭奇。沈啟南詩:“氣散風衝豈可居,先生埋骨理何如。日中數莫逃兵解,世上人猶信葬書。”如叩晨鍾,寐者可以發深省矣。日本中心叟“墓前無地拜兒孫”一語,亦足發笑。詩載廬陵胡經用甫金《山誌》,誌成於正德辛巳,文待詔征仲序之。

○書《土官底簿》後

《土官底簿》二冊,未詳撰人姓氏,海鹽鄭氏藏書也。按《禹貢》,三百里蠻,《書旅獒》、《周官禮•職方氏》、《戴記•明堂位》稱八蠻,《爾雅》稱六蠻。其種:曰黎,曰犵,曰區,曰獠,曰猺,曰獞,各有大姓為之雄長。明制仿元舊事,分設官吏,立宣慰招討、安撫、長官四司,雲南百五十一員,廣西百六十七員,四川二十四員,貴州一十五員,湖廣五員,廣東一員。初隸驗封,後以其半隸武選。嘉靖中,申明舊典,隸驗封者,布政司領之。隸武選者,都指揮使領之。文武相維,羈縻有術,雖間有不靖,旋即削平。濊澤沾濡,久而漸知向學。若黔之宋氏昆友、滇之木氏祖孫,各著詩文,刊有私集,以《雅》以《南》,昧任侏離,明之聲教遠矣。予在史館,勸立《土司傳》,以補前史所未有。毛檢討大可是予言,撰《蠻司合誌》,因以是編資其采擇焉。

○《安南誌略》跋

《安南誌略》二十卷,國人奉議大夫僉歸化路宣撫司事愛州黎軿景高撰。序之者十有一人,廣平程钜夫、魏郡元明善、安陽許有壬、廬陵龍仁夫、歐陽原功與焉,軿亦自為之序。漢自設交州、日南、九真三郡,歷代沿革不同。軿參考史傳,能詳其山川風土人物及書命之往復、軍旅之出入、篇章之酬和,一一悉之。蓋自內附後,閑居漢陽,得以優遊著述,宜為諸公合辭讚美也。軿於泰定中遊廬山,著《遊記》三卷。惜乎吾不得而見之矣。天曆中,修《經世大典》,大學士何榮曾,以誌略上進,詔付書局乃作《安南錄》一卷附入。今《經世大典》已無存,予從海鹽鄭氏抄是書,恨訛字太多,豕三虎六,疑難盡釋,安得更求善本是正之。

○《越嶠書》跋

《越嶠書》二十卷,宜山李文鳳廷儀撰。安南自元黎軿輯《誌略》後,又百餘年,建置沿革,廢興之由,末有成書紀載。文鳳特為詮次,有倫有要,外史邦國之誌,斯稱善矣。序言其國主有二名,正名以祀天地神祗,偽名以通中國,示邦人以不臣,文鳳因具書之,或訝其君臣之黠。雖然,人可欺乎?適足形其至愚而已。文鳳中嘉靖壬辰進士,歷官雲南按察司僉事。

○書《高麗史》後

《高麗史》世家四十六卷,誌三十九卷,表二卷,列傳五十卷,目錄二卷,合計一百三十九卷,國人正憲大夫,工曹判書、集賢殿大提學、知經筵春秋館事、兼成均大司成鄭麟趾等三十二人編纂。以明景泰二年八月表進,並鏤板行於國。觀其體例,有條不紊,王氏一代之文獻有足征者。卷中《樂誌》歌辭,率本宋裕陵所賜《大晟府樂譜》。若《輿服誌》載蒙古俗剃頂至額,方其形,留髮其中,謂之開剃。忠烈王四年二月,令境內皆服上國衣冠,開剃。十六年九月,百官始著笠朝謁,此《元史》所不載。至若庚申君遁走沙漠之後,君臣事跡,不得而詳。高麗間猶通使,稱為北元。北元主奔應昌,以洪武三年庚戌四月殂落。國人追諡曰惠宗,即順帝也。其子嗣立,以餘兵走和林。十年丁巳,遣使至高麗,行宣光年號,國人不允。後二年,又遣僉院甫非告紀年天元,辛鳷遣永寧君王彬往賀。相傳立十一年而殂,北元諡為昭宗者也。凡此,明之載籍,皆隱而不書,藉其史略存事跡,後之論世紀年者,所當述也。

○又

靖難君臣改修《明太祖實錄》,因方孝孺,而其父克勤,循吏也,乃沒其實。黃觀景清,修書傳會選,而削其名,且誣方先生叩頭乞哀,觀於鄭麟趾《高麗史》,夢周圖李成桂,不克,為芳遠所殺。芳遠猶知贈官易名,麟趾等亦直書其事。是篡竊之芳遠賢於長陵,而下國之史官勝於楊士奇輩多矣,可歎也夫。

○書《海東諸國紀》後

屬國惟高麗有史,有通鑒,有史略。其次則安南國人有誌略,若日本之《東鑒》。(即《吾妻鏡》),鳥言侏離,辭不能達。往時亡友鍾廣漢撰《歷代建元考》,自生民以來迄於明,外極重譯,凡有僭號,靡不書之。既獲《東鑒》,喜劇著之於錄。然《東鑒》止紀其國八十七年事,中間闕漏尚多。予晚得朝鮮人申叔舟《海東諸國紀》,雖非完書,而此邦君長,授受改元,由周至於明初,珠連繩貫。因取以補廣漢遺書,至其分壤之廣,八道六十六州,若聚米於前,山川在目,比於張洪、薛俊、侯繼高、李言恭、鄭若曾所述,尤了如指掌矣。叔舟字汎翁,仕朝鮮,官至議政,封高靈君,書成於成化七年十二月。

○跋《吾妻鏡》

《吾妻鏡》五十二卷,亦名《東鑒》,撰人姓氏未詳。前有慶長十年序,後有寬永三年國人林道春後序,則鏤版之歲也。編中所載,始安德天皇治承四年庚子,訖龜山院天皇文永三年七月,凡八十有七年。歲月日陰晴必書,餘紀將軍執權次第,及會射之節,其文義鬱裛,又點倭訓於旁,繹之不易,而國之大事反略之,所謂不賢者識其小者而已。外藩惟高麗人著述,往往流入中土。若鄭麟趾《高麗史》、申叔舟《海東諸國紀》以及《東國通鑒》、《史略》諸書,多可考證。日本職貢不修,故其君長授受次第,自奝然所紀外,相傳頗有異同。臨淮侯李言恭撰《日本考》,紀其國,書土俗頗詳,而國王世傳未明晰。合是編以勘《海東諸國紀》,則不若叔舟之得其要矣。康熙甲辰,獲睹是書於郭東高氏之稽古堂。後四十三年,乃歸插架,惜第六第七二卷失去。慶長十年者,明萬曆三十二年。寬永三年者,明天啟四年也。

○跋洪遵翰苑群書》

翰苑初入供事,吏手持張閣老位《詞林典故》、《翰苑須知》二編以見,卷中引書五品不遜之語,覽者以為笑端。予既為史官,思別撰一書,自分職以來,訖於明崇禎之季,恒囊書入直,曉夜抄撮,積一十四冊,擬刪其重復,補其闕遺,題曰《瀛洲道古錄》。會遭院長彈事,未果會稡成書。然歸田後,每扁舟近遊,未嘗不攜之藤笈也。晚得孫逢吉《職官分紀》,陳鋋《中興館閣錄》、《續錄》,元王士點元秘書誌,頗快於心。近又得洪遵《翰苑群書》足本,於是詞臣之典故略備。惜乎老矣,目毛耳聾,無能甄綜,歎有願之不吾遂也。爰記憶所錄書目,授之門弟子溧陽黃夢麟、海寧查昇、楊中訥、高郵吳世燾、婁縣姚弘緒、長洲汪士鋐、武進錢名世、寶應喬崇烈、俟有誌者輯成之。康熙丙戌陽月,竹老人書。

○《崇文書目》跋

《崇文總目》六十六卷,予求之四十年不獲。歸田之後,聞四明范氏天一閣有藏本,以語黃岡張學使,按部之日,傳抄寄予。展卷讀之,只有其目。當日之敘釋,無一存焉。樂平馬氏《經籍考》,述鄭漁仲之言,以排比諸儒。每書之下,必出新意著說,嫌其文繁無用。然則是書因漁仲之言,紹興中從而去其序釋也。書籍自劉《略》、荀《簿》、王《誌》、阮《錄》以來,不僅條其篇目而已,必稍述作者之旨,以詔後學。故讚《七略》者,或美其剖判藝文,或稱其略序洪烈。其後殷淳則有《序錄》,李肇則有《釋題》,必如是而大綱粗舉。若盡去之,是猶存虎豹之鞟,與羊犬何別歟?《唐誌》十九家,《宋誌》六十八部,今存者幾希。賴有是書,學者獲睹典籍之舊觀。歐陽子集收《總目敘釋》一卷,餘則馬氏誌《間》引之。辭不費,而每書之本末具見,法至善矣。漁仲徒恃己長,不為下學後覺之地,此謂君子一言以為不知者也。

○跋《中興館閣錄》、《續錄》

《中興館閣錄》十卷,分九門:一沿革,二省舍,三儲藏,四修纂,五撰述,六故實,七官聯,八廩祿,九職掌。淳熙四年秋,秘書監天台陳鋋叔進所撰。序之者,丹棱李燾心父也。《續錄》亦十卷,則嘉定三年館閣重行編次,後人次第補錄,迄於咸淳者,二錄予抄自上元焦氏,惜非完書,然官聯尚存。以之續洪氏群書,下及王氏、商氏之《秘書誌》、黃氏之《翰林記》,先正入官之倫序,粗可紀述,無憂文獻之不足征矣。

○書《元秘書監誌》後

《元秘書監誌》十一卷,著作郎東平王士點繼誌、著作佐郎曹州商企翁繼伯同撰。所載詔旨公移,多用國書文,以是流傳者罕,然一代之典故存焉。卷中題名,有張應珍,以至元三十年十二月,由從事郎歷秘書監丞。大德八年六月,遷秘書少監。九年十月,乃更姓名曰吳鄹。而《吉安府誌》稱鄹永新人。宋末兵亂,避仇轉徙山西。元駙馬都尉高唐郡王闊裏吉思嘗從之質疑。刊其書於平陽路。《誌》遂附之宋遺民之列,不知其仕於元革命之初。士之出處殊途,不可以紊,有是編,足以證《府誌》之誤矣。

○《文淵閣書目》跋

《文淵閣書目》編自正統六年六月,著錄者,少師兵部尚書兼華蓋殿大學士楊士奇、翰林院侍講學士馬愉侍講曹鼐也。其目不詳撰人姓氏,又不分卷,俾觀者漫無考稽,此牽率之甚者已。按宋靖康二年,金人索秘書監文籍,節次解發,見丁特起《孤臣泣血錄》,而洪《容齋隨筆》亦云:宣和殿太清樓龍圖閣所儲書籍。靖康蕩析之餘,盡歸於燕。元之平金也,楊中書惟中於軍前收伊洛諸書,載送燕都。及平宋,王承旨構首請輦送三館圖籍。至元中,又徙平陽經籍所於京師,且括江西諸郡書板。又遣使杭州,悉取在官書籍板刻至大都。明永樂間,敕翰林院,凡南內所儲書,各取一部。於時修撰陳循,督舟十艘,載書百櫝,送北京。又嘗命禮部尚書鄭賜,擇通知典籍者,四出購求遺書,皆儲之文淵閣內。相傳雕本十三,抄本十七,蓋合宋金元之所儲而彙於一。縹緗之富,古未有也。考唐宋元藏書,皆極其慎重。獻書有賚,儲書有庫,勘書有人,曝書有會。至明,以百萬卷秘書、顧責之典籍一官守視,其人皆貲生,不知愛重,而又設科專尚帖括,《四子書》、《易》、《詩》,第宗朱子,《書》遵蔡氏,《春秋》用胡氏,《禮》主陳氏。愛博者窺大全而止,不敢旁及諸家,秘省所藏,土苴視之,盜竊聽之,百年之後,無完書矣。迨萬曆乙巳,輔臣諭內閣敕房辦事大理寺左寺副孫能傳、中書舍人張萱、秦焜、郭安民、吳大山,校理遺籍,惟地誌僅存,亦皆嘉隆後書。初非舊本,經典散失,寥寥無幾。萱等稍述作者之旨,較正統書目,大為過之。惜已無足觀,徒為有識者歎惜而已。

○跋重編《內閣書目》

《內閣重編書目》八卷,萬曆三十三年,大理寺副孫能傳、中書舍人張萱、秦焜、郭安民、吳大山,奉內閣諭令校理。能傳等稍疏諸書大略,合乎晁氏陳氏之旨。今以正統六年目錄對勘,四部之書,十亡其九,惟地誌差詳。然宋元圖經舊本,並不登載。著於錄者,悉成、弘以後所編。是則內閣藏書至萬曆年已不可問。重編之目,殆取諸刑部行人司所儲,錄之以塞責爾。嗚呼!設一典籍掌十萬冊之書,立法苟且已甚。以楊士奇之得君,且奉詔編書目,可以言而不言,其罪尚可逭哉。

○《南京太常寺誌》跋

曩海寧談遷孺木,館於膠州高閣老弘圖邸舍,閣老導之借故冊府書縱觀,因成《國榷》一部,掇其遺為《棗林雜俎》,中述孝慈高皇後無子,不獨長陵為高麗碽妃所出,而懿文太子及秦晉二王,皆李淑妃產也,聞者爭以為駭。史局初設,彝尊嘗以是質諸總裁前輩,總裁謂宜仍《實錄》之舊。今觀天啟三年《南京太常寺誌》,大書孝陵殿宇,中設高皇帝後主,左配生子妃五人,右祗碽妃一人,事足征信。然則《實錄》出於史臣之曲筆,不足從也。漢之文帝,自言朕高皇帝側室之子,於義何傷?而《奉天靖難記》每載長陵上闕下書及宣諭臣民曰:“朕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後嫡子。”考妣必並舉,壺漿欲掩,而跡反露矣。《誌》凡四十卷,嘉善沈若霖編。

○書馮尚書元飆《題首善書院詩》後

萬曆二十九年二月庚午朔,天津河御用監少監馬堂進大西洋利瑪竇所貢土物,時先文恪公以禮部侍郎掌本部尚書事,疏言會典止有西洋瑣裏國,無所謂大西洋,其真偽不可知。又寄住二十年方行進貢,與遠方慕義獻琛者不同。且所貢天主天主母圖,既屬不經,而行李中有神仙骨。夫既稱神仙,自能翀舉,安得遺骨?此韓愈所云凶穢之餘,不宜令入宮禁者也,乞速勒歸國。勿許潛居兩京,與內監交往,以致別生支節,眩惑愚民。疏進,不報。迨天啟初元,鄒忠介、馮恭定,同官都察院,都人建首善書院於大時雍坊,為講學之所。二年,御史倪文煥詆為偽學。是歲毀先聖栗主,燔經籍於堂中,踣其碑。西洋人湯若望以其國中推步之法,證大統曆之差。徐宮保光啟篤信之,借書院作曆局,遂踞其中,更名天主堂。書院廢而逆祠建矣,誦馮公詩,足當詩史。

○跋《綏寇紀略》

梅村吳先生以順治壬辰舍館嘉興之萬壽宮,方輯《綏寇紀略》,以三字標其目,蓋仿蘇鶚《杜陽編》、何光《鑒誡錄》也。一曰澠池渡,二曰車箱困,三曰真寧恨,四曰朱陽潰,五曰黑水擒,六曰穀房變,七曰開縣敗,八曰汴渠墊,九曰通城擊,十曰鹽亭誅。十一曰九江哀,十二曰虞淵沉。於時先生將著書以老矣,越歲有迫之出山者。遂補國子祭酒,非其志也。久之其鄉人發雕是編,僅十二卷而止。虞淵沉中下二卷,未付棗木傳刻焉。《明史》開局,求天下野史。有旨勿論忌諱,盡上史館。於是先生足本出,予抄入《百六叢書》。歸田之歲,為友人借失。後十八年,從吳興書估購之,恍如目接先生之謦咳也。綏寇之本末,言人人殊,先生聞之於朝,雖不比見者之親切,終勝草野傳聞,庶幾可資國史之采擇者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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