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

高祖武皇帝,姓陈名霸先,字兴国,吴兴长城人。初仕梁为始兴太守。讨侯景之乱,奉晋安王为帝。王僧辩又纳贞阳侯渊明为帝,而废晋安王为皇太子,霸先袭僧辩杀之,复正晋安王位,因以丞相自进爵为陈公,遂篡梁而有天下,国号陈。在位三年。

文帝

世祖文帝,名蒨,是武帝兄始兴王之子。初封为临川王,及武帝崩,承遗诏入即帝位。在位七年。

废帝

废帝,名伯宗,是文帝长子,在位二年。懦弱不振,政归安成王顼,寻被废为临海王。

宣帝

高宗宣帝,名顼,是始兴王第二子。废帝既黜,以太后诏即帝位,在位十四年。

后主

后主,名叔宝,高宗长子。在位七年,荒淫无度,为隋所灭。

原文

隋主不喜辞华,诏天下公私文翰并宜实录。治书侍御史李谔亦以当时属文,体尚轻薄,上书曰:“魏之三祖,崇尚文词,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虫之小艺。下之从上,遂成风俗。江左齐、梁,其弊弥甚。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尽是风云之状。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据兹擢士。禄利之路既开,爱尚之情愈笃。于是闾里童昏,贵游总丱,未窥六甲,先制五言。故其文日繁,其政日乱。良繇弃大圣之轨模,构无用以为用也。今朝廷虽有是诏,如闻外州远县,仍踵弊风。”诏以谔所奏,颁示四方。

直解

雕虫,是雕刻虫豸,譬喻文字工巧纤细的意思。丱,是童子的丫髻。六甲,即今六十甲子,古时八岁入小学,学六甲书记之事。隋主杨坚,性尚敦朴,不喜辞华。既代周而有天下,诏谕天下,凡朝廷表章,官府公移,士人撰述,一应公私文翰,都着从实叙录,不得徒逞浮词。那时有个治书侍御史,叫做李谔,也见当时文章体制崇尚轻薄,宜痛革其弊。乃上书说道:“昔魏之三祖,武帝曹操、文帝曹丕、明帝曹叡都崇尚文词,专攻诗赋,君人为治的大道,却不知留心,只好那雕虫小艺。夫上之所好,下必从之。始于朝廷,达于里巷,波荡风靡,遂以成俗。晋宋以来,立国江左,历齐及梁,其弊愈甚。排比声律,竞一韵之奇;剪裁对偶,争一字之巧。制作繁多,连篇累牍,积案盈箱,其中所言,不过是描写那月露的形容,妆点那风云的状态而已,于身心何与?于理道何关?沿习既久,世俗以此相高,朝廷以此取士,止据浮词,选擢在位,加以爵禄。此路既开,人见这几句浮词可以得富贵,越发爱尚,好之愈笃。于是闾里间童幼昏蒙之人,贵宦家游闲总角之子,年方稚艾,未曾通晓六甲名目,便去操笔学做五言诗句。所以浮华荡心,浑朴尽散。其文日繁,其政日乱。此无他故,良繇其废弃古先大圣之轨模,凡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说,不复关心,别造一种无用之词,把来当做实用。父兄以是期望,师友以是传习,下以是希用,上以是取人,此政之所以日乱也。近日朝廷虽有诏书,谕天下公私文翰,并宜实录,然未必就能改观易听。如闻外州远县,仍踵弊风。盖有司官未必着实举行,仍举浮辞,不先实行。宜加采察,令法司纠劾然后可。”隋主嘉纳之,诏以李谔所奏,颁示四方。然习俗已成,毕竟不能革也。大抵朝廷有教化,然后士人有风俗。隋主虽有美意,而不学无术,何以转移士风。汉董仲舒尝劝武帝罢黜百家,推尊孔氏,故武帝表章六经。西汉文章,遂称尔雅,庶几与三代同风,至今犹赖之。此可见崇经术而罢词赋,诚有国家者之急务也。

原文

十二月,隋军临江,高颎谓薛道衡曰:“今兹大举,江东必可克乎?”道衡曰:“克之。尝闻郭璞有言,江东分王三百年,复与中国合,今此数将周,一也。主上恭俭勤劳,叔宝荒淫骄侈,二也。国之安危在所寄任,彼以江总为相,唯事诗酒,三也。我有道而大,彼无德而小,量其甲士不过十万,西自巫峡,东至沧海,分之则势悬而力弱,聚之则守此而失彼,四也。席卷之势,事在不疑。”颎忻然曰:“得君言,成败之理,令人豁然。”

直解

陈后主叔宝祯明二年十二月,隋主举兵伐陈,命晋王广、秦王俊、清河公杨素、元帅韩擒虎等统兵五十余万,分道并进。前临大江,长史高颎与郎中薛道衡计议说:“用兵之道,贵在万全,今番大举人马,去伐江东,可保必胜乎?”道衡答说:“必然胜之。我尝闻的郭璞推算历数说,江东地方,分据为王三百年,当复与中国合而为一。今建康自晋元帝渡江立国,历宋、齐、梁以至于陈,三百年之数,已将尽矣。以气运推之,知我必取胜,一也。我主恭俭勤劳,务修德政,有道则宜兴;陈叔宝溺于声色,荒淫骄侈,无道则宜亡。以君德论之,知我必取胜,二也。国事安危,系于所倚任的大臣,倚任得人则安,不得其人则危。彼以江总为相,依任的是狎邪小人,唯令侍宴后庭,赋诗饮酒,不理政务。以国政度之,知我必胜,三也。我既有道,又是大国;彼既无德,又是小邦。量彼战士,不过十万,我以五十余万之众,西起巫峡,东至沧海,阵势联络,数千余里。彼欲分兵拒战,则势悬力弱,众寡不支;欲并力守城,则顾此失彼,缓急不救。以兵力较之,知我必取胜,四也。以此观之,我件件当胜,彼件件当败。今日之举,乘胜直前,可以席卷江东,尽为我有,事在必克,更有何疑?”高颎闻其言大喜,乃欣然说:“兵家胜负,难以预期,得汝之言,将彼己之情、成败之理,说的件件透彻,使我心下豁然,洞知胜算,便当决策渡江,无容别虑矣!”其后隋兵渡江,陈人望风瓦解。建康既破,陈后主逃于枯井之中,隋兵出而执之,国遂以亡,竟不出乎薛道衡之所料。夫自古伐人之国者,往往待时而举,观衅而动,故国有衰弱眊乱之形,未有不为敌所乘者。叔宝承偏安之末运,抚散亡之余卒,其衰弱之形,不待智者而后见矣。而君臣方且溺志于宴安,纵情于诗酒,弃长江之险而无备,迫眢井之祸而不知。孟子谓“不仁之君安其危,利其苔,乐其所以亡”,其叔宝之谓矣!覆辙之鉴,有国者所宜深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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